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郁浅烬:“?”
郁浅烬:“我不是给你说了我出来一趟么,怎么这么……急?”
他本来想用的词是黏人,但xixi在这里,看起来宁厌和xixi关系不大好,还是别在xixi面前落了宁厌的面子。
急。
宁厌确实急,宁厌快急死了。
郁浅烬给他说出去一趟的时候,他还悠闲地蹲着坑,甚至想哼点小曲,结果蹲着蹲着,一股来自东方的神秘力量突然就带了他不详的预感。
宁厌右眼跳个不停,赶紧提起裤子跑下楼,一问,果然郁浅烬跟着对面打野跑了。
但他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给郁浅烬发消息也没有回。
宁厌更急了,热锅上蚂蚁一样站在基地门口转圈圈。
保安大队队长看见了他,来问他咋了,然后给宁厌指了刚才郁浅烬和xixi离开的方向,说他们就是附近走走,应该没开车。
宁厌拔腿就跑,但刚好郁浅烬和xixi进店买了个烤包子,宁厌和两人错开了,都走到马路尽头了还是没看到他们,于是又跑了回来。
来回折返又心悸得不行,这孩子就变成这副样子。
宁厌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该这么回答郁浅烬的这个问题。
是啊,人家老队友见个面,自己有什么资格来阻止。
但……宁厌还是有一种自己不来就会后悔一辈子的错觉,对上xixi的目光时,这种预感愈发强烈。
“对、对不起……”
宁厌咬了下嘴唇,抬手,试探着抓过郁浅烬的胳膊:“就是……我、我手腕突然好疼,我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我之后打比赛,我特别害怕,我又不敢告诉经理怕他不让我上场,我就只能来找哥哥……”
郁浅烬一惊。
虽然今天是高强度的BO3,但平时排位和训练早超过了这种强度,连裴宴之都是打了四年职业后才出现了腱鞘炎。宁厌还这么年轻,突然的手腕疼,着实吓了郁浅烬一跳。
“怎么回事?”
郁浅烬拉过宁厌的右胳膊:“这个手腕疼?什么感觉?”
宁厌他妈哪知道是什么感觉,他危急关头胡驺的。
“就……”
宁厌咽了口口水:“碰的话有点疼,然后移动鼠标也有点点疼。”
郁浅烬深吸了口气。
这俩打野真是一个比一个不让人省心,一个说着家里有事儿在这跟自己追忆过去,一个打了四轮比赛就开始手腕疼。
“夏月溪,你……”
郁浅烬顿了两秒,思考这b水怎么才能端平,然后道:“我陪宁厌去医院检查一下,之后再来找你可以么?”
xixi静静地看着他,半晌没有说话。
郁浅烬以为他不高兴了,这事也确实是自己不厚道,又道:“对不起,是我不好。等我陪他去完医院立刻来找你。”
“你不用给我道歉,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xixi打断了郁浅烬的话,一贯轻快含笑的音线此刻却是无比的平静:“你去吧,不用再来找我了,他们还等着我喝酒呢,明天一早我就回家了。”
他的声音太过平静,好似一种认命的、寂然的、凉薄的、一潭死水般的平静。
但郁浅烬现在满脑子都是宁厌的手腕,并没有注意到的xixi的异样。
“谢谢理解。”
郁浅烬道:“一路顺风,年后我去找你。”
xixi“嗯”了声。
“那我们先走了。噢对,你刚说要给我什么?”
xixi扬起了熟悉的那有点皮的笑容:“我又不想给你了。”
郁浅烬:“……”
郁浅烬:“行。”
xixi:“新年快乐。”
郁浅烬:“新年快乐。”
他还下意识保持着刚才拉宁厌手腕的动作,xixi目送他们转过身后,还是没忍住“诶”了声。
郁浅烬停下脚步,回头:“怎么了?”
xixi说:“你还记得我们拿了冠军后那个转会期,我问过你的问题吗?”
郁浅烬:“?”
都他妈三年了,而且两人那时候是队友,xixi又是话痨,问过了无数问题。
郁浅烬于是道:“哪个?”
xixi沉默了半晌,目光从郁浅烬拉着宁厌的手处掠过,微不几见吐出口气:“算了。我又不想问了。”
“拜拜。”
郁浅烬:“?”
他又看了xixi一会儿,发现这人确实不打算问了,才和宁厌继续往基地的方向走去。
夜幕里,xixi在原地站了好久。
直到郁浅烬的背影再也看不见,他依然站在那里,手搭着后备箱的开关。
这个时候没有打开,xixi突然有种预感,这辈子就再也没有机会打开了。
——哪个问题?
“郁浅烬,你对同性恋什么看法?”
“没看法。性向自由。”
“那要是有男生喜欢你呢?”
“?”
