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丞相大人御妻有道abo > 18、第十八章
    今日天气炙热,好几日没下过雨的马球场有些干燥,草尖奄奄往下弯着,即便有一阵阵风吹过,也不见缓解。


    草场中心,两方人骑于高头大马之上。


    一方黑衣,一方绯色骑射服,前者气势冷然,举手投足干练有力,倒显得后者姿态怠惰,尤其是为首的盛拾月,手持镶宝石鞠杆,颈带黄金项圈,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哪家的小祖宗在踏青。


    正中央的裁判用力将球一抛,马蹄踢踏扬起,便追寻彩球而去。


    前期并未太过激烈,只有叶流云等人在前面有来有往地试探,而为首的盛拾月、屈钰却落在后头,不紧不慢地跟着。


    她们甚至有时间闲聊。


    盛拾月扯着缰绳,即便在这个时刻,也透着股松弛的疏懒,偏头向对方,问:“屈小姐何时也对我们这群纨绔感兴趣了?”


    这事怪得很,许家与屈家虽同为三公之一,可大梁文武对立的风气严重,以至于除去朝廷公事外,两人私下少有联系,同时也影响到家中子女的交际,屈钰与许正明平日连个点头的交情都没有,更别说屈钰会帮许正明出气了。


    也不怪刚刚盛拾月猜测许久,却始终想不到屈钰身上。


    屈钰捏紧鞠杆,面对她的询问,只冷冷挤出一句:“前几日的马球赛,殿下得罪的可不止许正明一人。”


    “哦?”盛拾月反倒更加困惑了,她不过打了一场马球,结果不仅招惹了个许正明,还得罪宁清歌,现在居然还冒出个屈钰。


    她也不知该笑还是还哭,终于冒出一丝丝悔意,早知道那日就不贪玩,老老实实装病卧床躲开。


    倒不是怕了,只是觉得亏得很,往日她也不是没做过比这更过分的事,可哪一回都没有这次倒霉,不仅没有玩尽兴,还招惹了只纠缠不休的苍蝇,然后因为偷听赔了自个,现在又莫名其妙多出个对手。


    盛拾月实在想不通,又问:“我到底做了什么?”


    竟能让屈钰放下最重要的武举,来和许正明联手,不过盛拾月更想知道的是……


    八皇姐到底有没有出手。


    屈家可一直都是坚定不移的八皇党,每有举动都和八皇姐拖不了干系,而且前面发生的种种,很难让人相信会是许正明一人手笔。


    费尽心思寻到一群千门人,伪造古画、设局骗人,又不知从什么渠道得到能让蛐蛐短时间发疯的药,这可不是几个人能在短时间内做到的事。


    屈钰像是知道她所想,冷哼一声道:“殿下若想知道……”


    她一挥缰绳,一整个冲出去,只话音留下:“那就赢了我。”


    她气势凌厉,如同一柄利刃刺入其中,直接挥杆往下,便将旁人杆下的彩球抢去,同时也宣告这场马球赛的正式开始。


    众人纷纷追赶而上,绯衣与黑衣前后追逐,急促的马蹄将草坪碾压,挥起又落下的鞠杆,掀起一阵阵呼啸风声。


    除去屈钰,另外两人也是屈家子嗣,身手只比屈钰稍弱一线,将叶流云、孟清心压制在两边,难以靠近。


    宝石鞠杆从后探来,正是骑马赶上的盛拾月,她左手紧拽缰绳,身躯右斜,那鞠杆巧妙绕进对方遗漏的空隙中,轻松将球往后一扯。


    而屈钰怎能眼睁睁看着她夺走,立马就后倾仰倒,伸长鞠杆去夺。


    两杆顿时撞到一块,发出脆响,那彩球便在挤压中跳出,往前飞去。


    盛拾月眉梢一跳,要使杆去拦,身下白马配合着加快速度。


    恰好这时,叶流云摆脱他人阻拦,驱马要挤入两人缝隙中。


    屈钰为防止撞马,只得牵马避让,眼神狠狠剐向叶流云,若不是她来了,这球定然能回到她手中。


    盛拾月抓住机会,便立马打球往前,直直向前冲去。


    叶流云紧跟在后,手握鞠杆,时刻防范着周围。


    孟清心则处境极差,她实力最弱,被屈家人逼到最远处,每每想冲到盛拾月那儿,都会被人强行压住。


    “让开!”她大喝一声,今儿被人一气再气,任谁都会被激出几分血气,直接不管不顾地往那边撞。


    那屈家人不肯退让,避开之后又立马凑上去,牛皮糖一般粘着。


    马蹄起起落落,将草坪踢得掀起一片又一片,彩球跃起落下,被推着不断往前,束成的长发左右摇曳。


    场外的人看得焦急,捏紧的拳头里全是汗水。


    萧景忍不住斥骂:“这屈钰到底什么毛病?处处针对着盛九。”


