第81章 挡枪
尤佳妍在宣讲时并没有把所有的力气都放在平权上, 相反,她把更多笔墨花在用家庭联系绑成的男女利益共同体上,并提出了不少看起来是利好男性的建议。
她提出的一个观点是“卷的本质是因为没有选择, 要让他/她们具有选择权”, 所以针对仍然在职场上占大多数的男性, 他们身上的那些“被牛马化”、“剥削化”的现状提出了减负要求。
比如说,严格落实双休制度,减少加班成风的情况,捍卫8小时工作制,延长男性带薪陪产假、育儿假等一系列建议。
在此中间,她见缝插针地补充了“严打代孕行为”,“对于全职太太离婚后家庭付出的金钱保障”, 以及宣传了已经开始运行的“云中寄养”, 针对现有税收和社保提出了改革建议。
尤佳妍说当前经济发展停滞, 消费刺激成效不明显,是因为年轻人对于未来没有安全感,所以更主张有存款有保障,因而减轻“子宫闲置税”等税收,促使少子家庭退休后有足够的保障, 才会促进消费,带动经济。
这就比较微妙。
一开始, 所有人都以为尤佳妍是绝对的激进主义者, 因为她在频道上的各种文献转发撰写和科普视频呐喊看起来总在“挑起对立”, 否则也不会导致现在如此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规模游行,可是她现在提出的各条建议并没有通过打压一方来获取另一方的利益。
虽然有不少人一针见血地看出尤佳妍这些看起来一碗水端平的政策暗地里还是在帮助女性, 明面上为职场男性减负,实则是让他们回归家庭, 增加女性的职场竞争力,因为只有经济独立才能为自己的人生做出选择。
但竞争压力巨大的社会现实下,部分男性对于“子宫闲置税”其实也有不少怨言,因为不愿结婚的男人少之又少,而结婚后真正能负担得起“三胎”的家庭也是少数,更别说在当下这种教育医疗全面开卷的情况下,养育孩子早就不是有口饭吃活着就行的旧时代,所以还是有部分男性又要为小家庭共同负担“子宫闲置税”,又被迫在公司里当牛做马,钱没赚到多少,加班倒是没少加,气也没少受。
能让他们减轻工作压力和金钱压力,他们也是支持的,纷纷表示堵不如疏,这种高压式的税收不如被取代成鼓励式的嘉奖。
对于尤佳妍的讨论度因此一直都很高,她还没有竞选成功前“云中寄养”已经陆陆续续有民众开始使用,而尤佳妍除了履行完应参加的宣讲外,其他时间都前往“云中寄养”已对接的一些福利院、山区女校等地方。
比起其他议员将自己的宣讲词说了又说,她会拍一些与失独家庭、孤儿、女童的视频,有时候还会开直播将先期收到的筹款用于捐赠卫生巾和课外书,并且跟那些小朋友一起玩游戏。
她这样的竞选风格在众多候选人之间显得格格不入,偏生方淮序一直跟着她天南海北地跑,他剪辑视频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并且因为总是拿着镜头在拍尤佳妍,使得他对于画面布局和审美水平能力也大幅提升,所以尤佳妍是视频产生数量最多的,质量最高的,也是最受欢迎的。
天天看政治讲话有什么看头,不是每个普通百姓都对政治那么感兴趣,他们更喜欢一些更贴近自己生活的,也喜欢比平铺直叙的演讲更直观的第一视角视频,所以当然是看尤佳妍闯南走北分享平时看不到的山的背面更有意思啊。
甚至开始有综艺节目计划未来做一些相关的内容,让这些几乎没有机会出现在大众面前的边缘人物有机会被世界关注到。
尤佳妍的支持率增长的速度非常快,几乎到了一骑绝尘的速度,再由着她这样下去,就会与第二名产生倍差的巨大鸿沟。
于是有些手段就不再局限于网络上的你方唱罢我登场和暗搓搓的阴阳怪气。
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每一次发布视频或者到各个选区演讲时总有人在暗中捣乱,就像是在看恐怖片时听到的背景音乐,音乐越来越响亮诡异,视角越来越拉近,危险也随之越来越靠近。
她心知肚明,可就算提前将音量调低,将屏幕拉远,将耳朵捂上只透过指缝看,早早做好心理准备,也会被突然跳出来的“鬼”吓一跳。
她遭遇的事,下有拔电线捣烂设备的下作手段,有进山区时被引向歧路或被围住的情况;
中有忽然在演讲广场不远处免费发放牛奶纸巾这种把投票者吸引走的计策,有被买通的“群众演员”公然在场面上与她叫嚣砸东西的混乱现场;
上,则有枪击事件。
尤佳妍巡回宣讲到了后期的时候,每次前来围观的听众数量越来越多,她在到达京城的前一站,刚刚演讲完,有个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小女孩手里抓着一朵红色的茶梅花从安保人员的腿下溜了进来。
她奶声奶气地举着花花往中央演讲台叫姐姐,很快被几个便衣警察拦住,拎住领口一把提溜起来往外送。
小姑娘大概是一看到警察就害怕,她先是眼泪汪汪地自白:“我今天好好把饭吃完了,警察叔叔能不能不抓我,我吃完了,一点都没有留下……”
然后泪眼朦胧地看到了安保人员腰后别着的警棍,立刻吓得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她手里的茶梅花都要捏不住了,撕心裂肺地冲着台上的尤佳妍喊:“漂亮姐姐救我,救救!”
“我要把花给姐姐……呜哇,妈妈!”
周围的群众都笑起来,尤佳妍也不例外,安保临时空出了一个小缺口,警察挤在一起把小女孩送出去。
一般在宣讲时,候选人是不会轻易离开安保范围的,尤佳妍在先前巡回时也非常惜命,像是安坐在孙悟空画下的圆圈结界内的唐僧,一动不动。
可是今天看着那只奋力从警察咯吱窝里举出来的小手臂,她心里忽然柔软一片,抬了下手叫停了警察,往小女孩那儿走去。
“谢谢你的花!真的好漂亮啊!”尤佳妍冲人拍拍手又张开双臂,蹲下来想给小女孩一个拥抱。
警察和安保挤在一起,小女孩一被放下立刻撒开脚丫子往尤佳妍这儿直冲过来,尤佳妍眉眼弯弯地冲着她笑,在两人能拥抱上的前一秒又往前倾身挪了半步。
电光石火之间,装了消音器的枪支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响声,可那点动静在贴着尤佳妍的小腿擦过并在水泥地上打出一个洞时却仿佛一道惊雷,炸开的碎石砾扬起灰蒙蒙的一片,又纷纷扬扬地掉落。
尤佳妍在抱住小女孩的同时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小腿上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以及,粘稠温热的液体顺着皮肤流下来,很快就与裤子粘成一团。
不过一点五秒的反应时间,人群立刻尖叫起来,子弹接二连三地飞射过来,队长大声冲她呵道:“往后退!”并迅速组织人手反扑,准备将那位明显一击不中后任务失败的刺杀者围剿起来。
尤佳妍本该立刻站起来退到安保警卫中央,可也许是疼痛让她的大脑皮层无比兴奋,发生的一切似乎在她眼里变成了慢镜头,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里跳动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咚咚。
她忍住发麻的小腿,一咬牙死死抱住了吓坏的小女孩,护住她的头就地一滚,一大一小往边上迅速滚开。
小腿的伤口处被粗糙的水泥地擦得又痛又辣,弯弯扭扭地在地上拖出了一条稀稀拉拉的血色,人在极度恐惧和震惊的时候是发不出一点声音的,尤佳妍的喉咙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只知道将怀里的小女孩死死护住一起尽快移动滚开,而她的视线范围内看不到任何人。
这是理所当然的,人是趋利避害的,哪怕理智上再冷静,潜意识的动作也会是避开。
没有傻瓜会逆流而上的。
死神的脚步尾随而上,腿脚不便就是不够灵活,尤佳妍的动作太笨拙卡顿了,见鬼的要是那群没用的警卫再不按住人她真的要被穿两枪做掉了!
在滚出三圈半时她的眼前忽然一暗,下一秒有人飞扑过来,尤佳妍一瞬间以为自己是眼花了。
这是她在这短暂又漫长的七八秒里唯一看到的,一个拨开人群奋力向着她决绝果断而来的人。
她听到惊惧的一声“妍妍!”
