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
晌午时分,凌飞琼终于醒了。
刺眼的日光透过帐篷的缝隙照了进来,像一圈发光的线。她抬起昏沉沉的脑袋,很是奇怪心自己为何睡了这么久。
这半年来,东奔西走,颠沛流离,她很少能睡到日上三竿。
而且……身体还有一丝异样,似乎是燥热。
根据前世的经验,凌飞琼判断,自己可能是在冷热交替中,感冒了,并且有发热的前兆。
她只有化气境五层的修为,可能还躲不过凡人的疾病。
凌飞琼理智的想,她该多喝热水。
她起身,从储物袋里取出了陶罐,准备取一点白雪,烧点水。
帐篷外虽有低阶防护阵,但是里面的动静,可以清晰地传出去。她听到小兽医低沉的声音:“你醒了?”
凌飞琼道:“嗯,我烧点水。”
虽然但是,她还是不想找一个兽医看病。
她在储物袋里翻找干柴,瓷瓶里的魔尊神识有些待不住了,试图冲破封印符,小小的瓷瓶来回摇晃。
凌飞琼这才想起,将司空妄困的有些久了,于是打开封印符,将他放了出来。
她打开帐篷的帘子。
皑皑白雪映衬日光,亮的刺眼。
司空妄看到外面没人,于是试探地伸出了脑袋——
一代魔尊,过得如此卑微,大概也只有他了。
谢意因为听到凌飞琼醒了,又听到帘子掀动的声音,所以起身过来,想看看能帮上什么忙。结果才看到她,来不及问什么,就看到了魔尊鬼鬼祟祟的神识。
他虽然知道凌飞琼随身带了一群魔修,又将魔尊的神识放出来当器灵用,但是亲眼目睹这一幕,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凌飞琼恍然不知,朝他笑了一笑,俯身准备烧水。
魔尊的神识也看到了天女替身的男宠,轻蔑地看了他一眼。
他们魔修,最看不起这种一点也不想努力的男人了!谁都知道,古神的替身都掌握大量的资源,无论是功法还是珍宝,都足以将这小子堆到还虚境。
但是他的真身还被困在临渊仙境,司空妄只能用眼神鄙视他。
谢意不理他,弯下身,帮着凌飞琼堆柴火。
火焰烧了起来,照亮了她红彤彤的脸。
系统百无聊赖,忽然想起那本叫做《绿茶的艺术》的书,为了验证效果,它在谢意的识海里道:“宿主,快安慰一下魔尊。”
“……为什么?”
系统骗人不眨眼:“总得找个话题吧?你老是跟着人家,人家也不高兴啊,以为你就是为了催债。你关心安慰一下,表明你和她是一个阵营的。”
它说得勉强有几分道理,谢意愣怔了一会儿,道:“我试试。”
系统喜悦地等待着。
陶罐架了起来,里面装满干净的积雪。魔尊的神识留在帐篷里,但始终在盯着他们。
谢意仔细想了一会儿,关心、安慰魔尊之语说不出口,随口道:“他怎么不过来?是嫌我在这里,不自在?”
凌飞琼抱着膝盖看陶罐里的水咕噜噜冒泡,闻言想也没想,道:“怎么会呢?他怕被人发现,有损他的威望。”
她以为他害怕了,安慰小兽医:“别想太多,魔尊也不敢对你怎么样。”
谢意笑了一笑。
俩人其乐融融烧着水,司空妄的神识气得不行,躲回了小瓷瓶里生闷气。
等他出来了,一定亲手剁了这个男宠!
……
傍晚时分,凌飞琼身体的不适感还在逐渐增强。
烧完热水后,小兽医烤了点肉,她吃过后就回帐篷休息了。
她一直喝热水,又打坐了两个时辰,但是体内的无名之火,一直都在。
系统察觉到她的异常,问:“宿主,你怎么了?”
“奇怪,我好似得了风寒。”她皱眉。
系统道:“风寒?是风雪的弟弟吗?”
“……”
凌飞琼伸手摸了摸发红的脸颊,从帐篷外捏起一个雪球,贴在脸上,舒服了很多。
她道:“是一种凡人的疾病,浑身发热,很难受。”
“怎么可能,你若是生病了,我可以医治你。”系统还等着她去艳遇呢,有些着急道:“你莫非是……中毒了?”
身边只有一个经常用毒之人,凌飞琼断然道:“不可能是他。”
“我也不觉得是他。”关键时刻,系统也相信不是恶毒男配,提议道:“宿主,要不你找他看看病?”
病了这么久还没好,她点了点头。
凌飞琼掀开帐篷的帘子,一股冷风涌了进来,扑到脸上,十分舒适。
太阳已经落山了,大地骤然冷了下来,孤星在天际闪烁着微光。
许多修士,都陆陆续续去参加拍卖会,周围一片寂静。
她料想今晚是不能去参加拍卖会了,正有些沮丧,忽见几个银袍修士,自远方夜空落下,朝这边走来。
他们都穿着银缎道袍,遮住头脸,每个人都身量高挑,宽肩窄腰,像一阵风一样,瞬间卷到了她的身前。
是来找她的?
凌飞琼神色一凛。
“请问阁下,可是昨日拍下魔尊的秘密的道友?”银袍人道。
凌飞琼道:“不是。”
一旁的帐篷里,谢意听到动静,掀开帘子走了出来,站在她的身侧,望着这些银袍修士。
他们都是‘无尽雪’拍卖行的人。
这些人的修为,都在灵寂境中层,动起手来,必然是他们吃亏。
他的手指在宽大的袖袍中捏到毒种,随时准备暗算。
为首的银袍人笑了,瞧见了他们的不安,道:“小友勿要害怕,我家主人,乃无尽雪之主,绝不是那种卑鄙暗算之人。你所拍之物,自然归你,主人欣赏道友年轻有为,想请二位,到府上一聚。”
众银袍人列成两排,后面有两顶轿子。
怎么看,怎么都诡异。
魔尊的神识在瓷瓶里听着,心中十分激动,怎肯错失良机。他赶紧密音传给凌飞琼,道:“天女,机会来了!背叛本座的人,必然和这个无尽雪主人有着关联!”
他在过去,也听说过这无尽雪拍卖行的主人,修为不高不低,只到灵寂境巅峰,所以也不曾在意。之前属下曾夸赞无尽雪主人为人忠厚,但是如今公然拍卖他的私物,魔尊恨不得手刃其主。
他催促道:“你快去吧!”
在凌飞琼的识海里,系统等待良机已经很久了,也劝道:“宿主,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去吧!”
同样的话,它在谢意的识海里,赶紧又说了一遍。
谢意眸光闪烁,看了她一眼,眼神又掠过,不知在想些什么。
凌飞琼没有出声。
她在识海里,冷冷问系统:“这都是你安排好的剧情吗?”
“怎么会!”系统立刻矢口否认:“你想多了,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那你感染他们的情绪,令他们疯狂互相爱上。”
系统被宿主的想法惊到,喃喃道:“光天化日的,这,影响不太好吧?”
“那你窃听他们的密音,告诉我,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系统懂了。
它直接摆烂,并迷惑发言:“宿主,我都是为你好,这是机缘,不是要害你的。”
凌飞琼沉默。
看来,她与系统之间,始终是不能互相相信太多的。
银袍人见她一直不出声,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小友,我家主人一直在等你们,你如此怠慢,是看不起我无尽雪吗?”
凌飞琼见他们都是男修,且身材较好,后面几人颇有些矫揉做作之态。她了解系统,也知道自己现在以男装示人,于是笑了一笑,主动拉起小兽医的手。
谢意的心头一紧,握住了她的手。
她笑道:“让我问问我的道侣答不答应。”
银袍人道:“什么道侣?”这不是俩男的吗?