    旁边的人同样恼怒,没见过谁打马球像打人一样,将鞠杆挥得如刀剑一般,好像生怕打不到盛拾月身上一样,幸好盛拾月骑术高超,才能数次躲过。


    瞬息之间,两方人马终于快到门框前。


    盛拾月表情也稍凝重了些,鞠杆相撞数次,震得她手臂发麻,而旁边人却越打越勇,恨不得将借此泄愤写在脸上。


    只见那屈钰又提起鞠杆,半月牙杆头被挥舞到半空,再一次狠狠打下。


    这次更加过分,连球都不顾,直直往盛拾月那儿打。


    ——乓!


    盛拾月手受回震,虎口顿时泛起一阵疼,继而传至小臂,连肩颈都开始麻起。


    从小习武的屈钰力气不同于常乾元,据说已能拉开三石弓,要知道寻常人最多能用一石半的弓,即便勤奋苦练也最多二石,可见她天赋异禀,若是没能及时躲开,撞到骨头上去,恐怕轻则红肿泛紫,重则跌马骨裂。


    盛拾月小弧度地甩了甩手,还没有来不及缓和片刻,那人便又一次打过来。


    当真是没完没了!


    她眼神一扫,身后的叶流云始终慢了两人半步,即便挤入其中也无法彻底挡住盛拾月,身后又有另一人纠缠着她,几次想帮忙挡下杆子,却又鞭长莫及。


    眼看门框将近。


    盛拾月突然一声喊:“流云接着!”


    众人视线瞬间落在叶流云身上,那叶流云也配合得甩起杆。


    可彩球却没被往下挥来,叶流云一个空甩,竟直直打向屈钰的杆子,学她的样子,蓄意报复这人。


    ——嘭!


    又一声响,屈钰不顾手臂疼痛,连忙转身回头。


    却瞧见盛拾月已趁此机会,打得彩球往前到空旷处,然后朝门框用力一挥!


    彩球瞬间飞起,然后直射入门槛。


    周围人顿时欢呼而起,大喊出声。


    屈钰这才反应过来,扯着唇冷笑道:“好一招声东击西。”


    盛拾月甩了甩发麻的手臂,一时没搭理她。


    黑布随之被扯下一块。


    屈钰脊背微直,表情越发郑重,朝后面比了个手势,两人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彩球再一次被丢出。


    屈钰率先冲出,盛拾月紧跟其后。


    彩球在两柄鞠杆中跳跃,谁也不肯让谁。


    而一直拖着旁人的屈家人,突然抛弃旁边的对手,快马跟上,要将盛拾月夹在中间。


    叶流云见势不妙,立马赶到盛拾月一侧,可奈何孟清心反应不过来,竟慢了对方两步有余,以至于叶流云一人挡两人,略微出现被压制的局面。


    而与此同时,盛拾月的鞠杆刚碰到彩球,她就又喊了一声:“流云!”


    众人虽被欺骗了一次,可在此刻精神极度紧绷之下,难免又被忽悠,纷纷扭头看去。


    尤其是叶流云身边两人,已做好抢夺的准备。


    可盛拾月却突然加快速度,直接将彩球打出,讽笑一声:“兵不厌诈啊,屈小姐。”


    场外也哄笑出声,这群纨绔平日里最是闹腾,半点不知遮掩,只要一瞧见屈钰吃瘪,那是一个高声大笑,恨不得贴到屈钰耳边狂笑。


    屈钰面色更加难看,立马朝其他人骂道:“快追。”


    同时自个也快速冲上。


    一而再被自己瞧不起的纨绔戏耍,屈钰沉着脸,眼中闪过一丝愤恨。


    此刻已是下午时分,天气越发酷热,流淌的汗水打湿衣袍,被风一吹便化作黏腻的感受,十分难受。


    不过众人都已来不及注意这些,紧紧盯着场中。


    屈钰极力赶上,可却绕不过已经死死挡在盛拾月身后的叶流云,她立马挥杆而去,想要打开,可叶流云早有防备,直接挥杆挡去,又反手向她打来。


    这两人一时间难舍难分,盛拾月正打算抓住机会,却听见一声叫喊。


    是孟清心的声音。


    盛拾月猛的回头。


    却见孟清心马匹受惊,正在发狂,而旁边屈家人刚刚挥向马脖的鞠杆才收回。


    “无耻!”有人破口大骂。


    屈钰趁此刻立马冲上,挥杆直打向盛拾月手中长杆,盛拾月猝不及防,便让长杆脱手而出,而屈钰不带停歇,直接击打彩球冲向球框。


    而另一边孟清心死死抱住马头,若是意外落下,被发疯的马蹄一蹬,恐生死难料!


