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因?昨夜之事, 盛拾月今儿?起了个大早,刚用完膳就听说宁清歌回来了。


    她出门的脚步一转,就去寻对方,结果却瞧见紧闭的房门。


    守在门口的南园连忙上前几步, 躬身喊道:“殿下。”


    她解释道:“昨夜大雨磅礴, 将宫中好几处屋舍的瓦片打落,大人留在政事堂的衣衫也跟着?遭殃, 只能回府换身干净衣袍, 等一会就又要出门办公了。”


    盛拾月点头表示明白, 本想站在门口等对方出来,却瞧见又一仆从?跑来。


    脚步刚停,人就喊道:“殿下,六殿来了。”


    盛拾月眉梢一挑, 她开府到如今,六皇姐来拜访的次数可屈指可数,视线往一直未打开的房门一扫, 眉眼闪过一丝郁闷之色,继而才道:“走吧。”


    终究是名?义上是姐妹, 若六皇姐临府, 她却故意装作不知,难免多生事端。


    因?不常使用的缘故, 府邸正堂凄冷, 只与?寻常府邸一样, 规规矩矩地摆着?些?椅凳方桌, 严肃的不像是盛拾月的府邸。


    仆从?端来茶水, 小心放在侧边小桌,一位稍年长的女性坐在旁边, 朝仆从?含笑点了点头,十分亲和的做派。


    这就是如今大梁的六皇女——盛献音。


    若说盛拾月还有三分像皇帝的话,那六皇女就是完完全全捡得她母妃的模样,圆脸白面,温厚敦良,身穿蟒龙交领石青袍,手中拿着?把折扇,如同?一个儒雅的江南文人。


    见到赶来的盛拾月,她立马起身,笑着?喊道:“九皇妹。”


    听到这声音,盛拾月便觉浑身难受,她最讨厌的就是和这种假仁假义、道貌岸然的家伙打交道。


    可人都?站到面前,她也不能佯装看不见,只能扯了扯嘴角,跟着?虚伪道:“六皇姐。”


    “不请自来,打扰九皇妹休息了。”


    盛献音抱歉一笑,又说:“本王有一事急于和宁大人商议,可宁大人这几日为国?事操劳,本王几次寻她不得,方才马车路过,瞧见她踏入府内,便想着?与?宁大人一并入宫,途中商议要事,既不耽搁宁大人时间,也好将这桩事解决。”


    盛献音前几年就与?八皇女一块封王,故而可自称本王。


    对方说的有理有据,盛拾月也只能礼貌敷衍。


    不多时就等到宁清歌走出,盛献音直接越过盛拾月,径直走向对方,又将方才的说法重复一遍。


    宁清歌只能答应,继而眼神转向后头,便温声道:“昨夜雨势极大,今早寒气也未散去,殿下若要出门,还是得披件袍子,以?免染了风寒。”


    她语气转换明显,看向盛拾月时,眉眼间的寒气都?散去几分,墨玉眼眸只倒映着?对方身影。


    哪怕是瞎子也能听出宁清歌对她的特殊。


    之前心中生起的莫名?烦闷就这样散去,盛拾月咳了声,正准备说话,另一边的盛献音就接道:“瞧我糊涂的,身为皇姐还不如宁大人贴心。”


    她转头看向盛拾月,又关切道:“皇妹快去加件衣服吧。”


    瞧这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盛献音与?宁清歌才是妻妻,正在一起关心年幼的妹妹呢!


    盛拾月眉头一拧,当场就沉下脸。


    而盛献音却道:“既然宁大人事务繁琐,就别在这儿?耽搁了,以?免误了时辰。”


    关心她就是耽搁是吧?!


    盛拾月面色一沉。


    可这一次宁清歌却什么都?没有说,时间确实?不早了,再不走真的就要迟了。


    两人背影消失在门外,旁边的仆从?小心翼翼上前,问:“殿下还要加衣……”


    “加什么加?!冷死我算了!”盛拾月怒骂一声,大步就往门外走,脚步踩得砰砰作响。


    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去,偌大的汴京却已苏醒过来,马车飞快行驶,道路两旁的小贩挑着?竹筐叫卖,店铺都?已敞开了门,勤快小厮正拿着?扫把,发出沙沙扫地声。


    车轮碾过地上水洼,绕了些?远路,才到南坊,南坊房屋混杂破旧,所住之人多为下九流,算是汴京最乱的地方之一,因?此租金也比其?他地方便宜得多,正好适合手中没有多少银两的金镜怜等人。


    盛拾月掀帘往后看,不知什么时候,孟家、萧家的马车已跟在身后,随之而来。


    刚绕到一巷尾,坐在旁边的金夫人就喊道:“到了。”


    继而马车停下,众人纷纷跳下来。


    金夫人等人还没有开口,就瞧见孟清心、萧景两人风风火火走回来,刚到面前就大声道:“我的祖宗咧,你这天不亮就喊人叫我们起来,绕一大圈来南坊做什么?”


    孟清心浑身怨气,继续道:“我昨儿?才陪你跑了一下午,折腾到晚上才回家,一进府就被我阿娘抓到,又把我说了一通。”


    旁边的萧景也在打哈欠,困倦道:“盛九你到底有什么事?”


    “你也不和我提前说一声,我都?不知道你家那位要来国?子监授课,逃了课,和你们两瞎转了一下午,回家一瞧,宁大人布置了一堆功课,我熬到半夜才写完。”


    大梁设有国?子监,普通学子可通过考试就读其?中,就读期间免除一切学杂费用,吃住都?由国?库承担,而像她们这样的二?世祖,则可以?花费大量银两免去考试,直接到里头就读。


    大梁对国?子监极为重视,不仅鼓励朝中官员在空闲时间到国?子监授课,还让皇嗣也在里头念书。


    据说六皇女手底下的几个幕僚,就是在国?子监结交的,所以?无论寒门学子,还是官宦世家的子女,都?会?想方设法挤入国?子监中。


    只不过盛拾月不喜读书,而孟家情况特殊,所以?只有萧景一人就读其?中。


    听到这话,盛拾月面色更沉。


    好你一个宁清歌,有空去国?子监讲课,没时间回家是吧?!


    两人这才注意到她表情不对,不由诧异。


    孟清心说:“你怎么了?昨儿?不还好好的的吗?”


    萧景问:“谁大半夜惹到你了?”


    她环顾一圈,忍不住猜测:“咋了,大早上带着?我们来找场子了?”


    盛拾月眉眼沉郁,连话都?不肯多说,还好身后跟着?个叶流云,连忙站出来,将昨夜的事情简单解释了遍。


    这两人顿时表情凝重,忍不住看向那扇紧闭的门。


    而盛拾月却看向金镜怜,说:“开门吧。”


    随着?咿呀一声,房门被推开,起初院中未有一个人,就连声音都?不曾传出一声,像是无人的荒院,众人不由疑惑,看向金镜怜的视线充满质疑。


    而那人却十分平静,直接往里头走去,直到房间前,才敲了敲门。


    周围护卫紧紧握住刀柄,叶流云、叶赤灵挡到盛拾月面前。


    房门摇晃了下,才有一小女孩推门而出,直接扑到金镜怜怀里,哭喊道:“金姨。”


    紧接着?一个两个接连不断冒出,里面足有十几个小孩。


    孟清心有些?纳闷,不由道:“那么多个小孩?怎么安静成这样的?”


    这群孩子大的不过十三岁,小的五六岁,正是最闹腾的时候,恨不得上房揭瓦将屋顶掀翻,怎么会?那么乖巧缩在屋里?


    她话音刚落,之前的摇骰人便低声解释:“她们在牢房之中,只要哭闹就会?被打骂,久而久之就这样了……”


    “而且这个地方人员混杂,若吵闹起来,被流氓混混盯上,少不了麻烦,只能让她们尽量少出声,幸好她们也乖,”摇骰人叹了口气。


    孟清心等人不知说什么好,小孩最是顽劣,岂是一两顿打能教会?,能那么乖巧,不知是吃了多少苦。


    再看前头,那群孩子个个瘦骨嶙峋,即便在惊喜之下,也刻意压低声音,如同?麻雀一般发出极小声的笑语,若她们再站远些?,恐怕就一点儿?也听不见了。


    孟清心不知心里什么滋味。


    金夫人和她们说了几句话后,面色一变,就急忙往屋里走,那群千门人连忙跟上去,片刻之后,金夫人快步而出。


    盛拾月问:“怎么了?”


    金镜怜连忙解释:“我们之前留下的粮食早在两天前就她们吃完,昨夜有几个小孩实?在饿不住,喝了屋檐落下的雨水,现?在闹起肚子,躺在里头动不了。”


    盛拾月眉头一皱,便看向叶流云。


    叶流云就大步跨入里头,片刻之后才走出来,对盛拾月点了点头。


    “走吧,”盛拾月说了声,先?一步踏进门槛。


    那群小孩瞧见盛拾月等人,表情恐惧又惊慌,紧紧挤作一团,瘦小的身体无意识地抖,可即便怕成这样,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盛拾月眼神扫过,便进到屋内,屋里甚至没有床椅,只有捡来的干草铺在地上,四五个小孩在上头,脸颊凹下去,嘴唇发白,露出的腿脚还有残留鞭痕。


    其?中有一个小孩睁眼醒来,瞧见盛拾月就吓得一震,恐惧往后退的同?时,竟还记得拿手捂着?嘴,不发出一点声音。


    她们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拐进牢房,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她们只知道发出声音会?挨打,会?惹上麻烦,会?被那群人又抓走。


    所以?即便饿成这样,也不敢出门半步,只敢用干草勒紧肚子,只敢偷偷喝那一点屋檐落下的水。


    “盛九这、”孟清心有些?不忍。


    盛拾月不知怎的,向那小女孩走过去,蹲下身子想要说话,却见那小女孩放下手,麻木的眼睛一滴又一滴地落下泪,可她仍然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手伸向衣服,十分熟练解开扣子。


    好像曾有人对她这样很多次,以?至于让一个还没有成年的孩子,有了本不该属于她的娴熟。


    “小迟!”


    金夫人在这时从?后头冲过来,一把抱住这个小孩,将她衣服拉扯回来,将她紧紧藏在怀里。


    金夫人没有回头,极力?压抑的声音依旧慌乱:“对不起殿下,小迟她不是故意的,她不知道你是谁。”


    “我们救下她的时候,她已经、已经被人买下许久了……”


    许是担心刺激到对方,金夫人没有当着?孩子的面多说。


    盛拾月看向小孩落在外头的衣角,破旧的布料发着?颤。


    她……是在哭吗?


    “没事的小迟,没事的,她们不是坏人,别怕。”


    “不会?再有那种事,金姨保证,别怕别怕。”


    金夫人一声声安抚着?,怀里终于有了一点点哭声,依旧很低,恐怕连刚出生的幼猫都?比她哭得大声。


    盛拾月收回停在半空的手,紧握成拳。


    外头的小孩也涌了进来,却只敢挤在角落里头,用怯生生的眼神望着?盛拾月等人。


    盛拾月偏头不敢看他们,眼神落在角落,却瞧见一道极其?熟悉的泥塑人偶,不过巴掌大小,衣衫用颜料染白,随着?时间流逝已掉得斑驳。


    她怔愣了下,站起身,朝那个小人偶走去。


    那群小孩见她走过来,紧张地往后缩,紧紧贴着?墙,连呼吸都?停滞住。


    虽然金夫人已经解释过,但她们心中阴影太重,本能地惧怕成年人的靠近。


    盛拾月拿起那人偶,大拇指在上头摩擦了下,模糊的面容已难寻当年清逸。


    她突然哑声问道:“这里怎么会?有这个?”


    赶进来的田灵不明所以?,但也答道:“我们租下屋子时就有了,听隔壁人说,这间屋子的主人已经搬离许久,前两年才写信过来,托邻居代自己租出去,但因?房屋破旧,一直没能租出去。”


    她又小心道:“这人偶有什么问题吗?我们入京时间太短,不知里头的忌讳,只是这些?小孩经常跑过来、偷偷跪拜,我们就将它留下了。”


    盛拾月没有回她,反倒看向那群小孩,毫无起伏的语气分不清喜怒,只问:“你们为什么要拜她?”


    那群小孩有些?胆怯,好半天才一个人站出来,结巴道:“阿娘说、说、这是神仙,神仙会?保佑我们。”


    盛拾月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问:“阿娘?你之前见过这个人偶?”


    小孩说:“我家、那边有一个庙,阿娘会?带我去拜神仙。”


    “你家在何处?”


    许是感受到盛拾月不会?伤害她,小孩终于胆大了些?,回:“扬州。”


    盛拾月突然接上:“江口县。”


    小孩眼睛一亮,连声期盼道:“姐姐你知道我家?你能带我回家吗?我好想我阿娘。”


    盛拾月沉默了下,才说:“我、不知道……”


    她只是在被禁止的杂书中看过。


    扬州曾有水患,帝派废太女南下,说服世家富商捐款,修筑堤坝,疏通水流,亲自带领百姓,在河岸两旁种树修田,如此才使水患停歇,扬州人感激废太女,故修庙塑像,日日香火供奉,后头传入全国?各处,百姓便称废太女乃是仙人下凡,纷纷塑像供奉。


    盛拾月本以?为那些?东西都?被销毁,却没想扬州还有残留。


    想来也是,扬州自古水患不断,一旦爆发,河水冲垮河梯田地不说,最可怕的是淹入城中,摧毁房屋,冲走牛羊牲畜,甚至是人,可经废太女治理后,至今为有较大的洪灾出现?,扬州人怎能不感激她。


    小孩的眼神瞬间暗了下去,不等盛拾月再做反应,就听见有人从?外头买了食物回来,一群饿急的小孩纷纷涌上去。


    盛拾月将那人偶握在手中,便转身出门。


    孟清心等人跟在她身后,想说些?什么又停顿住。


    周围人都?陷入沉默。


    “你们怎么想?”盛拾月问她们。


    不等她们回答,盛拾月又自顾自道:“我再想一想。”


    跟来的金夫人没有催促,只道:“他们每七日开一回门,算下时间,距下一次还有三天,殿下可以?多考虑一段时间。”


    盛拾月微微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心情压抑下,并未再说什么,只嘱咐叶流云替那些?小孩寻个医师过来。


    车轮滚动,马车缓缓离开。


    第32章


    再晚些, 汴京又下起绵绵小雨,酷暑的热气散去,晚风携来清凉,被炎热夏日琢磨的人终于能睡个好觉, 向来热闹的城市早早就陷入了安静。


    宁清歌今儿难得回来, 忙着洗漱没进房间,就在屋外和盛拾月说了声, 里头没有传来回应, 不知是睡了还是又在生闷气。


    等沐浴完, 宁清歌推开门往里头一瞧,这回待遇比前?回好多?了,没再被赶出门,就是她的枕头被挪到床边, 一半都在外头。


    也不知道这祖宗想让宁清歌怎么睡,反正她自个缩到床里头去,背对这外头, 面对着墙。


    宁清歌没出声,站着原地瞧了一会, 眼角泛起笑意。


    觉得这人怪可爱的, 一口气从?早上憋到现在,要是旁人早该冷着脸闹脾气了, 这脾气最大?的祖宗却只是背对着人睡觉。


    雨水依旧, 房间里的烛火被吹灭, 脚步声响起, 薄被被掀开。


    盛拾月不由绷紧脊背, 却不肯说话,一是因?为早上憋的气, 二是白日的经历,心情压抑下?,更懒得开口,假装自己已经睡着。


    可另一个人却靠过来,布料摩擦发出窸窣响声,贴在盛拾月身后。


    盛拾月呼吸一顿,隐隐闻见清凉的皂香,幽幽环绕在鼻尖。


    即便如此,另一人还是没有放过她,抬手勾着盛拾月的腰,往怀里一捞,于?是仅穿着里衣的温凉身体,紧紧贴在瘦削脊背上,单薄的布料什么都拦不住,过分?柔软的地方压在身上,还能?感受到随着呼吸起伏的小腹。


    在视觉受阻的漆黑之中,所有感受都成倍增加。


    盛拾月浑身一僵,再也装不下?去,忍不住出声道:“宁清歌你的枕头在另一边!”


    是的,这过分?的家?伙不仅贴到盛拾月身上,还占据了她的半个枕头,于?是那么大?个床,两?人偏挤在一片极狭窄的空间里。


    “在哪里?”宁清歌明知故问,开合的薄唇贴在对方后颈,温热吐息落在腺体。


    “在、在那边,”盛拾月本能?想躲,可前?头是墙,后头是宁清歌,本来想生气的家?伙,现在反倒落入自己给自己造成困境里,只能?缩着脖子?,强撑着最后一点尊严:“你过去、过去。”


    她曲了下?身,试图将对方拱到一边。


    可另一人却无赖,反倒抱得更紧。


    泥人还有三分?脾气呢,更何况是九殿下??


    她提高声调就喊道:“宁清歌!”


    又?要炸毛了。


    她又?气又?恼,开始找借口:“你让开,热得慌。”


    宁清歌不气反笑,还挨着对方,半点没挪开,低声问道:“还在生气?”


    原来宁清歌什么都知道,亏她还想着是不是对方太?忙,着急她那一堆公务,一时忽略了自己,结果倒好,她分?明什么都知道,却还什么都不说,有空去给旁人授课,没空理?会她盛拾月是吧?!


    盛拾月气得很。


    另一人却好像还嫌不够,故意压得更紧,贴在对方耳边开口:“那么生气?”


    “想气成这样,怎么也不知道追上来?”她咬住盛拾月耳垂,舌尖用轻轻一勾。


    盛拾月忍不住一抖,发颤的语气还在强撑:“我干嘛要追上去?!”