他像是一条大型犬一样扑过来将她从头到脚死死盖住,本文由疼训群八依寺叭衣留就六三整理,人工帮找全网独家文他的身板挺阔,手长脚长,居然能把蜷起身子的她完全挡住。
也许是情急之下收不住力道,尤佳妍差点被他压得肺都挤扁了,猛地喘不过来气时大脑居然还黑色幽默般回忆起自己刷到过的“大型犬跳上沙发四脚蹬在主人肚子上给压得够呛”的视频。
恐怖片中,没有什么比一床能从头盖到脚的大被子更有安全感了。
枪声终于停了。
尤佳妍听到更加剧烈的心跳,还有从胸腔里传递出来的震动,空白的大脑在无限拉长的几秒后才反应过来这似乎是紧贴在她身上的人传过来的心跳声。
人群吵杂的声音重新涌入耳朵,千钧一刻时她的大脑屏蔽掉了所有的信息,甚至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可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她的鼻尖居然攫取到了熟悉的气味。
那是同样的柑橘调香,在所有混合的、揉杂的气味中她唯一辨别出来的气息。
她恍惚想起来,那是因为他一直跟着她赶赴一场又一场,毫无怨言的,全心全意的,小狗不认为这是流浪,小狗只觉得这是一场新奇而有趣的狩猎,而在主人身旁的小狗无所不能,所向披靡。
他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她身上,以至于用完的沐浴露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时间去重新买了,所以两人身上有共用的沐浴露香味。
她忽然觉得这个味道真的很好闻,难怪她在第一次闻到这个气味就非常喜欢。
怀里的小女孩终于哭出来了,尤佳妍不觉得自己会因为这点小事哭,可是现在被人这样奋不顾身地护住后她觉得自己确实有点痛了,所以在反应过来前眼泪已经掉出来了。
她是在笑的,抿起的嘴唇尝到一点点眼泪的味道,她说:“我以前看大型犬跳上主人的肚子,明明很痛,可是所有的主人都在笑。”
“那时候我不太明白,不过现在我大概能理解了。”
第82章 啊?真哭啦
“我们已经把人按住了, 您没事吧?”安保队长急匆匆赶过来,“急救车在旁边,马上过来了, 您坚持一下!”
“没事, 我没事。”尤佳妍用手肘撑起, 肩膀顶了顶身上的人,“你有没有事?”
方淮序仍然长手长脚地把她罩得严严实实,一声不吭。
两个人被送到医院,尤佳妍腿上的枪伤万幸只是擦伤,只看着吓人,并不严重,倒是方淮序冲过来猛地将她扑倒掩盖时韧带受了伤, 需要好好休养。
医生快速给尤佳妍处理完后, 因为考虑到这次刺杀事件带来的安全隐患, 她暂时还需要在病房里留置几日。
尤佳妍的神经经历紧张后又放松下来,不可遏制地升起了浓浓的困意,当即颇为心大地好好睡了一觉。
醒来时,一睁眼就看到不好好在自己床上睡觉,非得坐在冷板凳上紧紧抓着她的手趴在床边浅寐的方淮序。
她才稍稍一动手指, 身旁的人立刻惊醒,方淮序蓦地抬起头迅速看向她, 手上也不自觉地用了力气, 把她整只手都包进掌心。
“怎么不去休息?”尤佳妍往他身下瞄了一眼, “医生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
方淮序眼皮半压着,分外倔强:“我是在休息。”
尤佳妍:……
她把手从他掌心里抽回来, 往边上凌空一指,示意他赶紧滚上床听医嘱。本来两个人是能一人一间单人房的, 已经是方淮序说什么也不听一定要待在她身边,一副要是不肯他宁可在她病床旁打地铺的犟种模样,这才挑了个空间更大的双人病房。
尤佳妍的手指才往隔壁床铺扬过去,面前的人立刻红了眼眶。
他微微垂下脑袋,嘴唇颤动几下,又抿紧了不说话,只是呼吸有些凌乱,长而密的睫毛眨了又眨,努力将眼泪逼回去。
“好好好,你待着你待着……”尤佳妍没想到一句话就给人整哭了,连忙补救,“那你就安分坐着别动,腿上别用力,可别回头我能出院了你还只能拄拐。”
他立刻乖巧点头,一边嘟囔着自己没什么大问题,以前打球大家扭上什么的也很正常,一边将上半身压下来用侧脸轻轻地去贴蹭她的手,她刚才输了消炎药,手背因为药水注入所以冰冰凉凉的,他就一直给她捂着手指,直到点滴挂完按铃拔针后才在她床边睡了会。
他今天真的被吓坏了,哪怕是尤佳妍已经脱离事件安然熟睡的时候,他的心脏仍然在高负荷激烈跳动,有一种连续疯狂熬夜后反噬的心悸绞痛感,每一下跳动都连带着神经一起抽动,久久不能静心。
哪怕是勉强用脸贴着她的手臂、嗅着消毒水中属于她的气息强逼着自己入睡,梦里也像是无限循环一般反复将梦魇推到他眼前,结局一次比一次惨烈,几乎要坠入百劫不复的境地。
他在梦里大疯一场,一半的灵魂在撕心裂肺地呐喊,另一半的灵魂从身体里剥离出来,用一种漠然的、心如死水的态度冷眼旁边。
他看自己把人搅碎,看血像潮水一样毫无边际地慢慢涌过来,又因为倒提着人腿,已经血肉模糊看不清脸的头颅上的头发像是蘸了红墨水,在冷硬的水泥地上划拉出诡谲的涂鸦。
他觉得自己心里其实一直关着一只猛兽,学着听话乖巧的、受人喜欢的、毫无威胁力的模板画上一张画皮,唯有牵引住他的那根绳索断裂的时候才会冲出铁栏疯咬一通。
他不能没有那根绳索。
“你过来。”尤佳妍忽然出声叫他。
方淮序脸上仍然有未隐藏好的冷然神色,闻言眉峰稍散,尽力让自己平复下来问道:“怎么了妍——”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剩下的话被她忽然凑过来的唇尽数堵住。
尤佳妍伸展右臂松松垮垮地勾住他的脖颈往自己这儿拉,方淮序扬起下巴一路跟,浅尝辄止的亲吻越来越激烈,到最后尤佳妍一口咬在他的下唇上,两人口腔里迅速蔓延开淡淡的铁锈味,他仍然不退反进地探进她的牙关去勾缠。
她看到他的眼圈红得厉害,眼眶里分明又要涌出眼泪,尤佳妍端详了一会,问他:“我都不怕了,你还后怕呢?”
他垂着眼,像一只狗崽子似的一仰头重新叼住她的唇,不松口,也不说话。
尤佳妍把手从他的后颈移到他圆圆的后脑勺,胡乱揉了一通让柔软的黑发被撸得七歪八倒,然后拎住他的后颈把人拉开:“还没哄好啊?亲亲不够?”
他抬起眼帘望向她,眼尾真的有一条淡淡的水痕,在灯光下一闪而过,好像鱼尾划过的痕迹。
啊,真哭啦?
