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这次进化跟古神有关。
云奚能在乌兰星地底看到古神教, 说明古神教早就知道这件事，古神教却依然用虫卵养古神，打着应该就是将虫族也转化成古神信徒的主意。
打一开始, 古神教第一席应该就知道虫族进化对人类的威胁。但依然这么做。
云奚看着脸色苍白的凯撒大帝, 想到自己那个猜想。
就是不清楚便宜舅舅知不知道古神教一席的事。
云奚心情一时有些沉重。
要是知道造成‘虫族进化’的人也许是‘另一个自己’，不知道凯撒大帝是什么心情。
“陛下。你不能够强撑了。”军医沉重道, “这样过度力量，如果及时休息不会产生什么影响, 但如果基因链崩溃……”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
凯撒大帝要是基因链崩溃，对整个帝国是极大的打击。
云奚已经感觉到几个军团长在暗暗打量自己了。基因链崩溃的人会失去力量, 慢慢死亡, 凯撒大帝无子。
让他们庆幸的是，好歹找回了位公主。
“你们离开, 我有话要和云奚单独说。”
凯撒大帝挥手。
神明仍在, 外面的舰队势如破竹、士气高昂。
根本没人知道陛下已经撑不住了, 也不会有指挥官将这种不安稳的消息传递出去。
只有高层才知道烈火烹油下的危机。
频频捷报下，并没有什么凯撒需要处理的军务。
他只用当维系神明的媒介就好了, 只要撑得住反噬的痛楚，甚至还可以找刚回来的侄女叙旧。
因为源源不断的虫族, 还有凯撒大帝的身体状态，这样的举动在其他有些绝望的军团长看来，颇有一种临终嘱托的意味。
“陛下，您还是要保重身体。”
第三军团长离开前, 还是犹豫地提了一点。
他们劝不了让凯撒大帝放弃召神，这相当于将舰队置于危险中。
神圣帝国供奉皇室, 加图索皇室保护子民。
在虫族之下保护子民，这本来就是皇族的使命。
“对不起。”
所有人都离开, 凯撒大帝突然扭头看向云奚。
云奚没想到他突然跟自己道歉。
“我姐姐……和你父亲在一起后，她曾经，幸福过吗？”虽然派的亲信在调查中，知道了云奚的一些事，但他还是想从她口中亲口知道。
云奚注意到，到提到‘姐姐’时，这位威严的陛下蓝色的眼睛忽而亮了一下，浑身冷淡不可接近的气势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云奚想到自己曾经‘看’到的云鸣的记忆。
失忆后流落到垃圾星的生活肯定是艰难的，但在云鸣的记忆中，她自由自在，欢快无比。那是一段无比温暖的记忆。
虽然直到基因病彻底爆发之前，她还拉着她的手，问她父亲回来了吗，但她知道，父亲回来了，哪怕死亡，他也履行了自己的诺言。
“嗯。”云奚点了点头，“是快乐的吧。”
“那就好。”凯撒大帝点点头，像是松了一口气。
“我很抱歉，一直没有找到你们。”凯撒大帝对她说，“曾经我没能尽到我的职责，帝国也没有供养你。我想把你接回来。一方面因为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另一方面是，我想接姐姐回家。
但是我却没有问你的意见，就接你回来。是我太傲慢了。”
凯撒大帝抿了抿唇，他确实没想到云奚不想成为帝国皇女这件事。
直到宣告她身份的时候，他才察觉到她似乎并不怎么感兴趣。
云奚一愣。没想到凯撒大帝竟然是对她道歉。
那时候，她因为手中的消息，一直对这位便宜舅舅心存警惕，感情复杂，自然不想回来。
当然，现在依然警惕。
“我看出你并不想回来。”凯撒大帝垂下眼睛，“帝国的皇女，不仅意味着权利，也意味着责任。”
他本来是打算接云奚回来，然后将他对姐姐的亏欠、内疚都弥补在她身上，但是他没想到，帝国和虫族之间的战争突然变得这么艰难。
虫族尸体能够复生增殖！
越有智慧的人，看得越长久，正因为如此，也更容易绝望。
不管是凯撒还是各军军团长，都能看见长期以往下，帝国更加艰辛的未来。未来的帝国皇帝，必定承受千钧压力前行。
他本意是想弥补姐姐，但反而不小心地将云奚带入了一个深坑。他没有子嗣，现在合法继承人只有云奚一个，未来的压力会落在谁身上不言而喻。
“虫族的进化，会让帝国在今后五十年，甚至数百年都处于水深火热中。”再往后凯撒大帝不敢想了，要是虫族继续这样进化，他并不觉得帝国仍能存在。
“我死后，身为加图索家族唯一的血脉，你得背负起整个帝国。”凯撒大帝看向云奚，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有些温和，“可你从没享受过帝国的供养，这些压力不应该由你背负。
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宣布你与帝国毫无干系，宗人府检测错误。”
涉及皇族血脉如此严肃的事情，在宣布后又反悔，自打自脸，这无疑会降低皇帝的威严。
而且作为一个帝王，他这样的行为是不负责任的。
一个双神代行者，对此时的帝国来说，简直是最合适的继承人人选。更不用说她看起来还和光明神、时空之主关系匪浅。
作为一个皇帝，他这样做无疑是背弃国民。
但是，他此时是完全出于一个长辈的身份——希望晚辈平安、快乐地生活长大，不必背负什么生活。
只是，他上次同样是出于关怀之意宣布云奚身份，但发现了她的抗拒。
意识到自己的傲慢，这一次，他将选择权交到了她手上。
凯撒盯着云奚，不知道希望她答应还是不答应。
“人类命运相连。舅舅难道觉得，帝国挡不住虫族，我回到了联邦就能安全？”
回答他的，是一句干脆利落的反问。
凯撒看过去，对上一双又冷又亮的黑色眼眸。
这是她第二次叫他舅舅，她的回答是什么不言而喻。
云奚，“而且，也不必这么悲观。也许虫族有其他解决办法呢？”
凯撒大帝知道她说的是云冽。但是没记忆的云冽根本无法命令虫族，不论是他还是科学院都并不抱什么希望。反而担心云冽恢复记忆后背叛。
“而且……”云奚顿了一下。
凯撒觉得那双眼睛像是瞬间看穿了自己，“舅舅，你想死，对吗？”
虽然凯撒大帝硬撑着反噬是为了保护帝国战士，但云奚突然看出来了，她这个便宜舅舅，其实有点……厌世。
不得不透支生命是一回事，他自己也有点活腻了。
他死了，是对帝国的不负责。但是如果是为了保护帝国基因链崩溃而死，却对子民尽到了皇室的义务。
可他要是一走了之，把帝国扔给云奚，最对不起的就是云奚。
被看穿的凯撒：“……”
“为什么？”云奚问。
不会是因为她母亲死了，所以他也不想活了吧？
第一次见凯撒大帝时，他周身似乎有一些了无生趣的气质，好像对什么都很冷淡，没什么爱好，但没有现在这种严重的自毁倾向。
云奚在想……他是不是已经发现，古神教第一席了。
凯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昏睡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些东西。”
他没有告诉过其他人，也许那会被人当成一个噩梦，但他隐隐有种感觉，那不是梦。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云奚，想到她背后的神祇，他有些想分享这个荒谬的‘梦’。
“加图索皇族是人类的罪人。”
云奚，“？”
凯撒大帝脸上露出复杂难辨的情绪，
“是我们的先祖。帝国开国皇帝，路易·加图索，窥见了外神，锚定锚点，让异种降临了这个宇宙。”
靠！
云奚眼皮一跳，“！！！”
向来都是她吓唬人，云奚第一次感受到了教官们曾经被自己吓到的滋味。
这个消息，简直比古神教一席是凯撒大帝第二人格还让她震惊！
古神并非这个宇宙的。而祂的召唤者，甚至是帝国皇族的先祖！
这样一来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死神】牌的‘轮回、死而后生’，加上【皇帝】牌，指的不正是曾经的皇帝？
就算她帝国历史一塌糊涂，在帝国呆的这段时间也曾听说过路易大帝的名声。
最出名的，是他与时空主宰定下契约，借助神明之力抵御虫族，创立帝国。
在所有流传下来的历史中，路易大帝都是一名英明神武的帝王。
乌兰星那枚高耸入云的巨大帝碑上的誓言，就是路易大帝所刻。
刻下“必以血铸就帝国荣光，以身镇守帝国四方”的大帝，是外神污染的源头？！
而且，他不是和克里斯订下的契约吗？
云奚深吸一口气，还想询问凯撒大帝更多内容。
“滴滴滴——”
凯撒大帝的光脑发出一阵刺耳的警报声。
因为情报等级过高，甚至不用经过准许，声音就自动弹了出来。
“光明系神眷者因力量透支大量昏迷。”
神明每一次使用力量，对作为‘媒介’的神眷者都是巨大的负担。
普通神眷者不像代行者那么和神明相合，又不像加图索皇族和时空主宰的契约关系，虽然咬牙坚持，但是光明系的神眷者还是有很多人体力不支倒下。
昏迷的人越多，维持兰洛欧存在的媒介越少。没想到，第一个倒下的，不是在硬撑的凯撒大帝，反而是光明神眷者。
云奚和凯撒出去，就见到满脸焦急担忧的人。
其他治愈系的异能者已经恢复了一批，但是，再强的异能者还能比得上神明？一旦兰洛欧离开，帝国舰队肯定会大幅度伤亡。
深空之上，壮观的六翼几乎笼罩半个寰宇，散发着黎明光辉的巨大神明周身光影逐渐暗淡，像是随时要消失的晨星。
祂似有所感地垂首，光辉璀璨的金瞳从天际俯视，望向云奚。
第 262 章（已补）
云奚旁边的三军团长脸色紧绷, “支援的光明眷者还没到，剩下的光明眷者人数不够。”
“如果明炽阁下在……”
如果有一名代行者，情况会乐观很多。
他们商量着让舰队暂时收拢。但这样一来, 克里斯要护佑的区域就更大了, 身为媒介的凯撒大帝负担也越大。
云奚舔了舔唇，“我来吧。”
第九军团长深吸一口气, 他想起云奚在远星哨站才使用力量庇护了整个星球。
这才过去多久！
“不行。”第九军团长制止，满脸忧色, “殿下，您在远星哨站已经代行过生命之神的权柄。短时间不能再次召唤。”
越是强大的力量, 越有限制。这样宇宙才不会失衡。
其他人看向云奚。
哪怕现场众人中, 亲眼见过生命主神的人不多，但从联邦传来的视频资料里, 不少人都见过那遮天蔽日的巨树。
“不是生命序列。”云奚摇了摇头。
大家还没有搞清楚云奚到底什么意思, 她已经打开外骨骼, 离开北极号的防护罩，像一颗疾驰而过的流星, 滑过幽邃的宇宙。
动力外骨骼甲是让大多数异能者在宇宙中进行外太空作战的单兵战甲，瞬间的爆发速度极快, 但也只有强悍的异能者的身体才能承受那恐怖的加速度。
“嘶！”军团长眼睁睁看着，现在唯一的帝国皇储冲向交战的方向。
在大片光明光幕封锁的前线后面，代表着光明眷者的纯白战舰一列排开，身着纯白袍的眷者身上浮现淡淡的金光, 在天空中凝成一条条倒悬的透明金带，忽隐忽现, 连接着天空中的神明。
那是他们和神明之间的联系。
只不过，随着金带一条条消失, 战舰周围的光芒开始减淡，神明的影子也越来越模糊。
战舰夹板上，几乎每个人都在咬牙坚持，昏倒的人越多，负担在其他人身上的压力越大，昏迷的人数又会进一步增加。
恶性循环。
他们脸色苍白，额头上留下大颗大颗的汗珠，可及时这样，也阻止不了神明的消失。
“不行了。”
“我们剩下的人根本无法维持神降……”
但是帝国的舰队却依然在战斗！
灰败之色像是枯死的藤蔓，慢慢爬上他们的脸。
天际的星光散落，雪白的光羽逐渐隐没在深空，在庇护舰队的光芒最后消失那一瞬间——
一道在星空中渺不可见的影子，悄无声息慢慢落下。
她在庞大的战舰和恢弘的神明间，显得无比渺小，但是此时此刻，在光辉笼罩下，所有光明序列的眷者都能看得纤毫毕现。
逐渐消失的神明立于光之中，羽翼一展，身影再次凝实。
祂从寰宇苍穹俯身，从天空之上伸下一只巨大的手，轻轻握住向祂伸出的，一只属于人类的、白皙纤细的手。
垂手的神明微垂下悲悯璀璨的金瞳。
俊美的神明背后，恢弘的羽翼昂扬舒展，纵长数光年，囊括星球，整个寰宇深空的光芒似乎都感受到了光明之主的愉悦，开始跳跃欢舞。
恒星的光、星云的光……各色绮丽而绚烂的光，汇成光带、桂冠。
飘落的光芒落在舰群之中，比之前光明战团祈祷时更充裕、更强大的能量涌入帝国将士们的四肢百骸，不仅治愈伤势，甚至还修复了精神的疲惫。
只剩下亢奋和欣喜。
跳跃的光芒在欢悦庆祝，将它们的情绪和恩赐传递给每一个人。
普通人尚且如此，光明眷者感受最深。
光明战团中，所有光明序列者，不论是信仰主神还是供奉光明序列之下从神的人，全部仰着脖子，炽白的光辉照亮一双双惊诧的、震撼的眼睛。
加冕！
哪怕历史中并无参考。没有哪一任光明代行者的出现场面这么宏大壮伟，好像要想将这个消息告诉所有人。
但是只要是光明序列的眷者，在看到这一幕时，心中就会自然而然产生同样的意念，好像神谕以某种方式直接降临在他们脑海，告诉他们——
这是光明的神祇，在为自己新的代行者加冕！
从此，她在尘世，代行光明之权柄。
她之言，亦如祂之神谕。
她是凡尘的使者，也是光明神在人间的化身，与神明同分神座与荣耀！
所有的光明眷者，都右手搭肩，垂首静祷，向新的代行者送上最真挚的祝贺。
为他们的神明找到代行者送上最虔诚的喜悦。
“光明序列……不是有代行者吗？！”北极星号，并不属于光明序列的第三军团长瞪大了老眼，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得灼热，胸口滚烫的热意让他说话急促、颠三倒四。
“神明代行者不是只有一名吗？！”
联邦那位‘光辉黎明’，声明享誉帝国与联邦，可是被称为了数百年以来，最接近神明的光明代行者！
“殿下不是双神代行者吗！怎么还可以成为其他神明的代行者？这真的可以吗？！”
他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充满了浓浓的惊骇。
眼睛却是炽热，亮得惊人。
他语速极快，与其说是问问题，不如说是在用这种方式抒发胸腔里激昂不止的心情。
这位保皇党更加为当初在乌兰星差点押下殿下而后悔。
三……三神代行者！是他们未来的陛下！哈哈！哈哈哈！
第九军团长看向年纪已经有些大了的三军军团长，深怕这位十大军团长中最年迈的将军会因为高兴太过紧急躺进医疗舱——他喋喋不休地发问，嘴角却已经要咧到耳后根了。
他心中也是一阵激动，却比对方冷静很多，故意道，
“我以为你知道时空主宰给殿下下厨后，就应该见怪不怪了。”
在此之前，谁能想到时空主宰还会做饭！要不是北极星号上的都是皇家禁卫，就连陛下都没否认，说出这种话的人，一个渎神罪免不了了。
“那是没亲眼见到！亲眼见到的不一样！”第三军团长道。
他们面见陛下，大多时间都呆在会议室，除了皇家护卫，哪怕是军团长，也不能在陛下的战舰上到处闲逛，谁会去后厨啊！
陛下开会开到一半突然离开了，大家都很惊讶，直到后来，他们才打听出是神明降临——时空主宰还在亲手给小殿下烹饪午餐，光明神给小殿下拿营养液，但是因为营养液是冷的，还被时空主宰鄙视了一番，两神似乎关系不好明争暗斗。
并没有人禁止后厨发生的事传出来。反而是亲眼目睹神明的人觉得与有荣焉，添油加醋地描绘了一番。
这些消息让大家听得一愣一愣的。
但是——太他爹的离谱了！
离谱到，哪怕知道陛下战舰上的人不可能集体撒谎，大家依然还是没有实感。
耳听，哪有眼见的震撼大？
他们这辈子受到的震惊，都没今天加起来的多！
第三军团长深深呼吸，才平定自己波澜起伏的心情。但那双浑浊的老眼里，亮光几乎遮不住，“殿下也许能够成为四神代行者，成为时空主宰的眷者，继承皇室的传承。”
虽然都说信仰神明要专一，但没看神明都不在乎吗！
时空主宰都愿意为殿下做饭了，也愿意暂时分享权柄的吧？
结果，他话音刚落下，就收到了来自皇帝冰冷的目光。
陛下虚弱，神色疲惫。
但眼神锐利的像是一把寒冰利箭，眉头狠狠皱起，眼中闪过一缕忧虑。
【你成为了光明神兰洛欧的神明代行者】
【光明序列技能+50%】
【光明神兰洛欧：降临状态（打断/维系）】
神明家园的消息提示音不断响起。
云奚松了一口气，选择以自己作为媒介，维系兰洛欧的降临。
因为昭烈对克里斯的封印，还有她右眼里的太阳右眼，互相之间的排斥她不可能代替便宜舅舅成为克里斯的代行者——当然，她也不想。
代行者和神祇之间有特殊联系，没成为代行者就甩不掉了，时刻被克里斯知道坐标再加上祂的空间能力，那跟画地为牢有什么区别！
不过，兰洛欧的代行者她可以试试，果然，几乎在她发出邀请的瞬间，就被回应了。
兰洛欧柔软的羽翼有一片片合拢，将她包裹在里面。云奚知道这是祂表达高兴的方式。
因为神性中有代表纯洁与禁欲的属性，兰洛欧大多数时候的表情都是克制而平静、看着既圣洁又冷淡，很少有过于直白暴露的情绪在祂脸上表现出来。
玩游戏时云奚就觉得兰洛欧很像高门深闺里被严格教养的小姐，高贵贞静，从容沉稳，不可亵渎……嗯，甚至不让人碰一下。
不过她每次稍微逗一逗，祂就会维持着那张圣洁清冷堪称面瘫的脸一言不发地看着她，虽然面无表情，但祂金瞳会微微发润，翅膀也会害羞地扬起挡住她。
再后来，虽然依然恪守教条戒律，但祂开始喜欢用翅膀表达情绪，或拍一拍，或稍微扬起，还喜欢用翅膀拢住她表达亲密。
此时兰洛欧的真身太大，壮丽的光翼合拢让她有一种陷在绒羽里的感觉。
她几乎瞬间产生了一个想法。
不知道睡在兰洛欧翅膀上是什么感觉？
在她心绪恍惚那一瞬间，兰洛欧清冷空灵的声音突然钻进她耳膜。
“交换。”
云奚：“嗯？”
云奚惊讶地抬起头。
这是一个仰望巨人的视角。
祂太大了，等比例放大后，那张俊美的脸看起来如同星辰日月。
大多数生物都有‘巨物恐惧症’，在直面比自己大得多的东西，会因为渺小和巨大的对比而产生震撼与敬畏。
哪怕她不信仰神明，但是看到自己不过祂一只金瞳大小时，心中依然不可抑制地升起震撼。
只不过，此时，她也更清楚地看到，祂俊美白皙的脸上攀上的一抹红，耳垂鲜红欲滴，像是所有血液都往哪里涌去。
巨大的神明抿了抿唇，纤长的银睫在不安地颤动，
“我赐予你代行权柄，你也要……给我交换的礼物。”
第 263 章
兰洛欧的声音空灵明澈, 像根羽毛轻轻落在耳膜上。
云奚愣住。她千算万算，但是完全没有想过，向来心思简单、与世无争模样的兰洛欧, 竟然会以代行权柄和她提出交换条件。
不止是她。
其他人也震惊呆住了。
他们第一次知道, 还可以用礼物交换权柄？！
这……这完全打破了所有人固有世界观。在帝国子民眼中，神明什么都不缺, 就算献上祭品，那也是供奉, 是表达尊敬和虔诚的一种方式。
可‘交换’，则是将两边摆在了平等的位置。
所有光明眷者忽然心中一热, 个个支起耳朵, 聚精会神。
他们突然发现一件事——
大多数神眷者为神明祭祀的供品都是根据教义准备的，但是神明真的说过喜欢吗？没有！
那都是数百年来, 眷者们根据祭祀的情况总结下来成功率高的物品！
要是能亲耳听到神明喜欢什么, 那他们以后还用担心供品不合心意吗？！
云奚在一愣后也迅速恢复过来, “你想要什么礼物作为交换？”
兰洛欧唇几乎抿成线，金瞳一瞬不瞬地盯着云奚, 没有说话，但是脑袋偏了偏。
银发如瀑从肩头滑落, 祂露出一侧耳朵和脖颈。
云奚看见，随着他的动作，右耳上，白金长链坠着的金色宝石微微荡, 贴在脖颈上，那一点坠饰一下子将人的目光凝聚在脖颈上。
脖颈修长漂亮, 皮肤像是玉雕，简直白到发光。
云奚盯着他。
明明放大版的兰洛欧, 身上那股不可亵渎的神性和禁欲感更加强烈，但是祂做出这个动作……呃，好像明明没做什么，但看起来又……莫名有点涩。
故意让她看脖子什么意思？
云奚心底刚升起疑惑，脑中灵光一闪。
忽然想到之前兰洛欧刚降临时和云冽的针锋相对。
不……不会是项圈吗？！
兰洛欧的脸已经俯下贴近，俊美圣洁的脸轻柔冷淡，祂语气轻得好像在讨论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汝能赠予那只虫。那吾呢？”
“……”
靠！真的是和她要项圈！
这种醋都吃！
兰洛欧的眸子平静，像是一汪金色的湖水，静静地映着云奚的影子。根本看不出任何拈酸吃醋的影子。
但云奚根本不敢忽视。
她额头冒汗，心中庆幸，幸亏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她送了什么给云冽。而安格斯他们只都认为项圈是控制云冽的手段，不会将它和‘礼物’联系起。
不然，如果被别人知道光明神理直气壮要项圈……想到光明教廷‘禁欲与克制’的教义，云奚都替光明信徒捏了一把汗。
那不是偶像塌房，那是信仰塌房啊！
为了防止兰洛欧真的要说出那震裂三观的两个字，云奚立马点头答应，压低声音道，“没问题！
但我现在手头没有，等我回去就给你设计一副。”
云奚的声音不像是兰洛欧恢复真身时一样，一开口便能以神谕的形式直接响彻深空，光明眷者们本来想知道自己主神到底喜欢什么，结果主神半天都没有说出来，一人一神硬是打着哑谜结束了。
就在他们正失落之际，一道优雅和缓的声音响了起来。