    脑海中的回忆闪现,某个人心里又?泛起酸,没好气道:“人家?可是准备好了正当理?由,亲、自、上、门来接宁大?人的。”


    咬牙切齿的语气,一字一句着重强调。


    宁清歌方才瞧着自己枕头还在,还以为对方没有多?生气,没想到是强行憋着,一激就接连不断冒出来了。


    盛拾月又?憋出一句:“我可没有什么理?由,能?拦着宁大?人不让她忙、正、事。”


    幸好今晚提前?赶回,要再耽搁几日,恐怕她的枕头就要出现在府邸门口了。


    宁清歌忍不住笑,亲了亲对方耳朵,喊道:“小河豚。”


    特别?像鼓起的河豚。


    可爱。


    “宁清歌!”那人气急了就只会翻来覆去地喊一个名字,也不知道之前?是怎么当纨绔的,半点过分?的话都没学会。


    “你让开,”盛拾月又?开始乱动,企图逃跑。


    可宁清歌却将人揽紧,再轻轻一咬,齿尖将耳垂碾磨,像是小小的惩罚。


    “嘶,”盛拾月顿时出声。


    温热的舌尖又?覆过来,将咬出的凹坑填满,低哑的声音响起:“她可没有什么正事要和我说。”


    “嗯?”被骗的盛拾月一愣,立马反问道:“那她说什么了?”


    “你想知道?”分?明是她的过错,可却站在主导的位置,故意逗着对方。


    盛拾月愤愤骂道:“我要去外头揭发你,让别?人都知道你的真面目。”


    什么清冷皎洁如月的丞相大?人,分?明就是个厚脸皮的泼皮无赖!


    宁清歌叼着她的耳垂闷笑,终于?哄了句:“乖。”


    “不乖!她到底和你说了什么?!”盛拾月已经到了炸毛的边缘。


    宁清歌有些遗憾,早知道就那么过分?了,还能?多?逗一会,咬着软肉,含糊道:“她和我说,她不介意我已经成亲,说我只是为了避开储位之争,故意糟践自己。”


    盛拾月这下?是真生气,立马骂道:“我就她那个口腹蜜剑、表里不一、三头两?面……”


    词汇量就那么多?,但是没骂解气。


    “绵里藏针,”宁清歌贴心地帮忙补充。


    盛拾月立马就接上:“绵里藏针。”


    “虚情假意。”


    盛拾月重复一遍:“虚情假意。”


    “狡猾伪善,”


    盛拾月再跟着念,念完才反应过来,骂骂咧咧道:“我干嘛和你念?又?不是小儿学字!”


    紧接着自己又?补充完整:“她就是个假仁假义、道貌岸然的老?狐狸。”


    还不忘记从?年龄上打压一下?别?人。


    宁清歌还没有说完,又?补充:“她还说,只要我点头,她立马就去和陛下?讨要休书,等她登上皇位就来求娶我,既让我免去陪在你身边的屈辱,又?可满足我避开皇位之争的想法。”


    她声音有些奇怪,若是盛拾月再年长些,许会知道那些个喜欢吹枕边风、说正妻这样不好那样不行的绿茶小妾,就是这样的语气。


    可她什么都不知道,道行远远不如后头这个、在全是人精的官场里游刃有余的丞相大?人。


    盛拾月被气得不行,恨不得当场就去踹六皇女?的府门。


    她直接一个翻身,将宁清歌往后一推,拉扯出一些距离就呵斥道:“你还笑?!”


    这些话她不是没听?说过,之前?在樊楼、倚翠楼中,那些个自以为聪明的家?伙也曾那么猜测,说什么宁清歌是不想掺和进皇女?之争,索性选了个什么都不行的纨绔,不过最后是哪位皇女?即位,她都是一朝丞相,不会受到任何一方的连累。


    盛拾月气得半死,对面那个人还在笑,一点儿也不担心的模样。


    就该让别?人知道宁清歌的本性是什么?还说什么糟践,分?明就是宁清歌馋她身子?,惦记她这个人!想方设法嫁给她!


    早知道、早知道她一开始就该去隔壁睡,才不听?她说什么大?梁建朝以来,还没有新婚就分?房的妻妻的鬼话,绝不给这个女?人任何一点可乘之机。


    “你再笑我就把你丢出去!”炸毛的狮子?猫终于?说出了最严厉的惩罚。


    宁清歌连忙收敛笑意,可在夜色之中、也依旧清亮润泽的眼眸却将笑意泄出。


    “好了好了,乖,”宁清歌赶紧贴上去哄,微微仰头,贴在这人唇角。


    盛拾月偏头想躲,却架不住对方再次贴来。


    宁清歌又?道:“我拒绝了。”


    “我说如果六殿下?要说的就是这个的话,现在就可以停下?马车放我下?去了。”


    盛拾月面色一缓,这还差不多?,闷闷道:“那后面呢?”


    “然后就到皇宫门口了。”


    盛拾月“哦”了声,还有点不满。


    宁清歌蹭了蹭她嘴唇,又?低声道:”谁叫你不追上来?”


    她耐心教导:“殿下?,我是你的妻子?,这就是谁都不能?反驳的理?由,你要不想我和别?的乾元一起离开,就该追上来将我带走。”


    绕了那么一大?圈,竟又?变成她盛拾月的过错了。


    盛拾月察觉到些许不对,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反正话都被对方抢去了,只能?又?闷闷的“哦”了声。


    宁清歌没有再多?说,反而捧起对方的脸颊,低声说了句:“张嘴。”


    盛拾月下?意识听?话,然后就有柔软的舌趁机钻入,剥夺氧气,占据每一处角落。


    虽然抢占先机的是对方,可盛拾月心里头还憋着一点儿气,又?不是之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家?伙,三两?下?就压了回去,故意起身压到对方身前?,单手再抵住对方的肩。


    比夜色更深的是盛拾月的影子?,将身下?人完全藏在漆黑里,完全失去视觉的代价就是所有感受都由对方给予。


    宁清歌不仅没有阻拦,甚至助纣为虐地闭上眼,完全交给对方支配。


    小殿下?像小狗一样恶狠狠叼住对方的唇,垂落的发丝摇晃在对方脸颊,掀起一阵阵的痒,抵在肩膀的手用力回扣,紧紧箍住对方,不允许猎物有丝毫反抗的机会。


    两?人的关系一下?子?掉转,可宁清歌却甘之如饴,好像这才是她的真实目的,将小猫惹恼后,再瞧着它伸出软垫,气鼓鼓地发泄不满。


    屋外的细雨不见停歇,像细针一般斜落而下?,池水里头的荷花谢了好多?,花瓣飘在水面上。


    悬挂屋檐的铁链引着水流,变成白色水柱哗啦滑落往下?落。


    直到身上的家?伙满意,宁清歌才拍了拍她的肩,问道:“说吧?今儿去了哪里?”


    盛拾月疲懒,就连她安排的骑射都要被推到已时,今儿却那么早就起床,实在让人诧异。


    而且宁清歌这几日虽然忙碌,但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总有个南园在时刻盯着。


    方才入门时,南园就急匆匆跑过来,说殿下?出门回来之后,就一直闭门不出,连膳食都少吃了一半,且跟随而去的金镜怜等人都未回来。


    宁清歌猜到些许,但却未第一时间询问,反倒先将第一个问题解决,再这人哄开心。


    盛拾月听?到这话,刚刚餍足的眉眼又?恹下?去,明显被这事折磨得不清,本没想劳烦宁清歌,可对方主动问了,她也不会刻意隐瞒,便简短说了一遍前?因?后果。


    宁清歌先是拧眉,后头突然闷哼一声。


    身上这祖宗手杵累了,索性一下?子?压到宁清歌身上,娴熟地埋到对方脖颈,开始逃避。


    反正她受伤这段时间,都是趴在宁清歌身上睡的,起初还有些羞窘,趴多?了就变得坦然。


    宁清歌也不说她一声,反倒抬手覆在对方脊背,从?上往下?地抚过,无声安慰。


    “宁清歌你怎么不说话?”


    分?明是她先压下?来,现在反倒还要抱怨对方不理?会自己。


    宁清歌无奈,偏过头,亲了下?对方的脑袋,哄道:“我只是在想怎么说。”


    盛拾月伸手戳她肩膀,开始批评:“就是你们这些当官的不作为,让一堆龌龊蛀虫抓到可乘之机,让一群无辜的孩子?受这样的委屈。”


    “明明是你们该处理?的问题,关我这个花天酒地的纨绔什么事?怎么就烦到我脑袋上了?”


    指尖不停地戳,硬生生在衣衫布料上戳出一个个小凹坑。


    被批评的小丞相不出一言反驳,仍由纨绔大?人抱怨。


    实际又?怎么能?怪她,丞相大?人真正入朝时间不长,前?头位卑权低,风言风语不断,她一边应付着一边还得证明自己的努力,站稳脚跟后,更是日日忙碌,不然也不会在短短时间内就得如此名声。


    可即便她再努力,朝廷也不是她一人的朝廷,一堆人精扎堆在一块,谁知道里头会出什么人?


    再加之官官相护,上下?勾结,即便有人看出些许端倪,想要去仔细调查,也会被这些人密不透风的谎言给忽悠过去,心有疑惑却查不到真正的龌龊。


    若不是有人逃出,又?意外撞见金夫人等人,这事不知什么时候才会爆出来。


    直到宁清歌觉得对方有些解气了,才抓住对方手指,温声认错:“这事确实是我的过错,不知朝中还有这种人。”


    盛拾月哼了声,又?道:“你现在知道也不迟。”


    宁清歌好脾气地问:“那殿下?想怎么做?”


    此事牵扯众多?,即便是她也不敢轻举妄动,甚至困于?身份,连亲自调查都不敢,一旦被人察觉,恐怕立马就会有大?批人拦在她面前?,用各种事情阻挡她,并快速销毁一切证据。


    而且她也……


    宁清歌眼神中有暗色一闪而过,无声落在盛拾月身上,现在才读书骑射,始终太?迟太?慢,这事倒是个不错的契机。


    盛拾月闻言,一下?子?陷入沉默。


    宁清歌也不催她,缓慢抚着对方脊背。


    雨声依旧。


    第33章


    你想怎么做……


    听到这句问?话, 盛拾月埋首在对方肩颈,温热气息一下又一下地落下,吹起对方披散的发。


    潮湿的雨气掺杂着些许荔枝甜香,幽幽将整个房间填满, 悄然缠绕上露出被褥的纤长脚踝, 连带夜色一块,将一切包裹。


    “我……”


    盛拾月张了张嘴, 又停顿片刻, 才开口:“我不想这个地方继续存在。”


    “嗯, ”宁清歌轻声回应,温凉的手依旧在对方脊背上轻拍,抚去夏夜闷热捂出的薄汗。


    “我想救这些?孩子,”盛拾月继续开口, 语气有些?生硬缓慢。


    眼前又闪过之前的画面,瘦弱的小孩熟练地?向她敞开衣衫,麻木而绝望的眼神, 还有那一个放在角落里的小泥偶。


    “宁清歌你说,这个世界真的有神吗?”她呢喃了声。


    或许真的是皇姐将她们带到自己面前呢?


    盛拾月往日不信神鬼, 若真有神仙, 又怎会?让皇姐沦落成如?此下场,可如?今倒希望有神了, 也好借虔诚祈祷、千万香火, 让皇姐免于泥泞侵蚀、地?府磨难。


    “宁清歌, 我是个胆小鬼。”


    在朦胧雨雾中, 盛拾月如?此说道, 她蜷缩在另一个人的怀里,借着雨声掩盖, 将隐藏在心底的话语小心翼翼说出。


    “我一直都是个胆小鬼。”


    她一直躲在皇姐、阿娘、小姨身?后,藏在一个纨绔的壳子里,可皇姐没了,阿娘走了,小姨的一次意外就?让皇帝挥下罚棍,她自以为的太平盛世向她展露了阴暗的一角。


    她可以假装不知道,大不了施舍一点儿善意,派人将小院里的那群孩子送回家,然后再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她看见那个泥人,不知在阴暗的土屋里摆了多久,满是灰尘与裂缝,曾经被赞扬歌颂、被誉为大梁晨曦的扶光太女,如?今却?只能躲藏在这样一个满是蛛网的土屋里。


    她不明白,也一直在为此困惑,光明会?被拉入泥潭,恶贯满盈的人却?坐在高高在上的位置,她明明没有做什么,却?也被批评审判,但丧心病狂的人或许还在被人夸赞,说他们是为民为国的好官,这世上怎么会?如?此荒谬可笑的事。


    “殿下,”宁清歌终于开口。


    她轻轻拽住对方发尾,温声道:“殿下一直都是很勇敢的人。”


    她声音柔和却?坚定,不像是安慰,倒像在沉述一个早已确定的事实。


    盛拾月嗤笑一声:“勇敢当个讨人嫌的纨绔吗?”


    宁清歌微微偏头,用脸颊蹭过对方头顶,低声道:“在我心里,殿下一直都是干净无瑕的月亮。”


    “是我的月亮。”


    这突如?其?来的话语让盛拾月僵硬住,暂时忘却?了那些?沉闷,被拽入另一个不可思议的话题中,宁清歌一向擅长将她带偏,就?好像方才,明明是宁清歌的过错,绕了一圈却?变成教育盛拾月。


    现在也是一样的,轻而易举就?让盛拾月掉入她编造的网中。


    盛拾月既羞窘又不知所措,结巴道:“宁清歌你在说什么……”


    她怎么会?是月亮呢,分明对方才是清冷皎洁的月亮。


    她轻轻叹息,有些?幽怨道:“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殿下从来不问?我,为什么会?喜欢殿下?”


    “这样我就?可以告诉殿下,没有人会?不被月亮吸引。”


    “我、我为什么要问?你这个?”盛拾月有些?无措,想逃却?又被抓住,只能被禁锢在对方的怀里。


    她慌慌张张扯着理?由:“你想让我问?你,可你也没直白告诉我,你喜欢我啊?”


    只会?拐弯抹角地?暗示明示,害她以为宁清歌就?喜欢这种不必言说的调调,暗自腹诽这人就?是块心黑的闷木头。


    宁清歌点了点头,说:“那是我的确实不对。”


    这回认错倒是快。


    盛拾月不知该说什么,憋出一句:“那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在掖庭的时候?”


    她为这事烦心许久,除去那些?偶然遇见的斥责外,她根本回忆不起两人还有什么别的交际,更别说判断宁清歌什么时候喜欢上她。


    她琢磨来琢磨去,最后想到宫中,那时宁清歌被贬至掖庭,而她还皇宫之中,莫不是她无意搭救过宁清歌?


    盛拾月参考着那些?杂七杂八的话本,编造出了一出嚣张纨绔见被欺辱宫女,突然出手搭救的故事,还暗戳戳感慨了下自己的善良,那么大个事,居然转身?就?忘记,当真是乐善好施、不求回报的好人,宁清歌肯定也是因?此对自己情根深种。


    可宁清歌好似看出她所想,一板一眼地?冒出两个字:“不是。”


    思考许久得?出的答案就?这样被否定,盛拾月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差点被憋死。


    另一人还往里头添了把柴火,继续道:“我认识殿下,比殿下以为的更早。”


    更早?


    宁清歌没有入宫之前?


    五六岁还是三四岁?


    不会?是牙牙学语,她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吧?


    盛拾月倒吸一口凉气,直接往旁边躲,一下子靠在墙上,声音颤抖道:“我就?说你是乌龟吃煤炭的老王八,居然有这种嗜好,我才那么小,你就?敢、就?敢……”


    不怪她那么想,白日才经历了那么一遭,现在瞧宁清歌的眼神都不对了。


    “你你你、变态!”盛拾月直接气红了脸。


    可宁清歌却?忍不住笑起,抖得?床都跟着颤:“小九你、怎么那么可爱啊……”


    盛拾月眼睛连眨许多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问?的是什么时候喜欢,宁清歌答的是什么时候认识。


    这家伙就?是故意的!


    盛拾月气得?抬脚踹她,却?被对方拽住脚踝。


    “松手!”


    她今天就?要把宁清歌踹下床去,让她睡地?板!


    脚腕在虎口挣扎,宁清歌想忍住笑,可笑声又从唇齿泄出,于是那家伙更气,大声骂道:“宁清歌你松开我!”


    再不哄,这猫儿就?真要炸毛了。


    宁清歌用力一拽,便扯着对方脚踝,将人扯入怀中。


    盛拾月自然反抗,抬手就?要去推她的肩膀,可宁清歌早有准备,反手又捏住她手腕。


    “宁……”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堵住,柔软的唇将斥骂拦截,化作?荔枝的甜腻。


    盛拾月不肯那么轻易就?原谅,故意去咬对方,叼住薄唇,留下一个个恼怒的牙印。


    宁清歌回以温柔包裹,不曾反抗,偶尔轻轻嘶一声表示自己正?在忍疼。


    总是吃软不吃硬,又不长记性的家伙,不知是第几次掉入这样的陷阱,恶狠狠的撕咬换做舔舐,明明是贴心安慰,也得?加重力度表示自己的不是那么容易就?被哄好。


    手挣脱对方束缚,掌心贴在对方脸颊,而后又忍不住往上,想捏住宁清歌的耳垂,可却?被从未想过的灼热温度烫了下。


    宁清歌刚刚是在害羞吗?