凌飞琼的脸色本就有些潮红,她垂下眼眸,愈发不好意思地答道:“你们可别歧视我们,虽然我们都是男子,但的确是真爱,我们都不惜退了各自的婚事,不顾世俗阻拦,拼死也要在一起……”
退婚的梗太好用了,她又讲了一遍。
谢意的神情,和银袍人一样,都有些恍惚。
系统只恨自己不能当众揭穿宿主,什么狗血同性之爱!
魔尊的神识还在傻楞楞的密音给凌飞琼:“原来你是天男啊?”天男还喜欢男宠,魔尊虽然不至于开了眼,但是忽然担心她看上自己,将自己扣在仙境里当小妾。
想到此处,魔尊的神识颤了颤。
帐篷外,凌飞琼用力握住风雪的手,半边身子,都依靠在了他的身上。
她并不是在演戏,而是体内的火焰,越烧越是炽热,几乎要将她给烧穿了。她隐隐约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难以言说。
为首的银袍人回过神来,虽然眼前的男鸳鸯见得不多,但他接到的命令是带人回去。
他冰冷地看向谢意,语气不像是问询,而是不容有别的答案:“你怎么看?”
凌飞琼密音道:“我们走!”
谢意心中了然,上前一步,语气冰冷如寒霜:“好——”
他扬手。
啪!
毒种落地的刹那,藤蔓就扎根生长,迅速释放出红色,烟雾般的毒气。
银袍人并不傻,反应过来后,齐刷刷抽出了腰间的长剑。谢意与他们的修为相当,他察觉到凌飞琼似乎是病了,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抵挡攻击。
谢意往她的手中塞入一个黄色小药丸,可以抵御毒气的攻击。
四处法光乱飞,炸毁周围的帐篷,雪已经停了,但积雪炸开后,又如冰雹般,纷纷扬扬落下。
凌飞琼低声道:“司空妄!”
魔尊的神识原本不想理她,但是转念一想,天女的替身若是没了,自己出仙境就遥遥无期。他不情愿地回应道:“怎么了?”
银袍人在毒气的侵袭下,有人倒下了,剩余的人屏住呼吸,用剑砍掉粗壮的红色藤蔓。她知道撑不了多久,对魔尊的神识道:“你出来,拖住他们。”
“那岂不就是曝光了本座……”他还不情愿。
“你的私物都被拍卖了,曝不曝光有区别吗?!”凌飞琼密音道:“而且,你想不想知道他们的主人是谁?你忘了我们之前所说,需要你追踪过去……”
想起被拍卖的亵衣,魔尊就火大,他蹭一下从帐篷里飘了出来,在银袍人的面前,怒斥道:“尔等鼠辈,认不认得本座?!”
西极一带,很多人都认得魔尊的面容。银袍人果然住了手,有些犹豫。
“魔、魔尊大人?”
司空妄冷哼一声,伸手点在了银袍人的额上:“亏你们还认得本座!”
还虚境修士的神识,不同于一般修士,凝聚灵力时,所展现出来的不再是虚影,更像是真实的本体。趁此机会,凌飞琼召唤了阿金。
被砍断的红色藤蔓散落一地,谢意看了一眼,手虚虚一抓。
“啁啁——”
大鹏鸟终于飞来。
银袍人听到鸟声,神色一凛,持剑攻来。谢意身前的红色藤蔓,忽然炸开了,无尽的红雾笼罩整片雪地,等他们抬起头时,看到远处上空,多了一个小黑点。
魔尊也消失了。
“不好,是假的!”为首的银袍人这才反应过来,恼怒不已。他们一行八人,如今已经倒下五人,只剩三人御剑追了上去。
只是,雪海茫茫,哪里见得到人影?
……
阿金飞入云海之上,天寒地冻,凌飞琼反倒感觉好了许多。
夕阳西沉,夜幕笼罩天地,寒风夹杂着雪花落下。谢意取了一件斗篷,给她披上。
系统不说话,似乎在生气。
当然,她也不想搭理系统。
魔尊的神识不在此处,离开雪地之前,他因为凝聚肉身幻影,消耗了大量的灵力,最后只剩下一丝微弱的神识,附着在银袍人身上了。
这一丝神识,比烟雾还淡,只有近身时,才能依附。
她原本打算,在今晚的拍卖会上,让他分一缕神识去查探,却没想到对方来得那么快。
她想着,有些虚弱无力,靠在了小兽医的身上。
“肩膀借我用用。”
谢意的眼睛很亮,他安静地坐着,忽然听到了她急促的呼吸声。想起今日她的种种表现,他问:“凌姑娘,你怎么了?”
“我可能是病了,你会给人看病吗?”她靠在他的肩上,略微有些不好意思。他身上的气味很好闻,似乎有一股淡淡的绿茶香气。
“我会把脉。”谢意虽然用毒,但是并不擅长给人治病,他垂眸,轻声道:“你先歇会儿,我找个地方。”
“嗯。”凌飞琼迷迷糊糊应了一声。
她很不舒服,但是靠在他身上的时候,无端会好很多。
阿金朝东飞了很远,谢意便让它飞下云层,端详地貌。纹纹来企鹅裙以污二二期无耳把以他自小在西极长大,乘坐灵鸟,几乎看遍每一处风景。
此处离无尽雪,大约有三四十里,这里有一片戈壁荒漠,大大小小的秃山,约有上百座。
他来过这里。
如果没记错,此处有一个隐蔽的洞窟。
阿金兜了几个圈子,已经将那些人遥遥甩开,谢意便让它在戈壁上低飞,不多时便找到了那个洞窟。
草木稀疏,洞内阴冷,他点燃了一把火,又在洞窟外,布下了一个毒阵。
谢意虽然只有灵寂境低阶修为,但是他擅长用毒,毒很难用于攻击斗法,却可以用来布阵御敌。
一切安排妥善后,他才回到洞窟内。
火焰跃动,将她的脸颊照得更红了。
凌飞琼昏昏沉沉中,朝他伸出手。
谢意凝视了她一眼,看她眼眸半开半阖,柔美卷发落到脸颊旁,失神片刻。他很快回过神来,皱了皱眉,搭上了她的脉搏。
一丝灵力,顺着经脉到了泥丸宫,她体内灵力精粹,按理说,可以抵御一切凡人疾病。
她的身体没有受损,比任何人都健康。
谢意找不到缘由,但是看她蹙眉的神态,显然是有些不舒服。她软绵绵地靠在了自己的身上,大约是为了取暖的缘故。
他又想到了,一些其它的东西。
下毒,诅咒,蛊虫……
他常年用毒,一眼就能看出来,凌飞琼并非是中毒。至于诅咒,一般情况下,很难知晓。
莫非是蛊虫?
他与凌家订过亲,当然知晓凌家出自南疆,祖辈曾修习巫蛊,因此不招中洲世家待见。后来,到了她父亲那一辈人,就放弃巫蛊,修行正道了。
谢意神色凝重,轻声道:“凌姑娘,得罪了。”
凌飞琼点了点头,半睡半醒似的,闭上双眸。
他的手托在她的后背上,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几个穴位。
火焰噼里啪啦燃烧着,谢意凝眸不语,手指停在了一处。
一丝灵力潜入,果然,在找到了蛊虫。
这是一个极小的蛊虫,藏在了她的神庭穴后,位置凶险,成功取出的几率,不足千分之一。
若是用药,可能会损害凌飞琼的神智,尤其是,她还只是化气境修为。
可是谁能把蛊虫送到她的体内?
谢意的心里愈发冰冷。蛊虫不同于用毒,下蛊需要以血为引,才能让蛊虫从一个人体中,进入到另一个身体。
蛊虫在身体里移动,生长,大约半载光阴,可以抵达神庭穴。
南疆的蛊虫,传闻中微不可见,却能在人体内掀起风浪。
半年前,她还在凌家。
他的手一松,凌飞琼倒在了他的怀里,朦胧中,还有一丝冷静,问他:“小……小兽医,我怎么了?”