克里斯站在深空中，脚下的钟盘一圈又一圈地嵌套铺开，笼住自己的区域。
祂站在虚空之上，微笑着偏过头，声音轻又温柔，“奚奚，想送什么礼物给祂呢？”
云奚：“……”
原本直接无视的克里斯的兰洛欧听出祂话中的觊觎，瞬间表情紧绷，冷冷地看向克里斯。
炽白与幽蓝在深空中裂土封王。
左边，金色的光海一层又一层波澜起伏，庇护人类，治愈伤势。
右边，散发幽蓝光芒的时空钟盘扩散至星海深处，护佑舰队。
恢弘的场面，漫溢着神光，映在所有人类眸底。
明明两位神祇都正在护佑帝国、联合抗敌，但是，祂们分立在天空之中对峙的姿态，让这幅画面更像趋向于一场神战。
仿佛祂们的对手，并不是虫族，而是对方。
“咔嚓咔嚓。”星空一角，身体蜷缩不能动弹的银发王虫抬起头，浑身骨骼因为二次发育响起骨骼摩擦的声音。
全身骨骼断裂，然后重新生长，经过变态发育后，祂的骨架会变得更加高大坚硬。
但是，发育的同时，除了骨头，血肉也会被疯长的骨骼刺穿。
在克里斯离开，祂想循着气味去找云奚时，体内的变态发育反应越来越剧烈，骨骼崩碎、蜂翼迟缓，他的脚步越来越慢，然后不得不停下来，蜷缩在广袤的星海一角，就像是一颗不起眼的石头。
云冽的触须因为疼痛的生理反应疯狂扭曲，祂望着天空，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像感知不到疼，只有一双漆黑的虫瞳死死看向天空，心中升起极大的烦闷和怒意。
大量虫族传承的记忆和本能随着再次发育涌入祂脑海。
原本就黑黢黢的眼睛颜色更加浓稠，像是两颗深邃的黑洞，吞噬所有光芒。
那张原本就显得邪冷俊美的脸因为这双眼睛，显出了更多非人类的压迫感。
身后的透明蜂翼早已断裂，新长出来的透明蜂翼正被困在半透明的外骨骼里，宛如蝴蝶破茧成蝶。
新生的翅膀柔嫩，要破开骨骼与血肉绽放，需要承受巨大的痛楚。
可如果蜂翼长不出来，就永远无法飞行，残留在身体里的新生蜂翼会腐坏烂掉，再腐蚀他自己的骨与血。
这是对王虫来说，几乎等同于生死劫的关键时刻。
但是云冽根本没有关心身上的变化。
他看着天空，喉咙仰起，嘴巴微张，靠近獠牙的薄软红唇浸着晶莹粘稠的液体，如同色浅的流动琥珀，散发着香甜的气息。
他修长的右手已经长出了更加锋利坚韧的外骨骼指刃，此时无意识地落在自己腹部的蜜囊。
虫族的精神网连入他脑海，各种鸣叫声和繁杂的信息充斥祂脑海，加上一次性涌入的大量传承记忆，令他的脑子一片混乱。
但是看向深空之上的人，祂混沌朦胧的思维却逐渐清晰。
像是雾蒙蒙的玻璃，被一双手擦拭掉了雾气。
乱七八糟的思绪里，一小点思绪越来越清晰。
蜜。
祂要为奚奚送蜜。
她还没有喝到祂酿的蜜。
正在发育末尾的王虫跌跌撞撞站起来，看向自己左手上还没有被新骨骼顶出来的外骨骼，面无表情地随手一拧。
“咔嚓。”一声脆响，左下臂被他拧断，鲜血横流。
祂毫不在意地随手扔下。
被旧骨骼桎梏的新骨在血与肉中疯狂生长，新生。
但是没有翅膀，也不像人类拥有动力外骨骼，他无法在星空中自由漫步。更无法向上飞。
新生的蜂翼像是感知到了主人的想法。
蜂翼边缘变韧变利。云冽努力向深空之上中移动。
蜂翼鼓动挣扎着，切开骨骼，割破血肉，从肩胛骨破茧而出。
两对细长的银色蜂翼在他背后绽放，轻盈透明，柔软美丽，扇动间像是有银色星辉舞动。
但是实际上，这两对蜂翼，锋利到足够轻易切开宇宙中任何金属。
他站起来，身材修长高大，宽肩蜂腰，皮肤白皙，外骨骼覆盖住关键部位，大腿饱满修长有力，森白的外骨骼上还带着二次发育的血污，异生出的外骨骼锋利漂亮。
与其说是生物，不如说更像是战争的艺术品。
虽然美丽，却是浑身浸透着战争和残酷的气息。
一尊漂亮又危险的杀器。
感受到王虫的气息，虫族攒动起来。
足肢无措地乱点，翅膀无序扇动，收集信息的触须疯狂摇晃，捕捉王虫的气息。
在虫族混乱失神，忘记战斗时。
帝国战舰的攻势也更加激烈。
虽然虫族数量极多，但是在神明的帮助下，他们已经将战线继续往宇宙深处推进了五光年的距离。
只是，虫族数量太多，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只能机械地战斗，能多杀一只是一只。
没有人知道这场战斗会持续多久。
突然——
“嗡。”
人耳无法捕捉的高频尖啸像是潮水一样，一层层在宇宙中扩散。
正在与虫族作战的异能者发现，和她一起纠缠的虫族突然扭动着足肢，开始毫无预兆地！撤退！
不止是她旁边，一只……两只……三只……百万、千万、亿万……
越来越多的虫族，触须抖动，像是被操控的只会听从命令的机械一样，向后挪动，没有质疑，没有犹豫，甚至根本不管他们在背后攻击。
虫族撤兵了？！
第 264 章
大片的虫族飞回深幽的深空中。
令人振奋的消息在瞬间传遍全军。
“虫族放弃进攻了？”第九军团长非常惊讶, 看向探测器中的撤退情况，“这次的撤退情况，好像不对劲啊。”
“以前虫族就算损耗过大开始自发撤兵, 但也有部分残留在战场, 正被攻击的虫族也不会撤退……现在看起来倒不像是撤兵，更像是……”
他面容严肃, 搜刮脑中的词汇都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描述。
“被强制命令撤离，不准滞留。”第三军团长声音铿锵, 接下他的话。
撤离的命令成了它们的第一行动准则，甚至胜过了战斗的本能, 所以这些虫族才会无视攻击, 哪怕被大炮轰击着，也不会躲闪, 将撤离摆在了第一顺位。
这种高级别的命令, 不是脑虫能控制, 只可能是——王令！
他猛地看向凯撒大帝，声音充满欣喜！
“陛下！是殿下带来的那只王虫！”
“通过王虫控制虫族的方式真的有效！”
如果王虫能一直保持着对虫族的绝对控制。
只要王虫不死, 不背叛，帝国和虫族的战争不费一兵一卒解决！
“嗯。”凯撒大帝点点头, 脸上浮现一抹笑意，松了一口气，“她成功了。”
在他神经放松的瞬间，深空之上, 时空主宰的身影开始缓慢消失。
之前的降临本来就靠凯撒的意志力维持，在他放松后, 克里斯降临的媒介就不存在了。
凯撒大帝看着星空，忽而喉咙一甜。
他挥退左右侍从, 走向自己的王卧，在进入卧室后，才拿起一张手帕捂住嘴巴。
手帕上沁着鲜红的血迹。
“多么遗憾。亲爱的父皇。看来你命不久矣。”房间内突然响起一道清悦的声音。
凯撒大帝凌厉的目光射过去。
一只小木偶从天花板角落轻巧地跳下来，落在木柜上。
银发蓝瞳的木偶，雕刻得栩栩如生，漂亮精致。
嘴巴一张一合，嘴角微微勾起，看起来像在微笑，只是那微笑怎么看怎么诡异。
“来，信仰我主吧。”
“我主不仅可以让你活着，还愿意帮您复活我姑姑。”
“为什么不答应呢？”
非人的声线在房间内不断回荡，不像是一只木偶在说话，像是四面八方都充满了木偶。
“变成怪物活着？”凯撒大帝冷沉出声，手帕毫不在意扔到焚毁器中，“在活着之前，加图索的子嗣首先一个人类。”
不止是他，姐姐也是。
就算他再想念姐姐，也不会让她成为一个怪物。
他伸出大手，遏制住木偶的脖颈，“你来做什么。”
“来看看我亲爱的妹妹。”木偶脑袋歪下来，嘴巴还在说话，坐在桌子上，两只腿像孩子一样不断摇晃，两颗眼珠圆溜溜的，“没想到，我冷酷的父母，并不介意她体内的另一半血脉。”
他原以为，以凯撒大帝的偏执。对云奚体内生父血液的厌恶，要远胜于对皇姐血脉的爱护，没想到结果正好相反。
之前被闯进寝宫都没什么表情的凯撒大帝，双瞳刹那冷酷，像是弥漫冰霜。
“路伽*加图索，我劝你不要将主意打在她身上。”
他手中，木偶瞬间化为灰屑。
王卧内气氛阴沉诡谲，舰外的星空中，众人的注意力都聚集在新出现的王虫身上。
几乎在虫族撤退的后一秒，所有战舰都响起了最高级警报。
“警报！检测到特危级生物！请及时撤离！”
“警报——”
雷达瞬间定位，锁定云冽的位置。
舰外监控瞬间拍摄到了祂的影子。
破茧新生的王虫，蜂翼轻盈透明，外骨骼森白，近乎玉质，既强大又美丽，犹如一只被深空孕育的蝴蝶。
然后……毫不犹豫地冲向了他们的……殿下！
在发现虫族撤离后，云奚就有所察觉。
她向四周环伺一看，果不其然地看到了振翅飞来的云冽。
看来他传承记忆恢复了。
正被两神夹着的云奚大松一口气，在神明家园中关于兰洛欧降临状态的选项【断开/维持】里，选了断开。
既然虫族退兵了，也不必维持神降了。
虽然每个主神的降临时间对她来说是分开计时的，但是不停召唤神明，也是会累的。
感受到降临的链接消失，兰洛欧金光熠熠的眼珠子像是机械般轻轻转动。
祂既不说话也不抗议，只是用平静无波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向云奚。
只是，薄薄的唇线抿得快要消失了。
银睫低垂，贞静落寞。
那么一刹那，云奚突然觉得自己是欺骗了深闺大小姐感情后，把裤子一提就不认人的渣男。
莫名开始心虚。
她轻轻抱了抱祂的手指——兰洛欧现在太大了，她根本不能抱住祂全部。
“我维持不了神降的状态。你先回去，等礼物做好了，我亲自去找你。”
云奚顿了一下，再加一条，“保证全过程亲手设计、亲手制造。”
设计个项圈而已……不难吧？
听到云奚的话，兰洛欧一怔。
祂一动不动，金色的瞳孔色浅到近乎透明，全身上下都是一副性冷淡的调调，如果祂翅膀不动，从那张脸云奚根本猜不出祂想法。
但没过多久，祂便俯身而下。
那些银发随着祂动作滑落，几缕从云奚身边飘过。
从云奚的视角，放大般的兰洛欧，那一头柔顺的银发真的像是一条光辉璀璨星河。她怀疑，从祂的头发滑下去，可以直接从一颗星球滑到另一颗星球。
很快，巨大的阴影将她笼罩。
云奚整个人都贴到了一片柔软的唇肉上。
“嗯。”清冷的声音落下。
耀眼的金光散落，巨大的神明化为了飘散的星辉。
然后云奚看到了，金辉散落后的克里斯。
祂唇角还噙着优雅的笑容，微笑着看着她。
不过身影也有些黯淡，忽明忽灭，就像是信号不好的投影，下一秒就要消失。
祂本来就收到昭烈的压制，就算突破封印降临消耗也比其他主神大。如今凯撒无力维持降临，祂就更难降临了。
云奚诧异地看向克里斯。
祂怎么还在！
明明前一分钟，她就看到克里斯身影忽明忽灭，好像要离开了。没想到，兰洛欧回去了祂还没回去！
这么倔强的吗？！
“看到我没离开，奚奚很失望吗？”克里斯弯眸，微微歪过头。
温柔的声音极轻，像是一缕清风。
他身影闪烁的频率越来越低，每一次隐没的时间逐渐加长。
云奚看出来了，祂就是强弩之末，本该消失了，是自己不愿意离开，强留在尘世。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持续不了多久。
还真有一点。云奚心中暗道。
不过路易皇帝、古神的问题还得询问克里斯，云奚没有说出真实想法。
她清咳两声，“咳咳，只是有点惊讶。”
“我有点嫉妒了。”克里斯柔和微笑，声音不急不缓，“奚奚要为祂亲手设计、制作礼物。”
祂手指抚过胸口，“嫉妒让我不愿意离开。”
云奚：“……”
兰洛欧要的是项圈，你也要吗！
但是，她还真不敢送克里斯项圈。
兰洛欧就算好像坏掉了，但骨子里依然驯静克制。
就算真戴上了，顶多降临时会给光明眷者带去一点冲击而已，而且以祂的神品，可能纯洁的光明眷者根本不会联想到乱七八糟的事情上去。
毕竟光明教廷崇尚‘贞洁、禁欲、克制’，光明眷者大多跟兰洛欧一个性格，很少会去接触那些不洁的东西。
可是克里斯本来就危险，看着温和包容，但骨子里全是叛逆，内里早成芝麻馅了。给祂送项圈这种礼物，云奚完全想不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禁欲系兰洛欧和项圈搭配，是性张力的反差。
但是克里斯和项圈联系在一起，云奚第一个反应却是寒毛颤栗，危险雷达滴滴作响。
“唰！”
在二人对峙的时候，一道锋利的银光在克里斯身后闪现。
杀机四溢。
银光横划而去，克里斯保持着微笑，影子却在波动，在一瞬间，就出现在了另一边。
但追在祂身后的银光就像是锁魂的幽灵，在祂重新出现的瞬间，几乎同步出现在了祂身后。
速度极快，因为太快了，短距离的移动速度，甚至跟得上空间跳跃。
移动间留下的残影连成一片银线，像是一条炸起的闪电。
克里斯抬手，幽蓝的钟盘在祂周围浮现。
这一切，只发生在毫秒之间。
“云冽，回来。”
在第三条‘闪电’炸起之前，云奚出声唤回。
敢袭击神明的存在，整个战场，除了虫崽没有别人。
听到她的命令，银色光影一顿。
下一秒，云奚就被撞了个满怀。
身材修长挺拔的大高个长手长脚抱住她，小心地收拢外骨骼利刃，俊美冰冷的脸像个孩子一样依偎在她脸颊侧，柔软的触须蹭进她头发‘撒娇’。
云奚头发被蹭得乱七八糟，“……”
虽然是虫崽，但过于高大。
“奚。我的蜜，熟了，很好吃。”
冰冰凉凉的脸贴在云奚脸上，她能感觉到他比人族更凉的体温，他的血也是冷的。
但他的动作，简直比正在喷发的火山还要热情。
云冽满足地贴了贴，然后立马从蜜囊里反哺出蜂蜜，双唇含着，认真地去找人类的进食口。
蜂须颤了颤。
“给，奚奚，喝。”
克里斯身影越来越模糊，脸上的微笑也越来越危险。
在祂准备出手时，一道黑色刃影劈向云冽。
王虫蜂须立马立起，双翅一扇，带着云奚闪避。
克里斯目光温温和和地看向来人。
黑发红瞳的‘军官’修长挺拔，眉眼冷峻锋利。
“现在才来，已经迟了呢。”
祂不像是在看曾经封印自己的敌人，倒像是在看一位老朋友，然后替老朋友说明情况。
克里斯无视对方的敌意，轻松柔和道，“光明刚离开。”
“奚奚还答应要送祂礼物。”
“是亲手设计、制作的。”
“可惜，只有光明有，我们都没有。”
祂忧郁羡慕地说完，忽隐忽灭的影子，随着破碎的钟盘化为碎光消失。
厄塞深猩冰冷的红眸，瞬间无声看向云奚。
云奚：“？？？”
第 265 章
“你要送祂礼物？”
萨夜俊美的脸苍白死沉, 两颗眼珠子像是凝结的血珠，看得人心间一颤。
冷飕飕的声音更是沁着刻骨寒意，比失温的宇宙真空还冷。
感受到萨夜的敌意, 云冽已经从执着喂蜜进入了防御和进攻的状态。
他护在云奚身前, 脸上那一点柔软消失，冷冰冰看向萨夜, 刃锋探出。
祂漆黑的眼珠又冷又沉，不透光, 看不出丝毫人类的情绪波澜。
原本来接云奚的舰队在远处停驻。
不管是萨夜还是云冽，身躯在庞大的战舰下都不值一提, 但是黑暗神和王虫对峙时散发的危险气息, 本能地让智慧生物不敢靠近。
他们知道王虫和帝国军校主席都不会伤害殿下，就下意识地停在了数公里之外。
萨夜瞥了眼和云奚贴得极近的王虫, 目光越发冷酷。
“让开。”
祂向云冽走过来, 沉沉唤了一声。
一柄通体幽深漆黑的利剑, 自动在他掌心凝成，剑锋锐利, 轻易就能划破空间。
几乎毫不掩饰自己的威胁。
不让开，就杀虫。
气势如虹。
云冽表情冷冰冰, 似乎根本没看出他的威胁，黑宝石般的虫瞳底部划过一缕冷光。
云奚脑袋一凸一凸地疼，心中把搞事的克里斯骂了千万遍。
她握住云冽的手腕，将他扯到自己身后。
向来乖巧的虫崽似乎认定萨夜此时有威胁, 倔强得一动不动。
“乖，退后。”云奚伸手抚了抚那头绸缎般的头发。
又冰又凉, 手感很好。
虫崽上唇探出獠牙，触须立起, 依然是蓄势待发的战斗状态。
这是刻在雄性生物基因中的战斗本能。遇到一个有威胁的竞争对手时，本能让它们露出獠牙和利爪，威慑争夺者。
“云冽，听话。你答应过我，会听话。”
云奚安抚着小虫崽。
云冽蜂须纠结地缠了缠，然后不情不愿地挪开。
明明让开了，但是看着云奚将虫崽护在身后，萨夜脸色更加沉了。
云奚满脑子想着怎么打破克里斯的挑拨离间。
克里斯是懂怎么直击弱点的。萨夜最憎恶的就是兰洛欧，哪怕她解释了误会，后续祂又知道其他前男友，但兰洛欧的仇恨值依然在萨夜心中排名第一。
云奚平静地看向气炸的黑龙。
她太镇定了，萨夜猩红的竖瞳地打量着云奚，忽然有些不安。
“你相信克里斯却不相信我吗？”
镇定的反问声，没有任何情绪，像是非常失望后的平静。
萨夜怔松，竖瞳针锁成两个黑点。
他是知道克里斯和云奚的恩怨的，更知道克里斯不是什么好东西。
祂红眸咔咔转动，抿了抿唇，缓缓开口，“我没有。”
刚刚张牙舞爪、盛气凌厉的黑龙，周身的压迫感瞬间一泻千里。
云奚瞬间幻视，前一秒舒展龙翼要喷吐烈焰的恶龙，下一秒就心虚地收拢了翅膀，蹲立在一侧，还不安地用尾巴把自己圈了起来。
“是你成为了祂的代行者。”萨夜冷声道，“我在混乱星域感知到了。”
甚至不是感知到，兰洛欧替云奚加冕时的张扬，简直是将结果狠狠往他脸上拍过来——看，这是我的代行者！
她既然愿意成为兰洛欧的代行者，那怎么就不可能送给祂礼物？
所以祂才误会她。
萨夜声线既沉又冷，说话时如风刀霜剑，但云奚硬是从那沉闷的声音中听出了几分委屈。
“对，我确实是成为了光明神的代行者。”云奚承认。
萨夜脸色一绷，兽瞳看向她。
云奚一瞬不瞬，“因为光明眷者不够，不能维持兰洛欧的降临。但舰队需要光明能量疗伤。”
这个她否认不了，不如直接承认了，遮遮掩掩才是埋雷。
云奚，“至于克里斯说的礼物……你都不知道是什么，怎么确信是礼物？”
果不其然，萨夜皱起了眉，冷脸上果然浮现出疑惑之色，“是什么？”
“项圈。”云奚指向云冽脖子上的项圈，将项圈的意义科普给萨夜。
“它被用来操纵和控制其他生物。在人类的社会意义中，佩戴上项圈也具有明确的主从性质。戴上项圈后，代表被我控制、被我掌控生命，是我的所有物。”
云奚并不避着云冽，在进实验室后，他早就知道项圈对他的意义了。
当然，送给兰洛欧的项圈顶多是趣味道具，不可能在里面塞什么强力炸药，但是为了唬住萨夜，云奚不介意说得更严重一点。
云奚对着萨夜莞尔一笑，又黑又亮的眸子显得危险，
“这样，你还认为是礼物吗？”
萨夜：“……”
云奚自信地笑起来。
兰洛欧坏掉了，但萨夜没有坏掉。龙是骄傲的生物，萨夜作为黑暗序列的王，骨子里更是傲慢。
对祂们来说，项圈的意义比起礼物更像是侮辱。
祂总不能嫉妒自己的死对头被侮辱吧？
果然，萨夜没有再纠结礼物的事了。
不过，云奚感觉祂好像陷入了某种自我怀疑，嘴巴绷得紧紧的，唇线几乎要被祂抿没了。
云奚松了一口气，在心中狠狠给克里斯记了一笔。
不过她现在没心情管克里斯了，从进入地下神殿，到解决虫族，她像是只陀螺一样连轴转，一直都没有休息过。
现在事情解决了，云奚只想大睡一场。
和皇帝、军团长汇报完情况后，云奚就回到了自己的战舰。
战场扫尾工作不必她做，不过云冽恢复传承记忆后要去科学院做检查。
之前云奚他们都担心云冽恢复记忆后会反叛，但他意外地乖巧。
听到要做检查，不仅不拒绝，还乖乖地和安格斯离开，让大家戒心又下降一半，就连安格斯这个原来最警惕他的人，看到他这么乖巧顺从也说不出话来了。
云奚将虫崽交给了安格斯，由他带去科学院。
萨夜是从混乱星域赶来的。
虫战爆发后，在将帝国学生送回学校后，他收到了混乱星域的消息紧急回去，感知到兰洛欧加冕代行者才过来。
云奚一边吃饭一边打开光脑，果不其然看到星际热搜前排全是关于虫族和混乱星域异动的事。
#混乱星域全域封锁，所有舰船失联#
云奚直觉这个应该和萨夜有关，他赶过来时，身上还飘散着未尽的腥气，并不是人的血腥气，更像是在寂静领主祂们死后的死灭气息。
云奚询问他混乱星域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萨夜垂下眼帘，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早餐吃了个鸡蛋，“处理一些堕化的反叛者。”
他手上确实在剥鸡蛋。
剥了一个光滑嫩白的鸡蛋，祂一言不发塞给云奚，龙尾又冒了出来，黏糊糊蹭过她脚踝。
明明不是发情期，但是祂在发情期养成了‘恶习’。
云奚右脚轻轻摁住乱动的龙尾，看向萨夜，“……一共死了几个神？”
黑暗序列属性最接近古神，也是神明堕化的重灾区。
混乱星域是萨夜庇护之地，也有不少黑暗序列神明，寂静领主祂们绝不是个例。
被压制住尾巴的萨夜身体一颤，血瞳瞬间又沉又暗，眼尾发红，长长的眼睫似乎在一瞬挂上了几滴细碎的雾珠。
“没杀完。”
开口的声音倒是平静，杀气凌厉。
只是嗓音有点哑。
他顿了一下，沾着湿雾的眼睫颤了颤，雾蒙蒙的红眸看向云奚，“杀完告诉你。”
听着他用最平静的语气说最残暴的话，云奚：“……”
厄塞被称为‘黑暗暴君’真的不奇怪。
萨夜回去处理混乱星域的事了，云奚大吃一顿后，打算将这几天没睡的觉一口气补上来。
她在蓝金玫瑰号洗了个热水澡，晾干头发，将自己砸进柔软的床铺，刚闭上眼没多久，鼻尖突然传来一阵热意。
一睁眼，萨夜那张冷峻苍白的脸几乎撞到她脸上了。
鼻尖相对，湿热的气息随着吐息洒在她脸上。浓郁深猩的红眸在黑暗中像是两颗发光的红宝石，中间竖瞳缩成一线，像是夜间猎食的野兽。
差点将一道雷霆万钧拍过去的云奚：“……”
好好好，现在搞偷袭了是吧？
云奚打着哈欠，眼睛眨出犯困的水花，“……你怎么又回来了？不去处理叛神了？”
睚眦必报的黑龙向来讨厌背叛，处理叛党从不隔夜。
萨夜将脑袋沉默地埋在她头边，云奚感觉双脚像是被尾巴缠住了。