    盛拾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在一片漆黑里,神情被模糊,话语被刻意遮掩,所以她不知道宁清歌在忍着怎样的羞怯,克制着声音的颤抖,小心翼翼地?将隐藏许久的心事摆在盛拾月面前。


    她是立在湖畔的人,长久凝视着湖中心的月亮倒影,却?不敢伸手去捞,生怕月亮碎在她的掌心,可当月亮被浓云遮住,湖面只剩下漆黑时,她又俯身?捧起一汪水,轻且缓地?吻住,郑重地?好像在对待易破碎的琉璃。


    唇齿相碰,舌尖相抵又交缠在一块,呼吸融在一块,口腔里全是甜腻的荔枝汁液。


    盛拾月呼吸渐乱,滚烫炽热的耳垂被指尖碾压摩擦。


    晚来风急,吹响林叶,打碎一地?花瓣,细雨越来越急,斜落在瓦片、窗户、地?砖上,覆上一层银亮的膜。


    水珠滴答滴答地?落下,将落叶拍打,夏日的闷热卷起泥土味道,往窗子缝隙里钻。


    盛拾月拽住对方耳垂,低声说了句什么,被堵住的低哑嗓音含糊不清,只能听到起伏的音调。


    可宁清歌却?顿住,继而回以更热烈的吻。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她回应了宁清歌,在对方试图躲藏、故意逗弄逃避的时候,将回应夹杂着一个又一个的吻中,认真回以自己的答案。


    “小九,”有人低声喃喃,意识已经有些?恍惚,自顾自道:“你才是月亮。”


    “月亮……”


    “小九、小九。”


    “殿下。”


    她像是泡到了酒缸子里,脑子被酒精侵蚀,只剩下篆刻在骨子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盛拾月仰头,带着水迹的唇轻触额头,落在发颤的眼睑、鼻梁、脸颊,慢吞吞地?一点点落下自己的印记。


    趾尖垫在温凉脚背,薄皮的长骨有些?硌人,膝盖轻碰,微微曲起,又被人小心压在腿间。


    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响起,被褥已斜掉到床边,只剩下半个角,难以盖住两人。


    盛拾月缩到她怀里,轻声道:“宁清歌,月亮落到你怀里了。”


    小院里积了水,汇聚成流将落叶冲到一块,累做小山堆,躲在树叶底下的鸟儿梳理?着羽毛。


    斜雨逐渐从窗户缝隙中挤入,打湿地?板,房间里的荔枝香气越来越浓,起初掺在雨雾之中,后头就?开始驱赶起其?他,恶劣地?填满整个房间,不允许任何多余味道来打扰。


    就?连残缺的乾元,也嗅到了一丝甜香:“宁清歌,你的信香……”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知何时,这股味道已经将自己包围,从舌尖到脖颈,甚至往下的每一个位置。


    恶劣的家伙早就?用这种方式,打上了自己的所有权,仗着另一人不知道,肆无忌惮地?留下自己的信香。


    过分。


    宁清歌不仅没有被发现的愧疚,反倒将人用力揽紧,脸颊摩擦着对方脑袋,轻声细语道:“殿下再忍一忍?我压制不住了。”


    许是一回生二回熟,这人说得?顺口,不再像上次一样卡顿,盛拾月甚至品出一点儿理?直气壮?


    盛拾月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嘴唇张张合合半天,只憋出一句:“宁清歌你不要脸。”


    另一人却?笑,上挑的尾音带着缱绻温柔,好似诱哄一般开口:“那殿下帮帮我?”


    帮?


    怎么帮?


    盛拾月卡顿一瞬,紧接着涨红了脸,慌慌张张地?道:“我、我不会?。”


    眼前又浮现那夜的画面,那人压在自己身?上……


    “还不会?啊?”宁清歌声音戏谑,故意拖长语调,好像思考。


    正?以为被放过的小乾元顿时松了口气,刚刚想挪开一点,拉开距离,却?被人拽住手。


    她说:“那我教教殿下好不好?”


    教?


    怎么教?


    盛拾月脑子里一片空白,一下子的冲击太大,让毫无经验的她不知所措。


    可另一人却?还在继续,拽住她的手压在自己身?上。


    在难以辨认的黑暗里,呼吸逐渐变得?凌乱,指尖从脖颈滑落,掌心好像拢到什么柔软的弧。


    盛拾月喉咙发紧,只觉得?这个雨夜闷热得?难受。


    手下的温度越来越高,似要顺着指纹,熨到每一寸骨骼,烙进血肉深处。


    紧致薄软的腰腹在掌下扭动。


    盛拾月想逃,却?又被紧紧扣住,细密的雨丝结成密不透风的网,将她锁住猎人的陷阱里。


    指尖拖沓着往下,碰到坚硬骨头,然后又滑落。


    呼吸变得?微弱,细碎的水声响起,荔枝的香气越来越浓。


    柔软细腻的肌肤像温水一样浸润着手掌。


    檐角的铜铃作?响,丁零当啷的。


    月亮从乌云中钻出来了吗?


    在浑噩中,盛拾月无端冒出这样一个疑问?,找不到答案,总不能这个时候打开窗户,探出身?子往外看吧。


    即便她想,对方也不可能同意的。


    于是疑问?被压下,后脑被人覆住,往怀里压。


    最后一丝氧气被挤压殆尽。


    “唔、宁……”盛拾月想要说话,可却?只能憋出不成调的字句。


    指尖触到黏腻潮湿,被箍住的手腕被扣出红色圈痕。


    盛拾月落入柔软之中,眼尾沁出水珠。


    偌大的汴京陷入静谧,远处的山峦不见踪迹,守城的士兵跺了跺脚,铁甲上的水雾就?往下掉。


    打更人敲响竹梆子,拉着破嗓子报时,翻来覆去睡不着的人一下睁开眼,气得?翻身?,整个人埋到枕头里。


    厨房亮起灯,继而刀切声砰砰响起,清脆的黄瓜条掉落砧板外。


    窗户被用力一吹,最后一点缝隙都消失。


    房间彻底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盛拾月稍稍仰头,大口呼吸着得?之不易的氧气,可下一秒又被其?他声音吸引。


    那声音短促的、禁忌的,试图压抑却?按捺不住地?从唇齿间一点点泄出,原本清冽的声音变得?撩人而喑哑。


    难言的酥麻感一路窜至尾椎。


    盛拾月蜷缩着脚趾,在对方白净脚背留下小小的月牙痕迹。


    盛拾月被带领着,被拽住手腕,一下又一下地?触碰、抵住,被烫得?惊人的温度包裹住指节。


    雨声、水声混在一块,有节奏地?啪啪作?响。


    她努力辨认,好似瞧见对方失神的眼眸,像是粼粼澈湖,雾蒙又水盈。


    盛拾月被烫得?曲起指节,却?让对方突然僵住,暂时忘记动作?。


    好甜。


    即便盛拾月不肯口头承认,也无法?否认夏季荔枝的美味。


    略微粗糙的果皮被轻易剥开,露出莹白的果肉,没有盛拾月平日最讨厌的涩口薄皮,只有轻轻一挤就?会?冒出甜腻汁液,比蜂蜜更可口,甜得?让人眯起眼,忍不住叹息。


    最后剩下的果核舍不得?简单丢掉,非要翻来覆去的压弄,抓住残留的滋味。


    “宁清歌……”有人低声开口,却?没有应该有的回应。


    她突然想点起烛灯,或许从刚开始就?该让宁清歌留下一盏,才不至于留有那么一点儿遗憾,可也是这样的缘故,才能给予更多遐想,将那些?并未看见的画面印在脑海。


    被褥掉在了地?上,床帘也跟着掉落。


    夜雨终于小了些?,听起来像是有停歇的趋势,逐渐变得?微弱,被屋檐的水流声压过。


    天边隐隐出现一抹白,厚重的云层终于散开。


    回廊响起脚步声,不知是那个院子的仆从走过,脚步有些?急促,提着的灯笼散着柔和白光,从门外一闪而过。


    借着这一抹光,盛拾月终于能看见一点儿轮廓。


    染上情///欲的月亮正?在她掌心自///渎。


    宁清歌呼吸一顿,整个人都绷紧,继而有水从指缝中流走,将布料染出深色痕迹。


    信香没有收敛,反倒越来越馥郁,将两人捆在一块。


    手腕被松开了,但盛拾月却?没有扯回,被压在黏腻温热的潮湿里,不肯走。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的雨彻底停了,鸡鸣犬吠声响起。


    两人抱在一块,一人不知该说些?什么,一人懒懒不想开口,于是就?谁也不说话,任由沉默泛滥开。


    现在可以看见月亮了吗?


    盛拾月又冒出方才的疑问?,扭头看向窗户,可纸糊的地?方只剩下模糊的影子。


    “你在看什么?”宁清歌的声音有些?沙哑,却?没有往日的清冷,反倒被情///欲染成慵懒的声调。


    盛拾月犹豫了下,却?说:“我在看天亮了没有。”


    “还早,”宁清歌回答,抬手蒙住对方的眼睛,温声哄道:“还可以再睡一会?。”


    盛拾月“嗯”了声,听话地?闭上眼帘


    另一人却?没有就?这样停下,反倒突然开口道:“殿下想做什么就?去做,不要有那么多顾虑。”


    “我、”她停顿了下才继续:“还有武安君大人都会?护着殿下。”


    是在说前面的那个话题吗?让她不要害怕,放手做吗?


    是啊,她在怕什么。


    她的小姨是手握兵权的武安君,她的妻子是当朝丞相,哪怕她将天掀下半边,也会?有人将她庇佑在怀中。


    盛拾月眼皮有些?沉,迟来的困意一下子席卷而来,努力强撑却?越来越挨不住。


    “睡吧,殿下。”


    话音刚落,盛拾月像是得?到了允许,下一秒就?失去了意识。


    第34章


    第二日一大早, 孟清心与萧景就赶来,显然是?已做好决定。


    盛拾月匆匆走到时,只剩下?萧景一人,便出声问:“孟小四人呢?”


    萧景眼下?青黑, 想来是?一夜未睡好, 见到盛拾月,先是?鼻子?一皱, 用手在面前挥了挥, 出声道:“好大一股坤泽味……”


    她话语一顿, 继而视线上上下下,将盛拾月扫了一遍,笑意涌现,揶揄道:“九殿下?, 昨日是在红烛昏罗帐中听了一夜雨声吗?那些物件可曾用上?”


    盛拾月自然知她在说什么,恼羞成怒地?瞪了对方一眼。


    萧景便笑,终于回答上一个问题:“她去寻金夫人了, 应该快过来了。”


    闻言,盛拾月微微点头。


    自从昨日金夫人给孟清心表演了几个千门小把戏, 这人就对千门产生浓重兴趣, 一直缠着金镜怜。


    不多时,这两人连带着叶流云、叶赤灵出现在回廊。


    盛拾月面色一肃, 便道:“此事?不必我说, 你们也知非同?小可, 稍有不慎就会?惹得一身麻烦, 所以我们行事?必须小心。”


    “所以我们的目标有两个, 一是?捣毁这个地?方,二是?隐藏身份, 全身而退。”


    几人连声称是?。


    孟清心最耐不住气,直接道:“盛九你既然想好了,就直接吩咐吧,别绕这些弯子?。”


    盛拾月今儿心情好,只横了对方一眼,便看向?金镜怜,说:“你先说说里?头情况。”


    金镜怜早已按捺不住,上前一步就将他们先前的做法说出。


    这群千门人也知里?头牵扯甚多,只能想方设法寻到一个渠道,混入其?中,一方人负责花钱、尽量救下?一些孩子?,而金夫人和田灵,一人靠灵活身法、一人靠声音,互相配合后,模仿了个小管事?,将里?头情况大致打?听清楚。


    “……这地?方每七日开一回,整理好的银两和账本,每半个月就会?被?人带走一次,不过奇怪的是?,我和灵儿几次查看,却没有瞧见他们从那儿运出银两。”


    盛拾月听完之后,问道:“你们没有打?草惊蛇吧?”


    金镜怜十分肯定:“我们极其?小心,只探查好位置,不曾乱翻乱动过任何东西,绝不会?让他们察觉。”


    “这样就好,”盛拾月当即点头,又看向?萧景,突然问道:“你那未婚妻最近忙吗?”


    萧景一愣,继而眼睛突然亮起,说:“她肯定有时间。”


    汴京之中的家族联姻常见,在子?女?分化之后,各家就开始商议姻亲,萧景这位未婚妻就是?如?此定下?,不过这桩婚事?可没少被?汴京人议论。


    毕竟一个是?名扬汴京的纨绔,看起来还像个文?绉绉的病弱书生的乾元,一个是?嫉恶如?仇、以坤泽之身入了官府,成为查案追证、缉捕罪犯的捕快。


    也不知道两家人是?怎么想的,竟将这两人并作一块,而最有意思的是?这两人竟没有哭天喊地?拒绝,反倒就这样默认下?来,一直到今日。


    萧景解释了句:“她如?今就差一件大案就能升为通县了。”


    捕快之上为捕头,捕头之后又是?通县。


    萧景未婚妻虽家世优越,可偏选了个令整个家族都感到不满的小职位,所以不仅没有家族帮忙,还受到不少打?压,三年才从捕快升到捕头。


    听到萧景有些急切的回答,孟清心不由打?趣:“你倒是?会?想着她,可让你过去送茶送水献殷勤,你装正经,不肯往人家面前凑。”


    萧景咳嗽一声,解释道:“我只觉得她性子?正直无私,若能出手帮忙,那这事?就会?变得简单许多。”


    话是?这样说的,但其?他人信不信就不知道了。


    盛拾月笑了下?,便招手让他们过来,将计划全盘说出。


    两日后。


    是?夜,汴京一处荒废许久的大院突然亮起一盏微弱烛火。


    盖着黑布马车悄然行驶而来,刚停到门口,就有两个穿着黑衣,戴着帷帽遮住整张脸的人走下?来,继而马车快速离开,负责的管事?立马迎上来。


    管事?压低喊道:“大人。”


    这人看起来像个常客,十分熟稔地?抱怨:“现在怎么越来越麻烦了,都不知道城里?城外绕了多少个圈,天不亮就出发,天都黑了才到。”


    管家立马陪笑,说:“这也是?为了您的安全考虑。”


    他压低声音,继续道:“自从上回有大人无意弄丢了个小女?孩后,我们就不得不谨慎许多。”


    “一个小女?孩罢了,能折腾出多大风浪,说不定早死在外头了,”这人却摆了摆手,蛮不在乎。


    管家笑道:“大人说的是?,但为了各位大人的安全,咱们还是?得小心。”


    见说不动他,这人摇了摇头,自顾自嘀咕句麻烦就停下?。


    管家也不生气,毕竟这些东西是?他一手安排的,确实十分麻烦。


    先要让客厅去到京中一个大院里?,对上暗号之后,再由仆从领进?屋子?,换上黑衣帷帽,再蒙眼踏上他们的马车,在城里?城外绕上几圈后,才驶到这儿。


    有些脾气不大好的人,刚下?马车就开始骂人,不过就是?几声抱怨,他早就已经习惯。


    再说,要不是?他如?此谨小慎微,这地?方能存在那么久吗?


    思绪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他又看向?对方身后,低声询问道:“这是?……”


    对方没好气道:“怎么,按照你们这儿的规矩,不是?老客每一回都可以带一个新?客进?来吗?


    声音带着几分怒气:“难不成他们可以,我带我朋友就不行?”


    管家连忙笑道:“自然不是?、自然不是?,既是?大人的朋友,当然可以进?去的。”


    不怪他如?此做派,面前这人可是?他们最近最大的主顾之一,虽然只来了几次,可次次都要买下?大批人,出手十分豪爽,他怎么敢得罪对方。


    被?质疑的人也冷哼一声,手一抬便从袖子?里?露出大把银票。


    管家的笑容瞬间变得更深,连忙朝她解释道:“大人误会?了,不是?小的怀疑这些,只是?今日新?客太多,一下?子?多了四五个人,我们肯定要警惕一些,以免扰了各位大人的兴致。”


    他抬起单臂,就往里?头迎。


    两人跟在他身后,踏入后院一处房屋之中,房门由门外黑衣护卫打?开,屋里?只有一个破旧神龛,处处是?蛛网灰尘。


    管家面色如?常,几步绕到神龛后头,不知按住了什么按钮,只听见石头碰撞的声音响起,继而神龛突然向?旁边滑动,露出底下?的石洞,洞中有一条点着烛火的狭长隧道。


    管家抬手往里?头一指,便道:“两位大人里?头请,下?去之后会?有仆人带领你们进?去,小的还得迎接别的大人,就先不奉陪。”


    两个黑衣人点了点头,便往下?走。


    石头声再次响起,滑动的神龛遮掩住全部光亮。


    隧道安静一瞬,前头的金夫人稍稍回头,低声道:“走吧。”


    身后的盛拾月点了下?头,不由外看了眼。


    进?入这儿的要求繁琐,盛拾月等人只能被?打?散,与不同?千门人踏入其?中。


    随着走动,盛拾月袖子?微微露出一抹香,这香奇特?,味道极淡,除非有人可以寻找,否则极察觉,可却经久不散。


    这是?盛拾月等人听到金夫人描述时,想出来的法子?。


    这香是?盛拾月看到闲书后,好奇让人去寻的,府中恰好还有些许,恰好能派上用场,而猎狗就更简单了,一群整日养鹰遛狗斗蛐蛐的纨绔,若要寻别的东西还麻烦,可要是?嗅觉灵敏的猎犬,还能细细比对挑选一下?。


    刚好萧景那儿就有只极聪慧的大黄犬,往她未婚妻那儿一递,别管这群人怎么绕,绝对丢不了,最多就是?路上耗费些时间,需要里?头人多等一会?。


    见盛拾月脚步迟钝,金夫人不由催促了声:“小九快些,她们应该都在里?头了。”


    为隐藏身份,众人都各自取了别称。


    盛拾月回过神,连忙快步跟上。


    不多时,就瞧见等候的仆从侧站在一边,将她们带领向?更深处。


    盛拾月四处观察,不由感慨这地?方确实小心,除了外头那位管事?,其?余人全部黑衣蒙面,完全遮住自己,即便有官府查到这儿,众人往外头一逃,衣服一扒,即便捕快从面前跑过,也不知道是?谁。


    就是?不知他们是?怎么分辨客人与仆从的,听声音吗?


    再过片刻,就走到了一处宽敞大厅,墙壁上镶着数不尽的夜明珠,将地?下?空洞照得如?白昼亮堂。


    正中间高台放着铁牢,牢中锁着许多稚嫩小孩,周围几处暗道通向?隐蔽房间,有些是?供给不方便将人带走的客人,买下?受虐待没死的孩子?都会?锁在里?头,等待下?次的欺辱,有些房间甚至有护卫看守在外头,除里?头管事?外不得进?入。


    见两人走进?人群,便有几个客人悄声向?这边靠近。


    黑袍宽袖隐藏的手稍靠近,盛拾月便伸手,朝对方手背敲了三下?。


    等待已久的叶流云放下?心,便站在盛拾月身旁。


    而其?他人则各自寻找同?伴,再向?别的地?方走去。


    站在周围的护卫视线扫过,浑然不知这些黑衣人已互相调换,只知放眼望去,不是?单人站在远处,就是?两两贴在一块低声闲谈,看不出任何异常。


    没让她们多等,再有两批人进?来后,之前那个管事?就出现在高台之上,铁笼之前。


    他恭敬行了个礼,就笑道:“让各位大人久等了,这儿的规矩想必大家都清楚了,我就省略说两句。”


    “若有能入大人眼的,大人可唤来旁边仆从出价买下?,要是?有几位大人同?时看上一个,可就地?竞价,价高者?得知。”


    众人不出声,便表示默认。


    管家便从侧边离开,而其?他人则围上去。


    或许是?知道这事?确实不光彩,所有人都很少开口,怕有认识的人依照声音认出,偌大的石室竟只有走动声和牢中幼儿压抑的哭声。


    盛拾月心知耽搁不得,视线一扫,便瞧见角落里?一个病恹恹的小孩,她半躺着地?上,不哭不闹,就连气息都极微弱。


    她便招手,喊到旁边一仆从,低声道:“这个。”


    仆从应是?诧异了下?,这病秧子?自进?来之后就摆上来两回,别的小孩都被?选中,就她一直被?剩下?。


    他不由问道:“这个吗?里?头还有几个长得不错的,大人不多看看?”