    彩球落进门框,盛拾月却不看一眼,径直向孟清心而去,而叶流云也急忙赶去。


    两人先是紧跟在那发狂的马儿旁边,大声让孟清心抱紧它,千万不能落下,而后跟着一圈又一圈地绕着跑。


    孟清心被颠得面色苍白,几欲要吐,却也只能死死抓住。


    直到那马儿力竭、开始慢慢停下。


    盛拾月才借机抢过孟清心手中缰绳,带着她的马儿慢跑半圈而后才停下。


    虽然顺利救下,可三匹马都已力竭,盛拾月与叶流云更是疲倦,时时刻刻紧绷着神经,生怕孟清心掉落,而孟清心则更惨,被发疯的马匹颠得奄奄一息,腿脚发软到无法站起。


    可饶是这样,她们也无法换人换马,毕竟无一人一马受伤,只能强撑着继续比赛,于是又丢一球,场外红布只剩下一面。


    “九殿下,若是再丢一球……”屈钰驱马至她身边,单手转着鞠杆,笑着开口。


    众纨绔沉默不语,倒是许正明笑得开怀。


    孟清心十分挫败,低声劝道:““盛九你别管我了,那算盘也没什么好要的……”


    “你不要你的算盘,我还要我的震风,”盛拾月斜眼一瞥,语气颇为不善,又斥道:“这不是还没有输吗?别给我摆出这副丧狗样。”


    说话间,那处的彩球再一次抛出。


    盛拾月双腿用力一夹马腹,便大喝一声:“流云,走!”


    额间汗水被日光反射,泛起晃眼的光,银制护腕下的小臂微颤。


    向来娇生惯养的九皇女今日既练了骑射,又匆匆赶来救场,前头两场比试看似不费力,却十分耗心神,眼下的马球又疲倦,别说她,就算是个身强体壮的乾元,此刻也应被逼到极限,全凭一口气在强撑。


    彩球被屈钰轻易夺走,盛拾月与叶流云在她身后追赶,孟清心早已落在最后头,即便有心,也无法追赶上前。


    急迫时刻,盛拾月突然开口:““流云,你替我拦住她们。”


    叶流云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但仍重重一点头,表情变得决然。


    几乎是瞬息就做出决定,她猛牵缰绳,突然横过马身,鞠杆从上往下一拍,似乎想要打到对手身上。


    另外两人被她这狠厉的动作吓住,连忙牵住缰绳,若是撞上去,这三人恐怕没一个能完好无缺。


    被强拉住的马儿发出尖锐叫声,继而前蹄扬起,在半空连踏几步。


    叶流云眼睛都不眨,好似不知这是如何危急的情况,若是真撞上,受伤最重的必然是她。


    另外两人连退几步,来不及咒骂,又想冲上前,可叶流云却挥杆,一柄半月鞠杆,竟被挥出了长枪的气势。


    另外两人也不是好惹的,立马迎杆打去,一时间砰砰砰声不断。


    再看盛拾月那儿,她居然冒险下马,只有半边身子贴在马身上,左手紧拽缰绳,左脚勾着马鞍脚踏,由此来稳住自己身形。


    这动作哪里像是骑马,就连耍杂技的都不敢那么大胆。


    旁边人喃喃:“这两主仆是疯了不成?”


    一个比一个疯狂。


    疾风拂起她发梢,汗水浸透的眉眼依旧肆意桀骜。


    在白马的极力追赶之下,两人只差半个马身,盛拾月当即一挥,借此姿势,已能触到彩球,便佯装要抢。


    屈钰冷哼一声,想像前回一样敲打杆身。


    可这一次,盛拾月却在碰撞时,手腕一转,半月杆头勾住对方长杆,继而提杆往后收,直接用力一扯。


    屈钰便被扯得往后一倒,身形歪斜不稳。


    而盛拾月仍未停手,又扬杆,直接往上敲打。


    ——啪!


    又一声响,连环的招数让屈钰来不及应对,被击打、往后撞的鞠杆顿时回拍向马身。


    黑马顿时发出一声嘶鸣。


    屈钰急急忙忙拽住缰绳,安抚黑马情绪,生怕出现像孟清心一样的事情,可盛拾月却不曾放过她,再一次挥杆而来。


    屈钰又急又慌,连忙横杆想挡。


    可盛拾月手腕一转,却打向彩球。


    此时离门框还有数十米,是众人绝不可能选择挥杆进球的距离。


    可她却斜身打去。


    屈钰瞳孔一缩,眼睁睁看着彩球从她面前呼啸而出。


    不偏不倚,直打向球框中心!


    竟有人能在这种类似于踩在钢丝、行在半空之上的情况下,一面应付对手,一面精准进球!


