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晋在宫廷杀人不见血的权术中获得了天下权柄,又在大庭广众之下以天子之血倾覆皇室,自然也要用许多鲜血来涂地,弥补当年高贵乡公被当街弑杀而死的怨愤。
令人生厌的是,他们用的是天下人的血。
八王之乱打呀,打得全天下不得安宁。从中央到地方,藩王们哐哐干仗,到处兵灾,执政者换了几轮,每换一次都要乱一阵。
宗亲么,死一堆,彻底打散了;士族么,看王族打得那么乱,投机倒把的也不少;国力么,耗空了,从军事到民生,都是乱麻。
等到他们打完,晋已然和空壳子差不多。司马越迎傻皇帝还于洛阳,没过多久司马衷便被毒死,司马炽继位。
八王之乱是结束了,但新的风波又在酝酿。】
年轻的李世民眉头紧皱,他最见不得的便是宫中内斗牵扯到无辜平民,皇家事便在皇家内部解决,谋权到底只是几个人的事,何苦要让天下共同承受。
五胡乱华,衣冠南渡这许多年,总要有个有志之君,带着臣子们为百姓计。
秦王自天幕初次播放提到那太宗文皇帝后便闭门不出,太子想找他麻烦都见不着人,李渊也不知在想什么,李世民与爱妻商讨一阵,终于还是出了门。
大争之世,舍我其谁?
【早在东汉,就提倡边民内迁,充实人口和劳动力,没啥人嘛,就号召大家都来种地打工成家立业,许多游牧民族也顺此潮流而来。
至魏晋更多,以匈奴、羯、氐、羌、鲜卑为代表的大量游牧部落内迁,西晋时这个数目就已超乎规模,关中、凉州等地,外族人口已经占了州府总人口的一半还多。
王朝强大时,大家都能安安分分关起门来过日子,毕竟汉和魏都压得住,内迁就内迁,哪怕最混乱的东汉末年,也有各路强大军阀压阵。
而西晋呢?又不卡人数,军事上又耗空了,完了自家打仗打不过还要再请别人帮忙一起打,让人知道你底子很虚,就问是不是脑瓜有问题吧。
南匈奴贵族刘曜率先起兵,建立汉赵,打着复汉的名义进攻洛阳,俘虏皇帝,杀之。司马家的人也不是吃干饭的,司马邺就地登基,call人来帮忙,但还是没打过,也被抓来杀了,史称永嘉之乱。
至此,西晋灭亡,国祚不过五十余年。】
西晋没了,曹操本该觉得痛快,如今却只觉胆寒。
他从来不是什么心慈之徒,屠城之时也未曾手软,但天幕所说那个异族入侵中原直至俘虏皇帝的未来,还是太过可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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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炎从八王之乱开始时就沉寂下去。
不断有臣子来进言,请求他废了杨氏,请求他杀了贾氏,请求他收回给宗亲们的权力,但进言的人自有目的,没说几句便会互相吵起来。
想踩其他世家上位的臣子和对宗室不满的臣子,为自家姻亲哭求的世家和来攀关系的宗室……许多声音混杂在一起。
皇帝听着他们吵架,想问你们听不到吗,你们不在意吗?
冥冥中有人回答他,是许多声音,他们说,陛下,臣当然不在意,因为臣是世家。
无论怎样的乱世,我们都能活下去,皇帝如何,百姓如何,与我们何干。
【永嘉年间这么一乱,其他游牧民族看到南匈奴能建国,自己也建去,中国北方彻底崩裂,开启五胡十六国时代,百年间战乱未平。
而南方,司马睿早携人南下,听闻司马邺身死,登基立东晋。跑得如此不体面,中央又势弱,东晋的主弱臣强和“王与马,共天下”,也就并不意外了。
皇族南逃,无数缙绅﹑士大夫及庶民也惊惶南下,中原文明的经济政治核心都转向南方,后世有些人打不过了,一看史书灵感来了,也学着南渡,然后偏安一隅。
神州陆沉,苦的自然是百姓。无论是北边十六国的纷争,还是南边朝廷的不稳定,抑或是南北间战乱无休,都是白骨露野,“民尽流离,邑皆荒毁,由是劫抄蜂起,盗窃群行”。
部分游牧民族尚未开化,行径十分可怖,光《晋书》所记,便有许多食人故事,汉人被屠戮许多,从两千万急剧收缩至四百万,十去七八,死伤殆尽。】
“中原土地竟沦丧至此……”年轻的刘彻观天幕所言,眼前俱是黄土白骨,淋漓鲜血。
朝上诸公静默无声,前日还在争执是否要再对匈奴兴兵事,今日就听得如此惨痛故事,虽是后世,依然颈上发寒,那打着复汉名头的南匈奴更是让人悚然,莫非正因为他们不愿出兵,搞得匈奴仍有后来者能入侵中原?