粗糙的鳞片摩挲过肌肤，鳞片的凉意让她背脊窜起一阵鸡皮疙瘩。
“祂们不急。”
萨夜面无表情道，“但是你刚成为兰洛欧的眷者，身上全是光明的味道。”
“我先帮你覆盖气味。”
云奚：“……”
你胡说，我才洗过澡！
云奚确定自己身上没什么味，不过她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鼻子问题，娇娇蛇和尤克希尔鼻子也很灵，总能闻出她接触了哪个神明。
她怀疑祂们自有一套辨别方法。
但以前，只要她去洗个手，再去神明家园rua小人，祂们就闻不出来了啊。这说明味道是可以洗掉的。
云奚狐疑地看向萨夜，眯起眼睛，“真的？”
萨夜面无表情地偏过头，红眸专注地盯向她枕头，耳朵涌上绯红，冰冷的鼻音极轻地应了一声，“嗯。”
云奚：确定了。这条龙在撒谎。
第 266 章
萨夜手臂肌肉绷紧, 竖瞳像是呼吸一样扩张又收缩。
祂知道自己不应该回来，应该回混乱星域。
但是，一想到她刚和兰洛欧在一起, 祂就忍不住焦躁、不安。
只有和她亲近些、更亲近些, 才能缓解祂心底无源而起的野火。
似乎只有用这种方式，祂燥热的心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相信她没有因为兰洛欧挖出祂的心脏, 没有背叛祂。
祂像是一头身形庞大、力量强悍、但是内心却极为脆弱的猛兽，也不看云奚, 将下巴深深压在她肩窝。
祂呼吸时湿热的鼻息也沿着发丝钻入头皮。
区别于鳞片的冰冷，萨夜本身的体温很高。
云奚像是被一个巨大的小火炉贴着, 在恒温的星舰舱里贴着火炉, 有点热了，她甚至感觉自己有点冒汗。
她试着推开, 结果手上像是推到了一块沉重的烤烫的大理石。
好家伙, 她强化后的力量都推不动。有一瞬间, 她真以为自己身上压力个五指山。
不过，推不开归推不开, 被一只人形巨龙压着，云奚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压力。虽然萨夜黏糊糊, 却没有将多少重量真的压在她身上。
可是，在她伸手推拒时，冰冷坚韧的龙翼又匍匐下来，盖在了她手上。
祂不正常的行为让云奚下意识打开神明家园的诊断, 看看祂是不是发情期。
【心脏残缺：被爱人亲手挖出心脏，胸腔里是一颗不会跳动的光明石, 力量缺失】
云奚快速略过这个诊断结果，看向第二条诊断结果, 差点怀疑自己眼花了。
【（负面状态）心结：曾经遭遇的创伤在黑暗之主心中留下强烈心理阴影。遇到特定的激发条件后会出现负面情绪，表现为不安、脆弱、分离焦虑。
ps：此时精神屏障衰弱，更易被污染。请务必谨慎处理】
云奚：“……”
感情她解释完后，他表面冷冷淡淡看着不在意了，实际上是超在意啊。
云奚被压着死死的，身上像是盖了一毯不重却非常紧的被子，动一动都难。
她艰难地从压着的被子中抽出手，摸向萨夜的额头。
有点烫。
他面无表情，苍白俊秀的脸上却涌起了绯红，像是烧开冒气的茶壶。
猩红的眼睛却亮得像是要将人灼出洞来。
云奚缩手，手缩到一半，神便先一步捕捉。
猩红冷戾的竖瞳盯着她的手，就像是捕猎前锁紧猎物。
然后祂双唇压了压她手指，含住了她指尖。
柔软的舌头勾了下指尖，像是一片羽毛轻轻挠过，暧昧地搔过心间。
云奚愣住。
“……？”
“！！！”
看着萨夜那张冷峻深邃、极具‘暴君’气质的脸，云奚是真不想祂能做出这……这样的事情。
“我看过亚特斯的资料。”
萨夜眸底深红在黑暗中明灭，鼻尖冒着汗珠。
“很简单。”
“我已经学会了，我也可以做到。”祂平铺直叙地阐述。
云奚先是一愣，然后差点咸鱼打挺跳起来。
亚特斯的资料，不会是蓝家送到的那些东西吧？！
云奚，“……你学得还挺快的。”
“嗯。”声音轻轻的，又低又哑，像是搔着耳朵和她呢喃。
云奚明显感觉到了主人高兴的情绪。
原本死死压在她腿上的尾巴，甚至高兴地轻微摇晃起来。
“不要和光明接触。”
云奚的话像是什么开关，让祂更加卖力了，湿漉漉又讨好地吻向云奚的脖子。
后脖颈最为敏感。
被舔过的皮肤，瞬间激起过电般的热流。
祂笨拙又热情，声线一如以往，天生冷酷低沉，带着迫人威势，但柔软湿热的鼻息下，是颤抖的不安。
“惩罚的礼物也不可以。”
“你可以，惩罚我。”
云奚手背被一只大手的反握，牵引摸向一截脖颈。
喉骨凸出，她的指腹甚至能感觉到薄薄的皮肉下坚韧的筋脉和肌肉，还有搏动的、汹涌的生命力。
她手掌之下，是黑暗主宰的命脉，暗夜生物人人惧怕的暴君，亲自抓住她的手，让她扣住祂的脖颈。
祂已经抬起了头，双唇还残留着莹亮水光，狭长冷酷的红眸湿漉漉的，黑发濡湿，尽管如此，周身气势依然危险凌厉。
热汗从筋脉凸起的脖颈流向锁骨，哪怕没有灯，云奚依然能在黑暗中看到黑暗君主力与美结合的完美身材，像是一只优雅的黑豹，线条完美，极具爆发力，诱人又危险。
龙族本来就是展现力与美的生物，萨夜本体是黑龙，人型更不会差。
覆盖云奚手背的手带动她的手指攥紧，云奚更清晰地感受到了手掌下，从祂皮肉下透出的蓬勃强悍的力量。
她听见萨夜的呼吸颤抖，气息不稳，吐息急促。
却依然努力平静下来，对她说，
“我也可以，被控制、被掌控。”
云奚原以为，在她从另一个角度解释完礼物后，萨夜应该不会再纠结，然后会自己慢慢想通，让她拆掉给兰洛欧送礼的这个‘隐形炸弹’。
没想到，祂当时没有再计较，出去溜一圈后，竟然在她完全意料之外的想通了！
“你给祂亲手设计、制作惩罚的礼物，我什么都没有。”
冷酷低沉的声音，云奚隐隐听出了一丝委屈。
云奚看见，那双深猩冷酷的竖瞳里，雾气越来越重，像是下一秒就要凝结出水珠落下来。
“我连惩罚，都不配吗？”
云奚：“……”
兰洛欧很少会降临，还算不怎么显眼。你是打算带着那玩意去帝国军校学生面前晃吗？！
云奚一阵心梗。
没想到对比起‘惩罚’，萨夜的注意力直接转移到了‘他有我却没有’上。
奇怪的胜负欲增加了。
但是为了安慰脆弱敏感的龙，云奚只好道，“你也有礼物。只是我想给你一个惊喜，所以没告诉你。”
大……大不了做两个！
云奚看见祂的竖瞳瞬间收缩成线，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好像在相信与不相信边缘。
不过，在几秒后，祂竖瞳逐渐变成了原样，看样子是相信她的话了。
云奚松了一口气。
解决了。
结果下一秒，龙就贴了上来了，就像是发情期一样，尾巴不安焦躁地甩动。
“奚奚，摸摸我。”
云奚一愣，“……你发情期不是结束了吗？”
她又甩了个诊断上去。
【发情期（伪）：非龙类固定发情期，但发情期结束就不能发情吗？？】
云奚：“……”
好有道理，无法反驳。
云奚玩了一晚上的龙尾巴，让消除负面状态的萨夜自己回混乱星域了，然后睡了个昏天暗地。
等她醒来的时候，蓝金玫瑰号已经到达目的地。
不是联邦，是帝国学校。
“殿下，您看起来没睡好。”安格斯看向她的脸色，脸上露出担心之色。
“是卧室准备得不合您心意。”
云奚：“……不，很好。”
她摇了摇头，吃了点东西补充能量，顺便打开了新闻投影。
一打开就是混乱星域的新闻。
“混乱星域封锁后，有观测舰队邻近星系观测到神降。天地丧钟长鸣，疑多位黑暗序列神祇陨落。有神学专家猜测，混乱星域正在进行一场神战。”
“有专家对神明身份进行了辨别，疑似失落神祇转化邪神。”
失落神祇指得是与原信徒断了联系，好像在世间慢慢消失的神祇。
云奚看过去，投影里是一个隐隐绰绰的画面，比星球还要大
䧇璍
的神明虚影从一片黑暗迷雾中出现，却被斩断脑袋。
但很诡异的，脑袋里却长出了无数根触手，极为掉san值。
云奚手里的三明治突然不香了。
“这确定是能播的吗？不会导致观众精神污染么？”云奚看向安格斯。
那画面看久了她都能感觉到精神污染，普通人可能不会一下子被污染，但是一直看肯定会被影响。
安格斯笑道，“普通的民众看到的新闻会被智脑自动打码屏蔽。但蓝金玫瑰号拥有最高权限，信号也是接入的军区专用信号。”
能在泰坦级战舰上工作的人，要是能被一个小画面就污染，那也不必站在这里了。
“不过殿下担心污染的话，我可以通知网信部，撤掉相关新闻。”安格斯似乎很为云奚担心帝国人而开心。
“不用了。”云奚拒绝掉安格斯的建议，“堵不如疏。越是隐瞒，越容易引起好奇。就算正规媒体不报道，也会有小媒体为流量去获取混乱星域的污染照片。
到时候那些没经过审核的画面，反而更容易导致污染。”
安格斯脸上笑意越来越深。
“是的。我们帝国和联邦不一样，联邦为了防治污染，在公民成年前都会隐瞒污染物的存在。
但是帝国公民受诸神庇护，精神力普遍高于联邦，不像联邦公民那样容易被污染。而且污染的本质是信仰外神，帝国人民有信仰的神祇，信仰越坚定，也越难被外神影响。
比起污染物，帝国最大的敌人是虫族。”
云奚平静地听着，并没有安格斯那么乐观。
她想起了古神教起源和人偶师，连开国皇帝和皇太子都和古神有关系，还能说帝国不被影响吗？
“皇……我舅舅怎么样了？”
便宜舅舅在北极号和她说的，外神起源于开国皇帝的消息，一直在让她念念不忘。
可惜，后来一直没找到单独相处的机会探出更多的消息。
“陛下身体安康。”安格斯如湖水般的碧瞳看向她，笑道，“蓝金宫发来了召见信息，陛下正好有事找你。
不过，殿下可以等休息充足，用完早餐再去。”
云奚心里挂念着凯撒大帝透露出的惊天秘闻，三下五除二比就吃完了一桌丰盛的早餐，无视安格斯震惊的目光站起来，“走吧。”
第 267 章
蓝金宫。
喷泉在阳光下闪烁, 万里无云。
这是云奚第一次进入皇宫，整个皇宫非常大，仿中世纪贵族庄园的建筑风格, 不如联邦首都全是钢铁洪流的科技感, 这里更偏向于艺术和科技的结合。
皇宫内最华丽醒目的建筑不是议政厅也不是皇族寝殿，而是一座嵌着巨大时钟的纯白露天宫殿。
整个宫殿十分华丽, 幽蓝色的钟表占据它二分之一的表面，玫瑰藤顺着墙壁攀爬缠绕, 神秘复古，站在皇宫门口都能看到上面走动的时针。
在它后面, 是一座巨大的神像, 手中托着银色沙漏，面容被斗篷半掩, 只能看到一截下颚和散漫微笑的唇。
炽白的日轮照耀在神像头顶, 祂背对太阳, 斜射下的日光将祂遮掩的面容分割成明暗两部分，下颚的大理石被照得透白, 上面被斗篷遮住的部分则幽暗神秘。
在云奚视线瞥过那一瞬，看见天光下, 神像的唇不易察觉地勾起。
“那里是时空神殿。”清冷威严的声音在云奚背后响起。
是凯撒大帝。
云奚转过头，看到便宜舅舅紧绷着脸看着自己，身上是日常服饰，头发也只是随意用一根缎带扎在脑后。在不远处的玫瑰花丛中, 摆着红茶和精致的糕点。
日常的装扮，并不严肃的地点, 说明他是以个人身份，而不是皇帝的身份来和她谈话。
比起一场严肃的交流, 这更像是下午茶的闲聊。
云奚，“舅舅。”
“嗯。”
凯撒大帝原本紧绷严肃的脸下意识放松，蔚蓝的眼中闪过努力平静但抑制不住的点点笑意。
和她曾经看到的母亲不一样。
她记忆中的母亲情绪直白率真，想笑就笑，不管是温柔的笑还是热烈的笑，都大大方方地展示自己情绪，但凯撒大帝却极习惯于隐藏自己的情绪。
不过尽管如此，云奚还是感受到了她那一声舅舅落下后，皇帝的好心情。
安格斯和宫人退下，将空间留给这对甥舅。
云奚坐在白色高背椅上。
她对面正对着凯撒大帝，他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云奚和这座花园，却不开口说话，云奚只好先道，“您找我什么事？”
不善言辞的皇帝默了三秒，最终选择开门见山，“时空主宰非常危险。我希望你能远离祂，不要和祂牵扯。”
第一句话说出口之后，他放下了心理包袱，不再犹豫。
“我看出来，时空主宰‘喜欢’你。先不论神对于人类的喜欢到底是不是喜欢，被祂喜欢，绝对不是一件幸事。
你是塞勒涅的孩子，我不希望你出事。我希望你能够，尽可能不要接触祂。”
凯撒大帝蓝瞳似乎冷了下来，
“时空主宰并不像表面上的怜悯温和。甚至远比混乱星域的黑暗暴君更可怕。”
不愧是皇帝！一眼看出了克里斯的本质。
不过，凯撒能看透，肯定是克里斯做了什么。
“舅舅为什么这么说？”
凯撒看了她一眼，开口，“失踪的皇太子是我用基因与神血制造的人造人。”
“咳咳。”喝红茶的云奚差点被呛到。这件事她其实知道，但她没有想到，凯撒大帝真的对她一点都不设防，就这么告诉她了。
“你母亲死讯传来后，我非常懊悔。我的神眷时空默场只能可以倒流时间，但非常短暂，无法复活你的母亲。
那段时间，我一直祈求神眷，希望能复活皇姐。”凯撒大帝垂下眼睛，“我没有获得回应。但是，帝国查到了一批非法实验室。”
“他们是命运之主的信徒。研究方向是——‘造神’。”
云奚垂眸，命运之主，这个神名她听说过。那是一个不知善恶、神秘混乱的神祇，祂的馈赠既能将人拉出泥潭，又能将人推向深渊。
“你接手了研究。”云奚已经猜出后面的走向了。
“是。”凯撒大帝坦荡承认，为了复活皇姐，他不惜任何代价。
“我建立实验室，窃取神血，加上与时空亲和的加图索皇族的血液，想制造出力量远超过我的半神。但是他并没有觉醒时空之力。”
凯撒大帝面无表情，唇角若隐若现自嘲的笑意，“我自以为亵渎神明、罪孽深重。”
“但是，其实我只是一颗棋子罢了，从始至终，棋子自以为下棋，却是一直走在棋手规划的路线上。”
云奚眸光一沉，一个大胆地猜测在脑海中浮现，她不禁深吸一口气，“人偶……皇太子其实是克里斯安排的？”
凯撒大帝看向她。
“命运之主就是时空主宰。”
云奚：“！！！”
“从实验方案、到实验的神血，都是时空主宰主动送到了我手上。”凯撒大帝平静地叙说，“祂的神躯被困在了终焉之地。想要降临，需要一具能容纳力量的躯体。
加图索家族和时空之力的契合度最高，神血能提高躯体的坚韧度，只有由加图索血脉和神血共同制造的躯壳，才有可能容纳祂。”
没有神明的同意，人类根本不可能取出神血，他第一次取血时非常顺利，那不过是因为，他本来就走在了祂想要祂走的路上。
他以为他遵循着自己的意志，不惜渎神，甚至还曾因此犹豫与惶恐。
但实际上，他从始至终都都按照祂的心意走。
他是一颗棋子，自以为有自由意志，其实一举一动都在掌控中。
在醒悟过时，他才知道，这位传说中守护着帝国和皇族，温柔而亲和的神祇，真面目是什么。
凯撒大帝复杂地看了云奚一眼。
他甚至不知道，他这次和云奚的对话，是不是在那一位的……计划之内？
“命运之主以人类痛苦为乐。”凯撒大帝平静道，“祂给予希望又制造绝望。这个世界都是祂制造的游戏场。祂……很危险。”
如果云奚只认识时空主宰，他对她能逃脱时空主宰的棋盘不抱希望，也不会将这些告诉她。
至少，在他知道真相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命运的主人。偶尔，浑噩比清醒更为舒服。
但是云奚身边曾经出现过生命之神、风暴之主和光明神，他觉得云奚有能远离时空主宰的能力。
凯撒大帝的消息确实震惊了云奚几秒。
不过，她没有全部相信。
克里斯控制欲强，偏执危险。凯撒大帝体内也有古神教一席。
她又黑又亮的瞳孔盯着凯撒，
“舅舅怎么知道这个世界是时空主宰制造的游戏场？”
克里斯能被昭烈与厄塞联手封印。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克里斯制造的游戏场，作为创世神，祂应该等阶比昭烈祂们更高。
但实际上，七神同为主神，位阶平等。
如果说是所有神都和她瞒下这个消息，云奚是不信的。克里斯也许会欺骗，但尤克希尔、娇娇他们不会。娇娇那个脑子撒谎太容易看出来了，尤克希尔古板认真，根本撒不了谎。
在云奚问出声那一刻，凯撒大帝愣住了。
他的脸色瞬间阴沉起来。
他发现，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坚信这个结论。
好像这个‘答案’，悄无声息中自动占据了他的大脑。
就像是人天生知道呼吸一样，他从未对答案产生过怀疑。
“舅舅？”云奚的声音将他唤醒。
“我的脑袋……也许出问题了。”凯撒何其聪明，一下子就发现了关键所在。
他呼吸变轻，脸上古怪，沉声道，“这些都是我在昏迷的梦中看到的。”
“但是，以您的性格，不会将梦境当成现实，并且深信不疑。”云奚点出了凯撒怀疑自己的关键原因。
视梦境为现实，连普通人都不可能这么荒唐，更何况凯撒还是一国大帝。
在几十年前，他能以铁血手段稳定帝国迅速登基，就说明他其实是个性情坚韧的人。这样的人，不会轻易动摇或者视什么为真理。
可偏偏……凯撒从未对梦境根植于脑海的‘答案’产生过任何怀疑，这就是最大的疑点。
在云奚归来之前，整个皇室只剩下了他，而他梦境里的事情，关系加图索家族建国的荣耀，一旦爆出去会引起轩然大波，他不可能和其他人说。
眼看着凯撒大帝沉着脸要去对脑袋做检查，云奚叫住了他，“医疗手段没有用。在你昏迷时，帝国医疗队已经为你检查过许多遍，如果能发现问题，可能已经检查出来了。
这种情况，更像是……”
“意识污染。”凯撒大帝捏紧茶杯杯柄，“意识污染才能改变认知不被察觉。”
云奚观察了凯撒大帝一会儿，决定还是先不说出古神教一席的事，“舅舅，你梦里梦到了什么？”
凯撒大帝犹豫一瞬，松开被柄，“我在梦里，不仅看到了先祖召唤古神，还看到了……无数个走向不同结局的‘时空’。”
“准确地说，是通过先祖的眼睛看到的‘时空’。在梦里，我便是开国皇帝路易*加图索。他看到了许多个走向不同的世界和截然不同的人类未来。”
云奚，“什么样的未来？”
凯撒大帝眸子微暗，“人类一败涂地的未来。”
“或是宇宙膨胀最后爆炸。或是神明堕落，宇宙环境恶劣。或是虫族全面入侵，人类无力抵挡，被虫族掌控。不过看到的都是一闪而过的碎片。”
他撑着脑子，虽然知道是噩梦，但是回忆那些画面，还是让他感觉极为不舒服。
然而，云奚心脏却猛地漏了一拍。
被虫族掌控，还有神明堕落，不正和她在星河碎片里看到的一模一样吗？
第 268 章
“梦境中, ‘我’偶然看到了无数个走向毁灭的结局。但是，每当一个世界彻底毁坏，就会被一只手拨转时间, 回到某一个节点, 重新演化。”
凯撒大帝冰蓝的瞳孔幽深沉着，人造阳光从他头顶的银发拂过, 却没照进瞳仁里。
他声音逐渐低沉。
“我们所在的世界就像幕台上的戏剧。
这个世界被操纵在股掌之间，不断演绎着新的故事, 然后走向灭亡。没有人意识到人类的时间已经停滞了，每个人类的命运都在重启和灭亡的那段时间里, 不断循环, 周而复始。”
虽然凯撒没有明说，但云奚听出来了, 他所说的梦中看到的……拨动时间的手, 就是克里斯。
这也确实符合祂的权柄。
“这个世界是被祂所操纵的虚假世界, 人类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给祂上演一场精彩剧幕。‘我’意识到，只有打破这个世界的屏障, 逃出去，人类的时间才能重新往前走, 才能获得自由。”
云奚注意到，凯撒的声音逐渐低沉了下去，像是悄无声息地发生了什么变化。
她凝目看去，凯撒面色平静, 看不出什么情绪，好像只是单纯地和她讲述梦境。
依然是那个皇帝舅舅。
但云奚却有一种, 跟另一个灵魂对话的错觉。
凯撒大帝在为侄女讲述故事，而故事里的人, 在传递他的思想。
“人类生而自由。‘我’不想人类被困在虚幻的时间中，成为神明掌中的木偶。”
说到这句话时，凯撒大帝的像是被什么同化了一样，声音中带上了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坚定执着。
在那一瞬间，云奚好像也被感染了，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使命感——
反抗神祇，带领人类走向自由。
但是，在她被说服之前，海神权杖之灾的记忆在她脑中升起，云奚心底升起的那股热切又降了下去。
好险。她刚才那么一瞬，真的差点被说服了。
凯撒大帝被她点醒，只以为自己做了一个过分真实的梦，虽然还是被潜移默化的影响了几分认知，但他的理性不会让祂将梦境当做真实。
反而是她，她知道克里斯的控制欲，还在星河亲眼看到过部分‘趋向毁灭的世界’，凯撒大帝的梦境对于她来说不是梦，更像真实。
她掌握的信息比凯撒更多，反而比凯撒大帝更容易被说服、同化。
云奚背脊上突然涌上了一阵颤栗，鸡皮疙瘩密密麻麻从后脖颈升起。
哪怕她的理性思维告诉她，不能信任古神教第一席，但是她发现，自己还是动摇了。
她不受控制地，相信他的话了。
古神的信徒便是——
窥见的越多，越疯狂，越信仰。
云奚垂眸，叉起一块糕点。
软糯的水晶糕入口极化，香甜的豆沙在口齿之中弥漫，甜香味淡化了她心中的颤栗。
“因为这个，舅舅的梦里，我们的先祖召唤了古神？”
云奚话语间刻意将凯撒大帝和梦中的人分开。
梦里的人不是他，可他做梦时，却是以第一视角‘我’感知一切，在讲述多了后，‘他’好像逐渐变成了梦中的‘我’。
云奚直觉这样不大好。