她试图用正事转移他的注意力:“其实我现在冷静下来后觉得,今天的事可能反而是我倍杀第二名的好机会,我当时其实是没想太多的,不过现在……也许我们可以留意一下各媒体和电视台的播报情况。”
方淮序安静了一会,声音还有些哑,他看起来情绪还是不太好,不过还是一点就通:“每个电视台背后其实都有财阀和党派的扶持的,你今天的舆论一定爆炸,他们不可能再小打小闹由着你借着这阵风扶摇直上,只要看看是否播出或者是什么风向,可以找出人来。”
两人在病房里难得偷得半日闲,打开的电脑成了世界的缩影,两个脑袋挤在一起看今日网络上掀起的惊涛骇浪。
这件事被直播了出去,中途消息有短暂的封禁,可还是有不少私拍的视频通过谐音字或者暗号私下传开了。
其中尤佳妍在与子弹擦身而过时第一反应是紧抱住小女孩的部分被拎出来咀嚼了数遍。
她再一次拥有了大量的自来水和支持者。
【人的身体非常奇妙,大脑控制了所有的行为,可再精密的程序也永远有弱点,就像撒谎时下意识摸鼻子的动作,心虚时强行对视时控制不眨的眼睛。】
【我知道政治家的日常就是在说谎言,编造一个听起来无比美好的桃花源和乌托邦,他们比明星更会在台上表演另一个角色,可是完美的谎言通常需要涵盖一部分的真心才是上等料理,就像汉堡里的牛排,肉多肉少,全凭估量真心值几个钱。】
【她能义无反顾地保护小女孩,在我心里,那就是大脑控制不住的程序的漏洞,谎言和虚伪的闪现永远快不过真心,那是人最本真的反应,就像潜意识一样,你不知道它的存在,可它塑造了你整个人的灵魂和思想。】
【就像她与众不同的宣讲视频一样,她与其说像是个政治家,更像是个悲悯的理想者,我觉得国会中需要这样的人,我们民众知道顶层通常只是在说一些动听的海誓山盟,可偶尔也该给我们一些盼头。】
【时至今日我仍然是那句话,议会中的女性代表只占14.57%,甚至比各种肤色、种族、信仰区分的小部分都要少,妄图让本就不如女性具有同理心的男性来代表占据了世界上一半性别的人的意见,就是一种虚无主义,我们需要更多设身处地经历过女性痛苦的、能真正下意识做出保护女性的议员。】
……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是一次完美的宣传事件,尤佳妍的宣讲计划已经可以宣布结束了,因为她在投票期内已经理论入选,正巧,可以借着养伤的借口修整一番,于是就有不少人想来关心探望一下。
最后京城那一站的计划遥遥无期,柳舒云发消息给方淮序说:“原本想着到了京城一家人能聚一聚,也刚好给佳妍安排一场喜宴庆祝庆祝,结果没想到居然发生了这样可怕的事,你们两个身体怎么样?家里都很担心,要不转到京城方氏旗下的医院吧,自己人放心点。”
方淮序冷淡如斯地发了两个字:“不必。”
他把方氏中一切表达出想要来看一看的人都拒绝了,就连于夏彤私下来问也没有将尤佳妍的伤势透露出去,倒是闵听婵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亲自来看望了一眼。
国会内部同期正在竞选议长,她与伏志用是这届选举中两派热门,一旦成功,便可以联合议员运用自己立法的盯伏权利,将未来几年的政治走势变换路线。
除此之外,中期选举后,第二年的总统大选也到了时间,现在的形势如此风云诡谲,如果能连跳或者打下基础,哪怕下一届不够格,再下一届的总统大选一定也会是热门竞争人选。
伏志用从宜城教育局局长一路升迁,几番遇到贵人,分别在做过两地的副市长,这几年的升迁速度极快,私下人际交往圈也一直很广;闵听婵则起起伏伏,因为资质老了,才在国会中拥有不小的话语权和号召力,但比起伏志用这迅猛的劲头,本来两人也算不上旗鼓相当的对手。
但是这一次的议员选举中代表伏志用党派的候选人因为方氏突然变奏只剩一个独苗,而闵听婵旗下的尤佳妍大放光彩,微妙的是这正是最大财阀方氏推上来的,而原先看起来与伏志用的“门生”全绍尧和崔祁关系更近的方衡逸接连遭遇“贬谪”,新任人选方淮序还与尤佳妍是夫妻……
这一变化使得国会中站队的人立刻保持在观望阶段,毕竟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在这种紧要关头投靠对了才能保证未来是锦绣花路而非牢狱之灾,于是一时间两人打得难分难舍。
闵听婵来看望尤佳妍,一是关心,二就是跟她说下现在的形势,然后问问她有没有对于“刺杀者”有什么头绪。
“您都点拨我到这份上了,我要是再听不懂,基本也告辞政治生涯了。”尤佳妍让方淮序将刺杀事件中各媒体的风向和背后势力的资料展示给闵听婵看,“其实议员真正支持或者反对的政策并不一定代表了祂内心实际的想法,伏志用与你的观点相左,认为减税只会动摇国家财政等观点实际上只是借题发挥,政治斗争本就是追求霸凌和凌驾于他人之上的特权和主导权,其余的,都是开枪前说给别人听的口号。”
“他反对您提出的一切,只是在反对您本人而已,当然也包括我。”
“所以我猜,只要我竞选成功,您也顺利当上了议长之后,今天这种刺杀和对我家人的威胁都会荡然无存。对于刺杀者究竟是谁这个问题,只需知道是某个群体就够了,不用费劲在个体上,”尤佳妍笑起来,云淡风轻道,“让他们消失就行了。”
第83章 骚扰短信
闵听婵离开后不到半天, 俞空辉就给方淮序发消息询问他的伤势如何,并且声称自己珍藏了不少滋补品,可以拿过来给他调理身体。
方淮序只刮了一眼手机上的消息, 顺理成章地把手机递给尤佳妍, 他这么一个成天抱着键盘敲一些根本看不懂的符号的人, 录的密码还是幼稚的她的生日,随便她翻阅。
尤佳妍思索了一下,直接就着他的手机与对面打太极,最后客气又不失礼貌地拒绝了。
稍过了会,轮到她的手机响起来,尤佳妍抓起来一看,上面赫然写着“彭青亦”三个大字。
两人相视一笑, 尤佳妍故意冷落了好半天才不紧不慢地回了几句。
彭青亦当然是带着任务来的, 因为出事后的几小时内她就已经发来了关怀的信息, 仍然是趾高气扬的傲娇口吻,说她“这都死不了,看来是有两分运气”,换来尤佳妍一长串无语的省略号。
这一回的措辞就疏离客套多了,看起来像个名门淑女, 善解人意地来了段开场白。
尤佳妍:……懂了,这还看不出来她发短信的时候身后站着人自己也没救了。
两个人你来我往嘘寒问暖了半天, 彭青亦终于提出要来看看她。
尤佳妍装作为难地推拒道:“我跟淮序在一起, 他有点创伤后遗症, 最近不太想见人,我看他手机叮咚叮咚一直响, 很多人提出来看望他,都被拒绝了。”
彭青亦那儿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显示了半天, 最后发来一句:“就我自己一个人来,没有别人,我来看看你就走。”
尤佳妍假装犹豫纠结了半天,最后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
彭青亦来的时候,两人约在了一间会客室,这还是医院原本为离休干部准备的,轩敞明亮。
彭青亦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脸颊轮廓也终于有了些孕期的水肿,不得已用更重的手笔做了修容。
她坐下时有些不方便,双手撑在两旁扶手,岔开腿,整个人腾空迟滞了半晌才慢慢坐下。
尤佳妍给她后腰处塞了个枕头。
彭青亦喘了口气,轻轻地揉了下肋骨,抱怨:“压着骨头好难受,这一胎比我之前怀孕那次要更辛苦,都怪俞晁那混蛋。”
这话开头,就是没有监听设备的意思。
尤佳妍不敢赌,顺着她的话装傻:“为什么怪俞晁?”
彭青亦的眉毛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为什么?不怪爹么还问为什么,你傻啦?”
尤佳妍往紧闭的门窗望去一眼,压低声音:“好了,你小声点。”
“也没事,俞空辉就是让我来看看你跟方淮序伤的厉不厉害,会不会影响到选举结果,他估计打算通风报信。”彭青亦上下打量了下她,“看着挺活蹦乱跳的。”
“他也挺敬业,让大着肚子的老婆来打前阵。”
“呵,他成天在外面拈花惹草,赚钱就是为了玩女人,怎么可能对我上心啊,我早想通了。”彭青亦毫不在乎地撇撇嘴,“他手机上一天收到十几条黄色短信,要不就是擦边视频,本来就是不安分的人,这下不是老鼠掉进米桶,享福了么。”
“说实话,我先前怕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颗炸弹,毕竟俞晁长得像他妈妈,漂亮,孩子肯定漂亮,但老头子丑,生下来万一太好看了被怀疑,我是要吃苦头的。”彭青亦用大拇指在手机上划拉几下,新换的镶钻美甲在屏幕上敲出“笃笃”的声音,她一层层输入密码,最后打开了一个压缩包递给尤佳妍看。
“所以我把他那些浏览记录,账单,开房的酒店和时间表,还有加了好友后跟人家的聊天记录都存下来了,反正要不大家都各玩各的,他要是哪天真‘辞旧迎新’,我也要咬一块肉下来。”
尤佳妍接过来看了看,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解压后显示的半个G的资料,第一部 分就是俞空辉两部私人手机的短信,一点开全是各种【老婆孕期不方便,来找我,可以添加号码138XXXXXXX】、【同城可约~】,后面再附上各种血脉偾张的身体照。
尤佳妍皱着眉刷了半天都没刷完这么多短信和照片,耐着性子从头划拉到底,忽然“咦”了一声,赶快往回拉到中间,前后确认了几番。
“这时间……怎么还有空档期啊?”尤佳妍算了下,“好像每次都是从怀孕开始频繁发,一直到……嗯,不止九个月,月子期间也还在发,差不多到产后三四个月才又少下去了。”
彭青亦愣了下,她这一胎的心境与第一次试管婴儿时大不相同,没有太关注俞空辉具体是什么时候又开始频繁玩起来了,第一次怀孕的时候……好像确实是孕期开始的。
“他换掉的手机都不扔掉的,一起放在他的书房里,我上次去开机还能打开,里面也有这种短信,但是只能看到列表点不进去内容,他锁住了。”彭青亦想要起身指给尤佳妍看,才一起来就膈得耻骨痛,只能作罢,遥遥指着说,“你看前二十几页那里,截图列表的,是俞空辉与前妻婚姻存续期间的,好像也是怀孕时最频繁吧。”
尤佳妍与彭青亦两人合计一对时间,还真能对上。
“你注意这个干嘛?”彭青亦还是有些不解,“俞空辉一刻都停不了女人的,老婆怀孕他还不憋死,这种时候乱玩的次数多正常。”
尤佳妍没说话,她这一次重新仔仔细细将短信看了一遍,然后掏出她自己的手机迅速发了条短信出去。
放下手机,尤佳妍抬头望向彭青亦快速道:“我一开始还没想到,现在才突然回忆起来,之前陶玉跟我说,区域乘务长提拔人选里本来有个同事,哦,你比我进的早,你知道的吧,谭秋月。”
彭青亦点头:“我离职的时候她女儿已经上幼儿园了。”
“对,陶玉说谭秋月原本结婚前跟丈夫说好两个人只生一个,结果不知道是公公婆婆还是老公在套上戳了洞,怀孕了,然后丈夫孕期偷吃,谭秋月自己放弃晋升转地面了,想要花更多时间在家庭上,她觉得就是因为自己与老公聚少离多才让老公把心思转到外面的。”
“切,傻子。”彭青亦果然露出了轻蔑的表情,指点道,“没多经历几个男人就会这样抱有幻想,跟我一样多谈恋爱,多换换人,你就知道问题都出在男人身上,跟女人没关系。”
尤佳妍没有接着她的情感点评继续下去,而是继续道:“我之前公司培训的时候谭秋月也在,她资历老,认识的人多,正在到处问哪里能找到好律师向小三追回老公花出去的礼物钱,然后有人说叶崇跟我是同学,她就来找我了,给我看了趁老公睡觉时解锁录下来的资料。”
尤佳妍与彭青亦四目相对:“也是这种,话术都一样,而且时间线就是从怀孕开始的,怀孕前根本收不到这样的骚扰短信。”
“你是说,发这种短信的人,其实不是单干的,背后的人其实能精准定位这样的人群?”彭青亦也悟出来了,她想了想,然后又躺了回去,“那也没什么吧,大数据时代了,信息泄露很正常。”
尤佳妍没把后半句话说出来。
她之前一直在复盘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收到拿着家人来威胁恐吓的照片,对方突然这样只可能是她触及到了什么红线,可是那段时间她分明没有什么新举动,一直在天上飞,现在想起来,只有中途参加了一个培训会,而会上跟谭秋月聊了很久,还动用了律师。
这看起来确实是微不足道的一件事,可如果联系对方如此过激的举动来看,难道是自己与谭秋月针对这起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出轨瓢虫案,其实动了某些人的奶酪?