他轻声道:“你中蛊了。你会驱除蛊虫吗?”
谢意还心存一丝幻想,她毕竟是凌家后代,或许也懂一点巫蛊之术。
凌飞琼茫然道:“什么?”
她一点都不知道。
谢意从储物戒中,仔细翻找出一粒青色的小药丸。
这还是十余年前,俩人都是孩子时,双方父母订下婚事,凌姣姣的父亲很热情,送给了他们很多自己炼制的药丸。
当时凌姣姣还在南疆,她的父亲说,南疆多瘴气巫蛊,可以服用此药丸清心。
他并不清楚这个的药效如何,毕竟这么多年,都放在储物戒里没有动。
谢意没有立刻将药丸递给她,他捻起药丸,浅蓝色的眸子中不知在想什么,忽然自己服下了这一粒药丸。
随后,他运功,让药丸的作用发挥的更快一些。
又过了一刻钟。
他不觉有异,这才又取出一颗,递给她。
凌飞琼直愣愣地看着,完全没了平日里的冷静沉着,问:“这是什么?苦不苦?”
“不苦,酸的。”他温柔地笑了笑,故意逗她。
她也只是说说,有药吃,总比没药好。她接过药丸吞下,随后一缕灵气,自他的手掌,缓慢地传递至自己的身体内。
小兽医真好啊。
她想,自己不该没事就怀疑人家,他医者仁心,是个好人。
凌飞琼心里这么想着,也是这么说:“小兽医,你是我来到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人。”
谢意的呼吸一滞。
她没有注意到他异样的神情,因为药效,舒服了很多,对大夫也更满意了:“你长得好看,人还温柔,医技高超!”
虽然内疚,但是谢意的耳朵还是红了。
这些话,凌飞琼平日里不会说,借此机会,她又冲他眨了个眼,笑道:“要是不追着我要债就更好了。”
谢意却别过眼神,不敢同她对视,过了半晌,语气苦涩:“凌姑娘,我没那么好。”
“你就是太内向腼腆了,还有点害羞。”凌飞琼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倘若谢家人在此,听到家主被这样评价,恐怕都要惊讶不已。
在他们看来,谢意怕是和这些,都不沾边吧!
药效渐渐上来了,凌飞琼感觉好了很多,心里那一团燥热的火焰,变弱了。
她的话也明显少了很一些,朝他一笑:“风老板,我真的给你添麻烦了。”
谢意道:“……没事。”
凌飞琼留意到离他太近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坐到一旁,盘膝打坐。
过了会,她调理的差不多了,睁开双眸问他:“风老板,你刚刚说我中了什么巫蛊?”
“我不知道。”他摇头,耐心问询:“要看你的感受。是痛不欲生,还是神志不清,难以自控,亦或者是……”
他犹豫了一下,隐晦的问:“想要双修?”
凌飞琼本着不讳疾忌医的原则,想了想,道:“最后一个?”
谢意:?.
氛围有点古怪。
一时间,谢意愣怔住了,耳朵滚烫。
凌飞琼看他脸红了,像是一只害羞的小白兔,慌忙解释:“我不是存心逗你的……呃,看病嘛,我有什么就说什么了。”
她的语态真的很真诚。
但是谢意也慌乱别过目光,道:“嗯,你也没错……看来你体内是情蛊了。”
他终于找回了一点治病救人的感觉,侧过脸,没有看她:“但是这种情蛊,只会令人情迷意乱,最后彻底沦为……被情.欲支配的傀儡。”
凌飞琼的心猛地一跳。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合欢散’?
只不过,合欢散是一次性的,情蛊无限期。
凌飞琼攥紧手,她垂下眸,冷冷道:“一定是凌天威!”
除了他,还有谁有机会,下这种下三滥的毒手?
谢意道:“是你伯……”
“呸,”她打断了小兽医的话,现在对凌天威的任何称谓,都会让她觉得恶心。她道:“凌天谴就是世上最恶心的蛊虫!”
吃凌姣姣的肉,喝凌姣姣的血,最后怕她逃走,还寄养了蛊虫,千里迢迢控制她!
自昨夜起,她就觉得不对劲,虽然从未有过经历,但隐约知道是什么,只是难以自控。
倘若真是控制不住了……
她咬住下唇,警告自己不要医闹。
“风老板,你刚刚给我吃了什么?”
谢意取出小瓷瓶,里面只剩下三粒药丸。他道:“这是过去一位南疆的长辈,送给我的,说是可以解南疆瘴气之毒,没想到确实有些功效。”
凌飞琼问:“药效多久?”
“不知道。”
她也叹了一口气,仿佛感受到蛊虫在身体里游走,在她的脚心挠痒,越来越难受,然后全身都有些痒……
这不是心理作用。
这是药效没了,情蛊又在控制她了。
这一波情.欲来得如潮水一样凶猛,凌飞琼狠狠地咬住自己,舌尖尝到了鲜血的味道。
她不想去央求系统,因为系统一直在冷眼旁观,甚至恨不得看她的理智被淹没,然后按照剧情,有了一次次‘艳遇’。
谢意察觉到她的异常,转过身:“凌姑娘,你怎么了?”莫非是又发作了?
“离我远一些!”她哑声道。
他没有后退,将小瓷瓶里的药丸都倒下,递到她的手中。她一口吞下,却还在往后退,用脸颊贴上冰冷的石壁。
片刻后,凌飞琼清醒很多。
她先想了一下,还好自己没对小兽医做什么。
再想,药已经吃没了,她几乎是死路一条。
她不想死。
凌飞琼低声道:“风老板,有什么办法能帮我把蛊虫取出来吗?”
谢意艰难地摇了摇头,心里比她还难受:“蛊虫在你的神庭穴上,若是强行取出,有损你的身体。就算是以毒攻毒,也很难把握用量……”
换句话说,这是脑瘤啊!
无论是动手术还是化疗,都有极高的风险。时间在一点点流逝,她还能清醒,不被蛊虫控制的时间不多了。
凌飞琼忽然问:“风老板,你成亲了吗?”她猜没有,不然雾山的店里,会多一位老板娘。
果然,他摇头。
“那……可有订亲?”她问,从原主的遭遇来看,在这个世界,父母之命的订亲还挺常见的。
谢意不敢看她,再度摇头。
凌飞琼长长舒了一口气,又问了最后一个直击灵魂的问题:“那,请问你可有心仪之人?”
刹那间,谢意忽然明白她想做什么了,他脸上的红晕还没散去,整个人被她惊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道:“……也没有!”
凌飞琼道:“那就好。”
谢意的神色晦暗不明,轻声道:“凌姑娘,你……”
“我不想死。”她苦笑,因为没双修就死了,也挺憋屈的,就算是饮鸩止渴,也可以先延缓一点时间。至少小兽医还挺顺眼不是……
想明白后,她打算开天窗说亮话:“我知道这很为难你,我想请你帮忙解毒,你若是不愿意,我……决不强求。”
凌飞琼说完,看了他一眼,担心自己这番话有点道德绑架,赶紧道:“你也可以帮我再找一个,身家清白的,男的。”
谢意忽然抬眸,直直地盯着她,眼神复杂,看得她疑心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她只是比较直率而已。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生死关头,要面子、节操做什么,能维护尊严,已经很不容易了。
凌飞琼想了想,又道:“至于要多少钱,等我康复了,才能还你。对啦,我若是没了,也没人还你的债了不是?”