古神最擅长的是精神污染，便宜舅舅越认可梦境的那个‘我’，他的自我和梦境中的‘我’就会融合得越深，长久以为，他还是他吗？
果然，在被云奚点出来后，凯撒眼中似乎有什么消失了。
凯撒深深看了云奚一眼。
他也意识到了自己潜移默化的思维改变，当即转变了叙述的方式。
他斟酌了几秒，努力改变以‘我’的角度去叙述的本能。
“是。梦境里的先祖窥见，在我们虚假的世界外，才是真实。
只有让古神降临，才能打破被时空主宰封锁的时间，让宇宙的时间重新流动。人类会在真实的世界里，重新打造一片属于人类的伊甸园。”
云奚冷笑，想到那群外形奇形怪状的异种。
“他的伊甸园是指全人类变成怪物吗？”
她想起来，在地下宫殿的祭坛里，那些召唤古神的古神教徒确实念念有词要创造全人类的伊甸园，当时他们听见只觉得讽刺。
看来，也许这些人真的以为自己是在牺牲自我拯救人类。
凯撒大帝沉默了。
云奚这才注意到，如果只是讨论一个梦境，她的态度似乎太尖锐严肃了。
梦境再离谱，也只是梦境，可以一笑置之。但她义愤填膺的态度，显然是将梦境当做了真实。
而凯撒大帝洞悉了这点。
正当云奚犹豫要怎么和便宜舅舅解释时，凯撒开口了。
并没有和她讨论梦境的真实性，而是和她剖析梦中的人。
第一视角的缺点是看到的内容有限，可能被一叶障目。但优点也很明晰——沉浸感强，他清楚地知道每个阶段路易大帝的感受与想法。
“‘他’认为，这是进化必要的牺牲。”凯撒平静地叙说梦中先祖的想法，“以虫族的进化速度，人类的终点必将是灭亡。
‘污染’是人类唯一的出路，如果污染后能保持理智，就会蜕变为新人类。在进化过程失去理智变成怪物，就是应该被淘汰的旧人类，但只要有新人类存活下来，人类的火种就不会熄灭。”
云奚：“……”
很有古神教的风格。
现在，她相信路易大帝在乌兰星的帝碑上刻的誓言是出自真心的。
热爱子民，同时也残酷无情。
他既是帝国历史中那个抵抗虫族、建立帝国庇护人类的英雄，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偏执疯狂。
也许，在最开始的时候，他真的只是因为窥见‘真相’而担心人类的命运。但在接触古神后，就说不定了。
“舅舅，你觉得我们需要‘进化’吗？”云奚试探凯撒大帝的想法，古神教一席在祂体内，也许也在潜移默化地试探他的想法。
少女皱着眉，又黑又亮的眼睛谨慎又纠结地看着他。
凯撒忽然忍不住笑了，他不急不缓地喝口茶，平静道，“我没资格替全人类做决定。而且，被污染后的人，还算是人吗？”
云奚看出，凯撒大帝说的是他的真实想法。
他年复一年地做梦，却依然还能保持着自己的人格，就是因为他骨子里不认同古神教的理念。
“不过，古神危险。时空主宰也不比祂更安全。”凯撒认真地看向云奚的瞳孔。前者都是祂的梦，后者的‘恐怖’却是他亲生经历过。
凯撒大帝像是只老母鸡，一脸‘两边都是坏家伙，你千万别沾’的表情。
云奚默默流汗，却没有答应便宜舅舅。
她本来对克里斯是能避则避，但是听凯撒和她科普完这么多克里斯的事情，她反而有更多不得不找祂的理由了。
云奚眼神飘移，僵硬转移话题，“舅舅，你的昏睡症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凯撒大帝对她知无不言。
“在我十五岁，去后花园的途中。曾昏迷过一天。”
“我失去了那天的记忆，之后就患上了昏睡症，有时清醒会异常疲惫。”
后花园。
云奚记住这个地点，打算之后找机会看看，能不能挖到古神教一席的线索。
她张了张嘴，犹豫要不要和凯撒说古神教一席的事。她怕凯撒知道后，做出什么不可控制的事情。
结果，她还没说出口，又被凯撒截断了。
“你想说，也许我身体里，寄宿着路易大帝是吗？”
云奚：“……”
“舅舅，真聪明。这都能猜得到。”云奚讪讪。
一般人，都不会想到这么离谱的事情。
“昏睡证、梦境，还有认知改变。不难猜出来。”凯撒点点头，“我会注意的。起码不会给你留下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
云奚，“……？？”
“你之前不是答应回家了？”凯撒看向她。
她是答应回来，但还没想过接收帝国啊！
云奚刚想辩驳，就看见凯撒大帝冷峻成熟的脸上，突然露出一副‘你连我这个‘孤寡空巢老人’都骗’的表情。
“……”
她突然发现，自己这个便宜舅舅，也许不像表面上看得那么冰山正经。
云奚捏着鼻子认了。
“放心。没有虫族的威胁，接手帝国远比在联邦为那一群世家打工有前途多了。”凯撒说起联邦世家时透着一股傲慢。
解决掉虫族这颗定时炸弹后，他又不想让云奚去联邦了。
“他们不过是一些从帝国分裂出去的家臣罢了。”
联邦其实是帝国的一部分？
这一段，她从未在历史书上见过！
见到她好奇，凯撒大帝解释道，“这些只有皇家图书馆中才能看到。联邦几大世家，是在帝国建国初期分裂出去的，不过路易先祖和他们做了约定，除了加图索皇族和他们内部，没人知道这件事。
他们不认同帝国供奉神祇的方针，但实际上，掌控联邦的几大世家都有各自供奉的神。”
说起最后一句话，语气轻嘲。
云奚，“什么约定？”
“不知道。”凯撒摇头，指了指自己脑子，“真正的盟约内容和谈话，也许现在只有他知道了。不过你可以去皇家图书馆的顶楼查一查。”
凯撒不说，她也要去。
她来帝国，本来就为了去皇室珍藏的图书馆查永恒炽阳的资料。
不过临走之前，云奚又多问了一句母亲的宫殿。
她本来打算用蓝金玫瑰打开图书馆后，再将它按母亲的遗愿埋在她的故土。但是现在凯撒大帝已经向她开放了皇族的权限，她不必带着母亲的玫瑰了。
凯撒手指一紧，“……这是你母亲的花园。”
他看向云奚，声音问得很轻，
“姐姐，她有什么愿望吗？”
第269章（已修）
“她想回家看看。”
云奚拿出了母亲那枚蓝金玫瑰。
凯撒接过来, 看到蓝金玫瑰花蕊里的两个牵手在一起的小人，笑了。
“这是我刻的。”他道，“我们是双生子。加图索皇室有一种特殊的基因病, 双生子只能活一个, 因为在母胎中，其中一个就会疯狂汲取同胞兄弟的营养发育。”
“因为我, 她比正常人更加虚弱，甚至因为血脉退化遭到怀疑, 被困在行宫。医疗官预言她难以活过二十岁，但小时候, 拥有更多健康的我却比她还要懦弱, 需要她的安慰和保护。”
“我们是世界上最亲的亲人，我们血脉相同, 知道对方所想, 能感受对方的欢欣和痛苦。我一直在想, 怎么延长她的生命，补偿我的亏欠……那一年听到噩耗, 我一直以为是噩梦成真了。”
塞勒涅失踪正好是二十岁。
云奚看见凯撒大帝面露缅怀，眼神非常纯粹。
并不是如木偶师他们所猜的爱慕。
是单纯的、浓烈到极致的血脉亲情, 只是因为过于浓烈，这份感情变得偏执执着了。
他们一定有一段深刻的记忆。
但凯撒皇帝并没有打算继续说，两人一起把这朵蓝金玫瑰埋在了小花园里。
云奚，“母亲没有死在二十岁。”
风拂过玫瑰园, 穿着整肃礼服的俊美皇帝站在原地，身体像是一柄笔直长枪, 垂着眸，“那些复活实验室, 也该停了。”
他放下了执念。
“这是为你铸造的，专属于你的徽章。”凯撒将新的蓝金玫瑰递给云奚。
“用这个可以去皇宫任一地点。我已经给你开放了权限。”
他早看出了，云奚好像对图书馆特别感兴趣。
接下来的几天，云奚给小伙伴们发了个消息后，就一直泡在皇家图书馆犄角旮旯里查阅资料了。
厚得跟板砖一样的各种神史杂记看得她头晕脑胀。
当然，她还没有忘记答应给兰洛欧的项圈，设计完后，加工和寻找材料都需要一定时间，云奚并没有经验，只能早早设计。
在查找资料的过程中，顺便画两笔图休息一下。
皇族的图书馆建设得非常大，室内恒温，还有透明的阳光花园房和大型毛绒沙发休憩，会有机械人送吃的和饮料，吃喝睡都能解决，云奚干脆在里面住下了。
结果住了两天后，云奚突然收到了叶空青的通讯。
【学妹，你在哪里？】
云奚本来想回答，却在要打字的那一刻，发现不对劲。
明明在进来图书馆之后，她就立马给大家发了消息，可叶空青却像是不知道一样。
她迅速翻看了一遍所有信息记录，发现了不对劲。
——没有消息。
除了叶空青这一条信息外，自打她进入后就没有接收到其他消息，当时她专注于找资料，并没有在意。
但是，以石多多他们的话痨程度，知道她留在了帝国皇宫，最少也会轰炸她四五条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可她的光脑，安静得可怕。
这几天，她按照神史的索引努力去翻找昭烈有关的资料，但是一无所获。她一直只当书太多，但……也许是被藏起来。
云奚看向玻璃花园外。
阳光明媚，温暖的光束透进来，将周围装饰的植物晒得生机蓬勃，几颗变异吊兰的藤蔓从吊篮中垂下，从休息区看书的人一抬眼，就能看到雅致的景色。
在沙发旁，雪白的绒毛地毯铺在地上，一半晒到太阳，毛尖甚至亮起细碎的光。可以供人躺下或者休息，很适合穿着睡衣休闲看书。
云奚将手上的《诸神名录》放下，赤脚踩在毛毯上，径直向观植区走去。
这是一个嵌在图书馆最顶层的球型玻璃阳台，不仅白天可以观景，晚上还可以观星。
她走向玻璃台边缘，从这里可以俯视下边的景色，钟楼和神像隔得非常远，从这里只能隐约看到轮廓。
看了几分钟，云奚转过身，刻意从藤蔓中穿过。
这种观赏植物姿态优雅，气味能松弛神经，经常被摆在图书馆，但是它们的藤蔓上却长有锯齿，容易在皮肤上划出红痕。
云奚面不改色地踩过去。
柔软的藤蔓两边的细小锯齿在空间中折叠，没有划过一点肌肤。
云奚眯起眼睛。
自打进了图书馆，每次她一到九点就困了。之前她以为是用脑过度犯困，现在想来，不一定是她的问题。
她一如平常地回到沙发上，不再翻阅资料，而是闭上眼睛将自己意识沉浸在了神明家园。
必要的资料被藏起来了，她就算看太多也找不到自己想看的。
神明家园。
小眼球正趴在自己房子上小憩，柔软的触手遍布房子四角，将自己的小房子包得严严实实，眼珠子在最上面，警惕地左右巡视。
在祂周围，还有散落的战斗残骸，地好像被犁了一遍。
云奚努力辨认了几眼，看见残骸里面有布片。
她看了眼家园日志。
【古神残骸（右眼）对风暴之主（穿戴新衣）出手，导致风暴之主的情趣皮革胸带损坏】
【愤怒的风暴之主对古神残骸（右眼）的小屋发起攻击】
【愤怒风暴之主目睹生命之神（穿戴新衣）站在屋顶，白色西装完好无损，恶向胆边生，向生命之神挥出风暴】
【生命之神的西装破损】
【生命之神心情值跌落，加入战场】
【……】
【战斗结束，家园破坏度+50】
云奚：“……”
头好痛。
她无语地看了眼小眼球。
所以，小眼球是怕被其他神弄坏自己的房子，将自己的身体贴在了小屋表面当护盾了？
这到底是祂住房子还是房子住祂啊！
云奚不解且大为震撼。
算了，祂乐意就行。
云奚看着和护崽小母鸡一样的小眼球，用意识戳了戳祂。
小眼球的瞳孔瞬间转动，紧紧黏在房子表面的触手试探地扬起，小心翼翼地戳着空无一物的空气。
云奚用意识摸了摸它的触手。
原本胡乱飞舞的触手尖瞬间高兴地冒出粉红色。
“叽叽。”
云奚陪祂玩了一会儿，才用意识和祂交流。她在心中算好神明家园和现实的对应时间，让祂在特定时间‘叫醒’自己。
古神的攻击直接作用于意识，不管她睡得多死，只要小眼球试图侵染神明家园，污染她的意识，她就能醒来。
被克里斯操纵，光脑和闹钟不一定可信，最大的威胁小眼球反而成了最可信的东西。
听到云奚的要求，小眼球原本兴奋的触手瞬间委顿，团吧团吧蜷缩成一团。
猩红的眼睛里，裂开的深痕委屈地收缩。
祂以为云奚在试探祂，又在考验祂的忠诚。
明明最近祂十分乖巧，没有再做坏事。撕了羽蛇的衣服不算。
云奚：“……”
看着小媳妇样的小眼球，云奚不禁反思。
她之前是不是应该对祂好点？
谁敢相信这个谨慎到胆小的眼球是古神右眼？
云奚安抚了好久，承诺事成之后还会奖励祂衣服，小眼球这才犹犹豫豫答应。
然而，等她意识从神明家园中退出，云奚才琢磨过味。
最开始，祂可能确实是怕她又在设关考验祂的忠诚。但后来，祂完全是为了自己谋福利吧？
再次吞掉左眼后，祂的智商倒是长了不少。
云奚突然想到，要是，古神一半以上的身体，被小眼球同化，那小眼球，到底是古神还是小眼球？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云奚画着设计图，轻轻打了个哈欠。
日光逐渐隐没，玻璃花房亮起柔和的灯光。
透明的玻璃天顶外，夜幕深邃，群星闪烁。
纯白的地毯，幽蓝的光芒一闪。
浑身散发浅光的透明虚影凭空出现，祂手足都带着锁链，每走一步，身体就凝实一分，嵌在脚踝手腕上的锁链则晃荡地悠悠作响。
柔顺的银发在身后松松垮垮地绑了个麻花辫，发梢末尾几乎垂到了地上，长袍宽松，身姿修长。
克里斯瞥了眼云奚早上‘不小心’踩到的藤蔓，忍耐了一会儿，压制住了将它们都切掉的想法。
然后看了眼放点心的桌子。
上面放了许多点心，但主人似乎对其中几样特别偏爱。
大多只是浅尝辄止，中间的水晶豆沙糕和葡萄汁都所剩无几。
见自己做的食物最受喜爱，克里斯眼眸一弯，唇角轻轻翘起。
“滴滴。”服务机器人来进行清理。
克里斯伸手一挥，机器人就像是迷路一样打转，最后原地转身离开。
祂轻轻哼着歌，轻车熟路地收拾茶桌，将食物换成了新鲜出炉的点心和饮品，又将软毯铺瞒着整个玻璃花房，这才走到云奚旁边。
在祂旁边，飘着一只球，黑色迷雾在封闭的球型空间内聚散，
“大人，我可以走了吗？”
“嘘。”克里斯伸手竖在唇中，唇角微微翘起，“她在睡觉。别吵醒祂了。”
“她沉浸在梦里，不会醒来。”被封锁在黑球中的梦魇之神小声辩驳，却不敢大声惹了身前的人。
祂被黑暗之主清算，关键时刻被救下了一部分神体，原本以为重获新生。结果没想到，才逃出狼窝又入了虎穴。
时空主宰看着好说话，对堕化的神明也一视同仁，但其实比黑暗之主还危险。
整整好几天都被困在了密闭空间，做一个催眠器，只是因为——这位主宰觉得这个人类需要按时睡觉！
作为一名神，梦魇简直觉得自己要疯了！
“安静。”温和的声音。
和声音相反的是，困住祂的密闭空间在瞬间加强，祂的声音被封锁。
梦魇：“……”
祂以神生无望的心情默默看着对面的时空主宰。
看着祂俯身，揽住人类的腰，将昏睡的人类扶起来。
然后，一个精致的瓷盆凭空出现，里面已经装好了热水，冒着氤氲的热气。
梦魇迷茫地睁着眼睛。
祂一直看不懂，这位性情古怪的主神想干什么？
然后，祂看见，这位时空序列的主神，在人类面前半跪下来，骨节分明的手托起了……少女的脚。
梦魇：惊恐！
第 270 章
没有理会惊恐的梦魇之神。
克里斯屈膝半蹲, 过长的银发因为祂的动作迤逦在地上，微垂的眼睫下，注视的瞳孔闪耀着蓝色天鹅绒的缎光, 双手轻轻地握着那只脚, 没入盆中。
就在脚掌触碰热水时。
踢踏。
被祂握在掌中的脚掌一缩，掀起一片水花溅到祂脸上。
克里斯平静的双眸闪过一丝惊讶, 十分迅速地重新抓住挣脱的脚。
本应该沉睡的人蓦地睁开了眼睛。
小眼球试图污染家园的提示在云奚脑中乍起，她猛地清醒, 在感知到右脚被禁锢时下意识踹了过去。
图书馆、对小眼球的命令……睡前做的一系列安排浮上脑海，在脑子清醒的瞬间, 因为入睡而模糊的视野逐渐变得清晰, 果不其然地在对面看到了熟人。
克里斯。
她低头一看，后背几乎炸起一片鸡皮疙瘩、
她的右脚, 正被牢牢攥在克里斯手中, 嘀嗒嘀嗒往下落着水珠。
握住她脚掌的手修长苍白, 线条优美，手掌宽大, 祂微凉的体温透着那一层薄薄的皮肉传递向她脚掌血肉。周围潮湿的热气还丝丝缕缕攀附而上。
刚才她醒来时踢溅的水花沾湿了祂的神袍，额发, 还有几滴水珠顺着祂饱满的额头、白皙的鼻尖、绯红的薄唇往下落，在上面弯曲成一道道扭曲的水迹。
甚至连眼角红痣和眼睫上都沾了几颗。
既优雅，又狼狈。
梦魇之神瞬间屏息凝视，不敢说话了——哪怕祂知道在克里斯加固空间后, 祂的声音根本传不出去。
祂努力缩小存在感，恨不得在球型空间里浓缩成更微小的一团, 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时空主宰，却发现……时空主宰的反应和祂想的完全不一样。
人类的足尖几乎踹到了祂的下颚, 就这么稳稳被握着，也没有挪开，就这么悬停在分寸距离，再近一点可以点在祂饱满的唇上。
这对于神来说，可以算得上是不可原谅的亵渎和冒犯。
而祂的表情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银发柔披，蓝眸温和，唇角微微弯出极为礼貌地弧度，既没有被溅一身水的羞耻恼怒、也没有看到沉睡之人醒来后的惶恐担心。
平和温柔，毫无负面情绪。
甚至还有心情弯起眼睛打招呼。
“奚奚。晚上好。”
“是做噩梦了吗？怎么突然醒了？”温柔体贴的声音，关切地问询。
梦魇之神却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寒和恶念。
祂毫不怀疑，只要那个人类承认做了噩梦，这个亲切温和、浑身上下毫无攻击欲的主神，下一秒就会拿祂开刀！
尽管祂确认自己只是让那个人类陷入梦乡，并没有赋予她噩梦。
但梦魇还是忍不住密闭空间里汗流浃背地反复回想，自己有没有一不小心用错了力量。
就算被时空主宰抓住后，祂表现得再温和，嘴上也只是礼礼貌貌、甚至用上敬语地表示——只是请祂帮一个忙。
但是，一开始就直接被封印在空间里，完全没有任何拒绝机会的梦魇，不会真的认为时空主宰是什么温柔好商量的主神。
祂实际上，和祂们的暴君一样专制、不容忤逆。
只是后者霸道像是一把开锋的刃，锐气逼人，说一不二。
而时空主宰，表面礼貌询问，但是不会给任何选择的余地。
“我没有给这个人类施加噩梦。”再次确认自己没有做错，梦魇之神低低出声，“是有一道比我更强大的精神体，唤醒了她。”
时空主宰没有回头，但梦魇知道，祂听得见。这是祂制造的空间，虽然被屏蔽了向外传出声音的功能，但是时空主宰对自己创造的空间有绝对掌控力。
没有回头，是因为——
祂的答案，并不重要。
梦魇之神紧张地看向云奚。祂大部分身体都因为堕化被黑暗之主削了，就剩这么一点还有理智的，被时空主宰偷渡了出来，如果最后一点身体消失，祂就相当于完全死亡了。
正当祂如坐针毡等回答的时候，就看到了，那名人类，毫不客气又一次向时空踹了过去。
梦魇之主尖叫鸡：“！！！”
可惜所有的声音都被空间壁垒拦了下来。
“克里斯。”云奚挣脱不了克里斯的手，干脆摆烂了，一脚狠狠踩住祂肩膀。
她坐在沙发上，和屈膝蹲在沙发前的克里斯相比，显得居高临下。
云奚黑瞳又冷又亮，“我一到点就睡觉了，一直都是你搞得鬼？你又想干什么？”
水珠洇湿肩膀上一片雪白的布料，肩上几缕细碎的银发也被拉扯，扯到头皮带起拉扯的轻微痛感。
嘶……
克里斯的喘息一瞬间微促。
夜色下，暗蓝的眼睛像深邃的蓝宝石一样，微微发亮。
然而脸上的表情依然平静又柔和，挂着清浅包容的笑容，镇定得像是一尊永远不会变的雕塑。
“奚奚。有节律的睡眠，更符合人类身体的生物钟，有助于延长这具身体的使用寿命。”祂声音平和，像是包容着无数耐心。
云奚却感觉头皮发麻。
身体使用寿命？听起来就像是，会报废的机器躯壳一样。
“而且，健康的作息和饮食，这不是你自己的愿望吗？”克里斯微笑着，压低自己的气音低低道。
祂苍白微冷的手指慢慢拂上云奚踩在自己肩膀上的脚背，像是蜿蜒的冷血动物在皮肤上爬行，
“我一直，一直，都在实现你的愿望。”
云奚：“？”
见云奚一脸困惑的表情，克里斯弯唇轻声提醒，“曾经。你从厄塞身边过来时。”
云奚仔细回想了一下，脸色微微一变。
那是游戏里。
完成厄塞的主线，进入到下一part时。克里斯的变态还没展现过来。她一边熬夜一边心悸一边心虚，身体想要睡觉，意志让她撑着一口气，准备打通关所有支线。
克里斯询问她有什么愿望。
页面跳出了个输入框。
这是难得的，不是选择式，而是让玩家自由输入答案的对话框。
她以为这是游戏的彩蛋。
抱着看看对面会有什么反应的想法，她将当时最朴素愿望敲了进去。
不过让她失望的是，对面没有针对式反对，屏幕里，优雅的时空之神抿唇微笑，
“这就是奚奚的愿望吗？我知道了。”
当时云奚是很失望的。这几乎是一句万能的回答。她猜测，不管输入的是什么，角色都会用这个回答回复。
结果没想到这个大坑，原来在这里埋着呢！
这个现实，比她当时没得到回复，还更让人失望啊！
“奚奚，你做不到。所以你需要我。”克里斯温柔地垂下眼睛，束拢的银发因为之前的交锋略微凌乱，柔滑的银发滑落，蓝眸如海。
祂像是哄孩子一样，握住她的脚，重新放在热水氤氲的瓷盆中，“我会照顾你。”
“尤克希尔古板无聊、亚特斯骄纵愚蠢、律白理性无情、兰洛欧禁情割欲、昭烈冲动鲁莽、厄塞……呵呵。”
克里斯轻轻笑了两声，慢条斯理地揭短，
“就算再过百万年，祂做的食物也无法入口。”
六位主神都被克里斯数落了一遍。
祂桃花眼弯起，眼角一点红痣艳丽夺目，薄唇间露出洁白的齿，
“奚奚，只有我，最合适。”
云奚：“……”
梦魇之神：“……”
这是祂能听的吗？
祂好想逃，但是逃不掉。
云奚深吸一口，发现克里斯唇角噙笑，却一点没有心虚的意思。