“我看了下你的时间,大概是怀孕一个半月的时候,你是不是那时候才刚发觉自己怀孕了?”尤佳妍思索了一番问道。
“对,47天,我记得很牢,因为在此之前我还在皇后镇跳伞,冲浪,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是有点吓到的,因为我知道我只跟俞晁……俞空辉是喝醉后我骗他说做了。”
“开始刷屏的第一天是大概52天。”尤佳妍想了想,问,“你们去医院检查了是吧。”
“对,还要再早,我隔天就去了。”
“医院会登记信息的,父母双方的信息。”尤佳妍问,“除了医院,你还有没有其他地方登记过信息。”
彭青亦:“那太多了,母婴用品店,预约的月子中心,马上提上日程的寻找育儿嫂和产后阿姨的中介网站,太多地方了。”
尤佳妍:“我是说,登记了俞空辉信息的地方。”
“哦,那月子中心和育儿嫂那里都是我的信息,母婴用品店两个人的信息都录了。”
“为什么?”
彭青亦:“你没怀孕过不知道,现在都讲究父亲也要参与到孕期中,所以这些地方都会主动说‘哎呀,爸爸也登记一下,到时候好帮帮孕妈妈’,‘两个人注册优惠力度更大哦’这样的话,所以很多地方都是登记夫妻双方的。”
尤佳妍短暂地思索了一秒,脸上忽然挂起笑,和蔼可亲地蹲在彭青亦面前郑重地捧着她的手。
彭青亦被她笑出一身鸡皮疙瘩,问她:“你干嘛?”
尤佳妍笑眯眯地仰头问道:“好青亦,你要不,一样样让俞晁也试试,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才会让信息泄露了。”
第84章 宝宝,我今天是非死不可吗?
彭青亦回家后按着尤佳妍的意思把自己之前所有填写过俞空辉信息的店铺和APP都列了出来, 然后买了好几个号码,让俞晁填写不同的名字进行测试。
在可以填写昵称的育儿类APP和母婴店会员卡中填写假名字,然后一一对应着记下, 每一次登记都相隔五天左右, 测试究竟是哪一次注册后才出现骚扰短信, 并验证发过来的短信中称呼的是什么先生。
结果很快就验证出来了,俞晁收到了亲切称呼着“虞先生”的短信。
这个名字对应的是一家全国连锁的大型母婴用品店,购物结账时店员会邀请顾客登记成会员,说这样会将日常活动推送给孕妈,也会更新一些孕产类知识。
此外,若是在店内购物时用强汇银行信用卡,不仅可以享受银行信用卡的折扣, 还可以赠送一对非常知名且被普遍下载运用的孕产类APP——“准妈妈伴侣”一年的会员。
一年的会员足够包含整个孕期, 会员价格也不低, 所以很多的孕妈只会觉得这是一件相当划算的买卖,店员则会不断夸赞两人感情好,说准爸爸需要多学习孕期的知识来减轻孕妈妈的压力,这话术怎么听都非常正确,能哄得人连连点头。
80%的孕妈妈会当场让自己和老公都下载注册, 以期未来一起学习面对;剩下的20%在回去后也会让老公注册,毕竟送的会员不用白不用, 如果送人那也得孕期接近, 不然超出这个期限就过期了, 这不就浪费了吗?
彭青亦发来了大量的截图,让人震惊的是, 同样的一个APP,在填写性别信息时, 填写“男”和“女”,反馈出来的界面内容大不相同。
若是女性,“准妈妈伴侣”的VIP内容都是一些科学怀孕的知识,免费的网上问诊服务,以及更为便捷的数据记录功能。还有同样由孕妇组成的几个论坛,一个用来求助以及分享经验,另一个用来进行二手物品流通,每一个功能都非常实用,界面干净,一目了然,难怪用户数量非常多。
而如果是男性,则处处暗藏玄机。
主页确实还是大差不差的科普知识,当然会意思意思在标题上写着一些“准爸爸需要知道的孕期50条知识”,“让妻子舒心度过孕期,爸爸应该怎么做?”,“爸爸应该看懂的产检指标”等看起来非常精准有用的内容。
不过更精准的还在后头。
VIP有VIP可以看的内容。
VIP有VIP可以“流通”的“商品”。
论坛里不再是生产的经验分享,而是拉到最后才“图穷匕见”的擦边视频和照片,后面会跟着一句:“有意者点开头像私聊哦”;二手物品流通的品类也不再是穿不上的宝宝衣物,不是喝不完的奶粉,而是定位后推送的“同城按摩店”,是“支持□□”。
彭青亦还发来一条:“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同样的软件推送给男女的内容会大不一样,这么说起来,你知道吗?我先前做产检的时候,有男的在产科医院外面分发小卡片,就插.在驾驶位车窗上,这群人就是知道了你们是孕妇家庭,精准投放。”
“还有,我拿着俞晁的账号去看了看,还有那种拍摄孕期照片的影楼,有些会邀请老公填写信息,说是孕妇不方便走动,后续拿照片可以让老公去拿,然后从那之后就开始收到这样乱七八糟的短信和电话。”
她说:“难怪,我总说为什么男的就能找到一座城市里暗藏的各种洗脚店和卡拉OK,而我们女的来来去去,哪怕是按摩店都是正规的。”
她气愤不已道:“我当初以为是男的彼此之间暗地里流通消息,或者天生就比女人会找资源,原来根本不用他们费那力气,有人会主动投放到他们的手机里。”
尤佳妍拿着这些资料问了下方淮序,他粗粗看了看彭青亦发过来的APP,肯定道:“很简单,这是一个不会被拿到明面上来说的简单算法,用户在填写信息的时候,如果是女性,头上就会标记一个孕妈妈的标签,而男性会被标记一个孕爸爸的标签。”
他指着注册填写界面上的一处说道:“你看,哪怕不是在店里被送了会员,孕妇主动下载时注册也会要求填写配偶手机号,打着夫妻共同面对孕期挑战的幌子,实则是将准爸爸当成pc的精准客户,扩大客源。”
“这应该不止是简单的信息泄露,”他笃定道,“是买卖信息,统一打包给买家。”
尤佳妍震撼不已。
在女性怀孕期间,身心都更为脆弱、将注意力更多放在孩子的时候,她们选用了更加可靠的APP,去能力范围内能给予孩子最好条件的婴儿用品店置办物品,而有心之人却钻着漏洞不断诱导新手爸爸变成定向用户,每个深夜打开手机,本该唤醒父爱的软件里到处都是看不完的黄色内容。
这是属于男性的大数据精准投送。
女性不会知道,因为每一个信息茧房都是量身定做的。
尤佳妍问:“这个APP是哪家公司的?”
这并不难查,上市公司一层层套皮而已,方淮序直截了当地告诉她:“制作的时候应该是外包的,不过后续几次更新让方氏也参与过,应该都不太干净;另外俞空辉的房地产公司在其中占股比例不小。”
尤佳妍想起俞空辉的各种风流轶事,一时无言……难道他还是个自产自销的主?搜罗起各种女人然后他先验品?