“……你还想这些!”他似是真生气了,语气里都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好了,”她抱膝坐了下来,望着火焰:“要不然,等会儿,你把我打晕吧,就当我、胡言乱语……”
她真的好希望,能没有负担的睡一觉啊。
只希望等会不要太出格就好。
他靠近自己,凌飞琼发觉,自己确实很喜欢闻他身上的味道,于是情不自禁地靠了上去,他伸手将自己揽入怀中。
凌飞琼想,他是不是同意了?
真是个舍身饲鹰的好大夫。
幽暗的洞窟里,谢意垂眸,墨色长发落到她的脸颊上,他小心地伸手给拂去,看到她白皙的脸颊上,布满潮红。
她一定忍得很痛苦吧。
谢意想着,另一只手点燃了迷香,凌飞琼很快靠在他的怀中,昏沉沉睡去。
正当此时,识海里响起了一道声音:“宿主,你在做什么?”
……
系统上线了。
因为凌飞琼不给它面子,不走无尽雪的艳遇剧情,系统生气了很久,不过看到恶毒男配试图伤害宿主,忍不住上线说话了。
虽然它不反对俩人双修,但是现在是做什么?
它呱呱道:“你这么做,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啊!蛊虫不会因为她昏迷了就停止活动,你这样,她更痛苦!”
“你有办法吗?”谢意冷冷道:“没有就闭嘴。”
系统不甘心,可它又不能跳出来,只能干着急。都怪宿主不听它的,去了无尽雪,一切不都迎难而解了嘛!
“我说,渔网里不是有很多魔修吗,你既然不愿意,不如送点身强力壮的魔修给她。”系统提议。
谢意不理它。
他将狐裘铺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好,随后取出一把刀,几根针,以及几瓶灵药。
工具都准备好了之后,他凝视着身前的女子,一根针,扎到了她的神庭穴附近。
另外几根针,分别施在周围的几个穴位上。
洞窟外寒风呼啸,里面火焰噼里啪啦燃烧着,他沉着地出奇。他忽然取刀,在自己的手心上扎了一下,又吞服了一瓶药。
谢意将手指放在了她的神庭穴附近,手指尖涌出的血珠子流过凌飞琼的额头,像一条蜿蜒的血线。
过了会,血不流了。
他又扎了一刀。
如此反复,他耐心等待。
他已服用灵药,如今,他血液的味道,是任何嗜血生灵都不能抗拒的。果然没过多久,他的伤口上,隐隐有异动。
这种蛊虫,自出生起,就在人体内寄生,如果没有血肉为桥梁,绝不会出来。他清晰地感受到虫子的出现,等他确认凌飞琼体内已经没有蛊虫,将手抬起时,伤口处,已经找不到蛊虫的踪迹了。
因为蛊虫已经在他的体内了。
在识海里,系统都有些惊住了,似是从未见过这种离奇操作:“你做什么?你俩谁中蛊不是中啊!”反正都是一起双修!
谢意不言。
他本意是想将蛊虫引出来后杀掉,但是失败了,也在意料之中。
蛊虫已经在他的体内,不过离到达神庭穴,控制自己,也许还有半年的时间。
他拔去凌飞琼身上的针,用衣袖小心地拭去她脸上的血痕,又渡给了她自己一半的灵气,方才去打坐。他的修为更高一些,能够感受到蛊虫在身体里的游走,比他想象中更快。
莫非因为半年来,蛊虫已经长大的缘故?
谢意心道不妙,他虽然有压制蛊虫的法子,但是也很冒险,而且时间、地点都太仓促。看来,他必须早点离开这里……
他又等了一会儿,走向凌飞琼,忽然顿住脚步,出神地看着她。
他不该再跟她纠缠在一起了。
既然早就决定分开,如今也帮她解了蛊毒,是时候离开了。
他从储物戒中取出纸笔,留下了一张字条。
谢意又取出一粒药丸,刚想喂到她的口中,猛地想到往后余生都不会再见到她了,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吻。
这一吻,把系统惊得有如被雷劈了,外焦里嫩,啥也没说。
他皱起眉,浅蓝色眼眸中闪过一丝痛楚,将药喂给她,头也不回离去。
过了会,凌飞琼幽幽转醒。
眼前还是洞窟,火堆,好像,少了一个人?
她的神智难得清醒,很快就想到了之前发生了什么。莫非她已经得手了?可是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小兽医也不在。
身旁有一张字条。
凌飞琼拿起来,看了一眼。
第24章 :
是小兽医留下的字条。
大意是她身上的蛊虫,已经解了,现在他接到家中来信,家中有急事,所以先回去了。
另外附一行小字,告诉她如何走出门口的阵法。
凌飞琼捏着手中的字条,有些糊涂。她万万没想到,一觉醒来,身上的毒就没了,明明不久之前,小兽医还说这蛊虫很难解。
“系统。”她在识海里呼唤了一声。
系统终于等到了宿主给的台阶,矜持了一下,就回复了:“怎么了?”
“我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
它想起谢意临走前的谜之操作,觉得恶毒男配的任务进度已经达成一半了,没必要多说什么。
系统懒洋洋道:“我没在意啊。”
“他救了我?”
“为什么不可能是我救了你呢?”系统试图冒功。
凌飞琼冷冷道:“你没有那么好心。”它压根没有心,只是个奇怪固执的任务AI。
被骂了的系统很是不爽,反击道:“是他救了你又如何?他是为了不跟你双修,哼,宁愿救你都不睡你!”
它说完后,自以为刺激到了宿主,洋洋得意。
凌飞琼却松了一口气,还好,保住了小兽医的清白,也拯救了岌岌可危的友谊关系。
看来风雪在她昏迷之后,终于研究出一种无痛驱除蛊虫的办法,并且怕她无力承担医药费,自己默默离开了。
她感叹了一下,这是什么大医至诚的精神?
就连身前燃烧的火堆,明显有人加了一把柴,将整个洞窟,烧得都很暖和。
凌飞琼盯着火焰,有些恍惚。
她想,等她再强大一些,有钱偿还,一定要再去雾山,登门道谢,给他送锦旗!
又休息了一久,她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于是盘膝而坐,分出一缕神识,潜入渔网中的临渊仙境。
魔尊司空妄一直在里面等候。
“请问天女,外界情况如何了?”他迎上来,急切地问。渔网隔断了他与神识的沟通,所以他对外界所发生之事,还是一无所知的。
在灵气滋润下,仙境里万物复苏,焕发生机,干枯的河流也重新流动。
她走到河畔,手持竹竿,在松软的土地上画了一个阵法。
凌飞琼回眸,笑道:“我画一个阵,你在阵内可沟通神识。”
司空妄依言,走到阵中,金光将他笼罩住,光芒冲天而起,落入浩瀚星辰之中。
过了片刻。
他从阵法中睁开眼,脸上阴沉的都能滴出水来,低声吼道:“原来是她!”
与此同时,金光散开,阵法破了。
留在渔网外的神识,已经失去所有的灵力,消散了。
如今司空妄已经获知所有事情,他愤懑地坐了一会儿,才起身道:“多谢天男……”
凌飞琼疑心自己听错了:“什么?”
司空妄身为魔尊,自诩也是见多识广的,他语重心长道:“天男,你也不必女装示人,男男之事,也是人之常情,本座可以理解的。”
“……”
她的嘴角抽了一下,勉强维持住面部表情的协调。
“别这么喊我。”凌飞琼无心跟他多解释,转了话题,问:“你追踪到了什么?”
“哼,是一个曾经追随本座的贱人,过去,本座被她蒙蔽住,以为她对本座忠心耿耿。”司空妄也不瞒着她,一五一十道来:“她叫曲明婻,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没想到,她就是无尽雪的主人!”
他的神识依附在银袍人的衣袖上,看到了曲明婻放荡的生活,还听到她背后对自己的诽谤和调笑,气得神识都快炸了。
好在她也只有灵寂境巅峰的修为,等自己出了临渊仙境,就亲手了结了她!