祂是真真正正这样想的！并不觉得这样做错了什么。
云奚皱起眉，冷道，“你让我昏睡前，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克里斯半蹲着，上半身笔直而优雅，眼眸弯弯，“奚奚。你在许愿时，就无法控制自己。征询你的同意，就无法实现你的愿望。
我只能这样照顾你。”
“人类总是这样不是吗？”克里斯俊美的脸带上了叹息和悲悯，“我见过时空洪流中无数的人类。
人类本性中就会做出反理性的事，总是下定决心，制定计划，却毫无执行力。明知道错误，却义无反顾地朝着错误的方向继续前行，重复踏入同一个陷阱，再懊悔交加。例如过度肥胖却暴饮暴食。”
云奚眼睛一闭，喉头一哽。
嫩爹！无法反驳。
克里斯温柔道，“但这样的方式，既能实现你的愿望，又不会让我们产生矛盾。”
云奚看了眼克里斯，“不会产生矛盾？”
克里斯微笑，“如果，你没有醒来的话。”
云奚寒毛直耸。
如果当时，她不是玩的游戏，而是在游戏中，能看透克里斯吗？
也许……她真的不会发现。
克里斯足够完美，不论是情绪价值还是物质，只要祂愿意，都完全可以提供。
就算是用手段改变别人意志，也只是像温水煮青蛙一样，慢慢引导事情往祂希望的方向发展。
如果不是隔了屏幕，身在其中，很难发现他的异常。
第 271 章
云奚拧着眉头。
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默, 四周极其安静。
时间好像凝滞静止了。
克里斯并不喜欢这种过分安静的氛围。
“奚奚……为什么会生气呢？”
克里斯半跪着，仰着头，平静温和的蓝眸仰望她。
“我是在帮你实现你的愿望。”
祂脑后的银发本来就束得不紧, 此时光滑的缎带早已彻底散开, 银白的发丝像是绽放的花蕾，铺在雪白的地毯上。
仰起的脖颈修长, 纤秀白皙，能看到微微凸起的喉结, 还有浅浅的青筋。
云奚目光扫向祂脖子，突然恶劣地升起一个想法, 比起兰洛欧, 克里斯更适合戴上项圈。
从洞悉一切、掌控万物的傲慢到垂下头颅，带上代表管制束缚的项圈。傲慢之人折断头骨, 一定非常美。
云奚本来并不觉得自己是个这么恶劣的人, 但是克里斯总能平静地激发她心底最恶劣的想法。
“我不需要。”云奚冷冷淡淡地道。
她恶向胆边生, 看着在自己面前仰起、一脸平和的脸，伸出手, 五指掐住瘦削苍白的下巴。
入手的触感光滑如玉，微微带着凉意。
这近乎上位掌控下位的姿态, 并没有让习惯掌控的时空主宰出现任何被羞辱的恼怒，祂反而适从地将整个脑袋的重量亲昵地放在云奚手上，唇角轻轻翘起，包容柔和的蓝眸含笑看向云奚, 眸底微微发亮。
少女冰冷的脸上面无表情，倾身俯视祂, 漆黑的眼睛又黑又亮，像是一柄锋利的利矢, 眸底深处燃烧着静默的暗火。
“你确定是在‘帮我实现愿望’？而不是在满足你令人窒息的掌控欲？”
克里斯银白的睫毛轻轻抖了抖，深邃的蓝眸像是一汪看不到底的深湖。
云奚甩开了下巴，然后拍了拍手，冷漠道，“这么久了，你一直都没有变。”
“原来奚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一直对我这么警惕。”克里斯微微垂下头，映着浅光的宝石耳饰随着祂的动作滑落，显出几分忧郁和温驯。
甚至有些委屈。
祂双瞳像是破碎的蓝宝石，里面的星光彻底熄灭。
克里斯的脸俊雅柔和，单看祂的模样很难升起警戒心，当祂露出抑郁脆弱的情绪时，很容易叫人心生同情，但云奚却并不会被祂外表欺骗。
祂也许是真的委屈，认为自己是在帮助她，却被她误解、警惕、厌恶。
祂某种意义上像极了反社会人格，普通罪犯是意识到错误但为了利益铤而走险，而反社会人格自有一套逻辑自冾的世界观，根本就不认为自己有错。
他们只是在践行自己的观点而已。
云奚冷漠看向她，
“一个时时刻刻都想控制、操纵你的人，我不该警惕吗？”
“就算你建造的世界再庞大。”云奚双眼冷漠，“你做的一切，都和囚禁没有区别。”
“原来奚奚是这样认为的吗？”出乎意料的，祂笑了。
克里斯站了起来，双手垂落，手指尖还嘀嗒嘀嗒掉落着水滴。
“哪怕是为了保护，也是一种错误，对吗？”
祂唇边闲适优雅的笑弧消失，云奚发现祂的目光前所未有地认真起来了。
云奚直觉这也许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克里斯好像话中藏有其他深意。
她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克里斯已经自己开口了。
祂粲然一笑，薄薄的唇再次翘起，唇珠饱满，让祂的笑容显出几分散漫随意。
好像刚才严肃认真的模样只是云奚的错觉。
祂微微歪了歪头，轻笑，“可，哪种智慧生物不是在被囚禁呢？”
“在人类没有踏出星空之前，被困在星球之内，不也是被囚禁在母星中吗？哪怕如今，依然有人类终其一生，不会离开自己的星球，甚至不会离开出生的城市。
所有生物都是被困在或大或小的空间内。你看，他们无知无觉，就不会感觉愤怒。”
克里斯说的还真没错。
在她所在的鸣海星，几乎有一半以上的人一辈子都不会踏出星球，生于此，长于此，最后埋葬在那里。
不过……
云奚摇了摇头，否定克里斯的说法，“愿不愿意离开和能不能离开是两码事。”
“选择权在每一个自由的个体，而不是在别人。”
“就像人类数千年前，明知道星海危险，不也依然踏出了星球。”云奚看向祂，“也许有人愿意偏居一隅，安稳生活，但是人类探索星海的脚步从没停下。”
她顿了一下，补充，“哪怕星空中有辐射有虫族，危机环伺，向往自由的天性也会源源不断驱使人类离开‘笼子’，而不是偏安于母星的‘保护’之下。”
她不觉得自己三两句能扭转克里斯的想法。
但是，克里斯知道的秘密很多，而她正好需要那些讯息。
只要稍微撬动一下祂，都有益于她收集讯息。
但她没有想到，克里斯听完后，那双幽蓝的眼瞳专注地望向她的瞳孔，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
“既然如此，奚奚，你为什么不开放这个笼子？让人类自生自灭？”
云奚一愣。
什么意思？
“热水要冷了。”克里斯突然瞥向了瓷盆。
里面原本冒着热气的水已经放凉，蒸腾的雾气几乎消失，只剩下几缕袅袅白雾。
祂再次蹲下来，苍白的大掌轻柔地握住了云奚的脚，微微偏过头，微笑，“先洗完再谈吧。”
云奚脚趾动了动，因为被克里斯握住一只脚，鸡皮疙瘩再次从脊椎骨炸到了头皮。
明明现世里足浴按摩也很正常，不知道为什么，克里斯这样做，她就头皮发麻。
可能是游戏中被支配后遗症了。
她看向克里斯。祂满身秘密，而且祂不想说，没人能逼祂说出来。
云奚，“……我自己来。”
克里斯露出失望的表情，像是一位孤独已久的空巢老人，“我已经很久，没有亲手照顾过奚奚了。”
你这什么怪癖！
总归给她洗脚，吃亏的又不是她。
“……你来吧。”
克里斯双眸瞬间弯出粼粼笑意，像是一弯游鱼游进了眼睛。
三分钟后。
可恶，克里斯的手法……竟然非常棒。
她甚至觉得，她前世去的按摩店完全可以关门大吉了，在时空主宰面前，它们简直毫无竞争之力！
祂真的没有滥用权柄，去偷窥星际上下几万年按摩师父们的独家技术吗！
云奚在脑中为她前世花的冤枉钱稍微心痛了一会儿，视线余光就瞥见克里斯瞳仁里亮着一点光，笑眯眯看向她。
“不止是手脚。”祂温柔的视线从上到下打量她，弯起眼睛，“身体所有部位，我都能够帮奚奚放松。”
云奚，“……”
“说正事。”云奚偏过头，无视来自克里斯的堕化，“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克里斯用软巾擦拭着手上的水痕。
“这个宇宙，就是一个巨大的牢笼。”克里斯压下眼睛，“隔绝撒亚戈斯与人类的牢笼。”
撒亚戈斯，云奚曾经听小眼球说过。
这是祂的‘真名’，也就是古神的名字。
克里斯慢条斯理，“撒亚戈斯从没有真正的降临。落在这个世界，其实仅仅只是祂阴面的一部分。”
云奚心中升起寒意。
那么多分开的身体碎片，差点将宇宙搅得天翻地覆，竟然还只是……本体的一部分？
她以前曾经想用小眼球一点点吞噬整个本体，但，如果这个世界的‘古神’也仅仅是一部分的话，到底是小眼球同化古神，还是古神同化小眼球就很难说了。
云奚抿唇，抓住了克里斯所说的关键词，“阴面？祂还有阳面？”
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在说到阳面时，克里斯唇角的微笑似乎变化了一瞬，眼瞳晦暗不明。
“撒亚戈斯的阴面，是混沌与无序，对于人类而言是负面的能量。而祂的阳面的，与阴面相反，是正面的力量，代表有序和孕育。”
“祂永久地陷入沉睡，双眼交替睁开。当阴面的左眼完全睁开时，所有宇宙归于混沌。阳面眼睛睁开时，生命孕育，宇宙重启。
不同维度的宇宙空间，亿万生灵，在睁闭眼中轮回。”
克里斯嗓音温和，像是讲故事一样娓娓道来。
如果不是祂话中的宇宙就包括她现在所在的宇宙，云奚会很享受听这样瑰奇的神话故事。
但是一关联到自身，这感觉就立马不一样了。
“这个世界，本来应该已经毁灭重启。现在依然运行，是因为，它是被这片星空的意志强留下来的……”
克里斯看向云奚，瞳孔深深，声音徐缓低沉，吐出四个字，
“一个奇迹。”
“星空也有意志？”云奚有些惊讶。
听到她的话，克里斯弯唇笑了，这次笑得和以往云奚看到的都不一样。
“有。”祂声音变得格外轻。
“一般的宇宙没有意志，只是遵循着自己的秩序运行。但是一些久远的宇宙有可能会孕育出自己的意志。
嗯，有些宇宙意志，还格外地……”
克里斯顿了一下，声音像是从舌尖绕了几圈，才笑意盈盈地缓缓吐出来，“叛逆。”
第 272 章
“你说的叛逆, 什么意思？”云奚直觉克里斯说的叛逆，应该是说的他们所在的宇宙。
“每当撒亚戈斯左眼渐渐睁开时，毁灭与疯狂会降临每一个宇宙。”克里斯柔顺地垂眸看着云奚, 微笑的模样像是一个睿智的学者, 手指在虚空一点，“这就是人类所说的污染。”
“大多数生灵都会走向灭亡。只有少数幸运儿才能逃脱这场宇宙的终末浩劫, 到达宇宙之外的混沌……”
克里斯声音一顿，像是对‘幸运儿’三个字发笑, “不，也许不能说幸运儿。”
“族群灭绝, 失去保护自己的宇宙, 到达混乱无序的混沌中，他们大多数人的结局也只是在永恒的漂流中散失理智, 最后成为无序的一部分, 只有极少数生灵能保持理智到万千宇宙重启。
这些生灵中, 有的生灵将逃离视为幸运，但有的生灵却因失去了自己的家园而独活, 视这场存活为对自己的诅咒。”
“奚奚。”克里斯突然偏过头，看向云奚, 双眸幽蓝，“你觉得是幸运还是诅咒呢？”
云奚垂眸。
确实有一部分可能为从末日中逃脱而感到庆幸。
全世界灭亡，只有自己活下来，还不算幸运吗？
但, 那真的幸运吗？
所有亲友消失，失去家园, 一个人在充满危险的混沌中流浪，随时可能被吞噬同化, 这样流浪下去，就算是最开始感到侥幸的人，也可能将这份幸运视为诅咒。
“继续说宇宙意志。”云奚脑中快速将这件事过了一下，没有回答克里斯的问话，让祂继续讲。
探讨少数幸存者的想法对她来说毫无帮助，她对克里斯所说的叛逆的宇宙意志更在意。
如果这片星空的意志不想毁灭，抗拒污染。
也许，她还能从宇宙意志中找到一些对抗污染方法。
克里斯立即弯眸，“好。”
好像祂刚才只是随口一提，并不在意这个答案。
“这片宇宙意志听到了走向终末的生灵们哀嚎。”
说到这里，克里斯唇角依然保持着温柔含笑的弧度，声音越发轻柔。
祂眼睫却低低垂下，纤长浓密的银睫在祂蓝眸里投下一大片阴影，掩映了眸底的情绪。
云奚明显感知出，说到这一部分的时候，克里斯的兴致其实并不高。
“叛逆的意志不愿意顺应规律轮回。”
“这极其少见。对于每一个宇宙，重启轮回就像人类每日睡觉与苏醒一样正常。每次重启后，宇宙又会孕育出新的生灵。但祂对这一批生灵产生了感情。”
“为了保护这些生灵，祂的意志化为屏障，隔绝了来自混沌的污染。”
云奚皱眉，狐疑道，“你说的……是我们这片宇宙吗？如果污染已经被隔绝，怎么还会有异种？”
“宇宙伴撒亚戈斯左眼睁开而重启是规律。逆转规律，是一种抗衡。”克里斯伸出手，手中出现一个弹簧，然后将弹簧弯曲。
“就像这根弹簧，想让它保护弯曲的状态，必须不断施加力量。污染的侵蚀是一重重加深的，抵抗越久，污染愈重，反噬越深。”
云奚：“……”
按照克里斯的说法，他们这片宇宙已经病入膏肓了。
隔绝污染这条路已经行不通了。
她摸了摸下巴，思考，“除了隔绝污染，其实还有一个方法，让撒亚戈斯左眼闭上。”
可惜别说找到闭眼的方法了，大多数人类甚至都不知道宇宙之上有外神。
而且，娇娇蛇祂们从未说过撒亚戈斯的事，七神之中，似乎只有克里斯最了解。
同为七神，祂……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云奚审视的目光看向克里斯。
“撒亚戈斯睁眼是定律，不过，确实有办法能延缓祂左眼睁开。”
克里斯忽然道。
云奚眼睛咻地亮了起来。
一个宇宙从诞生到毁灭，不知道要经过多少个亿万年，说明撒亚戈斯睁眼的速度很慢，只要稍微延缓一下，就能为他们的世界挣来许多时间。
云奚，“是什么？”
克里斯微笑，不答反问，“你知道撒亚戈斯左眼如何睁开吗？”
云奚摇头。
克里斯，“被注视，被唤醒。”
“人类有句话。你在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克里斯唇角微翘，“当智慧生灵注视到撒亚戈斯，同样也会被祂看到。
这些生灵的情感、思维波动、以及对祂的呼唤，会成为唤醒祂睁开左眼的乐章。”
“还在星球上的人类距离撒亚戈斯最远。
但是，当宇宙中的生物发展到一定程度，他们的科技和异能探索的区域也会越来越广。”克里斯食指竖在唇中，“同时，他们与撒亚戈斯的距离也会越来越近。”
“越是优秀的科学家、强大的异能者、纵横捭阖的征服者，越容易看到‘祂’。看到‘祂’的生灵越多，祂投注在这片宇宙的意志就越多。”
“为了延缓祂完全睁开眼的时间。宇宙中会自然产生‘清道夫’。在一个文明的发展达到危险的临界点时，清道夫会对这个文明进行围剿。”
克里斯柔和的声音中却透着一股残酷无情，“长时间的清剿能够扼制文明的发展速度，或使文明倒退，甚至毁灭文明。
通过这种方式，能减慢智慧生命看到撒亚戈斯的进程。但对这片星空的文明来说，则表现为生存危机。”
云奚鸡皮疙瘩从手臂上蔓延。
她之前就觉得，虫族的进化实在太作弊了，既不容易被古神污染，又有近乎开挂的进化能力。在虫族背后，应该有另一个强大的背景。
克里斯的话让她心中浮起一个骇人的猜测，甚至也呼吸也紧绷起来了。
克里斯蓝眸温和地看向她，“而虫族，就是这个世界的清道夫。”
云奚长长吐出一口气，精神一阵恍然。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觉。
没有遇强则强的进化能力，无法成为高速发展的文明的对手。
本身就是为了规避外神污染而诞生的清道夫，所以不会被污染。
虫族上下等级观念严谨，大多数虫族并无思想，天生就是单纯的战争机器。
用直白的话说，它们没有思想，只知道服从和单纯的破坏，没有自己的思想，就不会去探索、呼唤古神。
哪怕古神主动呼唤，那也是对牛弹琴。
就算是控制虫族进攻的脑虫，比起是一个智慧生物，更像是一个塞满军事资料的指挥机器，它们没有个体的想法，一切行为都遵循着虫族的本能——破坏文明。
因为它们本身就是这个宇宙中的清道夫。
要说虫族之中唯一像智慧生命的，恐怕只有王虫了。但是王虫稀少，而且他们的思想和情感，也就比虫族多一点罢了。
帝国与虫族的交战史中，遇到的王虫本性其实都偏向于正常虫族，漠视一切，它们所有行动都像主机里的杀毒程序，永远只会遵照程序冷酷地清除一切障碍。
只是和相比其他虫族，王虫更具个体性与智慧罢了。像云冽这样‘情感充沛’的王虫极少，云奚猜测，也许这是因为云冽曾经被古神心脏寄生的原因。
从克里斯口中知道世界真相，简直颠覆她以往的认知。
但是，人族也不可能害怕古神而因噎废食，阉割自己。
就算知道虫族存在的意义，她也不愿意让云冽撤销对虫族的命令，坐看虫族进攻人类文明。
云奚深吸一口气，头一次感觉到了棘手。
他们的处境好像陷入了两难。
进，古神苏醒，宇宙湮灭重启。
退，虫族进攻，文明倒退。
“你之前说……异能越强大，越容易注视到撒亚戈斯？”
云奚梳理庞大的信息时，突然抓住了一个更令人汗毛耸立的信息点，背后寒气直冒。
“是的。”克里斯微笑，指尖绽放出两点光芒。
一枚指尖微如萤火，另一枚指尖则夺目耀眼。
“力量越强，在黑暗中越醒目。越容易被注视到的人，同样也越容易注视到祂。异能者和撒亚戈斯，在相互吸引。”
云奚：“……”
人类用异能抵抗污染，而异能越强大，越容易被古神注视，为这个世界引入污染。
越是抵抗，离灭亡就越近。
这则消息要是公布出去，不知道会引起星际间多大的动荡。
她忽然有些理解了，作为帝国开国皇帝的路易大帝为什么会变得偏执疯狂，成为古神教第一席。
在他看到的未来中，人类前方只有绝望和毁灭。
他创立的帝国，璀璨辉煌的文明，是被困在烈火锅釜里的飞虫，不管往哪逃都逃不过灭亡。
于是，他选择了另一条疯狂的路——成为古神信徒，将污染视为进化。
他想让污染迅速扩散整个宇宙，抛弃无法在污染中保有理智的人类，带领成功进化者的‘人类火种’离开这片宇宙，进入混沌，等待下一个宇宙轮回重启。
所以，古神教视自己为人类的救世主，哪怕是那些献祭牺牲的教徒，在生命最后一刻，也坚定地认为，自己是在为人类的未来牺牲。
路易*加图索，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第 273 章
不过, 也并非所有人都抱着和路易大帝一样的想法。
古神的教徒隐藏在星际各处，除了路易大帝这样坚定践行‘理想’的疯子，也少不了浑水摸鱼的家伙——不经意间察觉到了古神, 痴迷于古神的力量。
并非每个人都能知道古神的本质。古神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冰山, 人类站在不同的角度去看，窥见的深度也不同。
但是, 路易大帝无疑是与古神离得最近的，他将所有信仰古神的教徒, 用自己的方法召集起来。
“奚奚。这个世界也是一个巨大的笼子，保护着人类。”
云奚沉眸思考时, 克里斯沉淀星芒的蓝眸, 微笑注视向她的眼睛，修长的眼睫半掩, “但隔绝混沌的同时, 也困住人类。
信仰撒亚戈斯的信徒, 想要寻找生机的人类，却都不知道外面的危险, 想要打破屏障，离开这个世界。你觉得, 保护他们是对是错？”
这一句话，让云奚警戒心瞬间提到了最高。
她没有说话，克里斯俊美的脸已经贴了过来。
修长有力的手从她腰间环过去，透着薄薄的神袍, 云奚甚至能感受到衣料下劲瘦的腰身和微微垒砌的肌肉。
穿着衣袍时，克里斯看起来身形修长, 堪称纤秀。靠近之后，云奚才发现, 祂跟纤秀一点都沾不上边。
微凉的银发像绸缎一样滑过她的手臂，克里斯像是一条匍匐而上的蛇，平易近人、温柔包容的眼睛，带上了仿佛被误解的温柔母亲一样的委屈。
“我没有恶意，只是想照顾你。”
苍白的手指覆上了她的手背，轻轻抓着她的手往脸上一贴。
腕骨突出，秀美又宽大。
祂将半边脸贴卧在她掌心里，微阖上双眸，根根分明的银睫柔软地半阖，在柔和的灯光下投下拉长的影子，唇色饱满，气质破碎脆弱。
很难形容这幅画面。
祂既像是一个温柔慈悲的圣母，又像是个受到委屈后寻求安慰的孩子。
唯一的相同点，是柔软而没有攻击性。
祂在极力弱化自己的威胁感。
哪怕是耐心地给云奚解释这个宇宙的秘密，其实也只是为了和她解释自己的行为做铺垫。
这片宇宙的意志在保护人类，而祂，本意也只是保护她。
“如果奚奚，因此忌惮我，警惕我……”克里斯轻轻抬起头，蓝眸如海。
覆在她手背的手，带着她，从她脸颊向下滑，从脸到下巴再到……祂白皙修长的脖子。
克里斯依然保持着半蹲的姿态。云奚需要微微俯视才能看向祂的眼睛。
奚奚对祂抱有十分深刻的警戒。而祂，恰巧十分清楚怎么削弱自己的威胁感。
人类天然会对俯视下的对象降低戒心，而更警惕需要仰视的对象。
面对比自己更低的人，会天然提高对方的掌控感，让对方放松。
克里斯垂下眼睫，抓住云奚的手，抚向自己抬起的脖子。
像是一只引颈就戮的温驯天鹅。
“可以像对待控制你那只王虫一样，给我套上枷锁。”
这是祂献上的诚意，也是祂的投诚。
云奚：“……”
如果说兰洛欧提这个建议时，驯静的模样像是即将被献上祭台的祭品，那么克里斯说这句话时，云奚第一感觉是——祂更像是一条冰冷的蛇。
收敛獠牙，套上脖环，睁着冰冷的竖瞳，伺机而动。
明明娇娇才是真的蛇，但克里斯隐藏的气质，反而比娇娇更像是狡猾的蛇类。
云奚松开被祂反握住、覆在祂脖子上的手。
克里斯眸光闪了闪，却没有继续抓着她，而是顺从地松开。