    球场中呼吸一滞,已经被这惊人一球震得哑然,连欢呼都忘了半拍。


    而盛拾月却翻身回马背,再一次斜杆拍向屈钰!


    屈钰赶紧回神,慌张作势要挡。


    但盛拾月的鞠杆角度刁钻,又朝向她的半月杆头,继而盛拾月手一拧,再一次勾住她鞠杆,与方才一样往回拉。


    当真应了那句兵不厌诈。


    屈钰每每都在同样的招式上跌倒。


    她整个人被拉扯往侧边,马儿的马蹄一歪,也跟着摇摇晃晃,可没有主人命令,它又不知停下,依旧跌跌撞撞向前。


    这下被吓得面色惨白的人,终于变成了屈钰。


    若是真摔下来,她今年的武举可就废了。


    而盛拾月却不见停,依旧勾着她鞠杆,每回瞧见对方有想坐稳的念头,便立马拉扯,逼着她维持着这半个身子都在外头的危险姿势。


    “九殿下……”屈钰终于忍不住示弱,恐惧喊道。


    盛拾月却不见停,驱赶马儿再快些,同时也拉着屈钰更快。


    屈钰双腿颤颤,终于体会到了孟清心方才的苦楚,忙道:“你赢了你赢了,我认输!九殿下!”


    她生怕旁人听不见,让盛拾月感到不满,又大喊道:“我认输!”


    于是,这场惊险至极的马球赛终于定了赢家。


    盛拾月微微偏头看她,唇角上勾,笑意不及眼底,只觉冷然,说:“怎么?屈小姐方才不是得意得很吗?”


    “我错了殿下!”屈钰哪还敢威风,连声告罪。


    屈家如何重视武举,她心里最是清楚,不管她母亲是谁,倘若耽误到今年武试,那她在家中的地位必然一落千丈,眼下无论什么都比不过她的武举!


    盛拾月微微松杆,看似放过,实际待屈钰要回身时,又立马一拽。


    一人一马都吓得晃动不已。


    “殿下!”屈钰惊恐出声。


    而盛拾月却不紧不慢开口:“说说,我到底是怎么得罪你了?”


    此时情况危急,屈钰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快速道:“是小人心胸狭窄,那日马球赛,本是陛下有意借此提前挑选武状元,可殿下这一闹,使陛下提前离场,让后头未能比赛的人都失去了这次机会。”


    盛拾月怔了下,倒没想到是这个缘由,反问:“你也是其中一员。”


    “是是是,”屈钰高声回答,她倾倒的角度越来越斜,脸几乎要碰倒草坪,黑马也同样歪斜,直叫人心里发颤。


    盛拾月话音一转,又问:“除了这个原因呢?”


    她不相信一个堂堂的武状元人选,会因为这点小事,放弃最重要的武举,起码也要等武试结束,再寻机会寻仇吧?


    屈钰突然闭嘴,陷入沉默。


    但眼下这情况,岂是她不想回答就不回答?


    盛拾月手臂一曲,便往回扯,对方发梢已能滑过草坪,不断拍打着草尖。


    “我说我说!”屈钰顿时惊恐不已。


    她大喊道:“是八殿下!她记恨殿下夺妻之仇!”


    盛拾月不由好笑,回:“宁清歌又没许她什么,她单相思不成,反倒怪在我的身上?”


    许是太过恐惧,屈钰在慌不择路中,竟喊道:“前些日子八殿下让人上奏弹劾你,宁清歌不仅不拦,还有意相助,我们都以为丞相属意八殿下!”


    “什么?!”盛拾月猛的低头看她,满脸的不可置信。


    手中长杆在这时断开,谁也没注意到,在之前屈钰的数次敲打中,杆身早已开裂,如今又一直扯着屈钰,巨大压力下,终于支撑不住,断裂成两节。


    屈钰顿时摔落在地,连身下的黑马都翻倒,压得她大喊一声,疼的连连叫唤。


    而盛拾月却恍惚,捏着缰绳的手青筋鼓起,曲折的莹白骨节几乎从薄皮中刺出。


    对方的话语在脑海中反复回响。


    靠近的叶流云察觉不对,连忙喊道:“殿下!”


    盛拾月这才回神,骤然扭头看向叶流云,眼眸中的情绪晦涩复杂,像是极力强压着自己,哑声道:“你替我去查查,倚翠楼的新主人是谁?”


    怎么突然绕到这里?


    叶流云满脸疑惑,却立马称是。


    她刚想下马离开,却又听见盛拾月开口:“查仔细些,千万不能出错。”


    沙哑的声音隐隐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明明被风轻轻一吹就散去,可偏又像山一般压在心头。


    叶流云重重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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