    有此类癖好的,大多是?喜欢逼迫幼儿时,她们崩溃、撕心裂肺的哭喊,这个一看就撑不了多久,毕竟是?新?客,他便忍不住劝了句,怕人家来了一次就不来了。


    盛拾月佯装不耐:“就这样,我就喜欢这样的不行吗?”


    这人恍然,黑纱下?的眼露出一丝鄙夷,却道:“一百两银子?。”


    盛拾月拿出一沓银票,随意从里?头抽出两张,丢给对方后,又道:“给我准备一个房间。”


    这人笑着称是?,又看向?她身后的人,问:“那这位大人可有看中的?”


    盛拾月却道:“我们一起。”


    这人似被?震住,眼中鄙夷更深,可嘴上还在笑呵呵道:“好的好的。”


    “来人,将她抬去两位大人的房间。”


    听到这话,那小女?孩好似抖了下?,却没有说话。


    脚步声响起,两人跟着这人走到旁边暗道,再往里?入,后头突然传来吵闹声响,像是?有人在不满。


    盛拾月两人不曾诧异,这也是?她们安排之一。


    她与叶流云负责进?入暗道,凭借田灵等人按照上次记忆绘出的地?图,往账房赶,偷出账本。


    而金夫人与田灵等人则负责找到地?牢入口,以免他们狗急跳墙,要将地?牢入口砸毁,毁尸灭迹。


    而孟清心、萧景等人则负责在大厅中制造混乱,吸引里?头人的注意力,盛拾月怕她们挨揍,还特?地?将叶赤灵留下?了。


    脚步一转便进?入一处拐角,房间门大开,那个小孩已被?拉到里?头,外头站着一个护卫。


    仆从低声和对方说了一句,然后又看向?盛拾月,道:“大人,这人会?守在外面保护你们的安全,若有事?唤一声就好。”


    盛拾月点头,便和叶流云踏入房间。


    那小女?孩蜷缩在床角,瘦弱躯体忍不住发抖,似乎比其?他孩童更清楚自己接下?来会?迎接什么。


    盛拾月并未太着急,和叶流云对视一眼,便坐到床边,本是?想告诉这小女?孩不要太过慌张,她们离开之后不要发出声音。


    可她刚刚坐下?,那小女?孩就浑身一抖,幼猫似的眼睛无比恐慌地?看过来。


    盛拾月抿了抿唇,又想起那个躺在地?上的小女?孩,眉眼间出现一丝不忍,便低声宽慰道:“你别怕……”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瞧见那小女?孩露出更恐惧的眼神。


    极少安慰旁人的盛拾月眨了眨眼,居然冒出一点儿不甘心,她对宁清歌都没有那么温柔哄过,对方居然不领情。


    盛拾月顿时一咬牙,稍稍倾身过去,就道:“你别怕,我们是?……”


    只见方才还无比恐惧的小女?孩,瞬间露出一丝狠厉,手突然抬起挥落,紧攥在掌心的石头露出一个尖角,拼尽全力往盛拾月脑袋一砸。


    盛拾月瞳孔一缩,事?情发生得太快,她一时来不及反应,只能看着石头打?来。


    “小九!”叶流云顿时大喊一声,快步冲过来。


    “疼!”娇气的家伙下?意识一喊。


    而那个小孩直接向?她扑来,用力往她手臂上一咬。


    哪里?还能瞧见病恹恹的模样,明明就是?一只尖牙利嘴的猫。


    “疼疼疼!”盛拾月顿时龇牙咧嘴,偏头一扭看向?叶流云,口中却连声喊道:“护卫!护卫!“


    而屋外护卫听到声音,直接推门而入,快步闯了进?来,当即挥拳就想打?开这小女?孩。


    叶流云本想先将这小女?孩扯开,但见此情况,眼神闪过一声冷厉,化掌为刀,用力往毫无防备的护卫脖颈一砍。


    ——嘭!


    那护卫顿时倒下?。


    而叶流云不见停,又单手揪住那小女?孩的脖颈,冷声道:“松口。”


    语气中透露着几分寒气。


    对方固然可怜,但若是?伤盛拾月,她也不会?留手半分。


    原本做好搏命打?算的小女?孩见到这个架势,不由迷茫了些,稍微松了松牙。


    盛拾月连忙扯出,又摸了摸额头,怕是?破了点皮,感觉有血冒出。


    她顿时哭笑不得,外头看守如?此严密,她偏毫发无损地?轻松闯入,可自以为安全的时候,居然被?一个小女?孩打?伤。


    再看掉在地?上的石块,像是?在地?上偷偷磨了许久,十分尖锐。


    “你倒是?聪明得很,”盛拾月无奈摇头。


    叶流云担心她,刚想问话,可盛拾月却摆了摆手,看了下?躺地?上的人,说“先把他藏好。”


    叶流云只能压下?担忧,快速蹲下?将这人脖子?扭断,再往床底一丢。


    本不想在小孩面前杀人,可这小女?孩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善茬,反正叶流云心中不满,也不再顾虑那么多,就当给这小孩一点警告。


    而盛拾月则扭头,又看向?那小孩,低声道:“你待在这个房间里?头,不要出声不要哭喊,等我们找到东西后就来寻你。”


    那小孩极聪慧,居然马上就明白盛拾月两人的目的,不哭也不闹,甚至十分清醒地?问道:“你们会?救其?他人吗?”


    “难不成专门救你?”还在隐隐作痛的盛拾月没好气回了句,又补充道:“只要你乖乖待着,你们都会?得救。”


    一边嘴硬一边忍不住安慰。


    那小女?孩直愣愣瞧着她,像是?辨认又好像有一种决然赴死,结果没死的恍然,好半天才用力点了点头,说:“你要回来。”


    盛拾月瞥她一眼,刚冒出的一点儿脾气又散了干净,抬手想摸这人的脑袋表示安慰,却被?小家伙下?意识地?惊慌躲避打?断。


    停在半空的手又收了回来。


    她说:“放心吧小屁孩,肯定会?回来接你的。”


    话毕,她们不再耽搁,轻手轻脚走出房间。


    第35章


    浓黑夜色之中, 只?见一头黄毛犬前爪抓地,后?脚用力?一蹬,便?直冲向前。


    而它身后?,束着高马尾、眉眼英气的女子紧紧跟随, 再接着是一群身穿深色捕快服的人, 他们腰间皆配长刀,目光扫过各处, 将周围动向尽收眼底。


    直到那大黄狗突然停住, 头扭向不远处的一座荒废大院, 众人才无声停下。


    “头?”有人压低声音,询问。


    “应该就是这,派人去周围探看一番,若有守卫, 直接拿下,”方画影先?说了?句。


    又继续道:“让其他人准备好,只?要信号一响, 我们立马冲进去。”


    众人纷纷称是。


    而方画影则皱眉看向里头,不免露出些许忧虑。


    此?事牵扯颇多, 她甚至不敢确定官府中的其他人是否有所参与, 于是只?敢支使自己的一百心腹,幸好盛拾月瞧她人手?不够, 便?支自己府中的三百私兵帮忙, 这才堪够四?百人。


    虽然金夫人说四?百人已足够, 可里头不仅有她的未婚妻, 还有九殿下、孟家小四?等人, 若是意外出了?事……


    方画影无意识地?摸了?摸旁边的狗头,眼睛紧紧盯着前头。


    复杂隧道之中。


    盛拾月与叶流云一前一后?, 按照地?图描绘,快步向前赶去。


    多亏田灵两人反复摸索,其中规律已被?完全探清,得以让盛拾月两人避开大部分看守,一路有惊无险赶到。


    “到了?。”


    见到前头一处仅能一人通过的隧道,两人同时松了?口气,再看向站在那边的护卫。


    据金夫人说,这人气息沉稳,下盘扎实,想来应是此?处身手?最好的护卫,她们之前都不敢与之正面抗衡,只?让田灵装作大管事,才能偷偷潜入里头。


    而盛拾月两人无田灵的本事,便?打算让叶流云先?拦住他。


    思绪间,那人已见到盛拾月两人走过来,左脚往旁边一挪,成防御的八字步,低声喝道:“谁?”


    若是大管事,此?刻就该用暗号回应。


    可盛拾月两人却没有,自顾自走到对方身前。


    那人有些疑惑,但是没第一时间动手?,毕竟这儿一直没有出过什么事,再说假如是大管事心情不好,慢一点回答他也正常。


    所以这人站在原地?,又问了?句:“大管事?”


    身后?的叶流云直接动手?,当即挥拳而来,那人被?吓得浑身一震,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立马抬臂去挡。


    至于盛拾月,则拔腿就往他身后?的隧道里跑。


    不用担心打斗的声音传出去,许是为了?保证这儿的秘密不被?旁人知晓,除眼前这个?人外,只?有极远处的入口才有护卫看守,以防客人误闯入。


    盛拾月一路狂奔,便?冲一处石室,石室外有一扇禁闭的石门,需有配对的钥匙才能打开。


    这也是外头那个?护卫不着急追上盛拾月、专心与叶流云缠斗的原因。


    可这并不能难倒盛拾月,别忘记那群千门人的老本行,区区一个?铁锁罢了?,田灵头一回进来时就用烛油印下锁芯轮廓,出去的第二?天就仿出钥匙。


    盛拾月捏着铜锁用力?一拧,再一推,这看似困难的大门就这样轻松推开。


    石室并不大,正正方方的一片空间,上头镶夜明珠照明,底下三面都是书架,正中摆着一张沉木书桌,桌面就摆着笔墨、账本。


    盛拾月没有耽搁,立马上前,伸手?就要去抓那账本,可耳畔突然听到轰的一声,声音与之前神龛滑动的机关声音相似。


    难倒这儿还有暗道?


    怪不得金夫人寻不到他们怎么转运银两、账本。


    左侧书架缓慢挪向一侧,缝隙中有光一点点挤入。


    大门还未关上,即便?想躲也来不及了?。


    盛拾月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便?往书架那边一跨,背抵着着书架,借着对方一时不会看见书架旁边的盲区,偏头往那边看。


    不过一息时间,书架就被?彻底挪开,那人刚踏出半步,就瞧见半敞开的大门,当即喝道:“谁在里面?”


    回答是携着拳头而来的劲风。


    这人反应极快,几乎像是本能反应一般,抬起右手?,张开为掌,接下这一拳。


    而全蒙面的盛拾月看清来人,瞳孔顿时一缩。


    六皇姐?!


    平日一副儒雅文人做派的盛献音实际力?气极大,应是由功夫傍身,接下盛拾月一拳后?,指节回缩,便?以劣势化优势,抓住盛拾月的拳头用力?往自己这儿一扯。


    盛拾月顿时向前倾,左脚下意识往上半步,呈弓步,勉强抵抗住对方的牵扯。


    盛献音却没有松懈,一手?紧抓住对方,另一只?手?好似鹰爪,向盛拾月脑袋上的帷帽伸去。


    若是让她知晓身份还得了??!


    盛拾月急忙又往后?退,硬扯出对方握住的手?,脱力?一般连退三步。


    她力?气实际还算不错,毕竟是常年骑马打球的人,若是半点体力?没有,在马背上颠两下就废了?,更别说挥手?甩杆。


    再说她这些时间还在练骑射,天天拉扯着弓弦,从刚开始的手?臂酸痛,需要曲黎夜夜帮忙揉捏,到如今的完全适应,体质必然是有所进步的,只?是她习惯了?疲懒姿态,能坐就决不站着,有事没事就往美人榻上一躺,实在看不出半点精气神,就容易被?人误会。


    盛献音见她逃开,立刻跨步追上。


    而盛拾月不想纠缠,对方明显是个?有几年功夫底子的练家子,她可不会傻到和?对方硬拼,当即绕起圈子,想拖延时间,等叶流云解决完护卫赶来。


    而盛献音也果断,既然被?对方瞧见面容,就绝不能让对方活着离开这儿。


    书架上的书被?随意一抓,就往盛献音身上砸。


    盛献音只?得抬手?挥开,纸页顿散开,飞舞在半空,噼里啪啦地?往下落。


    看似斯文实际狠厉的人没有半点停顿,任由纸页砸向躯体,单手?又往盛拾月身上抓。


    盛拾月连忙转身避开。


    就在这情况危急之时,却听见远处发出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响,就连这距离较远的密室都被?震得摇晃一瞬,顶上镶的夜明珠摇摇欲坠,掉出些许石灰。


    “你们做了?什么?!”盛献音又惊又怒,不用细想就知这是面前人的同伙所为。


    盛拾月自然不会回答,也不敢回答,要是被?六皇姐听出异样,稍一联想,孟清心等人没一个?能逃过。


    盛献音在暴怒之下,不管不顾地?向盛拾月打来。


    盛拾月拼命闪躲,但却不敌对方迅猛,还是有好几拳落在身上,动作越发迟缓。


    幸好叶流云已解决完对方,当即往石室中冲来,砰砰脚步声在暗道环绕、传响。


    盛拾月面色一喜,让对面的盛献音也意识到不妙,表情闪过一丝果断,居然直接放过盛拾月,转身去抓账本,竟打算要逃。


    废那么大力?气来到这儿,盛拾月怎么肯让她如愿,不顾疼痛,直接拍向盛献音脊背。


    随着重?重?一掌落下,盛献音闷哼一声,还没有来得及抵抗,盛拾月又是化掌为爪,扯住她肩膀布料用力?往后?一扯。


    盛献音被?拽远,气得大喊一声:“滚开!”


    说话间,她反身就打向盛拾月。


    可两人先?是一人拉一人被?扯,又一人往前打一人往后?躲,脚步都十分不稳。


    于是盛拾月身体一晃,便?往地?上摔,盛献音也前倾往地?上摔。


    只?听见嘭的一声,纸页被?掀得飞起,石室越发凌乱,满地?狼藉,远处掀起官兵喊杀声。


    是方画影她们闯进来了?吗?


    盛拾月被?摔得脑子发白?,可还没有等缓过来,先?清醒的盛献音又抬手?抓向她帷帽,仍想知道她是谁。


    盛拾月急忙抬手?抓住她手?腕,用力?往上抵,两人顿时僵持住,手?背青筋鼓起,手?臂颤抖。


    脚步声越来越近。


    盛献音见扯帷帽不成,竟抬起另一只?手?,用力?朝盛拾月脑袋上锤,盛拾月一手?扯着对方,一手?要护帷帽,根本阻拦不了?。


    一拳接着一拳,盛献音下手?极恶毒,次次往太阳穴上砸。


    盛拾月被?打的头昏脑涨,几次想躲却躲不了?。


    扣住对方手?腕的手?越来越松,盛献音见状,又想去扯帷帽。


    盛拾月挤出一抹清醒,偏头一躲,余光瞥见对方再一次高高举起的拳头。


    再让对方这样打下去,恐怕叶流云还没有赶到,她就要被?打死了?!


    她腿脚奋力?一曲,往对方身上一抵,继而手?往下一抓,前些日子武安君派人送来的匕首就藏在靴子里。


    方才太过紧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如今生死关头,才想起这把被?自己搁置许久的防身武器。


    匕首出鞘,发出一声寒鸣。


    盛拾月紧握刀柄,从下斜往上一划。


    盛献音一激灵,也顾不得对付盛拾月了?,慌张想躲,可碍于姿势,她还是慢了?半步。


    锋利刀刃从前襟划过,撕裂衣衫,划破皮肉,其间有四?四?方方的物件从中掉落。


    盛献音闷哼一声,当即滚向另一边。


    盛拾月终于得以喘息,却不敢耽搁,曲腿起身向盛献音。


    盛献音连忙站起,往后?退去。


    盛拾月早被?打出几分脾气,恼怒之下,根本不见停手?,一刀又一刀地?往对方身上刺。


    而盛献音身手?虽然优于对方,可正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即便?身手?再好,也挨不住对方手?握利器,胡乱往她身上挥,不敢轻易上前,被?逼得连连逃窜。


    暗道中的脚步已经逼近,好似马上就要出现在石室。


    盛献音虽不甘心,却也不敢再留,若是把命丢在这儿,才是真的完了?,她转身就往之前的暗道跑,手?往旁边用力?一拍,书架就挪动起来。


    而盛拾月虽能追上前,却不敢再追,被?击打的脑袋还在昏沉,能坚持到现在,全凭一口气在撑。


    书架合拢,再不见对方身影。


    盛拾月偏头看向地?上,盛献音之前意外掉落的东西,就混在在血迹之中,即便?视线虚晃,也能瞧出这是一枚玉质小章。


    盛拾月脚步虚浮,弯腰伸手?将它拾起,刚想起身却眼前一白?,只?听见叶流云的一声喊,就往地?上一倒,彻底没了?意识。


    第36章


    盛拾月醒来已是第二日下午, 昏昏沉沉的家伙被?曲黎扶起,被?好一顿责怪。


    盛拾月恹恹靠在床头,听着她说完剩下的事。


    那日叶流云见她昏倒在地,顿时慌乱, 也顾不得其他, 将账本塞到怀中?,就背着盛拾月往外跑。


    后?头才知晓, 听起来无比周全的计划, 执行?起来却是一整个兵荒马乱, 盛拾月这?儿就不必说了,最离谱的是孟清心几人,在大厅中?大闹一场后?,就被?人请到一处偏室, 管家本是想让孟清心等人在房间中稍冷静片刻,再亲自?去安抚她们。