“尊重但接受不了,我敬而远之。”
于是xixi走了,他怕自己有一天忍不住会向郁浅烬告白,两人连朋友、队友都做不了。
又或者,喜欢的人在身旁却爱而不得,实在太过煎熬。
而且郁浅烬是那种事业大于一切的人,他无数次透露过自己不会在职业期间谈恋爱。
所以xixi本来想等自己和郁浅烬都退役,然后再慢慢追他的,被郁浅烬赶走也无所谓,反正退役了关注度就少了,他直接死缠烂打。
然而就是在开赛前和郁浅烬裴宴之宁厌吃的那顿饭上,听着宁厌一口一个“哥哥”、和他对自己莫名的敌意,xixi突然觉得事情好像有些失控。
今天,尤其是今天,他发现宁厌看向郁浅烬的眼神、黏在他身后形影不离、以及赛后采访里句句不离他……
也许别人察觉不出,但xixi惊觉,宁厌的那些神态与小动作,和曾经的自己太像了。
可能宁厌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那就是喜欢,但他已经对郁浅烬有了爱慕与依赖。
一股危机感油然而生,于是xixi今天晚上喝了不少酒,准备来找郁浅烬说清楚。
——但又是宁厌。
这个孩子……好像不但跟自己五行犯冲,爱情与缘分也挺克自己的。
xixi看出来了,这人大概就是想拐走郁浅烬才胡驺了个理由,他连对视都不敢和自己对视。
但万一呢,万一真是手腕疼,自己耽误了他的治疗,郁浅烬会不会怨自己。
而且“家里有事”这个叫郁浅烬出来的理由,其实也是自己胡驺的。
为了吸引郁浅烬的注意力,自己跟宁厌没两差。
暗恋啊。太苦了。
xixi自嘲般低声一笑,摇了摇头。
算了。
或许天命就该如此吧。
xixi长长出了口气,最后看了一眼灯火璀璨的TRG基地,上车,闭上了眼-
“他找哥哥都聊什么了?”
走进基地后,一直沉默不语的宁厌才小声开口。
“没什么。”
郁浅烬自己都摸不着头脑:“跟我回忆过去,奇奇怪怪的。”
果然!
宁厌心里愤愤,他就觉得不对劲!xixi是不是本来想给哥哥表白!
看着宁厌突然就不高兴的表情,郁浅烬问:“怎么了?”
宁厌摇了摇头。
郁浅烬还在思考这人,直到TRG俱乐部大楼的灯光出现在眼前,他才想起更重要的事情。
“跟我来。”
他没有顾得上换衣服,一进门就拉着宁厌走上了二楼。
麻将桌上正对着门口,搓麻四人组也就看到了急匆匆出门的宁厌,和像是逮着他回来的郁浅烬。
“干啥呢?”
季溪一边翻牌,一边问:“野爹不会是去跟溪哥线下干架去了吧?然后被队长捉了回来。”
司马淮:“很像。”
鹿予言:“很像。”
这四人打着麻将一直在聊天,聊各种八卦和电竞圈小道消息。
“诶。”
纪一渝突然道:“予言你不是跟小厌子之前就很熟,有啥他的八卦没。”
鹿予言一直都是安静倾听八卦的角色,突然被问到,他“啊”了声。
“宁厌啊……”
鹿予言想了想:“我跟他认识有一年多了,之前就是游戏好友,后来熟起来是因为他帮我解了围。”
鹿予言于是讲了自己被杜衡那帮人堵,然后宁厌来收拾他们的故事。
“卧槽帅啊。”
季溪听得津津有味:“没想到我野爹这么仗义,你这不得以身相许。”
纪一渝锤了季溪一拳:“别乱拉郎配。”
司马淮:“我第一次见野爹的时候,就觉得他是个贼凶的人,没想到他虽然爱打架,但专打坏人。哈哈哈。”
“贼凶”的野爹,此刻正坐在TRG随队唐医生的办公室里,耷拉着脑袋,大气也不敢出一个。
“这里疼?”
唐医生小心按压着他的关节,一边询问具体情况:“这里呢?你伸展一下手腕。”
郁浅烬抱胸站在一旁,注视着唐医生的动作:“有问题么?”
“暂时没有摸到结节。他伸展手腕的时候也没有弹响或者滑动。”*
唐医生扶了下眼镜:“如果持续疼痛的话,还是建议去医院拍个片子。”
要是轻度腱鞘炎,那还能对症下药,但摸着没问题却一直疼,那问题就大了。
郁浅烬抿了下唇。
“这个点挂急诊可以拍片么?”
他问。
唐医生:“可以,但得去大医院。”
“好。”
郁浅烬道:“宁厌,现在和我去医院。”
宁厌:“?”
我靠。
完犊子。
事儿玩大了。
“那个……”
他不太敢看郁浅烬:“我现在好多了哥哥,可能就是下午打了三把的原因,休息一晚上就好了,不用去看的。”
“?”