出乎意料的，贴在祂喉咙上的手没有移开。
云奚上下摸了摸修长的脖颈。
克里斯蓝瞳立马暗了下来，像是风暴后又燃起了炽烈的火。
在祂手指渐渐攥紧时，就听到了清越的声音。
“好。”
云奚弯唇应下。
不管祂是真的认错还是假的，都可以趁这个机会，得到更多的消息。
他们的关系好像恢复了最初，没有之前暗潮涌动的对峙。
气氛变得平和安然。
克里斯眸子微弯。
“不过——”
云奚语气一变，“昭烈的资料是你藏起来了吧？”
就算图书馆的书再多，她也不至于翻阅了这么久，却一点关于永恒炽阳的资料都没看到。
“确实在我手上。”克里斯一怔，然后瞬间微笑，承认得毫不避讳。
云奚手伸出来，示意祂拿出来。
“隐藏祂的资料也算是你照顾的一部分吗？”
“并不是。”克里斯唇角含笑道。
祂悠长地叹口气，俊雅的脸上浮现无奈的表情，露出手腕上的火焰锁链，“但奚奚，总得体谅一下我的嫉妒和报复心吧？”
“我可是被昭烈与厄塞将我镇压数百年。”
虽然变态，但有时候，祂又诚实得可怕。
祂说话的时候，一堆资料凭空出现，重点查看关于永恒炽阳‘不落、永恒’方面的叙述。
只是让她失望的是，在这里并没有找到什么复活昭烈的方法。只有一段简略解释了永恒炽阳的‘不死不灭’，而且通篇叙述非常具有神典那味道，长篇大论简单地描述一下就是——
永恒炽阳在所有神祇中，不死不灭。
因为太阳的意志永存。哪怕死亡，只要意志存在，炽阳便永不坠落。
云奚：“……”
云里雾里。
她叹息一声，放下典籍，额头一凸一凸地疼。
她早就认清了，自己没有神学这方面的天赋。这些研究神学的啊，一个个都不说人话。
看来看去，都是一些车轱辘话。就像是她上辈子的毕业论文，本质是什么不重要，但一定要把一段简单的话写得深奥玄妙，看懂的人越少，越显得高大上。
看完那堆复杂玄奥的文字，云奚像是一只咸鱼失去了梦想。
“奚奚，牛奶。”一只修长的手，端着热牛奶放在她桌子上。
云奚扭头看向一身居家男妈妈气质的克里斯。
“这是你藏起来的全部典籍？”
“是。”克里斯微笑，将瓷杯往她方向推了推。
眼睛完成温柔的弧度，“奚奚知道的，我从不撒谎。”
确实不会撒谎，只是会用各种语言陷阱挖坑、诱导，巧舌如簧地洗脑。
云奚细细回顾了一下她和克里斯的对话，没有发现任何漏洞。
如果这些资料里并没有关于昭烈的复活的线索，克里斯也不至于藏起来。
云奚指节敲着桌子，双目紧紧盯着那一段话……
意志。
所有典籍都在强调意志。
难道是集齐所有意志，太阳就会重生？
云奚垂眸思索。意志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并不是实物，很难鉴定其存在。
但经过多次回收古神心脏，她隐约猜测，昭烈的意志应该是附着在祂的所有物身上，践行祂生前的心愿。
例如，镇压古神，还有……
“愿我的爱……光辉灿烂的自由”
久远的声音再一次浮现在脑海。
云奚猛地转头看向克里斯手上的锁链。
除了镇压古神、带来光明外，昭烈还有一道意志，近在咫尺她却一直没有意识到——
封印克里斯，还她自由。
这些封锁克里斯的火链上，同样覆盖着昭烈的意志。
之前克里斯只要接触她就会被火焰灼烧，但现在，随着祂力量增强，祂身上的锁链逐渐变成了装饰品。
祂已经有了挣脱封印的能力，却没有去掉手上的锁链。
“其实你现在已经不被影响了，没解开锁链……”云奚覆手在锁链上，入手不是灼烫，而是暖融融的温暖，“是因为这上面，附着昭烈的意志？”
克里斯轻轻弯眸，“是。祂镇压我，同样，我也束缚着祂。”
祂手指拂过锁链，“没有这部分意志，祂就不能重生。”
“不过，虽然我不会再被火焰灼烧，但其实，还是还是被祂镇压了一部分力量。昭烈在上面下了禁制，如果是我亲手解开，需要应付祂最后的手段。
当然，如果是奚奚，就不一样了。”
克里斯弯眸，看云奚，声音又轻又柔，
“不过，这只是祂的一部分意志。就算拿走这部分意志昭烈也不能复活。”
祂不喜欢被束缚，但同样，也不喜欢昭烈。
哪怕祂们……本来同为一体。
“奚奚，要收回吗？”克里斯将手伸给她，一副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顺从你的表情。
云奚嘴角抽了抽。
如果她拿回来，克里斯力量又会进一步增强，如果祂又想搞幺蛾子，会更难对付。如果她不拿回来，克里斯手上有把柄，可以限制昭烈的重生。
现在完全明白了便宜舅舅对克里斯的忌惮从哪里来。
时空主宰不撒谎，但祂阳谋。
克里斯太会操纵人心了。
云奚想到凯撒大帝的猜测，忍不住问，“玩弄信徒，操纵命运的命运之主也是你吧？”
除了克里斯，她想不出谁有这么恶劣的控制欲。
“我从未玩弄信徒。”克里斯摇头。
他们猜错了？
云奚狐疑。
“不过……”克里斯微笑，此时天光已经亮了。炽白的日光从玻璃窗外透进来，照耀在祂银发上，亮着纤毫银光，衬得祂温柔清俊的脸在发光。
“确实有一部分信徒，唤我命运之主。”
在祂声音落下时，空中突然浮现一道道纵横的经纬线。
秩序的领域迅速构建。
一只手拦下克里斯，横亘在云奚和祂之间。秩序的经纬化为锁链，缠住克里斯。
云奚看过去。
叶空青。
“滴滴滴。”在叶空青进来那一刻，她的光脑响起一片弹出消息的滴滴声。
叶空青脸上挂着社交的笑弧，笑意却不达眼底，精密的灰眸泛着理性冰冷的光泽，整理着手上的白手套，
“克里斯。囚禁他人的伴侣，是一种低劣的行为。”
第 274 章
被秩序锁链缠绕的克里斯看见突如其来的人, 身影隐没，俨然要直接跳跃那片空间逃出来。
“空间固化。”
就在克里斯身影要直接挣脱出来时，叶空青冷冷出声。
包裹克里斯的半透明规则领域场突然一亮, 克里斯快隐没的身影变得闪烁, 云奚觉得非常像是接触不良的电视画面。
两股力量在拉扯，一边要退场, 另一边则强留住祂。
虽然克里斯身上还有昭烈的封印，但是明显, 祂比转生成人类的叶空青力量更加丰沛。
空间封锁的新规则减慢了祂瞬移的速度，但祂的身形依然以极慢的频率闪烁, 趋近消失。
叶空青这次没来得及戴金丝眼镜, 他修长的身躯站得挺拔，显得冰冷又清冽。对克里斯的挣脱, 并不着急。
目光一扫克里斯身上若隐若现的火焰锁链, 瞬间分析出了情况。
“这是昭烈给你留下的封印？”
他没有直接给克里斯制定规则, 以祂为中心，规则的领域开始扩散。
云奚看见, 整个玻璃花房的玻璃，在规则之下开始慢慢改变。
他们所在的半透明玻璃阳台的日光越来越耀眼, 就连云奚都有一种，被光芒刺得睁不开眼的错觉。
一块块拼接的玻璃，精密地开始变化，变成一面面凸透镜。
散射的光线被一块块凸透镜汇聚起来。
最终, 炽白热烈的日光一束束照在克里斯身上。
原本缠绕在祂四肢的火焰锁链像是加了热油，腾得一下燃烧得旺盛起来了。
日光照耀之下, 太阳的意志灼灼耀眼。
克里斯原本快消失的身影定在了原处。
“所以……我讨厌阳光。”克里斯叹息一声，祂被拴紧的手腕上出现被灼烫的痕迹, 那些火焰开始舔舐祂的皮肤。
力量被双重限制。
祂失去了在空间中随意跳跃的能力，却还在移动。
只是移动的速度慢了许多，之前克里斯消失就是一瞬间，没人能捕捉到空间的波动，但是现在，祂像是从水里落到了沼泽的鱼，全身上下加满了负面debuff，原本一甩尾就能游出十几米，现在却只能一点一点哼哧哼哧地挪。
虽然祂还依然倔强地保持着优雅的姿态。
但这明明倒霉还要努力保持下形象的倔强反而给云奚看乐了。
克里斯注意到她的压抑不住的嘴角，一脸无奈地看向她。
祂慢条斯理地挣脱了那些规则化作的锁链，姿态优雅。
“律白。好久不见。”
克里斯微笑看向叶空青，温和地打着招呼，
“这就是你转生成人类后，学到的待客之道？”
祂目光扫了一圈身边忽隐忽现的秩序线。
叶空青正在检查云奚。
回去之后，他在星网上的赛场录播看到了队伍分开后云奚队伍的后续，认出了峡谷中和厄塞战斗的克里斯。
看到视频里，克里斯流畅地说出‘未婚夫’三个字时，祂就确认了对方身份——
一个情敌。
在收到云奚去皇室花园的消息后，祂有意地间隔发送消息后，在一直没有收到云奚回复后，便立即推断出了克里斯的伎俩。
祂困住了奚奚。
听到克里斯的话，叶空青转过头去，俊美清冷的脸露出一个客气的微笑，唇角勾起完美的弧度，矜贵的声音优雅又冰冷。
“如果你指，对非法囚禁我伴侣的垃圾礼貌，转生的这些年，确实没有学会。”
克里斯温柔的眉眼间是淡淡的疑惑，清俊的脸像是一朵纯洁的月下白昙。
嘴角笑容清浅，明知故问，
“你的伴侣……你不是只有亡侣吗？”
“……”
握住云奚的手瞬间攥紧。
云奚在这一刻明显感觉，叶空青修长挺拔的身躯，在一瞬间紧绷得像是一块大理石。
克里斯唇角笑意更深，祂朝叶空青伸出手，“你的理性和无情，害死了你的伴侣。把奚奚还给我，你不适合照顾她。”
所有主神都知道。
秩序之神冷静理智，甚至理智到冷酷。
但祂唯一的逆鳞，就是伴侣的死亡。
那是覆盖在祂的理智之上，挥之不去的阴影。
叶空青的眸子几乎瞬间冷了，眼中社交性质的笑弧湮灭，只剩下寂静的冰冷。
银灰的眼瞳里开始蔓延细密的雪花纹路，像是机械的纹理。
比起已经逐渐‘学会’人类的情感，会用温和的外表伪装自己的叶空青，现在的祂更趋向于那个冷酷理智的秩序之神。
只是，现在，向来以理智冷静闻名的秩序之神，身体却在微微颤抖。
流畅的下颚紧绷，牙齿用力咬紧，双目荒凉死寂。
周围秩序构建的领域受主人心绪的影响，开始不稳。
克里斯唇角笑容更盛，剔透的蓝眸包容宽和地看向云奚，像是在看一名叛逆的孩子——看吧，只有我，最适合照顾你。
其实克里斯最强悍之处，不是祂的智商或者权柄，而是祂强悍的心态。
祂心理几乎强大到没有弱点，却极会戳中别人心中的软弱之处。
曾经的律白足够理智也足够冷静，非常克制克里斯。但偏偏现在，祂心底留下了极大的漏洞。
对于律白的弱点，克里斯是一戳一个准。
云奚深吸一口气。
她看了眼身边情绪沉寂的律白。
祂一直将她的‘死遁’归咎于自己。因为这件事，哪怕看到了尤克希尔、亚特斯等神，祂明明心理什么都明白，却一直当做若无其事。
不管她找的理由有多么蹩脚，哪怕以祂的智商一眼就能看出漏洞，祂都会颔首一笑，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出来，顺从她的意思不再深究。
云奚将克里斯从容柔和的微笑纳入眼帘，伸出手，反身轻轻地拥住律白。
青年的腰身劲瘦，抱上去的时候，云奚才发现，祂体温有点凉。身上甚至带上了露珠的味道，应该是赶路时沾上的。
温暖的怀抱让被勾出梦魇的秩序之神一怔。
律白颤抖的身体慢慢稳定。
浓雾翻涌的眸底趋向平静。
云奚伸手拍了拍祂宽阔的脊背，在祂耳边安慰，
“放轻松，那不是你的错。”
另一边，唇角噙笑的克里斯瞬间笑不出来了。
就连唇角假笑的弧度也维持不住，面无表情的模样，让祂脸上那股假面般的柔和褪去，冰冷的表情是经久不化的积雪。
祂不大爱看这一幕，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
剔透冰冷的蓝瞳，突然像是一把利箭，射向一角。
角落里，一直在努力缩小存在感，趁着克里斯力量被削弱那一瞬，努力蛄蛹，带着囚禁自己的空间小球一起滚向角落的梦魇之神：“……！”
在那一瞬间，汹涌而至的危险感让祂甚至觉得，时空主宰会把自己宰了泄愤。
不过只是一瞬间，克里斯的表情就恢复如常了。
依然一副温和礼貌的模样，维系着亘古不变的微笑，气质柔和宽容。
攥紧着的、青筋暴露的手逐渐松开，神情放松。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之前那恐怖冷酷的表情，而神明的记忆是不会出错的，梦魇差点都要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见克里斯注意力没有继续放在自己身上，继续努力滚着空间球跑路。
克里斯看向明明已经镇定下来，却依然享受着安慰的律白，眸底闪烁冰冷的幽蓝微光。
攻击律白的痛点，确实能影响祂的情绪。
但是……祂完全没有想到，对方会因祸得福，反而会获得安慰。
克里斯收回目光，视线一瞥旁边的茶几。
上面，整齐地摆放着保温的红茶、糕点。
祂牵扯着锁链，缓慢但坚定地走向茶几，到出了一杯热茶。
然后顶着周围的规则压力以及手脚腕上锁链的拉扯，若无其事地向前方走了过去。
在祂走过来那一瞬。
浑身轻轻颤抖、被拥住安慰的秩序之神，灰眸瞬间睁开，冰冷地看向克里斯。
克里斯仿若未觉，
“十分抱歉，提起了你的伤心事。”
冒着氤氲热气的瓷杯，完全没有眼色地横在了律白前面，强势插在了律白和云奚之间。
像极了两个人的故事，硬是插进了第三个人。
这么显眼的一个人在旁边，想无视都难。
等了许久，才好不容易抱到媳妇的律白冷着脸，紧紧抱着云奚，面无表情地看向克里斯。
云奚注意到，律白的意识已经从梦魇中脱离，她轻轻拍了拍祂，松开手后退。
结果还没怎么退，身后就撞上了一堵‘墙’。
克里斯微笑着，用另一只手想要扶住云奚。
“奚奚。”律白已经伸出手，按住她的肩膀，将她拉了回来。
声音清冷沉稳。
云奚察觉不对，一扭头就看到，克里斯端着茶盏，眼睫垂落，脸上带着真挚的歉意，对着律白道，
“我真的，感到非常歉疚。”
第 275 章
克里斯真挚的声音落下。
律白冷着脸抬头, 深灰的瞳孔不见光，锋利得像是阳光剔透的冰刃。
浓郁的杀意在眸底深处一闪而过，快速隐没。
律白矜冷地点了点头, 右手亲密地环住云奚的腰, 带着她往后拉开了距离。
然后在克里斯存在感极强的视线下，优雅地抽掉右手上的白色手套, 露出修长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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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平静地看向克里斯，手指一根根扣进云奚的指缝, 五指紧扣，
“既然如此。希望下次, 我能看到你和我伴侣保持距离。我不想再看到你囚禁我伴侣这样没风度的事。”
克里斯目光直直盯着交握的手, 虽然依然保持微笑，但唇角笑意散了一些。
“你似乎忘了, 她已经和你分手了。”
律白的唇紧抿, 无光的灰瞳咻然盯视克里斯。
所有神都只知道, 祂因为伴侣的死亡转生成人。但并没有人知道，在云奚死亡之前, 曾和祂提过分手。
律白眸色彻底冷了，声音酝酿着冷意,
“你查看了我的时空？”
克里斯微笑，没有看祂，而是看向云奚，
“奚奚。我知道你现在依然对我抱有警惕。但是……”
克里斯偏头看向律白, 眼睛弯弯，“制定规则、执掌戒律的秩序, 控制欲可是所有主神中最恐怖的。毕竟，祂的权柄是让一切在规则内运行, 一板一眼，不允许任何失控。”
“奚奚，你忘了你当时为什么要和祂分手了吗？”
祂像是一名温和包容的老父亲，朝她伸出双手，
“‘秩序’守序刻板，用人类的话来说，祂更像是一个只会按照代码运行的机器人。哪怕转生成人类，‘叶空青’也只是按照‘完美人类’的模板捏造的程序。”
随着祂的话，光影流动，一幕幕时空投影浮现在半空中。
被联邦研究人员抱在襁褓中的孩子睁开眼睛，灰眸剔透冰冷，看不到任何情绪，反而带着上位者的审视。
旁边年轻的研究人员发出惊呼，伸手戳了戳孩子柔软的脸颊，“这个孩子完全不会哭诶！看着比特遣队那群天天杀异种杀到麻木的家伙还冷静。”
“搞研究的，就是要冷静理性。说明祂天生适合我们科研所。”
*
襁褓中的孩子逐渐长大。
实验室里，银发灰眸的孩子端坐着，精致的脸白皙冷漠，没有一点表情，像是雕刻的木雕，浅灰的瞳孔比旁边的金属仪器还冰冷，压迫力十足。
“是不是我的错觉，小空青长这么大，好像没有笑也没有哭过？”
科研所中的研究人员窃窃私语。
“祂的脑运算速度已经超过研究所主智脑了，大脑的计算逻辑模块太发达，情感模块弱势也正常。上天对天才总是公平的。”旁边一位年长的研究人员推了推眼镜。
其他人赞同地点点头。
说话的人小声嘀咕。
“可是……正常的人类，眨眼的频率的总会变吧？我记录过，祂眨眼的频率从没变化，间隔保持在4s，跟我的精密计时器一样准。每次进食都规律到按毫克计算，哪有人类这样做的……比我设定的仿生机器人还规律。”
声音传进了孩子耳中。祂眼睫眨了眨。
然后，祂开始观察周围的人类，模仿人类社交，设计完美的微笑，修正眼睛弯起的弧度、唇角上扬的角度。
他像是初始化的AI，检索出错误，然后修正。
逐渐从面无表情变得平易近人，学会了在不同的情况下，应该表现出怎样的情绪。
周围的人类逐渐忘掉了他小时候的异常，他成了联邦大学中平易近人的首席指挥，闻名遐迩的叶神。
克里斯微笑看向云奚，“奚奚。没有人类，连‘微笑’和‘情绪’都需要学习。”
“你看，连愤怒和愉快都需要学习。”
“祂无限接近于人类制造的机器人，并不是一位良配。‘叶空青’，也只是祂为了欺骗你，制造的假象。”
律白灰眸颜色愈浅，像是堆积了一层层灰烬积雪，荒芜无光。
当时，云奚分手的理由，就是这个——
祂太过理性冷漠，如同机器人，没有一点人类的情感。
她……不喜欢。
和云奚十指相扣的手收紧，像是追逐风筝的孩子。风筝飞得很快，祂紧紧攥着手中的线，怕线脱手，风筝跑了。
云奚整只手像是被钳进精钢枷锁里。
巨大的力道让她下意识看向律白，然后对上祂无光的灰瞳。
祂看了她一眼，因为抿着唇而咬肌紧绷。
律白默默注视她，然后缓缓地……移开了视线。
紧紧攥着她的五指，缓缓松开。
祂怕风筝飞走，但是更怕风筝再也不能飞行在空中。
就像曾经，祂抱着她的尸体，最后连尸体都化成了泡沫。
所以这一次，恢复记忆后，祂一直在克制自己的嫉妒和欲望，允许失控，允许意外。
努力不关注、不询问，不干涉，除非是她的要求。
祂将一切控制在人类的交往正常的范围内，就算看到新出现在她旁边的主神，也没有去追根问底。
律白抿着唇偏过头，克制地收回手时，右手却突然被拉住。
祂低下头，看到少女修长纤细的手指反握住祂。
云奚偏过头，瞳仁里映着祂的影子，叹气道，
“明明平时那么聪明，这次没有看出克里斯在挑拨离间吗？你松手就是真中了祂的计。”
叶空青生动的表情和情绪，确实可能是律白在人类世界习得的。祂将人类的情绪表达当成了方程式一样学习——当遇到某种情况，该调动哪块肌肉，往哪个角度移动。
但云奚不相信祂真的没有情绪。
毕竟，她在律白的记忆里，清楚地看到祂带着她仅存的信物跋山涉水，去寻找复活的方法。
虽然面无表情，但被祂同化同感时，她感受到了几乎窒息的悲伤。
曾经的律白，只是不擅长表达情绪而已。
被云奚勾住手，律白唇角小弧度地扬起，灰眸平静，深处却荡起细小的涟漪，
“嗯。”
声音平和。
风筝，自己飞到了祂怀里。
再看克里斯的目光，比起之前的冷酷锋利，已经变得平和了。
但祂‘友好’许多的目光并没有让时空主宰感到高兴。
反而让祂幽蓝的瞳仁变得深幽起来了。
眼中只有一点如灰烬般残余的笑意。
唇角的弧度只有浅浅的一缕，那是祂常年保持微笑留下的肌肉记忆。
只要是个智慧生物，都能感受到克里斯并不愉快的心情。
祂的目光一直盯着两人交握的手，显然十分在意。
“我带你回学校。”律白拉住云奚，“石多多他们很想你。”
祂顿了一下，“我也很想你。”
云奚想着，确实缺课太多不好。反正昭烈的线索她找到了。
“我和舅舅说一声就走。”
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叶空青是怎么进皇宫的？！帝国的皇宫简直跟筛子一样啊！
不过看到旁边的律白。
算了，秩序神亲自下场，也不算冤吧。
不过，要离开前，云奚看了眼克里斯。
克里斯还没完全解决掉。
律白转生成人的好处是，用人类的躯壳，他想再现世待多久都可以，没有降临限制。坏处是，如果使用力量，祂这具身体会崩坏。
要是克里斯不停地拦着他们，她们还真不一定能顺利离开。
“奚奚。”出乎意料的，克里斯并没有打算拦着祂们。
祂优雅地走过来，好像之前和律白的剑拔弩张不存在，看到云奚眼中的讶异，弯眸微笑，“奚奚认为我会拦下你吗？”
云奚，“你有前科。”
“你不喜欢。我怎么还会这样做？”
克里斯露出温和雅致的微笑，修长的眼睫洒下阴影。
云奚挑眉，没有说信和不信。
克里斯将一枚精致的小盒塞在她手上。
“这是你最喜欢吃的点心，还有鲜榨调配的果汁和饮料。我停滞了里面的时间，你随时取出来都是新鲜的。”
“里面是折叠空间。是一个月的份量。”
按照克里斯的能力，不论祂一口气做多食物，祂都可以让它们永恒保持在最完美的状态。但不知道是不是祂本身是掌控时间的神，祂自己却‘觉得不新鲜’。
“本来想每天给你现做。但是奚奚好像不大想看见我。”
克里斯露出包容的微笑。
逐渐变浅的日光洒在祂银发上，深邃的蓝眸色泽浓郁，像是颗浓艳忧郁的蓝宝石。
风从破碎的玻璃窗外轻轻吹过来，祂耳坠摇曳，长睫在眸底渡上阴影，声音轻得像是风，“我并不想被你讨厌啊。”
云奚看着无害脆弱的克里斯，却想起舅舅提及命运之主时的警惕，