“我记得买卖信息罪哪怕情节非常严重也只判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她乍然想到什么,“嘶”了一声,“之前在繁陂会所里那群未成年的事还没拿出去曝光,俞空辉因为彭青亦大着肚子闹起来了才把其中一个女孩子解雇了,那个女孩子……”
方淮序:“嗯,按照你说的我一直叫人留意着,她年纪很小就辍学了,因为她最初就是被父母用三辆摩托车的价格卖出来的,所以没打算回去。我原本跟几个女校的校长沟通过,想让她先完成学业,哪怕成绩一般,以后也可以考虑去希望小学里试着当生活老师,但她没说好还是不好,拿了路费后改了名字重新进了一个洗浴城。”
尤佳妍灵光乍现:“那个洗浴城还是全绍尧和崔祁的?”
方淮序轻轻颔首。
“人活着就是要大胆猜测,我觉得这事应该已经慢慢有眉目了。”尤佳妍忽然也收起了手机,冲着方淮序笑得那叫个春光明媚。
方淮序心里隐隐升起一点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他的新婚妻子用堪称是谄媚的语气建(强)议(制)道:“去过这种地方没?不如我们也试试!”
*
尤佳妍在选举结束时一共在选举区获得9765882票,得票率19.8%,当选国会议员,是本次选举中知名的闵派政治人物。
下一关键战役就是闵听婵与伏志用的议长之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能坐上这个位置,就能保住自己党派在未来任期内的平稳发展,而另一派则成王败寇,外圈人还能弃暗投明,核心成员只会淡出直至消失在这个大舞台上。
闵听婵非常忙,于是尤佳妍虽然还没有党内职务,事情倒是没少做,原党鞭的日常工作在快速交接后立刻让她上手,一个活不会不要紧,做了就会了。
党鞭这个工作非常有意思,尤佳妍愿称之为“高级狗仔”,它有点像是纪委这类监察监督的职务,不过仍然有区别,纪委查人干没干坏事并在事后惩处,而党鞭“督促”人在事前干正确的事,利用每个人的小辫子让他不要干“错事”。
例如党派需要齐心协力通过一则法条,党鞭会在会议前就计算出赞成票的比重,并且严格关注疑似不听话的成员,“亲切友好”地“提点”他们一下。
为了让议员听话,党鞭通常在手上有每一个人的完整的资料,这份资料不仅包括常规意义上的家庭背景,人际关系,生平经历,重点还会在更多私人的方面搜集资料。
比如:应酬时爱去哪家私人酒庄,旅游时有没有带上红颜知己,在外有没有其他副业,有没有收受贿赂,包括性取向,私生子,情妇等资料。
每一次决议新议案时,由于国会内势力错综复杂,每个人都拥有自己的小心思,阳奉阴违、背信弃义的事时有发生,于是每当需要人听话时,这本资料就派上了用场。
如果不听话的羊不想收到各种证据和照片的话,还是听话地把票投了吧。
这就是党鞭。
闵派都觉得这份工作还挺适合尤佳妍,说她在频道上就挺会笼络人心,引导舆论,此外她原本就各地飞来飞去,想必也一定很适应出差的日子。
尤佳妍也挺满意这份工作,她就着这个幌子正大光明地带着方淮序去了那家母婴用品店,注册了会员后马不停蹄地回家对比了两人“准妈妈伴侣”的APP上的内容,果然发现别有洞天。
短信和照片如过境蝗虫一般,方淮序被烦得眉心就没松开过,要不是这是个另外开的新号码,他估计都不能忍受自己的手机被这些玩意儿占了内存。
可是他的爱人还要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催促他:“加个好友,她不是说可以上门吗?这里的同城离繁陂会所很近,万一是一家呢,那我党鞭的工作就开张了,对了,回头家里的摄像头记得换高清的。”
方淮序沉默了半晌,不情不愿的。
尤佳妍难掩兴奋:“我也叫一个,这里有个家政服务,底下男性用户的评论太不正常了,我试试我用女号叫来的是真家政服务不。”
方淮序又把目光直直地射.向她。
他看起来有些崩溃,尤其在尤佳妍的帮助下与□□的人联系上后,连手机都不想要了,使劲塞给尤佳妍说由她保管。
“我自己这里还有一条鱼呢。”尤佳妍来不及,又丢还给他,“你想想你们男的平时是什么口吻,别露馅。”
半天也没听到动静,尤佳妍已经与自己这条鱼约好了上门时间,一抬头,映入眼帘的就是方淮序满脸神伤的表情。
他沉痛地捧着手机,像是捧着一块烫手山芋,死也要死个明白地问道:“宝宝,我今天是非死不可吗?”
尤佳妍:……他不会以为她在仙人跳然后找个理由把他踹了吧?
第85章 我比较喜欢年龄小的
尤佳妍通过方淮序账号下单的家政服务是799的价格, 介绍为四小时可服务120平方米左右的空间。
联系方式一栏上为化名郁金香,照片不是整洁大方的工作照,而是昏暗灯光下酒吧吧台上的一把萨克斯, 边上还有透明细颈的玻璃瓶, 里面插.着两朵郁金香, 照片氛围暧昧且惹人遐想。
拍下后对方会在线上与客户联系,郁金香第一句话先是核实:“请问是先生吗?”
尤佳妍:“是。”
对方马上紧跟上一句:“只能接受正常的哦。”
尤佳妍:“1”。
“另外麻烦付一下车费和一次性用品的费用,不接受您那儿提供,我们都是自带的哈,怕不安全。”
尤佳妍先前已经在男版论坛中加急训练学习过,模仿着男人的口吻不耐烦道:“转了,麻烦快点来, 等不住了。”
忍了半天都忍不下恶心感, 她最后那半句话还是改过的, 否则只是将手指按在按键上都觉得身上有蚂蚁在爬。
郁金香丝毫不觉得有冒犯感,回过来一个嗲嗲的“好~”。
方淮序不怎么喜欢自己的空间被陌生人闯入,他临时租了个民宿,并且把地址定位发给了郁金香。
大约二十多分钟,门口传来敲门声, 尤佳妍率先去开了门。
因为两个人都已经算半个名人了,尤佳妍贴心地给两人都糊上了厚厚的涂抹面膜, 一个黑色火山泥, 一个蓝色补水, 只露出两双眼睛眨巴眨巴。
郁金香面前的大门一打开,直接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蓝汪汪的看不清长相的脸, 以及高高束起成一个丸子的长发。
她脸上标准的甜美笑容立刻僵硬住了,试图往里面瞄去也没见着其他人, 于是下一秒就开始手足无措地拢紧大衣,试图将底下露出一截的黑丝藏起来。
她左右小腿互相局促不安地磨蹭着,尤佳妍让开位置,亲切道:“郁金……郁小姐,快请进,路上没堵车吧?”
“您直接叫我小香就行。”小香尴尬得不行,可也有些恼怒,问道,“刚才我在平台上不是问您了吗?您,怎么……”
“哦,我不太清楚,是我老公下单的。”尤佳妍装傻充愣,“本来我今天要去我妈家的,让他自己在家下单打扫下卫生,不过我妈临时去我哥家带小孩了,我就中途回来了。”
难怪!!
小香这下终于明白了,这种被老婆中途搅局的事情也不少见,真是晦气,看来今天是没有后续了,只能赶紧意思意思做完家务回去躺着。
她随身带着一个大健身包,问了厕所在哪儿后去里面换了一套衣服,包里泾渭分明地有两份物品,一份是保洁衣物和毛巾拖布之类的“正规军”,另一份是不可多言的“作战服”。
小香把精心打理好的长卷发也梳起来绑好,刘海用夹子固定在两边脑门上,换好保洁服后看起来与方才进门前的郁金香再无联系。
她打开门出去,这回与突然出现的一脸黑泥的方淮序对上了,吓得差点一口气没顺上。
尤佳妍正拿着他的手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问:“你们线上在问什么呢?”
“为什么要确认是不是先生啊?”
小香是经过专业训练的,立刻抢白:“如果是男士,我们一般会跟公司再汇报一下,您知道的,现在单独去男性客户家,也不太安全。”
“哦哦。”尤佳妍表示理解,随即又问,“付车费我懂,一次性用品又是什么?为什么不能自己提供啊?”
再怎么样,睁眼说瞎话也是要胆量的,小香紧张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努力找补:“是毛巾,毛巾,我们公司非常讲究干净卫生,一般不混用清洁用品的。”
“哦……”尤佳妍表示信服,嘴里拿腔拿调地拖了半截尾音,忽然转头戏谑地看着方淮序,逗他,“忍不……不是,等不住了是什么意思?”