    却不想这?几?位祖宗完全不走寻常路,人家刚走, 她们就把门外护卫打晕,然后?在暗道中?乱转。


    每当有?护卫拦住她们, 她们就假装迷路, 顺从地跟着对方离开,待对方放松警惕、在前面带路时, 叶赤灵就反手将人打晕, 就近找个空房间丢进去。


    就这?样胡乱瞎转中?, 竟让她们寻到了一处放着火药的房间, 紧接着就发生了盛拾月听见的那声巨响。


    而外头的捕快听见这?声音, 还?以为里头人出了事,也顾不得什么信号, 当即就拔刀冲向里头。


    金镜怜那边的过程稍显艰难,几?人绕来绕去也寻不到所谓的地牢,最后?还?是意外碰见了那位大管家,偷偷跟在他身后?半天,才知地牢入口藏在一处石室机关门后?。


    这?事说来也巧,如果?不是孟清心在大厅中?大骂,说这?地方也不过如此,全是一些寻常货色,还?绕来绕去耽搁她时间的话,那大管家也不会为了安抚她们,亲自?去地牢寻几?个好苗子。


    而后?爆炸声响起,大管家就带着地牢护卫一起冲出去,在另一边等候许久的田灵等人就趁机遛入地牢,将孩子保护而出。


    眼下,账本已交给方画影,地牢中?的孩子留于官府照看,唯一没预料到的是这?片地底空间还?有?别处暗道,混乱之中?逃了不少?人,只能待官府审问?之后?再想办法抓捕。


    而且为了防止有?人想先压下此事,方画影刚抓完人就立马赶至宫门,“恰好”遇见才出宫的宁清歌,宁清歌一听此事,便?立马领她入宫面见圣上。


    圣上闻言大怒,当场将京中?提刑唤来,大骂一顿,要求她在五日内彻查清楚。


    “……你这?些日子是越发厉害了,我一离京,你就折腾出一堆事是吧?”曲黎说完前头,就没好气地骂了声。


    自?从上次武安君来信,她就一直在为盛拾月四处奔走,寻找良医,结果?刚一回京,殿下又又受伤了。


    盛拾月顿时讪笑,呐呐道:“我也没想到嘛……”


    谁知道里头会有?暗道,又刚好遇到六皇女出来。


    曲黎重重叹了口气头,向来管不住这?人,只能道:“我这?趟运气极好,刚出门不久就寻到一个医术精湛的医师,本想再多观察了几?日,却听到你出事的消息,只能先想办法将这?医师带入京中?。”


    盛拾月闻言,心情一时复杂,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摸了摸鼻子道:“怎么那么快就寻到了?我还?以为要找个一年半载。”


    曲黎白了她一眼,语气依旧不好道:“时间紧急,我还?未将这?人探查清楚,只能暂时安置在汴京城中?,等你伤好之后?再去拜访,若是可用,再告知身份、收入府中?。”


    曲黎考虑周全,盛拾月点了点头便?表示同意,两人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听见屋外有?声音响起。


    候在屋外的仆从喊了一声:“夫人。”


    继而又急又快的脚步声响起,随着咿呀一声,房门被?打开。


    刺眼阳光瞬间挤入,盛拾月不禁眯了眯眼,只能瞧见一道模糊的青衣身影向她走来。


    曲黎见状,喊了声夫人,便?转身离开,她教训不动盛拾月,总有?人能教训她。


    而盛拾月用力眨了眨眼,才瞧清面前人,声音一下子变得结巴:“宁、清歌你怎么回来了?”


    眼下不过未时,也就是下午两点左右,按往日来说,宁清歌应还?在宫中?忙碌,怎么突然跑回来了?


    匆匆赶来的这?人听到这?话,面色越发冷凝,漆黑眼眸朝盛拾月一觑,分明?是盛夏,却让人后?背一凉,语气莫名道:“怎么,殿下不想我回来?”


    听着语气,盛拾月哪敢说一个不字,抬手就扯住对方衣袍,讨好道:“怎么会?我只是好奇你怎么提前回来罢了。”


    宁清歌不见缓和一点,语气依旧冷硬:“殿下都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了,本官还?有?什么心思办公?”


    连本官都冒出来了。


    盛拾月暗暗嘶了声,抵在床边的脊背突然挺得笔直,昨夜与盛献音争斗时都没有?现在紧张。


    而宁清歌不等她开口,就继续道:“要是殿下实在看不惯我,觉得我打扰了殿下的休息,那本官就先走了,以免扰了殿下的清净。”


    怎么越说越严重。


    被?娇纵惯的家伙哪里听得了这?种?重话,刚抬眼想反驳回去,却瞧见对方眼尾悄然浮现的绯色。


    有?些人嘴上说得倒是冷硬,暗地里却悄悄红了眼。


    话到唇间又打了个圈绕回去,盛拾月“哎哟”一声,连忙拽了拽对方衣袍,急道:“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这?人没联想到自?己身上,还?以为是宁清歌在受了委屈,气得早早离宫。


    盛拾月顿时横眉竖眼,当即就道:“我现在就去收拾他。”


    可她也不想一想,宁清歌好歹也是当朝丞相,哪有?几?个人敢明?目张胆欺到她头上?


    宁清歌本是又气又心疼,这?下好了,被?呆头木脑的家伙给气笑了,拍了拍对方的手就喊道:“松开,别抓着我。”


    她又反问?道:“你自?己都被?人打晕过去了,还?能收拾谁?”


    盛拾月不甘心地反驳:“我那是意外,再说她比我更惨……”


    话还?没有?说完,就瞧见宁清歌又变了脸色,斥道:“你还?骄傲上了?”


    这?家伙终于反应过来。


    若站在宁清歌角度,细想之下也确实挺让人害怕的,出门时还?好端端一个人,没多久就被?人背回来,不仅浑身沾血,额头还?破了口,两处太阳穴更是青了大片。


    再听叶流云说,她赶到时石室中?只剩下盛拾月一人,便?让人忍不住胡乱猜想,若是那人狠下心将盛拾月带走,盛拾月如今在哪都不知道,更别说是生是死,怎能不让人惶恐?


    看着宁清歌又沉下去面容,还?有?隐隐生出水雾的眼角,盛拾月心头一慌,不知该说什么的情况下,竟然突然起身,往床板上一跪。


    挺直的脊背,额头的白布,再加上板起的脸,居然有?几?分大义凛然、舍生忘死的决然。


    床板被?压响,屋外还?有?路过仆从的笑语。


    盛拾月张了张嘴,憋了好半天,只说出一句:“宁望舒,你别生气了。”


    鲜少?低头的九殿下即便?有?意哄人,也表现得十分生疏,又拽了拽对方衣衫,原本平整的布料被?她揪出一堆褶皱。


    “这?也不能怪我嘛,谁知道里头会有?暗道,还?刚刚冒出一个人,”盛拾月撇了撇嘴,还?有?点不服气。


    明?明?田灵去了那么多回,都没有?遇到任何人,偏偏就她运气不好。


    宁清歌却不说话,侧身偏头看向另一边。


    房间里一时陷入沉默,午后?的明?亮日光从格窗油纸中?挤进,慢慢悠悠往地上落,细小灰尘在光束中?扬起。


    因盛拾月昏迷、担心寒气太重的缘故,只在角落放一盆冰鉴,正缓缓冒着水雾。


    周围十分安静,只剩下两人的交错的呼吸声,还?有?盛拾月时不时挪动膝盖的布料摩擦声。


    盛拾月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对方。


    宁清歌衣袍稍乱,玉簪束起的长发垂落几?缕在额间,不知途中?有?多焦急才会凌乱至此,向来凉薄矜雅的面容染上薄怒,想责骂盛拾月,却又舍不得,只能强压在眉间,凝作眼尾水雾。


    这?天底下,估计也就盛拾月有?这?个本事,稍闹腾就能让宁清歌失了分寸、乱了心绪。


    “宁望舒……”盛拾月小声喊道。


    拽着对方衣衫,往自?己这?边拉,还?没有?认错完毕,就开始抱怨:“我膝盖疼了。”


    也不知道谁认错会像她一样,还?没有?诚恳半秒钟,就开始犯娇脾气。


    宁清歌被?她拉得挪过去半步。


    盛拾月便?抬起双臂,环抱住对方细腰,像个树懒似的靠到对方怀里,拖长语调,哼道:“宁望舒你就别生气了,我脑袋还?晕着,心里头也闷,膝盖也疼了,你先哄哄我好不好?”


    她声音黏糊,绵软的调子中?带着被?娇惯偏爱的无赖,不信宁清歌不哄她,不信宁清歌不心疼,有?恃无恐地撒着娇。


    她仰头看向对方,额头又缠上几?圈白布,本就没二两肉的脸颊,随着这?段时间的接连受伤,越发瘦削苍白,落下的光似乎能刺开薄皮,看见清晰的骨骼,像只病恹恹的猫儿。


    宁清歌忍不住抬了抬手,下意识想要回抱对方。


    盛拾月越发抱紧她,用脑袋蹭了蹭对方腰腹,又黏糊糊道:“头晕得很,宁大人要是不回去,就陪我躺一会好不好?”


    闷在心里头的气刚提到嗓子眼,又被?这?人闹了下去。


    宁清歌抿了抿唇,还?是拍了拍对方的手,松口道:“放开。”


    盛拾月没理解她的意思,还?抱着不肯松手,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宁清歌无可奈何,只能无奈解释道:“你不是要我陪你躺着吗?穿着外袍怎么躺?”


    其实也不是不能,只是怕盛拾月抱着不舒服。


    盛拾月这?才松手,跪坐在床边不动,眼巴巴地看着她,像是怕对方跑了。


    宁清歌便?转身背对着她,刚解开宫绦,又忍不住偏头道:“不是说膝盖疼吗?还?跪在哪里做什么?”


    不怪对方在自?己脱衣时不懂避让,反而怕对方跪久了腿疼。


    盛拾月能道歉到一半就开始闹脾气、撒娇,和这?人的百般纵容脱不了干系,完完全全是宁清歌惯出来的,也只能宁清歌自?己受着。


    宽大衣袍被?挂在木架上,继而掀被?上床,早早躺在里头的人立马挪了上来,左手左腿都往宁清歌身上搭,十分熟练地半趴到对方身上,缩到宁清歌怀里。


    宁清歌不见阻拦,还?帮忙扯了扯薄被?,盖在盛拾月腰腹,怕她热了闹脾气,又怕她盖少?了着凉,另一只手还?在对方脊背轻拍。


    就这?样,盛拾月还?不满意,随手抓住后?面的手,挪到自?己脑袋上,小弧度蹭了蹭掌心,继续哼道:“揉揉,这?里晕得很。”


    这?处不是小事,就连请来的医师瞧见,都忍不住紧皱眉头,把了许久的脉,开的药方也比前两回多。


    宁清歌停顿了下,垂眼瞧着已经?开始半阖眼等待的人,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替她轻轻揉捏。


    午后?越发安静,日光热辣,落在人身上总有?一种?莫名的刺疼,于是无人愿意出门,躲在房间里昏昏欲睡。


    角落里的冰鉴融化了半盆,周围都是水迹。


    闭眼假寐的人闲不住,仗着自?己腿长那么一点,便?用脚背贴到宁清歌脚心,趾尖故意抬起,在对方足心又一下没一下地轻挠。


    只斜盖一个边角的薄被?什么也遮不住,还?因为乱动,将宽大裤腿扯上去半截。


    于是就有?细碎光斑撒落,宛如斑驳玄妙的纹路,映得白净薄皮下的肌理清晰可见,略鼓起青脉,如同水墨画上浓墨一笔,挥洒出远山轮廓。


    “宁清歌……”她懒懒喊了一声。


    另一人回以一声气音。


    盛拾月越发过分,直接抬腿去蹭,好像是在宁清歌平静的反应表示不满。


    “宁清歌你很困吗?”盛拾月睁开眼,仰头瞧她,又冒出一句话。


    宁清歌回了句:“还?行?。”


    “那你怎么不痒?”


    原来是恶作剧的效果?没让她满意。


    宁清歌掀开眼帘,如墨玉般的眼眸倒映着对方面容,停顿了好一会才说出一句:“痒。”


    “那你怎么不躲?”盛拾月顿时疑惑。


    “舍不得躲,”虽是这?种?有?些暧昧的话语,可宁清歌的语气却平静,自?然地好像在说什么稀松平常的话。


    仗着好皮囊,往日也有?许多坤泽对盛拾月示好,一堆情话说得千回百转,恨不得将一颗心掏出来给她看,盛拾月不仅毫无波澜,甚至还?觉得好笑,晚上倒头一睡就忘得干净。


    可偏偏是宁清歌的这?句话,让她忍不住蜷缩脚趾,以至于变扭回应道:“宁清歌你什么时候学会油嘴滑舌的那一套了。”


    宁清歌言简意赅地回答:“真心实意。”


    这?人怎么像是在写折子一样?


    盛拾月眉一挑,故意胡闹地说:“我不信。”


    “那殿下想要我怎么证明??”宁清歌看着她,平静无波的眼眸像是闪过一丝晦涩的暗色。


    盛拾月一愣,突然就卡了词。


    第37章


    “嗯?”


    懒散的气音环绕在耳边。


    盛拾月不知该如何回答, 实际对方已经给出最好的答案,是她偏要胡闹罢了。


    小腿又一次缠上来,这一次多了些许讨好的意味,脚趾从脚踝圆骨往下落, 一下又一下地点?过微曲脚背上, 原本映在上头的光斑就这样被分作两半,如同交缠的藤蔓纹身。


    盛拾月还想继续往下, 那人却曲腿将作乱的小腿压在中间。


    盛拾月仰起头就笑?, 眼尾有春风停留, 好生得?意,开口道:“原来你是真的痒。”


    所谓证明就是这样?证明,宁清歌不知该说她什么好,索性闭上眼。


    确实是有些困, 昨夜忧思过重,一整夜都难合眼,早早起来之后又入宫处理事务, 若是一直强撑、不躺下还好,可眼下, 盛拾月被她抱在怀中, 两人一起陷在柔软床铺里,角落的冰鉴驱赶走闷热, 在这极舒适的情?况下, 倦意不受控制地袭来。


    可对面那祖宗却?不肯停歇, 又仰头贴在她唇下, 不着急往上, 反而用微软的红唇一点?点?抿过,潮湿的舌尖轻轻舔在唇线下, 曲舌一挑,好似在品尝什么好吃的东西。


    宁清歌不着急阻拦,想看看这祖宗接下来还想做什么。


    盛拾月稍稍往上挪,被夹住的小腿无意识用力,踩住对方脚背借力。


    从下巴到薄唇,蜻蜓点?水一样?的吻,小殿下好似在玩一种有趣的游戏,不紧不慢地继续,轻咬住她鼻尖,然后又松开,偏头吹她的眼睫。


    浓且翘的睫毛就这样?被吹得?四处摇晃,像是飞不走的蒲公英,在风中摇摇晃晃。


    莫名的酥痒泛滥开。


    而另一人还在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胡闹,贴上她眼帘,用唇瓣轻抿又松开,反反复复,偶尔会有舌尖无意一点?,留下水迹后又快速离开。


    散落的发丝滑过她脸颊、脖颈,和它的主人一样?爱作?乱,闹个不停。


    原本覆在对方脑后的手往下滑,无意触到对方腰间。


    盛拾月顿时闷笑?一声,说:“宁清歌,我痒。”


    自己有多过分?不说,旁人不过轻轻一碰,她就开始出声阻拦,没见过那么小气的人。


    宁清歌终于懒懒出声:“你在做什么?”


    她还闭着眼,看不见对方神情?,却?能感受到对方在笑?。


    “哄哄你啊,”她回答得?理直气壮,好像自己真的在这样?做一样?。


    这又让宁清歌想起后宫中的狮子?猫,讨好道歉的方式就是推来自己喜欢的毛线球,再用爪子?扒一扒主人的腿脚,然后骄傲仰头往地上一坐,像是在说我都陪你玩我最喜欢的游戏了,你就快点?消消气、原谅我。


    作?弄还在继续,细碎的吻又落在额头,然后顺着方才?的轨迹往下。


    刚刚挤上来的小腿又跟着下去,趾尖在白?净肌理上划出一条笔直的线。


    衣衫在摩擦中逐渐凌乱,敞开的领口露出平直锁骨,随着呼吸起伏。


    盛拾月视线无意往下,然后又贴在她唇边闷笑?,说:“宁清歌你早上出门的时候是不是太着急了?好像错穿了我的兜子?。”


    她性子?张扬,平日最喜绯色衣袍,就连里头的兜子?也要一样?,偏好红底的金线牡丹,可宁清歌更喜雅致,大?多选用浅色的竹纹、兰花,差别极大?。


    可刚刚盛拾月却?瞧见衣衫里的一抹红,所以才?调侃她穿错。


    而宁清歌却?不慌不忙地说:“没穿错。”


    难不成是自己看错了?


    盛拾月不由?疑惑,又低头去看。


    确实是红绸啊。


    她拧着眉头,又去扯对方衣衫。


    松垮的里衣就这样?被扯开,露出半边线条柔美的肩颈,可另一个呆子?却?无心看,忙着争辩一个可有可无的问题。


    “是红的啊……”盛拾月眨了眨眼,没怀疑宁清歌,反而怀疑起自己。


    “宁清歌,我是不是被打坏脑袋了?这是红的啊。”


    她茫然地看向?对方,手里还攥着宁清歌的衣衫。


    “是红的,”宁清歌没看就回答,就算有十分?困意,也被这祖宗磨去八分?,声音逐渐清醒。


    “哎?”那人更加疑惑。


    宁清歌这才?解释道:“瞧殿下穿得?好看,便也想试一试。”


    “哦?”盛拾月一愣,继而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哦哦!”


    还记得?将对方衣衫扯回来,慌张的指尖无意拂过薄布,触到柔软的圆弧,绯色的布料好似着了火一般,燃到她的指尖。


    盛拾月不由?曲指,乱压在掌心。


    一直不怎么说话的人却?突然开口:“好看吗?”


    盛拾月懵了下,继而才?结巴回道:“好、好看。”


    宁清歌肤色白?净,身姿姣好,哪怕是过于艳丽的颜色,穿在她身上也丝毫没有违和,犹如荷花瓣上的一抹粉,凭添柔妩。


    她又问道:“那你喜欢吗?”