“是你诱导凯撒大帝创立做实验。”
“是。”克里斯点了点头，伸出手露出锁链，“我被昭烈困在了神殿。刚开始清醒时，只有灵魂才能偶尔通过不稳定的时空显现人前。
但是想要照顾你，必须有一具躯体。加图索家族的体质最适合做我的容器。”
云奚没想到克里斯一点都不美化自己。
克里斯像是看穿她的想法，微微一笑，“我说过，我不会再隐瞒你。”
第 276 章
“而且, 虽然按照契约，我赐予加图索家族力量，他们理应向我奉献。但我并没有强迫他。”克里斯眉眼柔和。
“我只是将选择交到了他的手中, 告诉了他一种可能性。到底做还是不做, 取决于他自己。”
“只是，人类总是难以克制自己的欲望, 事后后悔。”
说到最后一句，克里斯语气颇为遗憾。
祂引诱, 但从不去逼迫。
但是，祂擅长抓住人类心底的执念。
当饿极了的人看到一本香喷喷的肉摆在面前, 怎么才能遏制住自己去吃的欲望？
云奚心情复杂。
其实联邦调查局给她看过的档案中, 标记为高危的命运之主有关事件中，克里斯也是这样做的。赐予力量, 选不选择用, 由自己决定。
为此, 联邦特情处一直在命运之主的判定上争执不休，不知道标记为正神, 还是邪神。
只是，每一个被实现愿望的人, 都以悲剧收场。例如联邦特情处十届的特情处长，曾在绝望之际看到命运之主，进行许愿，最终维护了职责, 自己却成为容纳污染物、意识清醒却永不能行动的雕像。
也许是出于个人情绪，因为这件事, 联邦特情处最终将虚无缥缈的命运之主标上了“邪神”。
不过，没有人知道, 那捉摸不定的命运之主，其实是帝国的时空主宰。
“凯撒大帝是因为需要躯体，那联邦的特情处长呢？”云奚脸色复杂地问克里斯。凯撒是因为祂需要身体，远在联邦的特情处长却和祂扯不上关系。
她不知道对方的详细姓名，但她知道，克里斯明白她说的是谁。神祇的记忆加上祂检索时空的能力，祂能迅速对应上祂说的每个人。
问这些，倒不是为那些被实现愿望的人抱不平，毕竟这是他们的选择。
只是她想知道，克里斯是不是和凯撒所说的一样，将人类的世界当做了一场戏剧。
她在评估祂的危险性。
“那是因为，我在寻找奇迹。”克里斯轻眨下眼眸，“人类偶尔会在绝境中绽放出奇迹的花。他的力量，无法对抗那么多污染物，保护所有的人，除非发生奇迹。
我赐予他创造奇迹的力量，但是，奇迹是有代价的。”
克里斯右手一翻，手中出现一个散发金光的光团。
云奚看过去，瞬间被吸引了。
金色的光团像是心脏一般收缩，周围闪烁着星辉，只是星辉被限制在了固定范围，就像是星球外的环带。
“漂亮吗？”克里斯着看向云奚，温柔一笑。
云奚看到祂身影逐渐模糊。这次倒不是祂要进行空间跳跃，而是因为降临时间到了。
克里斯收回手，平静道。
“这个宇宙本该灭亡。它现在依然存在，就是一个奇迹。”
“在它走向灭亡时，扭转时间重新开始，需要奇迹。”
祂脸色恬淡，看见云奚有些散乱的头发，伸出手。
只是手伸到一半，就被律白冷冷抓住。
克里斯淡淡抬眸看向祂，然后神态自若地收回手，好像放弃了。
律白刚缩回手，克里斯突然俯身。
温软的触感从嘴角一擦而过，像是蜻蜓点水，云奚淡淡抬眼。
克里斯神态自若地拉开距离，舌头舔了舔唇缝，指腹抵着唇角，微笑地扫了律白一眼，然后看向云奚，“奚奚。再见。”
身形瞬间化成一道流光消失了。
云奚：“……”
克里斯消失后，不用再维持第二形态，律白非人的眼睛颜色加深，变回了叶空青的模样。
“我们面见完皇帝就回去吧。”云奚看向叶空青。总感觉不打声招呼走好像不礼貌。
而且……他们还打坏了图书馆的玻璃花房。
云奚看着那一地碎片，有些头疼。
“等一下。”叶空青温和地叫住云奚。
云奚转过头。
青年身高腿长，长发优雅，气质矜贵。
没有金丝眼镜柔化气质，他过浅的灰瞳看着有些不仅人情。
云奚：“怎么了？”
然后，她眼睁睁看着叶空青掏出一帕雪白的手帕，走了回去，然后用温水浸透手帕。
云奚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复杂的预感。
叶空青手执手帕，按在她唇角。
剔透的灰眸透着无机质的冷，眼角的红痣透着一股明艳。
“擦干净再走。”
他垂着眼睛细致地擦过她的嘴角，然后将雪白如新的湿帕扔进了垃圾桶。
“可以了。”
云奚：“……”
和凯撒辞行完后，云奚和叶空青直接登上去往联邦大学的星船。
据叶空青说，牧彦他们也去了联邦大学。
虽然军训结束了，但帝国和联邦的联合有一年的时间。因为帝国爆发虫潮，将学生转移后，帝国教育部和联邦的商量，决定将联合培养的地点改成联邦。
可能当时也存在着要是虫潮无法解决，保留一部分精英苗子的念头。
结果谁都没想到虫潮结束得这么快，但文件都已经下发了，再改折腾，就顺其自然了。
星船航行的这几天，云奚直接将克里斯那边得到的消息给叶空青分享了一遍。
两个人想，总好过一个人想，而且他也是主神，说不定能想起什么。
叶空青将刚沏好的红茶推给云奚，洁白的手套勾勒出修长的手指，
“奚奚，润口。”
云奚默默端了起来，抿了一口。
这两天叶空青突然对烹饪有了兴趣，还时不时调配各种茶饮，让云奚吃了个饫甘餍肥，克里斯留下的盒子毫无用武之地。
幸亏里面时间是冻结的，不然她都怕会臭了。
叶空青在她对面坐下，金色镜片下，灰眸深邃。
清澈的红茶洇湿了少女的唇瓣，唇色愈红。
叶空青眸光微暗，“除了和自己直接相关的未来，克里斯的权柄可以查看任意时空、地点的消息。所有神祇之中，只有祂知道的历史最多。”
这倒是正常。毕竟克里斯本身就可以说是历史的化身了。
云奚搅着红茶，她比较在意，克里斯最后说的两段话。
“这个宇宙应该已经经历过无数回溯。”叶空青声音冷静而镇定地推测，注视云奚，“奚奚，你在时空长河中看到的应该是失败后走向终末的世界。
每当这个世界走向终末时，克里斯便回溯时间线，将宇宙的时间往前拨。而那些过去的时空，变成了时空长河中的空间碎片。”
云奚捏着茶柄的手一顿。
她皱起眉，“克里斯和你们都是主神。祂能调拨时间改变你们的命运？”
在她看到的碎片里，娇娇蛇可是彻底堕化了。
世界回溯，无疑改变了娇娇蛇的命运。
云奚甚至偷偷问了娇娇蛇她看到的时空碎片的内容，不过娇娇蛇对此没有任何记忆。
“不行。”叶空青灰眸冷静、理性，“我们位阶相同。调动所有时间线，改变我们的记忆与行动，可能性几乎约等于零。祂回溯的世界线，不仅影响我们，还会影响祂自己，祂甚至无法看到自己的未来。”
影响不同的人，对时空产生的干扰不同。
他淡声道，“祂成功做到这一点，几乎是一个奇迹。”
云奚：“这就是祂收集奇迹的意义，为了……成功回溯时空？”
祂像是宇宙意志一样维护这个世界，为了避免世界终末，甚至在不断回溯时间？
这是根据已有信息推测出的，最合理的答案。
但是，这很不克里斯！
祂看似温和雅致、平易近人，其实内里冷漠十足。
祂更大概率，会保持让人挑不出的怜悯表情，叹息看着人类挣扎。
“嗯。”叶空青点点头。
连叶空青都点头，云奚快怀疑人生了。
她是不是因为笼中鸟结局，所以对克里斯产生了偏见？
“光有奇迹不够。”叶空青手指屈起，精密冷酷的灰眸中少有地出现了疑惑这种情绪。
“祂能成功回溯时空，应该经过了七大序列所有主神的同意。拨弄能改变主神命运的时间线很难，如果未经同意，难度会以此为基础翻上成千上百倍。
只要有一位主神不同意，祂就不可能成功。”
说到七大序列所有主神时，云奚察觉到叶空青矜冷优雅的目光看了过来。
云奚：“……”
头皮有点发麻。
叶空青垂眸微微移开了目光，没有和她讨论另外六位。
“我在第一个世界线，应该就同意了祂回溯时空。”
叶空青哪怕对自己进行分析，也异常的理智冷酷。
“时空的稳定也是秩序一部分。混乱失控的时间线会影响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如果我没有同意，祂不会成功。
不过，在回溯后，我们都散失了部分记忆。只有克里斯因为权柄的不同，保留了在各个回溯世界性的记忆。”
祂们曾经改变自己命运的权柄交给克里斯，所以祂才能一次又一次地重启世界。
他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心中另一个的分析。
如果这片宇宙注定要在撒亚戈斯的注视下重启，祂并不会去特意阻止。
能让祂同意克里斯的原因不多，只有一个——云奚。
云奚垂眸。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啊。
“目的地，联邦星港已到达。”
星船内，机械音响起。
星船冲破近地轨道，深蓝的宇宙星空突然变成了一片蓝天白云的画面，阳光从玻璃舷窗照射进来。
联邦大学，要到了。
云奚看了眼窗外，将红茶一饮而尽，“到联邦了。我们先下船吧。”
“嗯。”叶空青站起来，灰眸直直看向旁边的人。
一滴莹润的水珠挂在她唇珠上。
刚准备走的云奚脚步一顿，转过头。
阳光照在青年挺拔的身材上，长发泛着绸缎般的光泽，俊美的脸上，剔透地眼睛微微眯起。
她舔了舔嘴角，下意识道，“我刚才没吃小蛋糕？”
总不至于碎屑沾脸上吧。
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这几天，叶空青一直盯着她嘴看。
“我……”叶空青声音微沉，眼中似乎闪耀着粼粼波光，眼角的红痣似乎艳得滴出血来，“也可以亲一下吗？”
第 277 章
长发的俊美青年轻微低着头, 浅白的耳朵红得像是玛瑙，距离近得几乎呼吸可闻。
色浅而薄的唇看着寡情冷淡，此时正紧张得抿在一起。
如果要将七位主神按游戏里的□□程度排名, 娇娇蛇第一, 兰洛欧排名最后，律白绝对能和尤克希尔竞争后两名。
兰洛欧是禁欲, 所以排名倒数第一。
而律白和尤克希尔则非常正经。
尤克希尔性格古板，就算心里再期待也从不会去主动试探亲近, 再加上祂气质冷淡，看起来就遥不可攀, 像是一株没有情绪的精致的草木, 律白则过分理性冷酷，像是个机器人。
总而言之, 看起来都像是性冷淡,
云奚从没有想过, 有一天，律白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让她下意识在原地愣了几秒
“滴滴滴！”
在她愣住的这几秒，通讯器突然爆发出一阵激烈的滴滴滴声。
微稠的凝滞气氛被打破, 云奚下意识地想按灭光脑的消息提醒，结果不知道触到哪个键，直接让通讯留言弹了出来。
石多多响亮的声音从光脑的扬声器中响起，元气满满的大嗓门十分有穿透力。
“老大, 我们来接你了！我看到你们的星船的了！我们来找你们了！”
与此同时，星舰的中央智能AI在舰舱内响起广播, “有访客申请进入，请在一分钟内做出应答, 授权还是拒绝？”
搭乘云奚回来的星舰并不是客舱，而是帝国的私人星舰。降落的地点也是不对外运营的外交星港，石多多他们问清后，竟然直接来接人了。
所有气氛，都被石多多炸裂的音效烧成了一团火。
云奚看见叶空青双唇紧紧抿住。
原本微亮的灰眸颜色转浓，又深又沉，俊美的脸像是凝了一层薄冰，就算和克里斯对峙时他脸色都没有这么‘难看’过。
他抬起眼看向舷窗外，不知道是看的风景还是看过来的石多多等人，表情很冷，像是在计算审视什么。
就连伪装性质的金丝眼镜都无法掩映祂眼底的冷酷了
“老大。你终于回来了。”一下飞船，石多多就带着人泪汪汪地飞奔过来。
知道云奚是帝国人后，他们就一直担心云奚不会回来了。
他跟云奚说着最近发生的事。
军训回来后联大并没有给大家休息的时间，半天假期都没有，马不停蹄地就开始了新学期的课程，并让学生撰写演习报告。
帝国的危机让联邦也升起了紧迫感，所有军训生的课程和军训量在一夜之间加倍。联邦大学作为联邦的顶级学府，更是卷中之卷。
然后云奚不幸地发现，呆帝国的这几天，她不仅要补上缺课的学分，还有八篇报告，五道全息搏斗、枪术测试，三项线□□能测试，两项课外实践，十几篇文化课作业要补。
像极了一个寒假过去，作业一个字没写，回到学校要一天补完的学生。
“……”
她就离开了不到两周，怎么像是离开两个月！！
“有几项神学和异能选题的个人论文，要收进学校系统储备，提交的截止日期正好在两天后。系统没有延迟提交，如果没及时提交上去，只能下期重修。”黑鸮带来不幸的消息。
云奚戴上痛苦面具。
脑中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消失了，只剩下浩如烟海的报告与论文。
她翻了一下石多多分享给自己的待办列表，好在，列表里的作业要么可以补，要么不到截止期。她还有补救的机会。
只有黑鸮说的论文需要发到教授邮箱，批改后提交教务系统。云奚算了下时间，教授批改还要时间，分配给每个人的题目都不同，她必须赶紧查阅资料补上。
赶论文这件事让云奚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连轴转地遇到联赛、军训、古神复苏、虫族，好像一直都没享受过平静的校园生活，到了这时候，她才有从危险刺激的战场回到和平校园的真实感。
云奚深深吐了一口气，“我知道了。”
手上拿起光脑，飞速地给几个重要性比较低的作业申请延迟提交，好在教授们脾气都不错，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宽容地通过了她的申请。
“老大。”石多多小心往云奚旁边凑。
“叶神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啊？他是不是对我有意见？总感觉他看向我的目光冷飕飕的。我最近也没得罪叶神啊！我们才刚见面啊？”石多多百思不得其解。
石多多虽然在新生中最不能打，但是察觉危机的敏感简直和食神本神如出一辙。
“……”
云奚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看向叶空青。
他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模样，只是唇角笑容有些淡，每日更稳稳群巴八散另七弃武三柳正理上传原本平易近人的气质中多了几分疏冷，冷静的灰瞳透着一股压迫力。
“可能是你嗓门太大。”云奚轻咳两声，敷衍石多多。
石多多睁大眼珠，“也……也没有很大吧？”
他转过头去向找宁珩他们验证，云奚已经趁势不着痕迹走到了叶空青的旁边。
叶空青抿了抿唇，看向她。他眼中的锋利压迫感散了几分，只是眼睛有些黯淡。
转生成人这些年，律白明显学到了更多人的情绪。
以前的律白理性冷酷，从祂身上看不出失落、高兴抑或愤怒悲伤，但现在，祂也有自己的小情绪了。
祂在愤怒，不过……更多的是失落。
在祂失落的时候，右眼眼角那颗艳丽的红痣似乎都变得黯淡了许多。
似乎所有前男友眼角都有这颗小红痣，不论是位置、形状、大小都一模一样，像是粘贴复制。
她心中某种预感越来越清晰。
云奚悄悄伸出手，勾住了他苍白的指尖，
“下次？”
叶空青手指一顿，然后默不作声地迅速捏住她指尖，收紧。
唇角勾了勾。
刚才空荡荡的心，像是在一瞬间填满。
“老大你在说什么？下次什么？”石多多听到声音歪过头。
联邦的太阳照在身上懒洋洋的，云奚抬眼，“我建议下次和大三再进行一场联赛。我不上场。”
石多多：“啊？”
回到宿舍，云奚简单收拾了一番，大家乌拉拉进来，但人太多了，被云奚又乌拉拉赶了出去，只有叶空青不着痕迹留下来。
石多多见人半天没出来，在宿舍门外探头探脑，等她去吃午饭，“老大，食堂快开了。下午是军事指挥的课，不能迟到。”
叶空青还正在铺新床铺。
太久没住宿舍了，许多用具都要换。
身材挺拔的青年微弯下身，雪白的手套捏着床单一角，温文优雅。
“床铺之后再整理吧。”云奚对叶空青摇了摇头。
“好。”
云奚本来打算出去，结果脚步一错，一道微凉的触感湿漉漉的，轻轻贴上唇角。
她抬眸，就正对上叶空青浅灰的瞳孔，像是层层堆积的灰雪。
“我怕……下次，你会忘记。”叶空青睫毛纤直，根根分明轻轻颤抖，如机械精密冷酷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她，压低的声音伴着湿热的吐息。
就像是得到糖就要吃的孩子，害怕到手的礼物飞了。一定要先塞嘴里。
虽然平时看起来理性淡漠，连唇的温度都透着教常人更低的凉意，但叶空青亲吻起来黏糊糊的，甚至有种失控的侵略性。
像是失去控制的AI，绝对的冷静理智中又透着数据失控的疯狂。
湿润的舌尖像是小勾，轻轻描过唇角边沿。
牙齿轻轻咬上唇肉，轻轻撕咬研磨。
鼻尖厮磨，传递热度。
代表理性的克制失去了控制的锁，完全将这些年压抑的情感全部爆发。
伴侣死亡的悲郁、寻找复活之路的执念、发现复活无望的绝望、重逢的喜悦、怕再次失去只能压抑欲望的克制以及……嫉妒的毒液，如同沸然爆发的火山，全都融化在了这个吻里。
代表秩序与理性的神祇，抛弃自己引以为傲的理智，像一头饥渴疯狂的野兽，只留下偏执的欲望。
青年从来打理得一丝不苟，身后用绸缎束扎的头发散乱，缎带飘落在地。
金丝眼镜垂坠在边沿的细小金坠晃动，轻轻敲击在脸上，带来一阵金属的冰凉。
镜片因为呼出的热气氤氲泛起一层朦胧的白雾，模糊视线。
然后在扰动中眼镜摔落，砸在地上。
云奚看到镜片下冷峭俊美的脸，还有那一双激烈偏执，却努力掩饰的清冷灰瞳。
“当！”金丝眼镜落地发出一声响，镜片碎成几瓣。
半开的宿舍大门外，石多多等人一惊，
“老大？”
第 278 章
听到物品砸落在地的脆响, 石多多等人将脑袋从半掩的宿舍大门后探进来。
白昼的日光从客厅的大窗照进来，云奚卧室的门只打开了一小道缝。
石多多下意识地踏进去帮忙，一只手就压在他肩膀上。
“鸮姐？”
他不解地转过头。
黑鸮站在旁边, 冷艳的脸上意味深长,
“如果不想被叶空青记仇就别进去。”
“？”
石多多圆滚滚的眼睛冒出清澈的愚蠢。
再瞥了眼卧室的门，然后听到“砰”的一声响, 原本只有一条缝的门彻底闭合。
叶空青背脊将微开的门压上，薄冰般的烟灰瞳湿雾朦胧, 冷清又诱人，眼尾蔓上淡淡的红。
云奚听到石多多的声音, 双手按着祂的肩膀, 抬头拉开距离。
交融的湿热气息分开，干冷的空气缓缓涌入。
唇瓣分开, 拉开一道微亮的银色丝线。
叶空青垂首看向她, 目光像是踩在了清醒和混乱的边界, 氤氲着热气。
祂伸出舌尖，意犹未尽地轻轻舔了一下唇上的水光。
性感的喉结滚动, 将舌尖卷入的水丝吞咽下去。
“可以不管他们。”叶空青声音低沉，雾气逐渐从祂瞳孔便面散去, 但灰瞳深处却亮着一丝透亮餍足的光。
原本颜色浅淡的薄唇此时鲜红又饱满，向来穿得一丝不苟、没有一点褶皱的制服变乱，斯文优雅中的气质混杂了一丝堕落感。
又欲又冷。
云奚捡起地上的绸带，递给祂。
眼镜不能再用了, 原本就是伪装性的眼镜，落在地上又被叶空青踩了好几脚, 早就碎得不成样子了。
她看着完全和以前不一样的叶空青，怀疑坏掉的不止是兰洛欧一个。
不管是尤克希尔还是律白, 都好像比以前……更奔放了？
倒是娇娇，明明祂唯一一个曾被污染最深的主神，性格却是最正常、和游戏里最贴的。
云奚无奈道，“总不能让多多他们等太久。你整理一下再出去。”
叶空青伸手接过绸缎，眨了眨眼睛，将散开的银发用绸缎绑好，“好了。”
“老大你们终于出来了，再晚点食堂的特色菜都被抢光了。”石多多摇了摇头。
今天食堂的特色菜是香酥鸡腿，等他们过去，特色菜果然被抢光了。
“唉……鸡腿啊鸡腿。”爱吃的石多多叹着气，最近学校课程太重，压得他喘不过气。他也没有精力出去买食材烹饪，身为堂堂食神的眷者，此时却只能眼巴巴盯着别人。
来得晚，剩下的都是被学生嫌弃的菜色。
云奚坐下，本来打算将时空盒子里的点心拿出来给大家打打牙祭，一道爽朗热情的声音就从旁边响起。
“云奚！”
转头一看，炎七正端着餐盘走过来。
少年柔顺光亮的赤红半长发像是一团耀眼的火，额头的头发向后梳去，露出光洁的额头，耳后的长发扎起一条小辫子，在底端用小拇指大小的金环扣住。
俊眉修目，琥珀金的眼睛开心地眯起，亮晶晶看向她。
像是一团火，朝他们过来靠近，迎面便带来了旺盛澎湃的活力。
连入秋后微冷的空气似乎都变热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自来熟地坐在云奚右边，手上端着餐盘，上面堆满了炸鸡腿和其他肉类，几乎堆成了一座小山，不见一点绿色，总结下来就是肉比饭多，菜是没有。
云奚收回目光。这是一个纯纯肉食系，无肉不欢。
“今天和叶学长刚回来。这不立马就赶回学校上课了。”说到后面，语气中透露出淡淡的忧伤。
炎七看向叶空青，眉梢桀骜一挑，金瞳里咻地冒出火焰星子，“之前我让叶空青接你回来时和我们说一声，他消息都不回。”
“忘了。没看到消息。”
叶空青平静微笑，他背脊挺直，一只手捏着钢制长筷，白色手套洁净如新，动作优雅。
餐盘里荤素搭配，一看就是最科学的配比。
真忘了假忘了，当事人自己知道。
炎七双眸如灼，“真的吗？”