方淮序顶着一张乌漆麻黑的火山泥清洁面膜的脸,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闻言只默默地把隐忍委屈的视线投向尤佳妍。
这不是你发的吗TT
“房间太脏了……所以等不及了。”小香脑门冒汗,努力挤出笑。
一看这情形她就懂了,又是一个靠不住的男人,老婆面前半句话不敢讲,出门在外倒是玩得花。
不过这种人倒是很好拿捏,赚几笔块钱还是容易的。
况且……小香暗地里用余光将方淮序从头到脚扫视了几遍,看不清脸,身材没话说,光看骨架和气质,这对夫妻真的非常般配,这样的品质,赚钱的时候应该也会很愉悦。
她正在想着之后要不在线上借着家政服务回访的幌子再给男主人一点暗示,大门忽然又被敲响了。
尤佳妍去开门,外头站着一个同样背着大包的女人,只不过这一次她的年龄明显更大一些,应该可以喊一声“阿姨”。
“请问是尾号为1XXX的楚女士吗?”阿姨把包放下问道,“我是吴水芳,你们叫了保洁服务?”
尤佳妍又开始装傻,扭过头看向方淮序,吃惊道:“你还叫了两个?”
方淮序:……
小香也心神俱震,扭头盯着几乎是一张死人脸的方淮序——他居然还叫了两个??!
看来是个有私房钱的,那倒是可以把他的优先级提一提。
方淮序顶着一屋子人炙热的视线艰难道:“嗯,刚才登了你的账号又叫了一个,两个人不是能节约一半时间吗?”
小香这时忽然灵光一闪打断了对话,她原本在公司里就不是做保洁的,要不是下单时账号显示是男性且线上沟通时确认无误了,她怎么会换上包里一年半载也穿不了一次的、当作幌子的保洁服呢?
她觉得吴阿姨的到来就是拯救了她,连忙道:“哎呀,您真会选阿姨,这是我们公司的金牌阿姨,她手脚可勤快了,还给那些别墅区的人家做呢!都说好!”
她手指上的血红色纤长美甲与灰扑扑的抹布格格不入,解释道:“我其实做的没有吴阿姨好,我还在学徒阶段。”
尤佳妍努力充当着一群人中最天真无邪的一朵小白花,不解道:“那为什么你是799,吴阿姨是299?”
小香:……再问她就要编不下去了。
“那就留一个吧。”方淮序再浑身不适也仍然记着尤佳妍设定的剧本,往小香那里迈了两步,低头看手机道,“订单还能退吗?”
“能的能的。”小香喜出望外,她可不想真来干保洁,有这时间她不如去重新接单,连忙掏出手机道,“除了车费退不了,其他都可以退,我们加一下,我把钱转给你?”
方淮序低声“嗯”了一句,边往门口走作势送人,背后尤佳妍已经带着吴阿姨进了卧室,正在跟她介绍屋内构造。
小香与方淮序加上好友,他身量高大,肩膀挺阔,扫码时还微微倾下身体,良好的教养让他习惯性地保持在一个让对方不那么吃力的高度,看起来非常恺悌君子。
他身上还传来淡淡的柑橘香气,与面颊上清凉的薄荷味交织出更加清爽干净的气息,就像是和煦阳光晒后余下浅浅洗衣液香气的白衬衫。
小香又悄悄瞄了他一眼,突然觉得今天也不是白来一趟,起码认识了这么一个看起来还算顺眼的人。
看不清脸没关系,等下去朋友圈翻一翻,看看有没有照片。
她决定将话稍微挑明一些:“今天实在是不凑巧,下次要是方便的时候,可以再联系我。”
方淮序还是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看不出喜怒。
小香却忽然又瞟了他一眼——刚才没留意,现在仔细一听,声音也挺好听的。
她见身后尤佳妍不在,胆子一横,伸手去拉他的袖子。
面前的人忽然反应很大地迅速往后退了一步,原本眼看着就能抓住的胳膊在碰到前完全避开了,光是拒绝时因为过分果断而扬起的那阵风都可以显示出他的反感。
她愣了一下,抬头去看他脸色,可方淮序不耐烦地撇过了头,一手扶在门框上就要关门,她只来得及看到他拧起来的眉心将面膜挤出几道纵壑。
门被关不留情地关上了。
小香原地站了半天,低头点进朋友圈,却发现对面直接屏蔽了她,蓦地腾起一股火气。
装什么装,忘记自己前脚在网上下单的事了?还什么等不及了,什么点了两个,长得人模人样,背地里还不是烂菜花,男的就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自己一个人就能搭起牌子唱一出戏。
她怒气冲冲地穿着一身保洁服离开了。
她直到晚上接了一个老主顾的单还没顺过气来,躺在床上听着一旁鼾声如雷,百无聊赖地算着自己这个月的进账,手机突然跳出一条转账的提示。
小香眼睛一亮,立刻点了进去一探究竟。
是方淮序转来的一千。
她的心情忽然就阴转晴了。
呵,不然怎么说,晚上就是容易冲动消费呢。
这大半夜的不睡觉,是又“睡不着”了吧。
她心里暗喜了半天,心想要不是看他模样长得好,就凭着他白天的态度,她才不会再搭理他呢,搞得好像她需要倒贴似的,知不知道她一天能赚多少钱啊?
她故意冷落了好一会儿才装作不怎么在意似的发去了一个问号。
对面的话语仍然冷淡得好像多打一个字就要了他的老命。
“收钱。”
小香点击了收款,心说拽什么拽,心中正畅意着,对面又发来了另一条几乎让她气得从床上鲤鱼打挺一股脑儿坐起来的话:
“有没有比你年纪小的?我比较喜欢年龄小的。”
第86章 女仆装
小香被这短短的一句话气得七窍生烟。
什么意思, 是嫌她老了?
她在输入格中打了字又删掉,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具有攻击性的话来,只能恨恨地发了句:“不认识。”
谁料对面态度良好, 或者说看上去是真的很饿, 又发来一句:“个人喜好, 希望你别介意,可以的话我可以给介绍费的。”
尤佳妍将这句话发送出去后,身边传来沉沉的一声叹气。
她扭头看去,方淮序半个脑袋都挤过来霸占她的靠枕,倚着她的手臂看她发这种行话,嘴里还要一声接着一声叹气:“你把论坛刷了几遍?”
尤佳妍自豪道:“这还用学?上网随便翻翻,到处都是这种。”
方淮序耳朵都要耷拉下来了, 他见对面迟迟没有回复, 假设道:“要是她真的推荐了同事, 你还要去会一会吗?”
尤佳妍理所应当道:“不然呢?我们党鞭不都是到处抓小辫子的吗?”
方淮序沉吟片刻,似乎在斟酌用词,缓慢道:“那要是你去了那种地方,被国会里的人扒出来说你纵情声色怎么办?”
尤佳妍更加理直气壮:“什么叫纵情声色?那不是你去了那种地方,然后我去捉奸吗?”
方淮序:?
还有他的事?他专业鱼饵?
他连胳膊都不靠了, 也不黏人了,一骨碌坐起来眈眈地注视着她, 眼神非常不满。
“我们才新婚燕尔, 这样传出去别人会质疑我们感情,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会猜忌你并没有得到方氏全部的支持,因为我对你的不重视就意味着方氏对你的怠慢。”
尤佳妍非常敷衍地靠过去在他唇上“叭叭叭”亲了几口, 又像是撸小狗脑袋一样把他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安慰道:“没事, 那我去玩,然后你来捉奸。”
方淮序:?
更气了是怎么回事!
对面的小香终于发来了一条,隔着屏幕都能窥视到她的愤怒:“我才20,你还要多年轻的?”
“她20?”方淮序皱眉,不太相信。
“可能只是装扮比较成熟。”尤佳妍想起小香扎起马尾夹好刘海的模样,突然有些惋惜。
孕期被钻了空子的受害者是女性,看起来是加害者的、一切只为了谋生的是女性,可是在此之间,搭建平台的、搜罗起这些“一时失足”的、甚至用短期利益诱哄未成年的、真正空手套白狼的幕后,难道不才是那些真正吸食人血的怪物吗?
她发过去一句:“对,最好是十五六岁的。”
小香直接发了个哈哈大笑的表情过来,嗤笑他异想天开。
她嘲讽道:“你不会是在app里看到别人吹牛的帖子了吧……别做梦了,那就不是你这种普通人能买得起的。”
尤佳妍又转了一千过去,隐晦道:“我有个远房亲戚,以前是一家包工头,跟着大佬吃饭的,有幸在繁陂会所吃过一顿饭,那里就有年纪小的。”
小香彻底不说话了。
尤佳妍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一个标点符号,只能继续加码:“我懂规矩,我也没想跟那些大佬一样要求那么高要什么干净的,也没想着长期。”
对面还是没反应。
尤佳妍又转了一笔账,诱骗道:“就跟今天一样,吴阿姨出力,你也赚钱,这样不好吗?你们平台要抽成的吧,你不想直接赚钱吗?”