司空妄又骂了一阵子背叛他的属下,问她:“仙子,大阵还差多少材料?”
凌飞琼道:“还是那两样。”
“这个好说,等我再分一缕神识出去,带你去找本座的一位朋友,去无尽雪抢海魄石,去谢家抢月见蔷薇!”司空妄全都安排好了,大手一挥,道:“好了,你快带本座出去吧!”
她闻言,不禁瞧了司空妄一眼。
大概是魔尊当久了,忘记现在谁说话算数了吧。
她微微一笑,道:“我有事要做,这件事,另有安排。”
司空妄有些恼火,就凌波天女替身的修为,要整到什么时候?他走了过来,语气里带了点恐吓的意味:“你要知道,本座乃魔尊——”
凌飞琼道:“我知道。”
“所以?”
她冷淡道:“起名很难吗?本座乃凌波仙尊,以后请这样称呼本座。”
魔尊:“……”
他方才意识到自己说话太过于命令了,自己毕竟受制于人。他心不甘情不愿地问:“仙尊,那你有什么计划?”
“无尽雪是不可能再去了,那里太危险,海魄石也很有能被拍出了。”凌飞琼迎风而立,淡淡道:“本座会先去西极谢家,购买‘月见蔷薇’。之后的事情,再从长计议。”
司空妄有些着急:“那岂不是遥遥无期?”
凌飞琼能理解他的心情,毕竟被关在渔网中,不得自由。但是外面危机四伏,她已经后悔听了系统的话,去了无尽雪拍卖会,不然,不至于招惹后面的事端。
“极寒之海在什么地方?”她问。当初听到海魄石时,那俩修士曾经提到过极寒之海。
“那是北海的一个秘境,是本座年少时去过,当时还捡到一些好东西。”司空妄回想起来往事,有些不赞成:“多少年过去了,那里恐怕什么都没有了。”
“海魄石,混沌鱼骨,都是那里捡到的吗?”
司空妄点头:“对,当时还捡到了很多破烂,比如冰鱼之息,冰凌草,其实都没有什么用,就是罕见罢了。”
他并不知道,这些材料,大多是上古修士布阵用的,有些中洲的古老世家,至今还在收集这些材料。所以无尽雪拍卖会上,才会将他的私藏卖出,并且价值不菲。
凌飞琼道:“你放心,我忙完私事后,会去极寒之海转转的。”
“好吧。”司空妄叹了一口气,想了一想,又赶紧道:“仙尊,再放我的一缕神识出去,你去极寒之海,需要我指路。”
“到时候我会喊你的。”她化作一道烟雾消失,声音传来:“再会。”
司空妄还想再说什么,但是人已经不见了。
他恼怒地叉起腰。
下属走了过来,脸上挂着讨好的笑:“还未见过君上对哪个女人这样用心,看来,君上这次因祸得福,艳福不浅啊!”
司空妄疑惑道:“什么女人……”
他忽然意识到属下说的是凌波天男,勃然大怒,大喝一声:“本座对男人没兴趣!”
下属:“……咦?”.
凌飞琼离开这一片戈壁后,因狂风暴雪,又过了十多日,才到西极谢家所在地。
她中途还去了一趟雾山,草药铺的管事说,风老板有事,不在此地。
凌飞琼又确认了一下,在她与风雪分开后,他曾回过家,这才留下一封信,嘱咐他们送给风雪,方才离开。
她孤身来谢家。
凌飞琼换了身初到雾山时穿的衣裳,简单梳洗过后,去了谢家在本地经营的草药铺。
她神色淡淡,踏入铺内,这间草药铺的门面,比风雪在雾山的店铺大了最低五倍,一排排黑漆柜子里装满草药,满铺都是药香。
店铺里伙计很多,都很忙碌。她才进来,就有伙计上前,殷勤地问:“请问姑娘,想买些什么?”
“月见蔷薇有吗?”
伙计热情道:“呀,有的,姑娘这边请。掌柜的,有贵客!”
月见蔷薇大概挺贵的,凌飞琼被请到一边的雅阁里。草药铺的大堂里,有两三个并排而设的雅阁,珠帘下,隐约能看到隔壁有一个姑娘在坐着品茶。
一个精明的中年男修走了过来,见她,先问:“请问姑娘如何称呼?”
“我姓凌。”
此话一出,隔壁雅阁里品茶的少女,目光似乎朝这边望来。
“哦哦,凌姑娘!您请坐。”他立刻满脸堆笑。
谢家掌柜的态度极好,又让人呈上清茶,让凌飞琼怀疑这月见蔷薇是不是需要几万块灵石,才能享受这种贵宾级服务。
对方还想再说些什么,她直截了当地问:“请问,月见蔷薇多少灵石?”
掌柜的笑容还在脸上,他想了一下,觑了一眼她的神色,小心翼翼道:“十块灵石?”
凌飞琼:?
十块灵石?
她刚刚踏进草药铺的时候,正好看到有人在柜台买了两千多块灵石的药草。
难道十块灵石是走批发价吗?
她沉吟不语,谢家掌柜赶紧道:“您要是觉得贵,便宜点也行……”
凌飞琼道:“我只买一株。”
掌柜的奇怪道:“我也以为是一株,难不成,您也要开药草园子吗?”
凌飞琼沉默了。
这不对劲啊,是不是还有别的坑。
她思考的时候,掌柜的一抬手,已经有伙计将月见蔷薇送了上来。这个灵花看起来很普通,栽植在瓷盆里,有几个花苞,都没有盛放。
凌飞琼记得,雾山的草药铺管事曾说,月见蔷薇很难养活,看起来是说瞎话。
这跟种个绿萝没区别。
掌柜的递来一个细长的瓷瓶,和蔼道:“凌姑娘,月见蔷薇离原土不好照料,需要灌溉灵泉水,记得每十日浇灌一次。还有,此外,花只在月出时绽放……”
他滔滔不绝说了一堆养花知识,差点忘了收凌飞琼的灵石,最后恭恭敬敬将她送出了药草铺。
凌飞琼抱着一盆花,走出店铺时,还有些懵。
这样的服务质量,服务态度,这就是他们生意做大做强的缘故吗?
虽然没见到前未婚夫,但是,不见也罢。
……
黎星星掀开珠帘,从雅阁里走了出来。
她叫住掌柜的,朝外面扬了扬脸,问:“那是谁?”
谢家掌柜笑道:“表小姐,我也不知,只知道她姓凌。”
“莫非是凌姣姣?”黎星星瞬间想到这个名字。
她看向掌柜:“你也是去过盛京城凌家的,你看她像不像凌姣姣?就是表哥的前未婚妻。”
“好几年前的事情,哪里记得清呢。”掌柜的摇头。他去盛京时,凌姣姣还是个未长成的少女,确实有些记不得。
黎星星不甘心,又继续追问他:“那你怎么十块灵石卖给她月见蔷薇?你这么做,表哥知道吗?你是不是有别的目的,你跟她什么私人关系?”
他被问得有些头疼,为了息事宁人,只好小声道:“表小姐,我招了还不成嘛!是你表哥吩咐的,若是有位年轻的、化气境五层的凌姑娘来买月见蔷薇,随便出个价卖就行了。”
说话间,有个雾山店铺的伙计走了进来,边走边回头:“咦?她怎么来这边了?”
黎星星迅速抓到了新目标:“你说谁?”
伙计指着凌飞琼的背影:“上次她来雾山,公子陪她吃饭呢。哦,还挺关心她的,我们都猜测,公子是不是为了她才退亲。”
黎星星冷笑:“退亲,可不和她有关系。”
她追到门外,凝视着远处,自言自语道:“表哥,你真糊涂啊!”明明下定决心退婚了,还跟她不清不楚的拉扯!