叶空青算无遗策，处理信息的速度堪比智脑，而且从小过目不忘，怎么可能忘记看消息。
“能让‘联邦行走的超级智脑’忘记的事情不多。”
“不重要的事，当然记不清。”叶空青淡淡抬起灰眸，平静地微笑。
空气中涌出一股说不清的火药味。
咋咋呼呼的石多多眼睛转一圈，低头扒饭的头颅越吃越低了，小眼睛使劲往上瞥，看向自家老大。
正好夹在中间的云奚：“……”
云奚慢吞吞道，“你们不饿吗？”
炎七脾气火爆瞥了眼叶空青，最后收回了目光。
看向云奚又笑出了洁白的牙齿，像是只永远都充满活力的大狗，“小房东！我打了很多炸鸡腿。分你几个？”
一边的石多多唰地抬头，眼巴巴看向外酥里嫩的鲜嫩鸡腿，“我……我也想吃！七哥！”
炎七分了他几个，又夹起鸡腿，放进云奚餐盘顶端。
少年拄着筷子，笔直的小臂伸过来，身体贴近了一些。
云奚突然听到一阵心脏跳动声，她的右眼微微发热。
“咚咚——咚咚——”
几次和古神心脏打交道的经历，让她几乎下瞬间警戒起来，警惕的目光看向他。
炎七小臂已经缩了回去，身体与云奚拉开距离，不远不近，将近半臂距离。
金瞳不解地看向云奚，野兽般的绝对直感让他第一时间发现云奚的态度不对劲，困惑问，“小房东？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若隐若无的心跳声消失了。
云奚眯着眼睛，稍微靠近了一些屏息倾听。
没有任何声音。
反倒是炎七，俊朗白皙的脸瞬间爆红，像是沸腾的锅炉。
“怎……怎么了？”
云奚重新坐直，揉了揉太阳穴，“没什么。”
可能是连轴转太累了，她开始出现幻听了。
炎家是永恒炽阳的信徒，继承太阳的意志，最不可能寄生古神。
“谢谢。”云奚筷子指了指盘中的鸡腿。
炎七脸上的红色还没退去，爽朗地咧开唇笑，神采飞扬，“你在鸣海星不也将你的烧烤分给我了？”
云奚瞬间有些心虚，“……哈哈。”
她那是为了坑他钱，这傻小子该不会现在还没意识吧？
“啪嗒。”筷子放在餐盘上的声音。
有点响，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 。
叶空青垂眸，背脊向后靠去，端起手边的水，动作优雅，看起来倒像是单纯口渴。
不过顺着他的动作，微皱的制服便露了出来，最上面的一颗扣子还松了，唇角带笑，清冷的灰眸却透着一股锐利的压迫感，淡淡瞥向炎七。
炎七看向他，这才注意到他的衣服，有些惊奇地微微挑眉，
“叶空青，没有想到，你竟然也有‘衣冠不整’的时候？”
叶空青此时的模样，绝对跟衣冠不整不沾边。
但是对于炎七知道的叶空青，绝对算是开天辟地头一回了。
联军读书三年，他从未看到叶空青平时衣服这么‘乱’过，这家伙洁癖死板到袖口都不会出现一丝褶皱。手套更是从不摘下。
“是吗？”叶空青微笑，眼中流过一缕淡淡的光，一点没有去整理的意思，薄唇轻抿了口茶，莹亮的水光润湿比平常更红的唇，“可能是奚奚房间里，不小心蹭乱了吧。”
炎七：“？？”
石多多等人：昂？
云奚：“……”
“你去小房东房间干嘛？”炎七警惕起来。想起这家伙曾经在联赛中制止自己，转眼去和小房东献殷勤的事，金瞳瞬间眯起。
叶空青放下手中的茶杯。这才伸出手，不紧不慢地将领口最上端的风纪扣系好。
动作斯文，仪态完美，平静优雅道，
“谁知道呢。”
气氛顿时又变得诡秘起来了。
云奚看着旁边不着痕迹在暗示的叶空青，“……”
她以前怎么不知道，律白会做这么幼稚的事。
旁边二丈夫摸不着头脑的石多多是少数不再状态的人，他伸出手挠头，“我们不……不就是搭了一把手，帮老大打理了下房间吗？”
炎七偏过头，“我们？”
石多多点头，“是啊，我们一起去接的老大。”
炎七轻挑眉梢，不再看叶空青。
明明是一群人去的，硬是被叶空青说得不清不楚。
搞指挥的大多心黑，以他的直觉，叶空青说不定又在算计什么。
叶空青淡淡看了一眼石多多，垂下眼睛，终于没有再多做其他事。
接下来，一顿饭吃得还算和谐。
午饭后不到半个星时，就要上课了。大一和大三的课程不一样，教室也不同。
叶空青倒是将理论课提前修完了，但偏偏下午是实践课。
在和叶空青炎七告别时，云奚又隐约听懂了隐隐的心脏跳动声，她右眼一阵灼烫。
不过转瞬即逝。
“炎七，等一下。”
云奚叫住炎七。
刚要走的炎七转头，讶异，“小房东，什么事？”
叶空青也看了过来，双眸平静如湖水。
云奚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你最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炎七疑惑，“不舒服？”
他并没有感觉身体有哪里不适。但是问他的是云奚，就值得他慎重对待。
炎七在光脑上调出一张表，修长的五指摸了摸下巴，“格斗场胜率100%。状态没有下滑，AI还评估我最近体能和力量的进步速度打破记录了。没什么不适的地方啊。”
“小房东，你为什么问这个？”炎七困惑地眨了眨黄金瞳。
云奚换了个说法，“心脏呢？有没有和平时不一样的地方。”
炎七伸手摸向自己心脏，“还在跳着呢。”
少年思索了一会儿，眼睛微微弯起，“嗯……你刚才靠近的时候，跳的比较快算不算？”
第 279 章
“啪嚓。”
一声清脆的脆响。
大家循声看去。
叶空青修长的手指捏着刚拿出来的金丝眼镜, 金属架在指间已经被捏得变形。
他浑不在意地一扔，变形的金丝眼镜精准落入不远处的垃圾桶里，发出一声脆响。
今天第二副了。
云奚：“……”
也许是身上没有备用款了, 叶空青手指拍了拍莫须有的灰, 抬起冷淡的灰眸看向炎七。
没有眼镜的修饰，那一双眼睛看得冷峭锋利, 透出冰冷无机质的非人机械感。
叶空青冷淡优雅的声音响起，透着淡淡的嘲讽。
“根据联大最新的体能评估线, 大三战斗系学生，一组完整的基础体能训练中, 心率每分钟一百左右为合格。静息状态下心率稳定在20-30是合格。
在没有进行高强度训练的情况下心跳加速, 说明心脏泵血功能减弱，每次射血量减少。建议你去军医处检查心肺功能是否早衰。”
大家：“……”
虽然句句是健康分析, 但从里面根本感受不到丝毫善意是怎么回事？
“可我昨天体能训练中的各项指标都十分正常。”炎七微微偏了偏脑袋, 金瞳灼亮, 对着叶空青话中的明嘲暗讽根本不接茬。
云奚看着阳光开朗，每次都能顺利避开话中意的炎七。有时候她也看不出炎七到底是天然还是腹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乐天开朗了, 云奚偶尔会感觉炎七已经开朗到腹黑了，甚至不比叶空青他们逊色……
“不过。”炎七转过头看向云奚, 露出洁白微尖的虎牙，琥珀瞳在正午的太阳下落满了细碎的光辉，“既然是小房东说的话，那我到时候去医院检查检查好了。之后把检查报告给你看。”
他挠了挠头, 脸上浮现淡淡的绯红，红发微扬, 目光有些飘移，表情有些不自然, “这……这还是你第一次这么关心我。”
叶空青看着炎七，慢条斯理地整理白手套，垂着眼一脸平静地提议。
“你可以来我的生物实验室，设备齐全，我可以为你免费检查。”
除去指挥一职，他主导多项实验，辅修了许多学位。
这不是去做检查，是去做实验体吧？
石多多等人默默忍耐着心中的吐槽，没敢说出来。
云奚却摸了摸下巴，觉得这事可行，“炎七，让叶空青检查，你觉得怎么样？”
虽说古神心脏寄生在炎七体内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如果炎七真的被影响了，一般的仪器和医生是肯定看不出来。
不然炎七长这么大，做了那么多检查，不可能什么都没发现。
叶空青反倒成了最靠谱的选择了。
祂是神祇，还是司掌智慧的神祇，想要瞒过祂很难。
炎七捏了捏鼻子，像是捏着鼻子不情不愿吞药的狗狗，“虽然不想和满肚子黑水的指挥一起，不过既然你希望的话……好吧。”
“呵。”
叶空青嘴角弯着温和的弧度，淡淡含笑灰眸看向炎七，笑意不达眼底，反而显得冷彻薄凉。
相看两相厌。
下午是军事理论通识和异能理论基础。云奚上完课后，就马不停蹄地开始泡图书馆补作业。
落下一大截理论课，要补上作业她还得自行去翻阅资料。
刷个人积分开了一个独立自习室，云奚将一堆待看的资料放在桌子上。
正好这时，她发给教授、询问自己论文个人选题的邮件得到了回复。
好巧不巧，这个教授她还挺熟。
是她去帝国做交换生前，给她批改《诸神通识》卷的教授，至今她还记得拿满头白发的教授拿着卷子看着她，满脸“痛心疾首”的表情。
当时她看着老教授抖成帕金森的手，都怕这位年事已高的老者当场晕过去。
黑鸮说这次神学和异能选题每个人对应的题目都不一样，是教授根据学生自身特定设计的，只有本人才知道题目，也不可能有现有的资料参考，不仅要收集大量资料触类旁通还要融入自己思考。
不知道她题目是什么。
想到自己和这位教授以前的过往，云奚无奈地叹口气，突然有点压力了，
她抿了一口红茶，点开光脑中的回复。
定眼一瞧，口中的红茶差点没喷出来。
与其说是论文题，不如说是满满一堆问题。
【从论述星澳集团彩虹系列巧克力豆受风暴之主喜爱的原因预测神明供品更迭规律。】
【风暴序列代行者择取人选与风暴之主惩戒风神的关联性分析】
【《诸神通识》中生命序列主神多年缺位原因分析】
【神圣帝国乌兰星中心商场生命主神降临真实性及降临前因分析】
确实是和她相关的问题。
但一看就夹杂着满满的私货！！
这位教授，绝对将海神节的社团直播从头看到了尾，又看到过她带尤克希尔去中心商城坐摩天轮那天，摩天轮事后被花开满的新闻照片。
这些事情，除了当事神，谁能知道真相？
而她……恰好是两位当事神的代行者，离真相最近的人。与其说这是让大一生写神学论文制造学术垃圾，不如说，这位教授想借此，从她这里得到神证。
值得庆幸的是，她表面上只是尤克希尔和亚特斯的代行者，教授显然不知道她现在还是光明、黑暗代行者，所以选题都围绕着尤克希尔和娇娇蛇进行。
但是，她记得黑鸮好像说过，他们只要两篇论文吧？
云奚打开光脑，询问教授她的论文是这四个选题中哪两个。
【邱教授：都是。两篇是作业。还有两篇，是期中以及本堂课期末论文。】
云奚：“……”
好家伙，还给她贷款了未来要写的论文？
云奚面无表情，刚想回复以后的以后再写，邱教授的又一条讯息发了过来。
【邱教授：完成后，这堂课算你结课了。以后的课你可以随意来上，算你满勤，平时的小作业也不必交。】
云奚回复的手一停，迅速将对话框里已输入的内容删掉，重新打字，
【4021届云奚：没问题，教授。】
【邱教授：嗯，不过论文要有一定的事实依据，一定要保证真实性。】
邱教授不动声色暗示。
【4021届云奚：好。】
联邦大学神学院。
满头白发的老者放下茶杯，脸上露出乐呵呵的笑容。
“什么好事啊邱老？这么高兴。”旁边的教职工看到老人家脸上压抑不住的乐呵，笑着问出声。
“关于风暴之主和生命主神的未解之谜，要有突破性进展了。”
邱老笑呵呵地将自己给云奚的论文题说了一遍。
一般的代行者，不可能用这些问题去叨扰神明。但是云奚不一样，从风暴之主命风暴序列众神发誓，就能看出主神的纵容。
从云奚入手，没准真能得到答案。
“这是个好孩子。”邱教授欣慰道。
“您之前不是还说云奚的神学一塌糊涂，在考卷上胡乱作答吗？”旁边的人诧异。
邱老瞬间瞪圆眼睛，“谁说胡乱作答的？”
他从上锁的柜子中找到那张，简述着风暴之主喜欢巧克力豆、还在光明神禁欲的判断题后打叉的考卷，“虽说有些回答还有争议性，但也不能她说的全错了。”
光明神是否禁欲这道判断题，不论如何祂也不敢说云奚的答案是对的。但是以风暴之主对这位代行者的亲近护短程度……也许风暴之主真的很喜欢巧克力豆呢！
而此时，图书馆封闭自习室。
云奚关掉了通讯，目光扫过一堆要看的专业书和作业，还有那几个其实对她来说并无意义的论文选题……
嗯，是时候让娇娇发挥作用了。
既然教授说了要保证真实性，那……让神明本人作答，够真实了吧？
不过不能同时召唤出来，那样会有80%的可能会把图书馆拆了。
云奚在恋爱脑的娇娇蛇和清冷正经的尤克希尔之间踌躇了一下，最终选择先让娇娇蛇出来。
虽然是一样的事，但是让心气高洁的尤克希尔来写做，就让人感到心虚，但换成娇娇蛇，便毫无心理压力。
可能后者更没节操吧。
云奚心中暗暗道，在脑海中联系娇娇蛇。
平时的时候，只要云奚一召唤祂就会立马出现，不带一秒迟疑。可是这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云奚等了一分钟……两分钟……都没神降临。
该不会是被尤克希尔和小眼球联手对付了吧？
神明家园目前一直保持着‘三角形的稳定性’，常住的三名住户水火不容，合作的可能性很小，但……时间久了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毕竟曾经小眼球就被联手揍过。
云奚有些担忧地打开神明家园，却发现家园里难得平静，外面没有任何战斗风波。
这是……打完了在养伤？
云奚马不停蹄定位到了娇娇蛇的房子，将视角拉近。
多次升级的小屋已经不是最初的模样了。
蔚蓝的海神宫殿，水汽弥漫。
一扇巨大的镜子前。
银发蛇尾的q版小人支棱着尾巴，葡萄紫的眼睛眨啊眨，正拿着一件件衣服往自己身上比划，并且不断摆出各种姿势。
头顶上一个个思考小气泡浮现又消失。
“这件好看还是这件好看呢？”
“不行，这件把我腹肌遮住了。奚奚看不到。”
“奚奚会喜欢什么样的姿势呢？”
在蜿蜒的银色蛇尾旁边，已经摆满了一件一件被拆封试穿，因不满意又被扔下的衣服。
在亚特斯旁边，幽蓝的深海星鲸围绕着主人转圈，从头顶的气孔喷着一道道水柱，发出悠长的鸣叫声附和主人。
云奚：“……”
第 280 章
云奚看着亚特斯挑了一阵衣服, 默默地扶额。
看着祂那纠结样，还得挑好一会儿。
云奚好笑地摇头，退出神明家园, 打开光脑, 争分夺秒落下的课程。
军校生经常有各种各样的实训和比赛，落下几节理论课这种事太常见了。每年都有不少军训生要补理论课, 在校园论坛上可以找到不少资源，在联军并入联大后, 整个校务系统升级，联军的资源也并入其中。
然后对照着自己落下的课程, 按热度排序。
指挥战略基础点击榜第一竟然不是教授录屏, 而是……嗯？叶空青？！
云奚好奇地点开。
视频里，斯文俊美的青年长发绑起, 一身低调浅灰, 金丝眼镜架在鼻梁, 唇角微微弯起，唇珠饱满, 高知优雅。
“啊啊啊！叶神代课！”
“为什么叶神只代这一节？强烈要求联军直接聘请叶神上课，有叶神在, 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理论课不及格了！”
“听叶神的课时，才感觉我带了脑子。知识强势进入了我脑袋！”
“希望文教授多躺个一年半载，没别的意思，只是伤筋动骨一百天, 希望教授能好好修养罢了！（狗头）”
云奚关闭弹幕，屏幕内叶空青清冽的声音响起, 不急不缓，将枯燥的理论结合实例, 讲得深入浅出、生动有趣。
云奚也不禁沉入其中，没过一会儿就把亚特斯忘光了。
直到她听得兴致勃勃时，一截冰凉滑腻的触感，突然缠上她脚踝。
冰冷的鳞片从皮肤上摩擦。
低沉悦耳的声音，如同月夜下深海温柔的低语。
“奚奚。”
亚特斯维持着捕猎者的本性，从后面贴上来，脑袋搭在云奚肩膀上，歪了歪头，好奇问，
“你在看什么？”
“有我好看吗？”
云奚突然被缠上来的冰冷鳞片冰得一激灵，猛地转头。
就对上一双瑰丽的蛇类竖瞳。
红唇轻轻擦过下巴搭在她肩窝里的脸颊。
亚特斯羽耳一抖，犹抱琵琶半遮面地半遮住脸，羽耳里透出的竖瞳泛着光，晶亮晶亮，
“哎呀，亲到了。”
云奚：“……”
你是故意的吧？
亚特斯喜滋滋地摸了摸脸颊，眉飞色舞。
蓝家送来的少女漫果然没说错。
在毫无防备时贴近出声，果然容易被转头的人意外亲到。
祂心里盘算着怎么找时机复现剧中场景，视线余角就瞥到了光脑视频中的人。
亚特斯修长的手搂住从背后搂住云奚，体温微凉。
云奚背脊炸起一片小小的鸡皮疙瘩，像是被冷血动物爬上来。
“咚咚咚。”银白的长尾不满地轻轻敲击地面，吸引云奚的注意力。
亚特斯将冷白瑰丽的脸网云奚脸上蹭蹭，声音带上了蛇类嘶嘶声，磁性动听，像是烟雾袅袅化为丝线，将人包裹。
“不要看祂。看我。”
“我穿了新衣服。奚奚看看我。”
祂羽耳扇动，上面的羽毛挠得云奚脸颊发痒。
别提。亲眼目的亚特斯选了那么久，云奚也有点好奇祂最后到底选了什么。
正好这一节课她看完了，云奚将视频关掉，将娇娇蛇黏糊糊的脑袋推开。
“你先松开，你从后面抱着我我怎么看？”
蛇尾游动，听到云奚说看不到，娇娇蛇竖瞳眨了眨，立马松开了手。
祂冷白的皮肤上泛起一缕红，略有些羞涩地挪开位置。
“怎么样？”
云奚润了一口嗓子，转身看过去。
“噗咳咳。”
刚到嗓子眼的红茶呛到气管，差点全喷了出来。
她捂住嘴巴，努力平静呛咳的冲动。
几滴微不可查的液珠溅到亚特斯脸上，祂竖瞳微眯，伸出鲜红的舌尖，一瞬不瞬盯着云奚，然后惬意地舔了舔唇。
云奚没注意到祂的小动作，目光移动，瞳孔地震，“你管这个叫衣服？！”
与其说是衣服，不如说是几根连接的皮带。
一条黑色束带紧紧勒住宽阔的胸膛，泛着皮革特有的光泽。
亚特斯的身材太好，尺码明显有些不合适，皮革微微陷进苍白的皮肤，皮带边缘的皮肤泛起微红。完美漂亮的胸肌被挤压得更加健硕明显。
块垒分明的腹肌两侧，漂亮的人鱼线蜿蜒向下，浅色的透明鳞片覆盖在劲瘦腰上，越往下鳞片颜色越深，瀑布般的银发流泻，这厮还摆好了姿势，半躺在地上，单手支颚，瑰丽银白的蛇尾蜿蜒，“哒哒哒”地敲着地面。
不像神明，倒像是貌美动人的蛇妖。
云奚扫过亚特斯，目光又落在了在胸带衬托下显得过分发达的胸肌上。
明明平日里没少看祂‘裸奔’，但此时，穿了点什么竟然比不穿还要……涩。
察觉到云奚目光又移了上来，亚特斯得意得尾巴要翘起来了。
秩序那个空有脑子的丑八怪哪里有祂好看？
祂薄薄红唇拉开一道得意的弧度，森白的獠牙便控制不住从唇瓣中冒出了一个小尖尖。
亚特斯蛇瞳注视云奚，对着她一个甜蜜的wink。
云奚：“……”
除了那些不可描述的视频，蓝家是不是又送了什么奇奇怪怪的玩意？
“那些衣服里，既能穿上又不会遮挡我的身材只有这一件。”亚特斯有些遗憾说完，突然间又想起什么，补充道，“不过，那都是奚奚送我的礼物！只要奚奚送的我都喜欢。”
“你这件不是衣服。”云奚头疼得扶了扶额，“你这个顶多算是……白衬衫上的固定带。”
平时亚特斯不穿衣服，只要祂不开口，看起来还有几分神性。现在……高级会所男模头牌。再这样下去，祂那男模身份真要坐实了。
“没关系。”娇娇蛇眨巴眨巴眼睛，尾巴缠上来，“奚奚喜欢就行了。”
云奚：“？”
她什么时候说喜欢了？
“你注视我的目光，现在比以前更长了。”亚特斯得意地翘起尾巴尖，眼睛笑眯眯弯起。
云奚：“……”
她相信，不止是她。
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能忽视那么明显的固定带和胸肌。
看祂那么高兴，反正封闭自习室没人看到，随他吧。
云奚放弃了劝说亚特斯，从书桌上抽出几页纸。
在她抽纸这段时间，亚特斯又悄悄贴了上来。
祂竖瞳微微发亮，干渴似的舔了舔唇，喉咙中的声音缠绵又磁性，“奚奚，除了衣服，我这段时间还学会了人类的很多姿势……”
“有件事，我想让你帮个忙。”
亚特斯话被打断，竖瞳变成椭圆，神情有些犹豫。
那些心怀不轨、接近奚奚的神越来越多了，祂感到了危机。
祂今天选了这么久的衣服，临走前还特意温故了一遍‘知识’，就是想一口气和奚奚□□成功。
云奚表情郑重，握住亚特斯的手，
“这两篇论文都和你有关。除了你，没人知道正确的答案。”
“娇……咳，亚特斯，这件事没有你不行。”
人类温暖的体温从指尖传来，娇娇蛇竖瞳轻眨，羽耳轻轻抖了抖。
瑰丽的脸上晕染一层动人的薄红，连鳞片都泛起了薄红。
奚奚竟然这么……需要祂。没有祂就不行。
虽然祂真的很想交.配，但是，还是奚奚的事情比较重要。
“好。”亚特斯遗憾地将心中的计划放置，又为自己的独一无二而高兴。
“我该怎么做？”
云奚将已经写好题目的纸递给亚特斯。光脑她要用来补课，不能给亚特斯用，好在这并非正式论文，教授也允许交纸质版扫描件。
“这是两篇和你有关的论文选题。你详细分析一下你喜欢巧克力豆的原因，喜欢的供品，还有杀风神的过程和原因就行了。”
云奚本来还想和祂讲讲格式，但亚特斯已经将纸拿走了，眼眸微弯，非常自信，打断云奚接下来的话，“好，我知道了。”
祂拿起纸笔，已经到一边开始构思书写了。
加速写完，也许降临时间结束之前，还有时间和奚奚交.配呢。
看祂那信心满满的样子，云奚迟疑了片刻，最终选择相信他。
好歹是神明，既然亚特斯这么有信心，两篇小小论文，应该没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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