    刚刚才?嚣张一点?的家伙又缩了回去,含糊冒出一句:“还、还行吧。”


    宁清歌终于睁开眼,含着秋水的眼眸一片清明,再问:“还行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一副必须要得?到答案的架势。


    盛拾月眼神飘忽,不由?落在对方肩颈,匆匆忙忙拉上的衣衫并未彻底合上,隐隐约约露出一抹颜色。


    发丝下的耳朵红了个彻底。


    第一回酒醉,第二回是在一片黑暗里,唯独这一回在明亮午后、什么都能瞧得?清清楚楚的时间里。


    盛拾月难免有些窘迫,声音越来越小,勉强回应道:“喜欢。”


    “那你开心吗?”


    “开心……”盛拾月甚至不敢看对方


    能让一向?偏好雅致,不喜艳色的丞相主动为她换上这类兜子?,盛拾月怎么能不开心?


    宁清歌耐心继续:“殿下,哄人是要做别人喜欢且让人觉得?开心的事。”


    怎么突然就变成教导了?


    盛拾月一时没反应过来,明明都是她主动的行为,可怎么感觉被宁清歌捏着鼻子?走了?


    宁清歌没理会她的茫然,继续徐徐诱之:“殿下既然是要哄人,那是不是应该做些臣喜欢且觉得?开心的事?”


    “好像是……”盛拾月说不上哪里有问题,只能跟着回答。


    泛蓝的眼眸澄澈而干净,像是在落入圈套还不自知的麋鹿。


    而一次又一次压下脾气的丞相大?人,终于在昏昏欲睡又被人撩///拨、闹醒的情?况下,被生出薄怒,有心教育下某个侍宠而娇的家伙。


    她微微揽紧盛拾月,便道:“头还晕吗?”


    “还、还行,太夫说只是皮外伤加脑气震动,避免骑马晃动,安心修养一段时间就好。”


    盛拾月忍不住抱怨了句:“连摇椅都躺不了,烦得?很。”


    宁清歌“嗯”了声,又说:“那就是不能乱动?”


    迟钝的家伙终于反应过来一点?,又嗅带熟悉的荔枝甜香,她连忙往后躲,慌慌张张地阻拦道:“你、你,我还在伤着。”


    盛拾月咬着字强调:“不可以乱动。”


    “那不动就行了?”宁清歌突然笑?起来,漂亮的眼眸眸光微漾,搅动里头的水光,无端多了几分?慵懒的妩媚。


    “我、不,不行,”自己跳入圈套的家伙还在垂死挣扎。


    温凉指尖捏住对方耳垂,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擦着软肉。


    她低声道:“殿下闹了半天,现在才?想起来不行?”


    不等盛拾月回答,她又说:“不是要哄哄我吗?”


    她拉住对方手腕,便往下扯。


    盛拾月没了上次的生涩,刚落下便触到难言的潮湿,是她方才?在对方怀里胡乱撩///拨的结果。


    荔枝的甜腻香气又在房间中泛滥开,缠绕上盛拾月脚踝,将她整个人都包裹着。


    “殿下是不是应该为此负责?”


    “嗯?”掺着几分?情?///欲的气音在耳边环绕。


    盛拾月忍不住一抖,可怜兮兮地瞧着对方,好似在求饶。


    可这招式用多就不管用,宁清歌没理她,只是稍起身、掀开薄被。


    屋外刮起大?风,却?没有带来一点?儿清凉,反倒将树木花草都吹的歪斜,荷花池也被掀起波澜,更别说里头的荷花,一转眼就只剩下一个花骨朵。


    躲在屋里头的人咒骂着这难熬的天气,却?也得?不情?不愿地起身,推开门去面对搁置许久的活计。


    房间里依旧静谧,无人敢打扰,角落的冰鉴已化了大?半,便有炙热从窗缝中遛入,一点?点?渗透进房间。


    盛拾月被推得?平躺在床。


    她说自己不能乱动,对方便体贴地换了另一种方式。


    曲腿跪在床上的人又换成了另一位,不过她没有盛拾月跪得?笔直,一手往后压在薄被上,微微弯折的腰肢,纤薄得?像是轻轻一掐就能折断的花茎,只要对方一动便会跟着颤。


    盛拾月望不见眼前,一切都被遮住,只剩下落在鼻尖、唇上的汁液。


    另一人是会罚的,既然盛拾月喜欢乱啃,那就让她乱亲个够。


    盛拾月呼吸散乱,想出声却?被堵住,本能仰头,却?无意紧紧压住。


    宁清歌腿脚一颤,手穿入对方发丝,微微一拽,哑声警告道:“慢点?。”


    被精心养护的发丝柔软,往日用手触碰时只觉柔顺,可眼下却?觉得?扎人,杂乱的发尾如小针扎在细腻肌理,有些刺疼。


    宁清歌顿时皱眉,可下一秒就被难言的感受剥夺全部思绪,膝盖不禁滑往旁边,差点?往下跌落。


    “唔……”盛拾月被堵得?闷哼一声,抬手扣住对方腰肢,好半天才?挤出一声:“宁清歌、闷……”


    声音被堵得?含糊,还伴随着吞咽的水声,如同一只淹没在湖水的鱼。


    向?来体贴的人却?没有及时起身,反倒被一下又一下的吐息惹得?不断往下落。


    盛拾月又哼了声,眼眸周围都染上淡淡的桃粉,滴落的水珠被少女纤长的眼睫抖落,继而顺着脸颊滑落,在枕头上留下深色的痕迹。


    角落的冰鉴只剩下一盆水,小块的冰在水中摇晃,好似小船撞在铜壁上,发出一声脆响。


    屋外的海棠谢完之后,又有人搬来别的花,不知是什么品种,看似普通,但盛开时却?灿烂,大?朵大?朵挤在一起,让人不知该看哪一朵好。


    有仆从估摸着时间,端来新的冰块,还没有走到门口就突然变了脸色,慌慌张张地逃了出去。


    院门被关上,更无人敢打扰,哪怕是路过的仆从,都只是脚步匆匆的走过。


    “小九,”宁清歌喊了一声,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字,却?说得?急促又艰难。


    她抬手拽紧旁边的床帘,悬挂在旁边的香球被撞得?摇晃,可宁清歌却?顾不得?那么多了,薄纱被捏得?全是褶皱,覆着薄汗的手背有青筋鼓起。


    “小九……”她又一次喊道,声音隐忍又掺杂着喘息,像是阻拦又像是催促。


    只听见撕拉一声,床帘被扯下。


    盛拾月下意识偏头看过去,可薄唇却?滑过某处,紧接着她之前说喜欢的红布便掉落,遮住她的全部视线。


    时间流逝得?快,原本高悬在天空的红日逐渐斜落,隐没在山峦之中,留有一片红霞,证明它曾经的痕迹。


    汴京逐渐变得?热闹起来,离开学堂的小儿到处奔跑打闹,吹糖人的老者笑?眯眯地看着。


    各类小摊已经悄然摆好,府邸中的灶火已经点?燃,仆从相互奔走,端着各种处理好的食材,不过盛拾月估计已经喝饱,再也吃不下晚饭了。


    随着最后一块冰融化,房间内越来越闷热,到处都是荔枝的香气。


    盛拾月起初生涩,不大?懂里头的关窍,后面才?尝到甜头,逐渐变得?过分?,甚至主动扣着对方的腰往下,不给对方移开半点?。


    原本苍白?的面容染上绯色,水迹沾满整张脸,嘴角还有吞咽不及时的水滑落,盛拾月将覆在眼前的红布扯开,刚刚睁开眼,便又被人用手蒙住,就是不肯给她看。


    盛拾月忍不住恼怒,便越发过分?的贴近,用尖锐的齿尖轻轻叼住某处。


    身上的人似停顿了下,继而突然战栗,再也支撑不住地往后跌落。


    床板咿呀一声,薄被掉在了地上。


    盛拾月抱住怀里的人,好一会才?闷闷发出一声:“宁大?人,这算哄好了吗?”


    宁清歌呼吸沉且乱,半天都没有回应,耳边全是鸣声,被汗浸湿的发丝贴在脸颊,有些狼狈。


    盛拾月见状却?没有贴心停下,还不知怀着什么心思,又哼道:“宁清歌,我头上的白?布湿透了。”


    宁清歌抬了抬眼,只抬手将喋喋不休的嘴堵住,斥了句:“聒噪。”


    头一回见她对盛拾月那么凶,盛拾月却?没生气,眨了眨眼,又看向?对方红得?滴血的耳垂。


    恼羞成怒四个字在脑海中浮现。


    盛拾月突然笑?了下,舌尖齿间全是浓郁的荔枝味,好像真的尝到了里头的甜头,开始有些意犹未尽,还想要更多……


    第38章


    又过了些日子, 拐卖幼儿一事终于有了结果,涉及官员不多,官职最大的一位,也不过是方画影的顶头上司——顺天府府尹。


    而他供出?的参与名单只有几十人, 大多是汴京中的富商, 最大的也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六品小官,就这样查了查去, 除了顺天府被清洗一遍外, 其?他都是无关紧要的小虾米。


    至于金镜怜提供的城外掩埋地, 竟被提刑故意?遗忘,好像完全没有这个地方一样。


    盛拾月等人听到这消息,怎么猜不到其中有人在故意操纵,极力掩盖真相。


    可?她们除了愤愤不平外, 毫无?办法。


    毕竟身不在朝廷中,只是一群徒有家室、并无?实?权的二世祖,若在此刻跳出?来, 难免引起旁人怀疑,若有心寻查, 指不定翻出?什么马脚, 以至于连累各自身后的家族。


    但?如此轻率就敷衍了事?,又让几人感到不满, 心里郁闷又烦躁, 好些天都闷在家中、不肯出?门, 就连一向?爱串门的孟清心都如此, 只派人给盛拾月送来一小女孩, 不曾出?门半步。


    而这小女孩,便?是前些日子砸了盛拾月脑袋的那位。


    说是捕快冲进来时, 她还不肯跟着走,揣着块石头坐在木床上,嘴里念叨着要等人,最后还是被捕快强行抱了出?去,之后问父母、家乡,也是闭口不言,最后捕快无?奈,禀告了方画影,方画影又寻到萧景,绕了一大圈后,才?寻到盛拾月身上。


    午间闲适,明亮日光从树叶缝隙洒落,在荫凉处映出?蝴蝶光斑,片刻就被锦靴踩碎。


    来人长发未束,随意?披散在肩,额头的白布未拆,平添几分羸弱,一身青白云绉纱道袍,颈戴金项圈,腰间系着条翠色宫绦,细绳末端系着几个玉坠子,宽袖大襟,衣摆长至脚踝,随着走动扬起,便?显得随性飘逸。


    若被不熟悉的人瞧见,实?在难认出?这是他人口中的桀骜纨绔,反倒像是因?身体薄弱多病,而久居清净山院,只能借书?解闷的世家人。


    “我一猜便?知是你,”盛拾月眼睛一弯,便?笑着开口。


    风吹树叶,发出?萧萧响声,地上的光斑也跟着摇晃。


    大抵是因?为对方是小孩的缘故,盛拾月声音变得温和,弯腰解释道:“那日我意?外昏迷,醒来时你已?经?被人带走,所以没能找到你。”


    那小孩没说话,只仰头看向?她额头。


    “与你无?关?,是别人伤的,”盛拾月未多说,只挥手驱赶左右仆从。


    虽然府中都是信得过的仆从,也都知晓盛拾月那日受伤的事?,可?盛拾月依旧不想让旁人知道太多。


    随着脚步声消失,盛拾月带着小孩不紧不慢往前。


    相对于风光霁月的盛拾月,那小孩极瘦弱,只穿着麻布短打?,露出?的胳膊小腿都有伤疤,在苍白肤色下格外狰狞,稚嫩的面容姣好,小小年纪就有了寡言的冷漠感。


    盛拾月瞧了她一会,从第一回见面到现在,这小孩总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像是……


    盛拾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就仰头看她一眼,表示自己听见了,但?仍没有回答,若不是盛拾月听过她开口说话,这会都要误会对方是个哑巴了。


    “他们说你闹着要找我,”盛拾月等不到答案,索性继续问道:“你不想回家吗?其?他人都已?将住址告知捕快,不日就会有人送他们回家。”


    盛拾月话语一转:“如果不记得的话,可?让他们帮你张贴告示,等你父母来寻你。”


    不知家住何处的小孩不少,只能磕磕绊绊说出?个模糊印象,让众人帮忙推断,可?眼前人既能在那种情况下,悄悄磨出?石刃,且不被守卫发现,必然是有些小聪明的,怎么可?能什么都记不住。


    小女孩抿了抿唇,像是不想说的模样。


    盛拾月也不生气,昨日就听他们说过,这小女孩就是这样,只要一问到这些就开始装哑巴,就是觉得有些棘手。


    毕竟她平日里都是被人哄着捧着的小祖宗,哪里会哄别人?


    更别说一个像哑巴似的小孩。


    可?正当盛拾月束手无?策之时,耳边却?响起稚声。


    “他们不会来寻我,我是被卖掉的。”


    盛拾月一愣,再看对方,虽只有七八岁,可?提起这事?时,却?面无?表情,连声音都没有太大起伏,好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


    这模样……


    有些像宁清歌。


    盛拾月眉头一皱,沉封在记忆深处、被灰尘掩盖的画面骤然浮现,可?待她细看时,又消失散开,不留一丝线索,只有一股莫名感受盘旋在心头。


    她也曾和宁清歌有过这样的对话?


    是在宫中?还是她说的更早以前?


    盛拾月试图回忆,却?一点儿痕迹都没有留下。


    再说眼下不适合回忆,盛拾月只能暂时压下疑惑,再看那小女孩,许是以为盛拾月扯到伤口,所以皱眉恍惚,脸上多了一丝担忧。


    盛拾月瞧着好笑,说起自己还面无?表情,怎么看见她疼就担忧起来?再想这人在石室中,询问是否会救其?他孩子的模样,她心里多了一丝考虑。


    可?盛拾月并未第一时间提起,反而抬手揉了揉对方脑袋,视线一转,便?落在湖边木船上,便?道:“想划船吗?小孩。”


    孟清心家的那个侄女,可?是最喜欢来她这儿划船了,一玩就是一个下午,只是盛拾月嫌那孩子太吵闹,很?少允许孟清心带过来。


    闻言,那小女孩果然眼睛一亮。


    盛拾月便?笑,再怎么聪明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她随意?招了招手,守在湖畔的护卫就拉起麻绳,将木船拽到岸边。


    因?是临时起意?的缘故,船上未铺软布绸缎,只有另一人快步离开,端了些瓜果糕点过来。


    盛拾月等他们折腾完,才?伸手向?对方,道:“走吧。”


    小女孩见状,将一直垂落在侧的手松开,将紧攥在手心的石头放进衣衫里,再抬手牵住对方。


    盛拾月眉毛一挑,窥见石头一角,居然还是那个熟悉的石刃,竟一直留到现在?


    她牵着对方的手,便?大步跨上木船。


    待坐好之后,仆从朝船尾用力一踹,木船便?悠悠滑出?,另一边池岸的仆从瞧见,便?拽起系在船头的麻绳,木船便?不紧不慢地往前。


    木船左右,有荷花、荷叶晃动,幽幽送来清香,将暑气驱赶,只余一片舒适的宁静。


    盛拾月好些日子没过来,眼下也顾不得只有一块软垫靠在身后,没骨头似的往船中半躺。


    对面的小孩反倒坐得笔直端正。


    盛拾月抬眼一瞟,便?觉得这孩子更像宁清歌了。


    待到清净处,木船停下。


    那小孩突然主动开口,问:“他们都会得到应有的惩罚吗?”


    盛拾月一顿,面色瞬间沉下来,偏头看向?另一边。


    那小孩像是明白了,又问:“他们是很?大的官吗?”


    她虽然聪慧,但?也只是个孩子,受年龄和所受教育影响,虽能猜到一些,但?却?无?法想象太多,只能用幼稚言语问出?这样的问题。


    缠绕了几日的烦闷又一次席卷而来,无?能为力的感受最是折磨人,盛拾月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小女孩像是明白了,说了一句:“对不起。”


    不知是为了上次的误打?,还是因?为这一次的唐突提问。


    盛拾月深吸了一口气,却?道:“抱歉。”


    她心里头沉甸甸的,像是绑了块巨大石头,被用力往拽。


    这种感觉不是第一次,之前也出?现过无?数次,在她选择成为一个嬉笑怒骂、什么也不懂不管的纨绔开始,就注定要这样无?能为力许多次。


    即便?她不学无?术,不愿细想,可?她的家世、她周围环境,都在不断提醒着她,权利的重要性。


    “皇姐……”


    她眼前闪过那个穿着龙袍,高居皇位上的女人。


    盛拾月闭上眼,又重复了一遍:”抱歉。”


    小女孩却?道:“我可?以吃一块糕点吗?”


    她看向?横在中间的矮桌,桌面上摆着仆从匆匆端来的糕点、水果,眼中并无?渴望,但?却?将话题转开。


    盛拾月扯了扯唇,又看向?对方。


    不知道这小家伙经?历过什么,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就明白这些,孟清心那个侄女还比她大个几岁,却?烦人的不行,即便?是荷花为什么会开这样的无?聊问题,都要翻来覆去的问,折磨着周围所有人。


    谁知道荷花为什么会开?


    就算回答了,她也会冒出?无?数个其?他问题,问为什么有太阳、为什么有荷叶、为什么莲藕长在淤泥。


    可?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花自己要开,太阳自己要升起、莲藕爱长哪里就长哪里,他们恶心龌龊,还不想让旁人知道,利用权利隐藏真相,要保住自己的职位和项上人头,这很?难理解吗?


    可?是……


    凭什么呢?


    花开是花的事?情,莲藕生在淤泥是自己的选择,可?他们发泄欲望的方式是建立在无?数孩童的啼哭与尸体上。


    凭什么手握权利的人就可?以随意?主宰别人的生死,凭什么就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过着他锦衣玉袍、被人拥护称赞的生活?


    盛拾月闭上眼,衣袍下的手紧握成拳。


    好一会,她才?说:“他们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她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平静湖面,摇晃了旁边的荷花,轻飘飘的,好似风一吹就要散开。


    小女孩愣愣看着她,清澈眼眸还未染上成年人的浑浊,像在懵懂挣扎在人世间的幼猫。


    盛拾月却?笑,眉眼舒展,郁气散尽,数不尽的肆意?风流,随手将宫绦上的玉坠拽下,然后往对面一递,便?道:“小孩,这东西换你怀里的那块破石头,换不换?”