郁浅烬蹙眉:“你在想什么?这只是三把,季后赛都是BO5怎么办?不说季后赛,单是平日里的训练和排位,那么高强度,你能受得了?”
“我之前经常通宵排位都没问题的,就是突然一下……真的不用去看……”
郁浅烬:“?”
担忧夹杂着焦急,他已经隐隐有些动怒:“宁厌,你才打职业多久,不到半个月,你就开始手腕疼了,你知道裴宴之为什么退役么?你知道手腕对于一个职业选手是多么重要么?你知道多少人因为手伤遗憾离场?你知道有多少人影响到状态再也回不到巅峰的状态?”
“刚才找我的时候不是很慌?现在该检查了你又不去了?你到底什么意思?”
他已经好久没有这么训过人了,连唐医生都大气不敢出一个,只能连连点头以示附和。
宁厌低着头不敢说话,他心里无比的绝望。
而且和之前在郁浅烬面前出丑的绝望不一样,他知道自己这次真的做错事了。
耷拉着脑袋跟郁浅烬走出房间,上楼去换了衣服,宁厌像个行尸走肉一样又上了郁浅烬的车。
这附近医院确实不多,郁浅烬挨个打电话问,最终定下来一个现在排队时间不久的。
开车过去得四十分钟。
宁厌不是第一次坐郁浅烬的车,但这次连他都能明显地感觉出,郁浅烬开得很快。
以往的宁厌会偷偷看郁浅烬开车的侧颜、握方向盘的骨节分明的手指,但今天他一直低着头,努力降低存在感。
行驶了近二十分钟,宁厌心底也打架了二十分钟。
上海的冬天阴晴不定,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开始飘雨。
宁厌看着越下越大的雨发了会儿呆,终于决定了。
他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出声:“哥哥。”
郁浅烬:“说。”
“……”
哥哥好凶。
但宁厌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就要勇敢面对。
不能一错再错欺骗下去,也不能逃避了。
“那个……”
宁厌道:“哥哥能不能找个地方把车停下,我有很重要的话和你说。”
郁浅烬:“?”
郁浅烬车速不减:“比你手腕的事还重要?”
宁厌:“……嗯。”
郁浅烬:“?”
他蹙了下眉,犹豫了片刻,却还是渐渐减缓了车速。
一个安全的豁口处,他停下了车,打开双闪。
“说吧。”
郁浅烬侧过脸:“我倒要听听什么比你的手腕还重要。”
宁厌:“……”
宁厌依然不敢看郁浅烬,耷拉着眼,声如细蚊:“我说了后哥哥不要生气好不好?”
“……算了,哥哥肯定会生气,那哥哥就朝我发泄,打我骂我,千万不要憋在心里,对身体不好。”
郁浅烬:“?”
“就是……”
宁厌闭了闭眼,心一横:“我其实根本没有手腕疼,是我脑子一抽编出的理由,我……我是不想哥哥和xixi独处。”
倾盆大雨砸在车窗,夹杂着雨刷器不断工作的声音,郁浅烬望着这晦暗的天空,黑云压城,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说不上此刻是什么心情,有费解、有愤怒、有困惑、也有自我怀疑。
他觉得是自己把宁厌教坏了,对他太过有求必应,让他现在简直恃宠而骄到无法无天。
郁浅烬半晌没有说出话。
像是有一口气堵在心间,上不去下不来,压抑沉闷得慌。
“对不起哥哥,我错了。”
宁厌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自责与歉意:“我知道我错了,我现在陪哥哥去找xixi,不是……我一个人回基地,哥哥去找xixi……”
“宁厌。”
郁浅烬长出了一口气,强压着怒意:“这不是问题所在。我不知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为什么会变成了这样子,是,可能是我对你太过有求必应。这是我的问题,我会自我反省。但同时我也希望你知道,我们只是队友,是电子竞技这个职场里的‘同事’关系,我对你好是因为你是新人、和你经常缠着我而已。明白么?我不是属于你一个人的,这条界限希望你能分清。不要无理取闹,不要太自私。”
宁厌从小都没有受到过什么亲情,朋友也只有区区几个人,更别说爱情这么深刻的情感。
他是第一次感受到“心如刀割”是什么滋味。
尤其随着郁浅烬的用词和语气不断加重。
宁厌鼻子一酸,紧握拳头的右手、指尖深深地嵌入了掌心。
耳边传来郁浅烬挂档的声音,能听出他很用力,肯定是还在气头上。
宁厌喉咙微微一梗。
他低着头,使劲攥着自己衣角:“对不起哥哥。不是你的问题,都是我自己的原因。”
“我知道我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视线突然有些模糊,宁厌像是下了某种决心,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哥哥,我觉得我……好像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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