直到最后仍然没有回复。
不过尤佳妍并不着急,因为小香并没有拉黑她,那就有的谈。
尤佳妍原本做好了拉锯战的准备,想着小香总要再犹豫犹豫,谁想到大半夜的对面忽然咔咔收了钱,然后回了一条:“可以,但是小孩不能上门,你自己过来。”
后面还跟着一个定位,是一家非常不起眼的卡拉OK厅。
看到这条消息时已经是早上了,尤佳妍很惊喜,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正在解围裙的方淮序。
方淮序也感到意外,但他并没有像尤佳妍一样开心,因为原本他想趁着小香犹豫的这几日回方氏一趟,把堆积的公务处理一下,他的手机上已经被公司内的消息刷屏了。
“没事,你放心去上班吧,我能行。”尤佳妍豪言壮志地拍拍他的肩,颇有一种野马出圈的豪放,“我不会乱来的,我就是当顾客去体验一下的,你知道吧,打卡结束就走。”
方淮序不怎么相信她,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可是尤佳妍“哎呀哎呀”了半天,还把他往行李箱那儿推,让他赶紧收拾行李回方氏。
他拗不过她,重新给了她调整后像素和收音都更好的带针孔摄像头的耳钉,“儿行千里母担忧”似的再三嘱咐她万事安全第一,收到她一连串“嗯嗯嗯”的敷衍点头,才一步三回头不放心地上了高速。
尤佳妍当天就去了那家豪唱卡拉OK厅。
她画了个大浓烟熏妆,戴着一头粉蓝色的假发,渔网袜加大粗链子,叮叮当当一阵响,进来就把手机上预约好的大包厢订单给前台一看,然后大摇大摆地进了房间。
服务员端着果盘进来,还提着送的两瓶啤酒,问她其他朋友什么时候到。
毕竟点了这么大的一个包厢嘛。
尤佳妍总是忘记抖腿,平时没有这个习惯,硬要符合人设,只能僵硬得像是左手画圆右手画方一样别扭:“她们都要晚点来,你先叫人来陪我。”
服务员看她一眼,谨慎道:“您之前来过?”
看她订单的手机号没有注册会员啊,更别说是什么金卡VIP了。
尤佳妍:“跟朋友来过,现在又不是高峰期,什么玫瑰啊,百合啊,铃兰啊……今天谁上班?”
服务员的表情变了又变,尤佳妍叫出来的三个艺名都是不怎么对外的小姑娘。
他陪笑:“您弄错了吧,我们没有这些的。”
“行了别废话,都是熟客了,你们和那九天洗浴城,刷刷脚丫洗脚店,家政上门,还有城东的金牌月嫂……我们又不是没去过。”尤佳妍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摆摆手,“别说是这种地方了,就是全&崔的繁陂会所,那里的小芹,现在已经离职不干了,我们也吃过饭啊。”
这种只有熟人会知道的话一出,服务员立刻信了大半,他脸上的笑彻底谄媚了起来,开始把另一份更为隐秘的菜单拿过来让她选人。
这份菜单上只有艺名和价格,如果不知道艺名代表着人的话还以为这是什么没有听说过的鸡尾酒名称,尤佳妍翻了两遍,合上了菜单。
“现在才开门吧?不忙的话能不能让大家都上来,我想看看脸。”
服务员不动。
尤佳妍点了两瓶干邑白兰地酒记在他头上,服务员这才咧着嘴去叫人了。
直到人稀稀拉拉地凑齐了,尤佳妍把包厢内所有的灯都按亮,仔仔细细打量过去,然后再次翻开菜单让人一一自我介绍。
每介绍一个她就低头对照着价目表查看,一圈下来又被质量价格严重不匹配的市场惊呆了。
男性最低价都比女性的均价要高,长得稀奇古怪的“王子”价格能比身材脸蛋皮肤哪都挑不出毛病的小美女要高上一倍,尤佳妍恍惚觉得自己对美丑的评判似乎与菜单上有很大的差距。
服务员自打被开了两瓶贵价酒后就待在尤佳妍身边不走了,听到她发出疑问后笑着解释道:
“是这样的,您不知道,公主竞争大,人也多,所以价格普遍低,而王子毕竟数量少嘛,而且长相是其次,重点是要听话,听话才能受您这种富……有钱小姐姐的宠爱是吧。”
可别!尤佳妍的脸都皱起来了,有几个男的价格真的不是乱标的吗?就这样的长相别说开酒,进来吃她一片西瓜她都要报警了。
她以为娱乐圈中男星和女星的差别是顶层女娲作品的参差,原来在退而求其次的场合里,男女的价码和质量也会因为性别而有所加减分。
这世道不要太过分了!
尤佳妍见服务员几次把几位标新立异的王子往她面前推,僵硬地、勉为其难地、心痛自己的钱打了水漂地收了两个还算看的过眼的,然后她决定再留几个女孩。
“您……”服务员欲言又止,眼神怪异地看着似乎是男女通吃荤素不忌的尤佳妍。
“我们这里是不乱……乱做一些不道德的事的哈,尤其是人多的。”
“放心,我懂的,我就是凑点人热闹热闹。”尤佳妍已经在跟小香的几番切磋中学会了行业内的又一黑幕——素菜荤价。
就是话里话外好像能尝到甜头,实则什么本质性的玩意都没有,玩得就是一个人傻钱多,一个赌你不敢找市场监管局,不敢求消费者权益。
服务生对于尤佳妍又放下心来,果然她是见过世面的。
尤佳妍接着点了酒,四女两男再加一个她,七个人开始玩狼人杀。
两圈玩下来一群人就熟了起来,两个男生都是19岁,而四个女孩里,三个不满十八,另一个压着线才刚过了成人礼。
他们都对于这种素到不能再素的游戏很感兴趣,毕竟本来就是应该在学校里跟同学玩这些游戏的年纪,既能拿到钱,还不用付出更低三下四的代价,大家从拘谨到逐渐放开只过了一个多小时。
尤佳妍出手阔绰,又不会像别的客人一样动手动脚心怀不轨,到最后她身边都被女孩坐满,两男生迫不得已搬了两个小矮凳坐在对面。
尤佳妍还趁机跟她们加了联系方式,说以后来玩就找她们。
在一群人“好啊好啊”的欢迎中,尤佳妍就这样一连在一周里来了五次。
第五次的时候,她正与一群人“打情骂俏”,努力巩固大家的革命友谊,试图在这种“你我本无缘,全靠我花钱”的酒肉关系中打入敌方内部,获取更隐秘的秘密。
她的怀里抱着一个穿着甜甜纱裙的女孩,膝盖处另一个将嘴唇涂成晶莹果冻状的女孩正枕在她腿上,嘴边还凑过来一个“王子”剥的两瓣橘子——
门忽然被推开了,有一袭裙子荡进来,手上捧着一叠果盘。
尤佳妍还以为是服务员,便不以为意。
她偏头就着身边王子的手吃掉了橘子,空出来的左手赞许地摸了摸他的耳朵和脸颊,手还没伸回来,面前的茶几上突然被重重叩下了果盘。
“砰”的一声,满含怒气。
哪个笨手笨脚的?
尤佳妍皱着眉抬起头。
昏暗的光线下,格外身高腿长的优越身材,她在来不及看清脸之前,先看清了来人身上那一身太熟悉不过的女仆装。
她的笑容突然就僵硬了。
做梦了吧?!一定是梦!