    盛拾月往日最是挑剔,虽只是个系宫绦上的普通装饰,却?也是价值百两的和田玉籽。


    和田玉换一个平平无?奇的石头,也就她这个纨绔能做得出?来。


    要是旁人早就兴高采烈地交换,可?小女孩却?定定看了她一会,才?将石头拿出?来,摊手给她。


    盛拾月早就等得不耐烦,把玉坠子往她手里一塞,再抓住那块破石头,便?侧身,往湖里用力一丢。


    ——砰!


    石头破开水面,发出?巨大一声响,继而便?往水里沉,彻底消失在水中。


    盛拾月再转身,对自己花大价钱买来的破石头一点留恋都没有,当即就道:“既然你不知去哪里,就留在我府里好了。”


    她之前也没少捡孩子,叶流云、叶赤灵还有府中的好几个人,都是她随手捡回来的,所以没有一点儿停顿,又道:“我给你取个新名字?叫什么呢……”


    她视线一转,当即拍板道:“小荷花怎么样?”


    她取名就是这样随意?,仰头看见一片云,就有了叶白云,低头看见一堆火炭,就有了叶火炭,最后还是武安君实?在听不下去,稍微润色了下,才?避免了白玉与火炭的出?现。


    她自个还十分满意?,扭头就看向?对方,欣然道:“小荷花你喜不喜欢?”


    甚至已?经?开始喊了。


    小女孩沉默看着她,以无?声表示自己的态度。


    盛拾月却?不理会,反手拿起块糕点,就往对方嘴里塞,说:“以后你想吃糕点就直接拿,想吃什么就去和厨房说,他们会给你做,不用问我。”


    “等会我让他们给你收拾出?一个小院,”盛拾月摸了摸下巴,又嘀咕道:“你一个人住,会害怕吗?”


    “要不先和赤灵挤一挤?反正先给你腾出?一间小院,你住不住再说,对了,小荷花你想读文?还是学武?”


    盛拾月兴致勃勃,自从成年之后就很?少捡人了,眼下终于捡回来一个新小孩,不免多说了些:“反正都看你自个,要是学文?,我就给你寻个识字的夫子,要是学武,流云和赤灵都可?以教你。”


    小女孩被迫含着一大块糕点,腮帮子鼓成一团,连嗓子眼都被堵住,只能听着盛拾月絮絮叨叨,自己却?连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对了,你的身契……”盛拾月又想起一件事?,说道:“我先让人帮忙找一找,要是寻不到就重新去办一个籍契。”


    在大梁,有籍契才?能被称作大梁百姓,如同现在的户口本,有籍契才?可?以买卖土地、房屋等不动产,算作一个自由人,而身契则指人口买卖的契约,若卖身为奴,就要将身契压给主人家,在大梁法律中,失去身契的人实?际已?不能说是大梁人,而是主人家的所有物,生死全由主人家决定。


    小荷花的眼神微动,想说什么却?只有含糊地呜咽,还掉出?不少糕点的碎渣。


    盛拾月却?没有理会,又道:“等会我带你去认人,曲姨相当于我府中的大管家,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去寻她,叶流云、叶赤灵是跟着我长大的贴身护卫,同你一样是被我捡回来的……”


    她余光不经?意?地扫到岸边,便?转头看过去。


    一道清丽身影站在岸边,目光温和地往这边看,也不知等了多久。


    盛拾月忍不住笑起,眉眼间似有春风停留,便?抬手指着那边道:“小荷花,那是我夫人。”


    小荷花含住糕点,下意?识看过去,发出?一声“唔”,表示知道。


    盛拾月却?不再多说,向?远处招了招手,便?有人拽住麻绳,将木船往岸上拉。


    荷叶被挤向?两边,荷花花瓣落入水中。


    木船刚至岸边,盛拾月就大步往下跳,继而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到宁清歌身前,当即就道:“你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回来多久了?怎么也不出?声喊我?”


    一连串的问题往外冒,也不知道该让对方回答那个好。


    宁清歌无?奈看着她,看似随意?地牵起对方的手,指尖稍移,滑入指节缝隙,便?与之十指紧扣,继而温声道:“慢些走,我又不是会跑。”


    盛拾月弯起眼眸就笑,全无?之前的潇洒,反倒莫名娇憨,


    宁清歌又问:“大夫不是说这几日需静养、不能颠簸吗?怎么跑到船上去了?”


    声音略带责怪,但?依旧温和,并不算斥骂。


    盛拾月挠了挠脑袋,也知自己胡来,只能辩解道:“我哄小孩呢。”


    宁清歌面色不变,语气依旧说:“瞧见了,你还送了人家一块玉坠。”


    盛拾月刚想点头邀功,着重讲述一下自己爱护幼小、哄了个小孩回家的光荣事?迹,却?听宁清歌幽幽冒出?一句:“还是一块殿下贴身佩戴的和田白玉坠子呢。”


    盛拾月表情一滞,琢磨出?一点儿不对劲来。


    “不仅送了块殿下贴身佩戴的和田白玉坠子,还被殿下邀请,同划木船游于荷花池中,嬉笑玩闹……”


    宁清歌视线一转,落在盛拾月后面的小孩上,又补充:“殿下还亲手喂了她块糕点。”


    盛拾月莫名咽了咽口水,刚想开口又被打?断。


    “不知这位妹妹怎么称呼?以后是一三五睡她那儿,二四六宿我这儿吗?”


    这话怎么越说越离谱?!


    盛拾月眉头一跳,连忙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她不过就是一个小孩罢了,我可?没有那种癖好。”


    宁清歌似笑非笑:“哦,确实?小了些,那还得留在府中养着,等她长大一点。”


    “宁清歌!”盛拾月提高声调就喊,慌张解释道:“你别乱想,我可?没那意?思。”


    “是吗?可?是殿下都亲手赠出?贴身玉坠了……”宁清歌抬起眼帘,看着对方又道:“殿下难道不知,送人玉佩的含义?”


    “我都只有一个自己讨来的木、簪、子、呢。”


    盛拾月表情僵硬,后背冷汗直冒,如雨一般往下流淌。


    第39章


    “……我说盛九、盛祖宗、九殿下, 已经带着我们上上下下绕了三回了,你到底想买什么啊?!”


    西?坊繁华依旧,各类人行?走其间?,摩肩擦踵, 锦袍与麻衣相撞, 马车慢吞吞挪移。


    坊中有一处名叫珍宝阁的三层小楼,格外与众不同, 门外不设石狮, 反倒放了两块翡翠原石, 磨去石皮的部分露出盈盈翠色,即便什么都不懂的人,也知?其的昂贵。


    而原石旁边各设五个执棍侍卫,门槛里头还有数十人站着, 更别说来来回回巡逻的人。


    而行?走其间?的客人不见诧异神色,只因这处是整个梁国?最大的珠宝阁,上到珍珠翡翠和田玉, 下到金银玛瑙鸡血石,珍宝阁无所不有, 无一不精。


    而此刻, 盛拾月三人就在这珍宝阁中。


    孟清心一手掐腰,一手扶着楼梯, 累得?直弯腰, 抱怨道:“我腿都要走断了。”


    旁边的萧景也是累得?不行?, 背靠着木杆摆手, 直道:“不行?, 我得?歇一歇。”


    盛拾月像是如梦初醒的模样,呐呐道:“我们居然来回走了三遍?”


    孟清心一听这话, 气?不打一处来,敢情她们一路说了那么多,拿起金银玉石各种比划、夸奖的话语,都成了盛拾月的耳边风,这人发了一路的呆!


    她立马没好气?道:“你到底想买什么?!再不说我就出门找个茶楼歇会?,不陪你瞎转悠了。”


    盛拾月理亏,不自然咳嗽两声,挥手赶走身后的珍宝阁侍女。


    提到这事,盛拾月一下子就沉重起来,忍不住叹气?道:“我把宁清歌惹生气?了。”


    孟清心、萧景疲倦一扫而光,顿时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当即就问:“你做了什么?”


    外头人都知?宁清歌这人寡言淡漠,即便在群臣反对、以家世?斥责贬低她时,也不见这人露出多少情绪,更别说旁的,听到盛拾月能让宁清歌生气?,不由十分?好奇。


    盛拾月再叹气?,幽幽道:“醋缸子打翻了呗。”


    “哎?”孟清心、萧景两人顿时诧异。


    盛拾月便把之前的事情一说,又叹道:“我从前几日一直哄到现在,这人都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时不时就要冒出一两句阴阳怪气?的话。”


    她这几日叹的气?都快赶上之前的全?部了,这不,昨夜才拆白布,今儿?一早就把孟清心、萧景两人喊出来了。


    “就这个?”孟清心难以理解,挠着脑袋,很是茫然。


    “就这,”盛拾月回以无奈眼神。


    “这事……”有未婚妻的萧景摸了摸下巴,思考了片刻却道:“我也不知?道。”


    “我家画影从来没吃过?醋,”她声音十分?诚恳。


    期待看向她的盛拾月顿时泄气?,嫌弃地摆了摆手,就道:“我就知?道说了没用。”


    孟清心顿时不满,嚷嚷道:“管她怎么生气?,她既然为?一块玉坠子生气?,那你就送她一块玉坠子呗!”


    盛拾月没形象地翻了个白眼,直言:“废话,我们现在不是在珍宝阁了吗?”


    孟清心当即就骂:“那你不挑?”


    盛拾月理直气?壮:“这不是心里烦,没心情看吗?!”


    她挥了挥衣袖,又道:“算了算了,你们没娶妻你们什么都不懂。”


    孟清心、萧景:……


    盛拾月却偏头看向站在远处的侍女,一招手便道:“去叫你家阁主把压箱底的东西?都拿来,别拿破烂玩意碍我的眼。”


    珠宝阁虽然藏宝众多,但摆在明面上的也不过?尔尔,真正的好东西?唯有阁主亲自取出,摆在三楼暗室中,供客人细细挑选。


    孟清心、萧景一听这话,又是一阵沉默。


    她们以往鲜少来此,每回过?来,不是为?了给孟清心的蛐蛐买黄金盒,就是为?了给萧景家的大黄狗买宝石项圈,还有陪盛拾月给她家震风挑选配饰,至于自个的玉佩、镯子,全?由家中父母采买,哪里知?道有什么暗室?


    就这样茫然地跟着盛拾月走进三楼,又被邀请进一处靠窗的茶室。


    孟清心这才开口?:“盛九这是……”


    盛拾月偏过?头瞧她,眼神竟有些诧异:“你们没来过??”


    “我们怎么知?道?!”孟清心气?得?一拍大腿。


    盛拾月就“哦”声,说:“我以为?你们知?道。”


    孟清心、萧景忍不住怀疑,这人是不是在宁清歌那儿?碰了一鼻子灰,现在拿她们撒气?了!


    盛拾月却依旧闷闷不乐,只道:“等会?你们在外头挑一件,就当我送你们了。”


    这出手倒是大方。


    两人一下子消了气?,拱手就笑:“九殿下大气?。”


    盛拾月却依旧闷闷不乐,眉头都快夹成一个“1”字了,叹气?道:“你们快帮我想一想,到底还有什么法子?”


    平日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对视一眼。


    “既然宁大人在意这些,你就多拿几个坠子送她?”这是萧景的建议。


    盛拾月没精打采地瞧她一眼,道:“送了送了,那日我全?送了,全?身上下外加库房里头的首饰,就差没把我脖子上的项圈送给她了。”


    孟清心上前一步,献策道:“那你老老实实和宁大人认个错?说自己下次不会?了。”


    她平日就是这样和阿娘、姐姐认错的。


    这个建议受到盛拾月的极度嫌弃:“这还用你说?我就差跪下认错了,可宁清歌就笑眯眯看着我,回一句殿下怜爱弱小,怎会?有错?”


    萧景、孟清心倒吸一口?凉气?。


    最后孟清心破罐子破摔,道:“你买的那堆东西?呢?你说服不了她,索性睡服……”


    她挤了挤眼,本是温和儒雅的长相,却硬生生多了一丝猥琐。


    盛拾月抿了抿唇,有些犹豫:“这样行?吗……”


    “怎么不行?!”孟清心一拍手,嘴一快就道:“我阿娘就是这样哄我娘亲的!”


    听此宅中密事,盛拾月和萧景露出震惊表情,接道:“孟大人与孟夫人……”


    孟清心立马接道:“盛九你就听我的,我阿娘就是这样做的,先买些金银首饰,再买些好吃的回去,一求二哄三就……”


    她突然一眯眼,怀疑道:“你行?不行?啊?万一你先腿软无力,哄人不成,反倒被气?急败坏的宁大人踹下床,偷鸡不成蚀把米。”


    管她行?不行?,反正在朋友面前必须行?,盛拾月立马挺直脊背,当即就喝道:“我怎么可能不行?!”


    孟清心一巴掌拍向大腿,乐道:“那不就行?了?!”


    萧景也笑,说:“那盛九你就这样做。”


    盛拾月强撑着勾起嘴角,可笑容却僵硬极了。


    可是她好像、大概、应该是真的不行?……


    那些物?件怎么用来着?她当时也没好意思多听,只顾着说买,拿回家后也不敢多看,塞到柜子里头就抛之脑后,现在回想起来,连有什么东西?都忘得?干净。


    现在问孟清心两人?


    那不就暴露她一直没敢用的事了吗?要是再刨根问底,不小心将她一直让宁清歌主动,一个乾元回回被坤泽压在身下的事情说出,她汴京同号纨绔的脸往哪儿?搁?


    可、可是不靠着这些,她哪能睡服对方?人家一个顶级的坤泽,她连自己信香是什么都不知?道。


    盛拾月眼前一黑,倒不如宁清歌是乾元,自己是坤泽,脱光衣服往床上一躺就好!


    思绪间?,那珍宝阁的阁主敲门而入,继而有诸多侍人端着木盘随后进来,盘中果然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就连孟清心、萧景两人都忍不住惊叹。


    可盛拾月却神情恹恹,随意拿起块羊脂白玉的玉佩。


    阁主连忙介绍道:“殿下好眼光,这料子难得?,几经波折才从西?域那边采买回来,又请林大师亲自操刀……”


    不等阁主说完,她就道:“记下。”


    就是相中,记账买下的意思。


    阁主表情一喜,又看见盛拾月拿起一枝发簪,立马就介绍道:“这簪子特别,是我三下江南,才请得?一位江南老师傅……”


    “记下。”


    还没有介绍完的阁主硬生生将话给憋了回去,还没有缓过?来就瞧见盛拾月再拿起一弯月梳子。


    阁主:“这梳子由一整块金丝楠木……”


    “记下。”


    阁主笑容僵硬:“殿下你现在拿着的耳环……”


    “记下。”


    “翡翠手镯。”


    “记下。”


    “同心锁。”


    “记下。”


    那珍宝阁阁主从刚开始的笑容满面到麻木,最后甚至以为?是那处得?罪了盛拾月,惹得?她故意胡闹,不由陪笑央求道:“九殿下您这是做什么?要是小人有哪儿?做得?不对,你直说就是,何必如此折腾小人。”


    盛拾月顿时诧异,匆匆扫她一眼后,又看向她身后的戒指,抬手一指就道:“这个也记下。”


    而后才接道:“我折腾你什么?对了,你这儿?有香囊吗?”


    旁边的孟清心、萧景已然放弃多说,瞧盛拾月的模样,必然是要市面上所有关于定情的物?件全?买一遍,双手捧到某个丞相面前。


    “香囊……”珍宝阁阁主摸了摸额头的汗,头一回被人给难住。


    盛拾月瞧她这模样,便知?没有,摆了摆手就道:“算了算了,就这些吧。”


    语气?竟有几分?不满,像是没买够的模样。


    珍宝阁阁主唯有苦笑,如今大梁恐怕也只就面前这位祖宗能够如此挥霍,毕竟这里头的任意一件东西?,都在万两以上。


    盛拾月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又停顿住,问:“你这儿?有算盘吗?”


    阁主愣了下才道:“有是有……”


    自从京中冒出个孟清心这样的奇葩后,哪家银铺、金店没有个专门打制的算盘镇场子?


    否则就会?被多事的客人找茬,就连个不学无术的纨绔都在腰间?挂把金算盘,你们好歹也是个正经铺子,怎么连这都没有?


    一来二去,这算盘生意就红火起来了,不管其余老板如何骂骂咧咧,该买算盘还是得?买,否则被客人三天两头的问,脑袋都要大上一圈。


    “殿下想要什么算盘,金的、玉的还是旁的?”


    这物?件和盛拾月所买的东西?毫不沾边,莫名其妙就被提出,所以阁主一时犹豫,不知?该说什么。


    盛拾月却思索起来,既然跪在床板上没用,那就跪在算盘上,反正宁清歌不可能舍得?自己跪太久。


    要是对方还是之前那副样子,盛拾月就往凹凸不平的算盘一跪,即便她有满腔怒火也会?散个干净,到时候再把这些东西?往对方怀里一塞,眼睛一红开始哭,她就不信宁清歌不心疼。


    她眼睛珠子一转,便忍不住得?意,这可比“睡”服简单得?多,也不怕孟清心两人后面提起、询问。


    “金算盘、”盛拾月停顿了下,便忍不住纠结起来,感觉银算盘跪着更舒服些?


    但黄金确实要比白银软些,而银算盘只是看起来更舒服,至于什么木头,盛拾月压根没考虑过?,既是要卖惨,那就得?挑些看起来坚硬无比的东西?,好让宁清歌心疼,觉得?盛拾月受了多大的苦头。


    可到底是金算盘好跪,还是银算盘不硌腿?


    要不都要了?


    她回去先试一试?


    盛拾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当即忽略周围人饱含深意的复杂眼神,便道:“金的、银的各来一个。”


    珍宝阁阁主收敛复杂情绪,当即称是。


    再看孟清心、萧景两人,已经不想再揭穿盛拾月,只能给她挤出一抹生硬而尴尬的笑容。


    还说不是妻管严呢,呸!连跪地认错的算盘都要自己买!