伙计跟着走了出来,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问:“表小姐,公子在吗?刚刚那位姑娘,前几日还到了雾山,给他留了一封信呢。”
黎星星道:“什么信?给我!”
伙计拿出了信,黎星星一把抓过,捏在手里。
她稳了稳心神,伸手将信撕成了碎片,手一扬,碎纸如屑,随风消逝。
第25章 :
她毫不留情撕毁了信,伙计大吃一惊,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叫苦:“表小姐!您撕了信,我怎么跟公子交代啊!”
“交代什么?”黎星星冷笑一声,慢悠悠道:“没有这回事。”
伙计还道:“万一公子问起……”
“完事都有我担责,你怕什么?”她哼了哼:“事已至此,你去捡啊?”
谢家掌柜的叹了一口气,走过来将伙计拉走。
“你小子傻啊,没看出来表小姐?嗯?”他低声道。
“啊?”伙计在他的暗示下,终于明白过来,叹气道:“想想那位姑娘,也挺温柔和善的,可惜啊。”
黎星星听到身后的议论,心中烦躁,但又不想去解释。她索性离开草药铺,往家中走去。
她这么做,都是为了表哥好。
可惜表哥不知道吃错了哪门子的药,竟然和凌姣姣拉扯不清。
她到了家中,穿过长廊,厚厚的芭蕉叶随风晃动,漏出正午刺眼的日光。
黎星星眯起眼,触景生情,想起姨夫去世前的事情。
那日,她在外面,只有谢意在屋内侍奉。
黎星星不敢进去,姨夫精神不好,似乎是入了魔障,经常对着虚空咒骂,声嘶力竭。
槛窗半开半阖,传来姨夫的辱骂声:“孽畜,都是因为你,才害死了你娘,我要杀了你!”
然后是一阵噼里啪啦桌椅落地的声音,过了很久,表哥才从里面走出来。
他看起来很疲惫,眼眶通红,许是因为姨夫,想起了很多伤心事。她看着他,什么都没说,扑到了表哥的怀里,小声哭泣。
他们是表兄妹。
是同样背负不堪命运血脉之人。
黎星星低着头往前走,直到拐弯时,有人轻声道:“表小姐安。”
她抬眸,是个有点眼熟的青年,身量较高,眉眼和善,穿着杂役的服饰。她想了一想,这人好像是谢家宗亲介绍来的,刚刚化气境三层,因为别的地方没有闲职了,所以先留在家里打杂。
“我表哥呢?”黎星星随口问。
青年立在一旁,毕恭毕敬道:“谢家主还在闭关。”
她一听就很生气,表哥当了家主后更忙了,不是做生意就是修炼,完全没时间陪她。她忿忿踢了一脚阑干,结果疼得直皱眉。
青年赶忙道:“表小姐可好?”
“不用你管!”黎星星并不正眼看他,刚想离去,又听他低低道:“表小姐,当心自己的身子啊。”
她身形一晃。
已经很久没人对她说这样的话了。
就算是表哥,也一心扑在修炼和经营药草铺上,何曾多关心过她?
她的泪珠子差点落下,但是黎星星并不想在一个杂役面前失态,加快脚步,离开此处。
“表小姐!”他在身后呼唤。
那个新来的青年杂役还是追了上来,一眼看到躲在假山里哭泣的黎星星。她满脸泪痕,瞪了他一眼:“我让你滚,听到了没有?!”
谢家待杂役都很友善,几乎不会用‘滚’这样的字眼。他听了之后并不走,而是取出一方帕子,小心翼翼递给了她。
黎星星接过,然后丢到地上,踩了几脚。
他没有生气,只是道:“若是能让表小姐消气,也值了。”
黎星星抬头,有些惊愕。
青年做了个鬼脸。
她流着眼泪,忽然‘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他见她笑了,也笑了,又做了几个鬼脸,将她逗得笑个不停。过了会儿,黎星星才笑着问他:“你真有趣。你叫什么名字啊?”
“表小姐,在下方煜。”
“好,方煜。”黎星星起身,随口道:“明日陪我出去玩吧。”
方煜笑了笑:“好。”
……
幽暗的谢家地下石室里,躺着一个人。
他瘦骨嶙峋,披散一头黑发,凌乱的白衣上,沾满血迹。
旁边凌乱扔着几个瓷瓶,还有沾血的刀,断裂的铁链。
石壁上的蓝色火焰幽幽燃烧着,躺在地上的人,缓缓睁开眼。
火焰照亮了他浅蓝色的眼瞳,那张苍白的脸上,已经没有一点血色。
谢意一手撑着地,想要坐起身来,但是浑身骨骼都疼,不是因为蛊虫,是因为毒药。
自从他将蛊虫引入自己的体内,回到家中后,就一直用以毒攻毒的法子,试图杀死它。但是它太狡猾了,几乎不会上当,而他被毒药侵蚀骨肉,痛不欲生。
这种痛苦,跟情蛊发作相比,不相上下。
每隔一小段时间,情蛊就会发作,整个人都有难以压抑的欲望,恨不得被大火焚烧殆尽。他的脑海里翻来覆去只想一人,一个他已经单方面断绝关系的人。
幸好蛊虫也被毒影响,不会时时刻刻发作,让他还留一丝理智。
他躺在冰凉的石板上,三千烦恼丝落了一地,他想,这蛊虫以人的血肉为食,而且更喜欢喝动情后的人血。
所以,情蛊才会不断催动宿主情欲,以供养自身。
谢意有几次小小的成功,都是服下同等功效的毒药,渗入血液,让情蛊吃下。可是这样,杀敌三千自损一万,他越发招架不住了。
幸好她不在身边。
若是被她看到,真是何其狼狈。
他终于挣扎着起了身,算计着时辰,又配了几种毒液。既然选择了以毒攻毒,他就要不断试毒。
谢意凝神,掂量寻思了几次后,终于配好了新的毒液,并取小刀在自己手臂上一划,取了不少血液。
他的手臂上,已有数道刀痕。
他的神智开始有些不清,先前觉得还少了点什么,忽然就不记得了,拿着瓷瓶摇摇晃晃,险些将里面的毒液弄洒。
新一轮的癫狂又来了,他急忙将毒液一口喝下。
啪嗒!
瓷瓶落地,摔得粉碎。
十多日里,情蛊虽然也中毒了,但是攻击越来越猛。谢意苍白的脸上多了诡异的红,他难受得恨不得撕碎衣裳,匍匐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的脑海里反反复复闪现一个名字,他咬紧牙不愿喊出口,一丝血液,从唇角流出。
不、不可以……
不能想她……
情蛊猖獗,他的身体失衡,在狭小的石壁里,撞得头破血流。他想冲出石室,却被自己清醒时设下的阵法打了回来,狠狠落到了地上。
谢意没力气了。
他躺着,身体里翻江倒海,每一寸经脉里,都像是火焰在燃烧。他难受得话都说不出来,感觉自己要死了的时候,一切忽然停止了。
浑身的潮热慢慢退下,另一种新的剧痛刺穿了他的天灵盖——
是毒!
新配的毒药,终于毒死了情蛊,但是少了点什么,开始疯狂反噬!
谢意在海浪般的剧痛里,勉强有了一丝清明,这是之前难有的。他挣扎着起身,终于在试了二三十次后,盘膝坐到了地上。
他在打坐,将毒全部逼到一个地方。
不然,他真的会死。
谢意从小中毒,后来自己研制毒,所以身体才能遭受这么多。他闭眸打坐,三千烦恼丝飞舞,整个人像是狂风中的草芥,眼看着就能吹倒。
但是,他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谢意终于将毒逼到一个地方,他手持银针,面无表情,往自己身上扎去。
扎针放血,再配以良药,是他的解毒之道。
火焰闪烁。
时光流逝。
石室的门,重重地打开了,又关上。
盛夏的午后,绿树成荫,蝉声聒噪。一个杂役端着水盆,匆匆走过长廊,忽见尽头石梯处,走来一人。
只见他一身白衣,姿容绝世,灿烂的阳光漏下,照亮他一头银发,恍若雪山。
杂役惊得水盆落地,水花四溅。
“家、家主?”