努力凝聚目光再辨别一下自己出现的幻觉,尤佳妍看清了遮挡在一头黑长直假发下幽诡的目光。
她沉默两秒,把手老实巴交地缩了回来。
方淮序站在面前,一身女装打扮,皮笑肉不笑地冲她扯了下嘴角。
第87章 裙摆之下
方淮序冷着脸, 穿着裙子也不忌讳抬腿,仗着腿长一步跨过来,非常理所当然地一手拦在尤佳妍和旁边半个身子都软着靠过来小鸟依人地剥着橘子的王子中间, 生生把人往旁边粗鲁地一挤开, 那王子刚猝不及防地往边上挪了半个屁股, 方淮序就一撩裙子坐下了。
尤佳妍&众人:……
众人看看眼前这位超高“冷脸美少女”,光线实在是太暗了,只能依稀看出这位美女化妆时心情应该就不太好了,因为那口红涂得非常粗糙,乍眼看去好像刚吃了小孩没擦嘴。
还有,还有就是这姐姐还练肌肉啊,虽然身上的这身女仆装是中袖的, 可是露出来的那一截小臂还是能看出明显张弛的纹理, 丝带绕过的前胸绑得肩背宽阔紧实, 再看看腿……额,裙子太长了看不到,就是穿的一双平地鞋而不是小皮靴,而且鞋码也有点大啊。
大概是脚码跟身高多少有点成正比,这么高的美少女, 脚大点也正常。
其他……假发发量有点太多了,挡着那张脸看不清分明。
“莲莲姐, 这位漂亮姐姐是你朋友吗?”一旁原本枕在尤佳妍大腿上的女孩以她经久锻炼后得出的看场面气氛的本事, 悄悄从大腿上挪开, 规规矩矩地坐在旁边。
“额……这位漂.亮.姐.姐,”被称为莲莲姐的尤佳妍咬字时还有些脑子发胀, 总感觉这几个字从她嘴里出来有一股大逆不道的感觉,“她, 她确实是我朋友。”
她见一屋子人都因为新朋友的到来而拘谨了起来,连忙治标先治本,一手搂住方淮序的脖子把她往自己这里靠,主要是为了让两旁的黑长直赶紧再把他的脸挡一挡,然后挤出一个笑打哈哈:“宝,你怎么今天终于有空来了。”
方淮序威武不能屈似的四平八稳地坐在她身边,以前她一勾脖子他立刻软了筋骨恨不得把脑袋埋在她肚子上双手环过腰抱住贴着蹭,可是现在尤佳妍用处吃奶的劲他那脖子也跟钢筋水泥糊的似的半点不肯弯。
她知道他在生什么气,她在进了这家卡拉OK后定时发送的那篇“孕期出轨产业链”的文章已经发出去了,包厢内不能带电子设备,她看不到最新进展,但是猜猜都能猜到现在外面必然是一场哗然,方淮序肯定觉得她在这种情况下还敢入虎穴是不要命了。
身旁的王子公主们见来者这么不给尤佳妍面子,不忿的同时又有点害怕,也不敢动。
尤佳妍哄人都是三分钟热度,见状立刻把手臂缩回来,解释道:“没事,他就是这样,冷脸冰山美人,知道吧,你们要把他这个样子当做在哈哈大笑,因为他笑起来嘴角天生就是往下撇的。”
方淮序更气了。
他气的不是尤佳妍在一旁胡说八道,他气的是她刚才勾着他脖子的手臂伸回去了!不勾了!
什么意思,对他没耐心了呗,不爱了呗,这才结婚多久她就会冷暴力了!跟谁学的,不会是跟他手机上那什么见鬼的好妈妈伴侣APP中论坛里一群大爷学的吧。
等着,等事了了他火速就卸载,还带着她手机上的也卸载了。
破玩意儿,带坏别人,破坏家庭,赶紧下架。
他气得额角脑门都在跳,突然想起来她一直都很会冷暴力,不关APP的事,一时间上火上得有些心梗。
刚才进门的时候还跟边上你侬我侬的,吃橘子,那橘子有这么好吃吗?不酸吗?反季水果看着就不好吃她还吃,果然是秀色可餐所以食欲大开是吧!可是分明之前还说肌肉男明松威武雄壮,现在又跟干瘪细狗卿卿我我,他难道要吃完蛋白粉再去打肉毒?她的喜好能不能不要变得这么快,跨度这么大?!
还有,她那胳膊还搭在别人肩膀上摸人家的脸,什么意思?他自打进门坐在她身边这么久了也没被摸摸脑袋摸摸脸,当他这么一个大活人坐在她旁边是一木头桩子吗?当他是死的是吧!
方淮序气得看啥都不顺眼,脸颊旁的假发一直悬来悬去惹人烦,他不耐烦地往后一撩,侧脸还没来得及露出来,一旁的尤佳妍眼疾手快“啪”一下连着他的手一齐按住,死死地用假发糊住他的脸。
方淮序呼吸间发丝都一不小心绕进去了,呛了两声,尤佳妍立刻大力击打他的背部贴心地为他顺气,一边还担忧地说着:“宝,你要是身体不舒服去边上躺一会,我们玩我们的,你睡你的。”
方淮序边咳嗽边冷笑,心说宝啊宝啊的叫谁呢,是不是谁坐她旁边她都叫宝,既然如此,今天只要他还有一口气,那么谁也别想坐在他这个位置上!
他冷冷地说了声“不用”。
他的声音很低,才刚说出口尤佳妍又拿膝盖狠狠撞了他一下。
方淮序声音一窒,尽管在气头上,还是舍不得让她为难,依着她的意思夹了下嗓子,说“不用了”。
这话一出,屋子里又安静了。
天姥爷,这辈子听过那么多夹子音,这还是第一次听到镊子音。
尤佳妍觉得不能给方淮序再多戏份了,她手动给他闭麦,试图挽回道:“他生性不爱说话,因为别人老是用奇怪的眼神看他,所以有点内向。”
众人把视线转移到方淮序那一身堪称豪华重工的裙子上,点头纷纷说:“是是是,内向,内向。”
莲莲姐都这么说了,大家伙也不好再把注意力投放在方淮序身上,毕竟人家不喜欢被用“奇怪的眼神”盯着,刚才被挤开的王子重新将就着坐在小矮凳上,尤佳妍松了口气的同时给人开了瓶酒,于是聊天的氛围又起来了。
方淮序冷眼旁观,酸得神志不清。
都说钱在哪里,爱就在哪里,6999一瓶的酒她说开就开,还给别人冲业绩,难怪短短一周时间能好成这样,他一回来发现都要变天了,她别太爱了!
他一回公司就忙得恨不得长出八条手没日没夜地干活,为的就是尽早赶回她身边,他知道她是个胆大心雄工作起来不要命的人,这种风云莫测的时候他要是不能陪伴在她身边,他自己第一个不允许不接受!
可是一过来就看到她迎男而上,不是,是迎难而上,他又惊又吓还酸,她还要打发他!
尤佳妍忽然剥了个橘子递到方淮序嘴边,蓦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抬起眼睫望向她,看到包间内星星点点的灯光细碎地洒在她的面庞上,从鼻尖迅速滑过下巴,像是许愿的流星。
他想说才不要吃橘子呢,眼前那么多水果,为什么要挑橘子,他今天就是看橘子不顺眼。
可他还是凑过来一低头,飞速从她手指间叼走了橘子,垂着眼一声不吭地炫完了。
尤佳妍笑了一下,笑声在热闹的包厢里听不真切,可他就是能从所有声音里精准地捕捉到她,她的声音像一尾小鱼一样溜进了他的耳朵,于是方淮序揉了下自己有些发痒的耳垂,果然发现耳朵已经红得发烫了。
她摸了一把他的脸,重新转过身跟那群女孩聊起天。
方淮序放下去的手又重新抬起来,好像想要挽留那一点温度般摸了下她方才碰过的脸颊。
她都摸了他的脸了,还给他剥橘子吃,她只是为了事业牺牲一下而已,其实根本不喜欢那条细狗。
他觉得自己理解的很对。
所以神色自若地往她那里挨了挨,贴着她的衣角看她与人交谈。
尤佳妍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牵住,她习以为常,并不在意,甚至还勾了一下他的手指,可是很快她的手就被带着往下走去。
轻微的布料摩擦声,她的手触及到繁复的布料,一层接着一层探进去,从外层的纱,到中间的棉布,再到内衬的光滑丝绸,每一层都区别开不同的触感,以及到最后倏然感知到的滚烫的温度,她的眼皮微微一跳,在转过头之前,他借着翘起二郎腿调整位置的裙摆又落下去,将两人的手都遮挡在底下。
她往回缩了一下,手掌立刻被按住,紧密地贴在他的膝盖上,他贴得太近,小腿以及踝骨已经跟她的腿挨在一起,好像同撑着一把伞,遮挡住外界一切的探知,搭建起一个半隐蔽的空间。
他不放她走,重新带着她的手往上移,胆大妄为。
“小芹长得漂亮,所以一进来就被留住,不用像我们一样出来见各种人,就等机会到了推出去。”涂着唇釉的女孩半是羡慕半是抱怨道,“她被人看上了,所以好日子就来了,不用卖酒也不用陪聊,只要哄一个人开心就行了。”
“所以现在被丢掉了啊。”
“丢掉之前也赚够一辈子的钱了,你不知道吗?有几个爸爸身边都不止一个,每一个都赚够了,早知道我就不要给我男朋友了,谁知道一次性买卖能赚这么多啊。”
“傻,还是看脸,现在都能做手术修复的,只要被看上了,什么都不是问题。”
门忽然被人莽撞地推开,尤佳妍原本就吊起的心狠狠一紧,连带着手上失了分寸用力一抓,桎梏住她的大掌遽然跟着一颤,终于像是卸了力一般松开了。
方淮序整个人靠过来,将头颅埋在她的颈窝处,两人的头发缠绕在一起,她在略显嘈杂的环境里听到了他隐忍的喘息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不好意思啊女士,我们今天要闭店了,您没到的时间我们可以退款给您的。”
“怎么了?”
“是消防常规检查,不好意思啊,您要不这边请?”
方淮序还靠在她的肩膀处平复呼吸,他嗓音喑哑,低声解释:“俞空辉死了,死在离家不到100米的地方,对外宣称是突发身体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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