也罢,天幕高悬,他们总要为子孙计,只朝中与匈奴每战每败,再好的将士都要折戟,难免灰心。
若天佑我朝,请赐良将一二。
长安城内有老者叹息:“固蛮夷也,当真不可教化。”
【很多人在看这段历史时会产生极大的不适感,民族融合与史书上斑驳血痕相照而来,陷入混乱。
民族观自古有之,先秦就提出过华夷之辨,《春秋左传》以“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定下了华夏民族的主基调,礼仪之邦。
春秋战国时,不断有狄戎小国被吞并,融入华夏体系。秦汉也一样,百越、河西走廊等等一系列并入版图后,有了汉族之说。
古人在长久的摸索中总结出一套理论,即羁縻政策,“怀柔远人,义在羁縻”“树其酋长,使自镇抚”,以政治军事震慑,以实际利益安抚,再给予一定程度的自由。但这更倾向于一种政治手腕与利益相峙,和我们如今的民族区域自治差别还是挺大的。
历史上称得上大的几次民族交织,都和游牧民族入主中原脱不开关系,元清还树立了固定的政权,五胡十六国简直是乱七八糟,没一天闲着。这些王朝难以掩盖的特性,就是在礼与文化方面的空白。
我们为何总说文化总说青史,因为民族之基就是这些。有仓颉造字,天雨粟鬼夜哭,方有无数雄壮或烂漫的故事流传,有史官提笔,方能见浩荡过往。】
五胡十六国已经够动荡了,怎么还有入主中原树立了固定政权的异族?
历代皆惊,原本对异族的军事筹备又默默调高了一个度,他们原本以为五胡乱华只是因为司马家的人太蠢,如今看来居然并非孤例,还有更强大的铁蹄踏来,甚至在中原大地上建立起了自己的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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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迁路上的宋廷文人正商量着“天幕也说了,入主中原的只有那元和清,并未提到金……我们何不直接称臣。”
提出之人受了好大一个白眼,身旁的赵构却若有所思。
天幕当头劈来一道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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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和朱棣在不同位面踱着同样焦躁的步子,元朝没人比他们更清楚,但那清……
一个异族王朝刚过去,汉人尚未恢复过来,那清又是什么地方的什么人,竟在他们大明再造中原后又入了关!
【于是汉风不断受追捧,五胡乱华,中原文化也在不断影响胡人,前秦以儒家理论为尊,北魏孝文帝持续主张汉化,人们以礼,以文化,以思想灌溉之,最终同化,着汉衣,吐汉音,书汉字。
从整个纵向的历史来看,这样大的战乱横灾甚至能被一些学者评价为“促进了民族融合”,北方异族逐渐学习汉族文化,南渡之人再影响百越。】
但从“未来”看是不够的,历史属于“当下”。
天幕下的人闭上眼,这样多的生灵涂炭,这样漫长不停歇几代人的痛苦,耗干中原百姓生命的时光,居然会被人称道吗。
那些横霜枯骨不是假的,血泪满襟无法忘却,后人轻飘飘一句促进,是三百多年的动荡乱世。
【古今在这方面的价值观不同,战乱年代人们为生存奔波,游牧民族逢秋冬就抢掠中原,因为草场万物凋敝,无食也无事。
关内百姓则年年远眺玉门关,有亲人长眠塞外。若身为晋时黎庶,便是凄楚而惶惑的短暂一生。
而我们身处最好的时代,体会不了雪满弓刀的冷凝与累积多代的痛苦。
古代史经常会出现的场景,是“蛮夷”与“文明”的对抗,冷兵器与思想的战争。谁把谁打到几乎亡国,谁又以文化影响另一方,最后又延伸出新的问题,国家切实存在与文化切实存在,哪个更重要?
五千年是文明火种不熄的五千年,而民族融合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异族不断被同化吸纳,成为新的本土人士,他们的子孙后代再提剑抗争新的异族。
血与泪浇筑出春与秋,悲与痛流淌出诗与史。无数人互相厮杀,又在千载之下化为同一捧沙。
历史是周而复始,又生生不息。
我们能做的,唯有体谅古人的血仇与痛楚,但抱拥当今衣饰各样的同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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