    盛拾月才不管她们鄙夷的眼神,当即就道:“你两挑个东西?再走,记我账上。”


    她看了眼窗外,见天色已近黄昏,便着急要走。


    武试早已安排妥当,宁清歌这几日都不算太忙,能与其他朝臣一同离开宫门,盛拾月估摸着时间?,便想去寻她。


    可不等她下楼,就听见不知?是谁喊出的一声丞相大人,盛拾月顿时往窗下看,那熟悉马车正从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挤出。


    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随手抓住之前让人记下的和田玉佩,便急匆匆说了声:“其他送到我府中,曲姨自会?付钱,我先走了。”


    萧景两人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人的身影就已消失在门外,台阶踩得?砰砰作响。


    两人对视一眼,很是无奈,只能跟在她身后慢慢下楼。


    孟清心边走边道道:“你今儿?不回去了吧,一块吃个饭?”


    若在以前,她们三人要是早早出门,就得?一块去樊楼吃个晚饭,而现在盛拾月提前跑了,孟清心就只能约萧景。


    向来都答应的萧景却摇头,刚下楼就拿起了枝玉簪,不知?偷偷瞧中了多久,而后才笑道:“我答应画影,今日要去顺天府门口?等她。”


    熟悉的酸臭味又一次涌上来。


    孟清心欲哭无泪,只能道:“无趣!一个二个都是妻管严,以后怕是连倚翠楼都去不得?了!”


    萧景便笑,说:“你阿娘不是在忙着给你挑媳妇吗?过?几天……”


    “得?了吧!她就是觉得?盛九娶妻之后乖巧不少,便也想找个人来管束我。”


    提到这事,孟清心气?不打一处来来,连连骂道:“一群重色轻友的家伙。”


    随着她的声音散开,屋外的马车停下片刻后,又在挥鞭声中缓缓行?驶。


    风吹起车帘,隐隐能瞧见里头人的模样。


    刚刚才买的算盘,现在就用上了。


    方才还在嬉笑怒骂、一挥千金的纨绔,腿一曲就跪在了银制算盘上,可怜兮兮地往对面看,央求道:“宁清歌你就别生气?了,我真的知?错了……”


    对面人一身宫裙,手中把玩着那块和田玉佩,垂眸不语的矜雅面容直叫人心颤。


    盛拾月忍不住抬手去拽对方裙摆,左右来回摇,哼道:“你怎么不理我?”


    道歉认错是真的,被娇惯的脾气?也是真的,还没有跪下片刻就开始闹起来。


    宁清歌抬眼瞧她,似笑非笑地问道:“那你说说,那孟清心、萧景两人给你出了什么主意?”


    也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这马车都没行?驶出十米,她自个就竹筒倒豆子似的,一样不落地全?交代完了,玉佩到了宁清歌手中,算盘跪在膝盖下,就连同伙都交代完了。


    要是孟清心两人听见,指不定怎么追上来,将盛拾月这个没有用的妻管严大骂一顿。


    可惜她们没办法听见,盛拾月抬了抬眼帘,清亮润泽的眼眸覆着一层水雾,越发可怜地道:“这可都是她们的主意。”


    宁清歌稍稍点了点头,不知?道心里头相信了几分?。


    “我可想不到这些东西?,真的与我无关,”盛拾月还在努力铺垫。


    宁清歌却不耐烦,催促道:“快说。”


    盛拾月眉眼一塌,便道:“孟清心和我说,要先买些金银首饰,再带你去吃些好吃的,一求二哄三就……”


    “哦?”宁清歌露出饶有兴致的浅笑。


    盛拾月结结巴巴,好半天才挤出三个字:“睡、睡服你。”


    这话对盛拾月而言,实在有些尴尬,可宁清歌不肯放过?她,居然还反问道:“你想怎么睡服我?”


    前几回发生了什么,她又不是不知?道,明摆着就是故意作弄盛拾月。


    盛拾月顿时涨红了脸,将手中揪着的那一块布揉得?全?是褶皱,继而才极小声地冒出一句:“我、我之前和她们去一个暗香阁的地方买、买了一点东西?……”


    她羞窘极了,说完这话后就恨不得?在找个车缝躲进去。


    可宁清歌却十分?平静地回应:“我知?道。”


    什么?


    宁清歌什么时候知?道?


    为?什么会?知?道?


    盛拾月脑子里冒出一堆疑问,可脱口?而出的话语却是:“宁清歌你听我解释!我就是被她们两人蛊惑了,一时好奇才买的,我肯定不会?乱用在你身上的,你相信我,这种东西?一想就没有用啊!谁会?用啊?”


    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盛拾月也不管那些个为?什么了,语速快得?不行?,生怕对方又生气?,到时候罪上加罪,她可就更惨了!


    宁清歌却抬眼,似笑非笑地回:”殿下怎么知?道没有用?”


    哎?


    盛拾月一愣,震惊地看向她。


    “我觉得?她的意见不错,要是能倒过?来更好,你说呢殿下?”


    第40章 ”倒过?来?”跪在地上的人茫然地重复。


    风吹起车帘, 恰时有一抹阳光落在她脸颊,扬起颊边碎发?。


    盛拾月这人看似随性,实际吃穿用度无一不精致,就如?眼下的这身绯色骑射服, 本?是其他人嫌常服拖沓, 故而精简,方?便练武骑射。


    她倒好, 窄袖束掐丝金护腕, 衣衫用彩线绣团云纹, 颈带白玉麒麟项圈,脚踩玄色锦靴,幸好发丝只用红布带束成高马尾,少了几分浮夸, 多了几分少年肆意,加之明艳的面容,一路走来, 皆是注目,哪怕上了马车也久久不曾挪开。


    宁清歌眼底有暗色闪过?, 却后撤往车厢软垫中靠, 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远。


    本?就懵懂的家伙越发?迷茫,尚且不懂欲擒故纵的那一套, 只知对方?说完似是而非的话语就躲开。


    是在生气还是不满?


    盛拾月不由挪着膝盖, 上前半步, 扯着对方?裙摆就道:“宁望舒。”


    故意拖长的语调黏糊, 温驯的眉眼写满讨好, 又道:“什么倒过?来?什么有没有用?”


    宁清歌不说话,稍稍伸手, 盛拾月便侧脸贴在她掌心?,真的和只猫似的,无论往日如?何?娇、气不理人,该哄人时都乖巧得不行,恨不得直接在人脚边躺下,摊开柔软肚皮,再伸出爪子一下又一下地招。


    覆着薄茧的指腹一下又一下地摩擦,即便没有用太多力,过?分细腻的肌理也因此?泛起红。


    眼帘扇动,宁清歌轻声喊了句:“小?九……”


    盛拾月只“嗯”了声,表示答应,跪在算盘上的膝盖稍抬,又哼道:“宁清歌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


    宁清歌却不答,手顺着下颌线往下,曲指勾了勾对方?下巴。


    当真是在逗猫。


    盛拾月便喊:“宁望舒。”


    “宁大人。”


    “丞相?大人。”


    盛拾月喊一声,她就挠一下。


    眼下已是申时,大街上的马车连成串,挤在人群之中,一点点往前挪,哪怕是丞相?大人的车架也不例外。


    隔着木板,还能听见?周围人的谈笑吵闹声,左边好像是个?小?孩在抱怨夫子,右边是一清澈女声,在和友人说着自家乾元。


    宁清歌和盛拾月就被夹在这样的喧闹中,躲在微暗、狭窄的空间里头。


    谁也想不到,张扬跋扈的纨绔会跪在人人称赞的皎月前,像是只被驯服的狐狸,小?心?讨好。


    宁清歌指尖一顿,突然就笑起:“我不是说了吗?倒过?来就可以。”


    “一求二哄三……”盛拾月没能说完,又羞又窘地看着对方?,好像在确定宁清歌没有说错一般。


    宁清歌含笑看着她,没有回?答就是默认。


    “可、可是,现在还在西坊……”盛拾月磕磕碰碰,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宁清歌却俯身而来,勾着下颌的手往下,轻松掐住对方?脖颈,便往自己这边扯。


    唇齿相?贴之时,一句斥声响起:“磨蹭。”


    居然还嫌起对方?。


    盛拾月瞳孔放大一瞬,还没有来得及反驳,就被堵住所有话语。


    许是在宫中饮过?茶水,宁清歌的舌尖微苦,带着些许难言的涩,勾住另一人的舌。


    盛拾月微微皱眉,尝惯了荔枝的甜,哪里还愿意吃这种?不好受的苦,下意识反抗,抵着对方?,不肯让她更进一步。


    宁清歌也不恼,虽是处于?掌控的姿态,却一点点往后退,某个?自以为得逞的家伙便开始嚣张,不仅越来越往前,还强势挤入对方?唇齿,一副要抢夺主动权的模样。


    可闭上眼的人不知,年长的那位在看着她笑,眼波潋滟着,好像荡漾着一圈圈的涟漪。


    束在脖颈的手微松,不再勾着对方?往前,可尝到甜头的家伙已开始主动,绯衣下脊背绷紧,笔直如?一条线,若此?刻有人拿来尺子比划,必然会感慨盛拾月跪姿的标准。


    不自觉挪动的膝盖敲响算盘。


    淡淡的荔枝香气散开。


    宁清歌随手撩起垂落的发?,白净指尖一勾,便将青丝别在耳后,露出矜雅面容,眉眼间的清冷早已散去,只剩下化不开的柔情。


    醋意确实有,但?又哪里舍得罚她,不过?是觉得这家伙为她着急、苦恼的模样有趣,便忍不住时不时冒出两句话,刺激得盛拾月无措转圈,时时刻刻都在念着她,思考该怎么哄她。


    不过?再怎么有趣,也该见?好就收了,否则等这家伙反应过?来,不知要气成怎么样。


    宁清歌无声笑了下,在此?之前还可以再小?小?过?分一点,毕竟这个?机会实在难得。


    扣在脖颈的手彻底松开,微凉指尖点在后颈骨节上,今儿天气有些热,而宁清歌的车厢中又无冰鉴,所以不过?片刻时间,娇气的家伙就冒出薄汗。


    指尖滑落再往上,轻轻抚过?脖颈,渡来些许清凉。


    盛拾月舒服地眯了眯眼,越发?不肯松口,舌尖搅动,蛮横占据每一处空间,将对方?的全部氧气掠夺。


    终究不是之前什么都不懂的家伙了,天生优越的学习能力让她快速掌握这方?面的技巧,并举一反三,做得更好。


    盛拾月抬手勾住对方?脖颈,扯着对方?弯腰靠近自己,另一只手掐住对方?的腰,于?是宁清歌越发?往前。


    或轻或重的呼吸交缠,将柔软的唇染出艳丽至极的颜色。


    马车像是往前了一会,又被拥挤的人群挡住。


    膝盖从算盘上挪开,盛拾月越靠越近,恨不得整个?人都贴上去,而另一人却纵容,好似将跪着的人抱在怀中。


    布料摩擦声响,裙摆被往上拉扯,抬起的腿脚被搭在肩颈,露出一截纤长的小?腿。


    这回?不需要宁清歌再费尽心?思指导,总比第一回?熟练得多。


    车帘被压在木板上,将气息隔绝,外头依旧吵闹,偶尔有视线扫来,便压低声音议论起,这位大梁现任丞相?的往事。


    声音偶尔进来,不过?宁清歌却未在意,即便是往日听见?也未有多大起伏,更何?况是现在,思绪都被剥夺,被难言的感受缠绕。


    翠色的宫裙再往下落,绣在裙摆的竹纹被折叠。


    曲折的腿忍不住往回?缩,勾着绯衣下的脊背,不断往自己这边靠。


    跪久的盛拾月有些失力,便被扯得往前跌,埋入更深的地方?。


    “唔……”沉闷的声音从唇齿间挤出,温热的吐息不经意涌来。


    宁清歌发?出一声闷哼,难耐的语气混在千回?百转的调调里,像是在雨中飘零的翠竹,被动承受着对方?的拍打。


    覆在后颈的手攀至脑后,纤长手指从发?丝中滑入,手背青筋微鼓。


    再过?一会,远处的红日便被拉扯着落下,橙光袭来,将天地万物都渲染成另一种?幻色。


    炊烟缓缓升起,伴随着孩童的嬉笑打闹声,整个?城市都陷入安宁之中。


    屋檐下的铜铃被吹得丁零当啷作响,还没有夜晚就已经酒醉的人趴在栏杆上,被三五好友打趣嘲笑。


    行驶的车轮碾过?石子,整个?车厢都震荡了下,里头的人也受颠簸。


    盛拾月急忙用手抵住旁边,可却依旧控制不住地往前跌,压在过?分潮湿的地方?,脸颊鼻尖都沾上水迹。


    扇动的眼帘有水珠落下,可怜又狼狈。


    而另一人也是一抖,越发?往软垫里靠,紧紧贴着厢壁,便压得发?簪歪斜,发?丝松散开。


    “小?九,”她无意识地低喃了声。


    夕阳的余光正好从缝隙中遛入,落在稍抬的眉稍,眼尾微眯,清冷的面容里似乎氤氲出桃花粉的雾气。


    “宁清歌……”


    “别夹、我喘不过?气了……”盛拾月闷闷说了句,水从开合的唇中挤入,还没有说完就被堵住。


    不等对方?回?答,她又低下头,有些急切地探入。


    独属于?荔枝的甜腻散开,又被强行压住,禁锢在狭窄车厢里。


    随着时间流逝,太阳坠山,车厢里越来越暗。


    路边有人架起炒锅,架在炙热大火上,扑向?铁锅,炒菜师傅抓起一把调料,便往锅中丢,只听见?轰的一声,大火猛的燃起,师傅却不见?犹豫,立马颠锅扬勺,快速翻炒着。


    炒菜的香气扑鼻而来,淹没整条街。


    坐着矮凳的人笑着吵闹着,站在路边的小?厮连声吆喝。


    盛拾月被呛得咳嗽一声,因扬头的原因,喉管凸出一节节的白环,往日不怎么能瞧见?的喉结露了出来,随着闷声的呜咽而滚动


    盛拾月不由拍了拍对方?的腿,提出无理的要求:“宁、清歌、太多了,慢点。”


    水从唇角泄出,随着下颌滴落往下,染湿底下布料。


    盛拾月停顿了下,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方?已许久没有理会自己,就连声音都变得有一下没一下。


    盛拾月不禁生出恼意,便抬头看去。


    女人半仰倒着,被欲///念淹没的眉眼染上颓靡而馥郁的颜色,呼吸凌乱不成调,之前的白玉玉佩被咬住,试图用这种?方?式堵住不该响起的声音,可声音还是会从缝隙中泄出,让玉籽料覆上一层水光,好似刚出水一般的润泽干净。


    盛拾月顿时愣住,搭在肩颈的小?腿不禁蹬了下,好似催促。


    可能是缺氧的缘故,脑袋有些昏沉,像是喝了许多酒一般的醉了,心?脏跳的厉害,盛拾月张了张嘴,却忘记下一步该做什么。


    膝盖叫嚣着疼痛,向?来娇气的家伙却没有理会。


    她吞咽了下,舌尖口腔都是荔枝的味道。


    视线不见?挪开半点,澄澈眼眸倒映着对面人的身影。


    窗帘被风拂动,扬起又落下,光线也跟着断断续续的出现,落在艳绝轮廓上,像是神坠落人间,引诱众生。


    而盛拾月是跪在她身前,牵扯而痴狂的信徒。


    对面的人终于?注意到她的呆滞,稍稍抬眼,也不知是恼怒还是羞赧,便抬手压住对方?后脑,往自己腿///间压。


    盛拾月“唔”了声,又跌入更让人迷醉的红尘里。


    红日彻底消失不见?,晚风吹来清凉,白日的闷热终于?散去些许,让人一下子变得轻快许多,于?是周围人越发?多,但?随着马车一辆又一辆驶出,路况总算好了些。


    马车夫用力一挥鞭,打出一声破风声。


    马儿顿时踢着蹄子,快步往前跑。


    车轮几次碾过?或大或小?的石头,车厢几次颠簸,最严重的一次甚至整个?车都颠起来。


    车厢里头也发?出一声低哑含糊的声音。


    马车夫挠了挠脑袋,满是歉意地朝里头喊道:“也不知这几日怎的了,路上一堆石子,避也避不开,小?人再慢些好了。”


    里头没有传来回?应,她心?中不由揣测不安,听说里头那位九殿下不是个?好相?处,脾气很是恶劣,要是不小?心?将她惹恼,不知道会受到怎样的责骂,甚至有可能丢了这个?难得的营生。


    于?是她越发?认真小?心?,全神贯注地盯着前头,恨不得亲自下马推车,避开所有石子。


    就是苦了跟在后面的马车,马儿连大步走都不敢,畏畏缩缩迈着小?步。


    最后实在不耐,便有一辆辆马车以极快速度超过?她们,片刻就消失在眼前。


    车厢里隐隐约约的水声变得急促,覆在脑后的手用力一压,曲折的指节发?白,露出盈白骨节,搭在肩膀的腿剧烈抖了下,咬着的白玉佩掉落,砸在衣衫里头,大口呼吸的声音交错。


    盛拾月偏过?头,坏心?眼地将满脸水抹在对方?衣裙上。


    宁清歌也不阻拦,反倒扯着对方?起身,往自己身上倒。


    跪久的膝盖僵硬,被忽略许久的感受一股脑拥了上来,又酸又疼,像是有千千万万只蚂蚁在撕咬皮肉。


    盛拾月往对方?怀里跌,还没有来得及说两句甜言蜜语,就忍不住喊道:“疼。”


    声音里掺了哭腔,委屈得很,刚刚才?尝到甜头,现在就开始闹起脾气。


    “宁清歌,我腿疼,”生怕对方?听不见?一样,她又一次出声强调。


    宁清歌有些恍惚,还未从一片空白中清醒,却下意识地伸手,覆在对方?的膝盖上,哑声道:”这儿?”


    盛拾月点了点头表示肯定,又抱怨道:“你居然让我跪那么久。”


    宁清歌掀起眼帘,瞥了对方?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任劳任怨地替她揉起膝盖。


    她手法?很是熟练,特地和医师、曲黎请教过?,既不会太重又能将淤血揉开。


    确实跪太久了,薄皮下凹出一个?个?算盘珠子的小?坑,也不知道向?来怕疼的家伙是怎么撑到现在的。


    可能是感受到宁清歌的心?疼,这人就开始哼起来,恹恹就开始闹。


    片刻之后,便听见?车厢传出清冽声音:“绕回?去,去樊楼。”


    马车夫看着已经近在咫尺的府邸,挠了挠脑袋,说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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