谢意淡淡道:“嗯,有事吗?”
“没,没事……”杂役不知说什么,愣愣的看着他从身边走过。
谢意神色如常,回到房间内,取到几片玉简。
分别是各地店铺、药草园、灵石矿送来的简报,各店掌柜的会定期向他汇报情况。
其中也有一些特殊事件会写在里面——
如雾山来信中,有提到凌姑娘来找他,见他不在,留下一封信离去;
本地店铺来报,凌姑娘来买了月见蔷薇,随即离去。
他的信呢?
谢意看到了。
他垂下眼眸,难掩心中的情绪,手指慢慢摩挲过信封,良久,才将信取出。
一张素白的纸上,写着清秀的蝇头小楷:谢公子,多谢相助,但我始终忘不了那件事,各自珍重吧。
落款,凌姣姣。
谢意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更白了。
……
与此同时,凌飞琼在阿金的背上,将一张宣纸铺在膝盖上,提着一支笔,正在寻思。
这个‘风景秀丽’几个字怎么写来着?
修真界的文字,和她上辈子所学的文字很相似,相当于繁体字。她平时能读懂大部分文字,但是不太会写。
在雾山的那封信,还是路边请人代笔的。
算了算了,不写了。
凌飞琼将纸揉成一团,扔到云下的山川中。
她在去北海的路途上。
这段时间,她和系统算是和解了,系统终于认清一件事,那就是她真的不喜欢女人,发誓不再给她搞什么尴尬的‘艳遇’了。
北海很远,系统趁机问:“宿主,你要不要这段时间,再学点什么?”
凌飞琼道:“嗯,正好我也去仙境里,安抚一下可怜的魔修们。”
她分出一缕神识进入渔网,系统也跟了进去。
它也有事要找司空妄。
既然宿主不喜欢女人,那么,男人她是喜欢的吧?
系统始终忘不了自己的职责,就是让宿主快乐修仙。
它现在已经择定了两个男主角色,分别是纯情剑仙,还有痴情魔尊。痴情魔尊当然就是司空妄,它要缓缓施法,以免被宿主发现。
系统看到司空妄望眼欲穿地坐在小屋前等待,忍不住偷偷地笑。
第26章 :
月见蔷薇,养在临渊仙境中。
浩瀚的星辰之下,凌飞琼用灵泉水浇灌,看着花苞又多冒出来几个。
她察觉到身边多了一个人,抬眸一瞧,是司空妄。
“仙尊又来了啊。”他关切地问:“您老到哪了?”
后一句话才是重点,身为魔尊,他最关心的是什么时候能出去重掌大权,手刃仇敌。
“还早着呢,我家阿金都累得够呛。”她转过身,愉快地笑道:“今日给你们带了肉。”
司空妄从不关心吃什么,但是他手下的魔修们需要丰富一下日益枯萎的□□和精神世界。
前一段时间,凌飞琼给他们带来了系统看腻了的话本子。
就连整日哭哭啼啼的魔将信,也沉浸在狗血话本子中,不能自拔。
除此之外,还有一本食谱,一把萝卜种子。
临渊仙境的小屋前,他们开垦了一片农田,积极种地。相信过不了多少时间,魔修们都会弃魔从农。
今日吃火锅。
仙境的小屋前,几个魔修早已架好了一口大锅,里面炒了辣椒、葱白等料,然后到了半锅滚烫的骨头汤。
还有几个魔修在备菜,剁萝卜,片肉。
魔将信之前炒料累了,这会在坐着读话本。他如饥似渴地读着《霸道魔将追爱记》,流着眼泪,呜咽道:“都怪我以前不尊重双双!我错了!呜呜……”
“看看,学习使人进步。”她对司空妄道。
“……”
临渊仙境欣欣向荣,众魔修干得热火朝天,还保持着学习的激情。
火锅底料烧开了,他们喜滋滋地端着食材倒了下去,恭请魔尊、天女的替身坐了上座。
“吃吧!”司空妄大手一挥,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凌飞琼没有吃,毕竟她只是一缕神识。
她看着魔修们大快朵颐,问魔尊:“你怎么也不吃?”
“本座没心情。”他郁郁道。
她安慰了两句:“也许,在仙境里,可磨炼你的心境,说不定,你就能突破还虚境,到合道境了呢?”
合道境乃是修真界最高境界,据说,当今天下到此境界者,只有六人。
司空妄闻言,心情愈发沉重,因下属都在,只好密音道:“仙尊不知,如今道长魔消,以魔道的气运,修至合道境,太难了。”
他没有说,每隔十年,魔城都会举行杀祭,用来维持魔族的气运。
这是魔祖定下来的规矩,这些年,由于祭祀的人数,远远达不到千人,甚至大多数时候都用飞禽走兽替代,魔族日益式微。
凌飞琼想,气运,这又是什么迷信说法?
她没有细问,又道:“不如你也弃魔从农吧。”毕竟人不能死磕一条路是不?
司空妄瞪她:“天女,你说什么?”
她赶紧起身:“我先走了,你们慢吃。”
魔修们齐声道:“天女慢走!”
“下次常来啊!”
在热闹的欢送中,凌飞琼回眸,冲他们眨了一下眼,笑着摆了摆手。司空妄无端有些气闷,抬头看她时,一个奇怪的念头,忽然涌上心头。
她好可爱。
虽然魔尊承认,天女的替身确实很美,也对她有一点朦胧的好感,但这个念头,却第一次清晰地出现在脑海里。
他没问题吧?
是不是在仙境里待久了,周围只有她一个女人的缘故?
司空妄皱了皱眉,不愿细想。
……
又过了半月,凌飞琼终于看到一望无际的大海。
北海。
阳光落下,海面上波光粼粼,看着令人心旷神怡。
她落到沙滩上,准备先歇息一日。北海很大,她不知道极寒之海在何处,要把司空妄的神识放出来带路。
不过,在此之前,凌飞琼先扎了帐篷,洗了澡。
她换了一袭浅樱色的留仙裙,卷发披在肩后,在沙滩上捡了些好看的贝壳。
阿金叼着几只鱼,飞了过来。
她留下一只最小的,剩余的都让阿金自己吃了。
系统看她十分悠闲,赶紧提醒:“宿主,该把司空妄的神识放出来溜溜了。”
凌飞琼也休息够了,闻言笑了笑:“好啊。”
不是她不想将司空妄的神识放出来,而是放早了,仿佛给自己请了个话多的甲方。
没多久,一个虚影自渔网里飘了出来。
俩人一段时日没见,司空妄看她的神情,倒有些不自在。他飘到海岸边,假装深沉,独观沧海:“啊,你到北海了。”
系统仔细观察,没有错过他的一个眼神,对此很满意。
这样循序渐进……嗯,就很好。
天色渐晚,海水慢慢涨潮。凌飞琼收起烤鱼架,招呼阿金去远一点的地上歇息。
她走上前,与他并肩而立,没有一句闲话:“司空妄,极寒之海怎么走?”
司空妄故意不去看她,道:“极寒之海曾经是北海的最深处,后来四分五裂,变成很多小秘境。等到有月亮的晚上,海面上一个个水球的时候,就能进入秘境。”
“难吗?”
“不难,只是进入时,会看到一些远古的血腥场面,可能还有一些过去所经历的痛苦,保持道心不乱就可以了。咦,”他忽然有些起疑:“仙尊也是古神,难道过去没有听说吗?”
借此机会,司空妄瞧了她一眼,勾起唇角。
凌飞琼镇定道:“我们南疆人怕水。”
他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有些惊奇,但是转念一想,她虽然怕水,但是为了自己不惜来到北海,顿时觉得自己于她而言,无比重要。
司空妄整个神识都轻飘飘的,都快上天了。
凌飞琼见他不说话,担心糊弄不过去,偷偷瞄了他一眼。
司空妄留意到了,他更加陶醉,心道天女的替身竟然暗恋自己,他堂堂魔尊,当然比那个小男宠有气概!
这段时间,他也猜到了,那日天女的替身说什么道侣,她是男的,都是为了糊弄银袍人,都是假的。
她确实是个温柔可爱的仙子!
他在这边畅想,凌飞琼觉得他更古怪了,可能是在渔网里闷久了,精神濒临崩溃。
看来,她要尽早找齐材料,把他们放出来了。
夕阳沉落,海水恍若一面明镜,倒映着晚霞的余晖。
凌飞琼往回走:“我歇会,今夜若是有月亮,我就去。”
若是在过去,魔尊的神识也会跟着回帐篷。但是现在,他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矜持地点了点头,道:“嗯,我在外等你。”
她得到了一个看门的,当下高兴道:“好。”
惊涛拍岸,浪声四起。
天黑了。
凌飞琼回到帐篷里,点了一根蜡烛,拿出奇形怪状的贝壳,捧在手心上看。
她在其中发现一块亮晶晶的石头,浅蓝色的,让她想起了风雪的瞳色。她想,若是做成耳坠送给他,他应该也会喜欢吧?.
月出中天。
万籁俱寂,只有风声与海浪声。
司空妄的神识在外无聊透顶,偏偏他话说早了,现在也不好意思去找她闲聊。狂风几乎把他的神识吹散,他正烦躁,看到海面上飘起一个水球。
水球上散发着淡淡的蓝光,不断旋转。
他没想到运气这么好,第一晚,就在海岸边看到了小秘境。过去,他在海面上漂泊了一个多月,才碰到极寒之海。
秘境里的东西虽然不算值钱,但是稀有,经常有修士来此碰运气。
他去将凌波天女的替身喊醒。
他觉得总称呼她为天女,或者仙尊,略显生疏,于是飘在帐篷外唤了一声:“阿波,起来了。”
帐篷内没动静。
司空妄扩大了声音:“阿波???”
他持之以恒地喊了几声,凌飞琼莫名其妙地钻出脑袋:“大晚上的,你在这吊嗓子吗?”
魔尊的笑容凝滞在脸上:“我在喊你,阿波。”
凌飞琼道:“谁告诉你——”
她忽然想起,魔尊把她当成凌波了。
“其实我的替身还有一个身份,”她熟练地忽悠:“是盛京城凌天威的侄女,凌姣姣。”
司空妄想,这是在告诉自己如何求娶吗?他开心死了。
“不过,那凌天威不是个好东西,早晚我要剁了他,清理门户。”她残酷地打破了魔尊的幻想。
“以后,你还是称呼我为凌姑娘吧。”凌飞琼抬眸望月:“月亮出来了啊。”
司空妄回过神来,又自我安慰,凌姑娘这是在意他的事情,于是手一指,道:“凌姑娘你看,那就是极寒之海小秘境啊。”
凌飞琼站在高处,看到了那个发光的水球。
最近魔尊变得有点话痨,还是早点把他放出来为好。想到此处,凌飞琼服下一颗避水丸。
她拍了拍手,阿金从远处飞来。
一人一鹏鸟翱翔低空,魔尊的神识飘到了她的衣袖里。他们朝海上的光球飞去,等阿金飞到上空的时候,她起身,一跃而下。
……
是水。
冰凉的水。
凌飞琼睁开眼,无边的黑暗与大海已经消失,取代的是水,发着柔和的微光。
整个世界一片安静。
她想起司空妄的话,稳了稳心神,朝前游去。
很快,前方一柄剑,直直地朝她飞来。
系统在识海里又恢复了提心吊胆的声音:“别担心宿主!是幻象!”
凌飞琼没有动。
古剑从她的身体里穿过,恍若一阵清风抚过。眼前的场景变幻,熊熊火光燃起,一群魔修,一群修士,正在厮杀。
极寒之海是上古的战场,凌飞琼看了一会儿,仿佛在看电影,内心毫无波澜。
幻象再变。
一个看着只有十多岁的小姑娘在坟边哭泣,她刚刚埋葬了父母。她哭完之后,一回头,身后已经没有人了。
茫茫山林,布满瘴气,她一边抹泪,一边踉踉跄跄下山。天黑了,密林里传来豺狼猛虎的声音,小姑娘吓得浑身发抖,躲在山石后不敢动。
等周围没动静了,她才慢慢摸索着下山。
夜深了,她兜了几个圈,走了很多冤枉路。快天亮的时候,她终于回到家,却发现父母的衣物、自己的东西,都被扔了出来。
“这里是我家!”
管家走了出来,冷笑道:“滚,你没有家了。”
十岁的凌姣姣只有化气境一层的修为,她并不害怕,大声道:“这是我家,我是凌波天女的后裔!”
“凌波天女?”管家嗤笑了一声,狰狞道:“哪有什么凌波天女,不过是你们凌家自己瞎编出来的!滚!”
一巴掌下来,凌姣姣跌落台阶,等她从熙熙攘攘的街道旁睁开眼时,已经沦落成了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
凌天威携夫人走过街道,他看起来不如后来风光,修为平平,衣衫普通。
他无意间看到这小乞丐,对夫人道:“这孩子,长得有点像我那早死的远房堂弟啊。”
俩人俯下身,说了些什么,几人越说越激动,最后他们将凌姣姣带了回去,通过秘法,确认了血缘关系,认了亲。
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并不是给孩子洗干净换上新衣,而是带着她,去灵石钱庄接收凌姣姣家里的所有遗产。
凌姣姣的父母走的太过突然,压根没有告诉他们的孩子,他们在灵石钱庄里存了多少钱。
这笔钱,只有直系血亲才能继承、领取。
凌天威夫妇得到了钱,开心的要死,他也突破瓶颈到了灵寂境。他们举家搬到盛京,买了一座大宅子。
至于凌姣姣,给一口吃的,养着就是。
趁着凌姣姣幼小,他给安上了灵兽专用的追踪锁。若想破开此锁,必须要毁去经脉,及一身修为。
后来,看她长大后,姿容甚美,开始悔婚,带着她各处拜见有权有势的世家……
谢家退婚后,凌姣姣逃走,被他抓来,毒打了一顿后,还不顾她的尖叫与反对,在她的体内植入了蛊虫。
再之后,就是凌飞琼所经历的了。
原主所经历的往事,她大多猜到了一些,今日看到幻象,像是重新走过了六七年。
系统道:“宿主,没想到你之前这么惨啊!”
凌飞琼没有出声。
她想着凌天威将体内蛊虫引给原主的那一幕,有些恶心,但是她又想起了小兽医。
他是怎样给自己医治的?
凌飞琼蹙起眉,有些怀疑。
不过,她很快就无暇再想这些,小秘境的幻象散去,真正的极寒之海出现了。
脚下不再是水,而是阴冷发硬的泥土,入目是一片荒原。
第27章 :
极寒之海。
真正的极寒之海,已经没有海了,这里像是干枯的河底,只有龟裂的泥土,巨大的骸骨,没有风,只有死一般的沉寂。
天色黯淡,大约黄昏时分,隐约能看到一小片区域。
司空妄的神识飘了出来,环视四周:“果然和本座想象中的一样。”
凌飞琼看了看一旁的骸骨:“这是什么?”
“上古的飞鲸,据说,有海上的宗门饲养,出行时,整个门派都可以坐上去。”司空妄的神识从鲸的骨头里穿过:“没什么价值。”
“跟我的名字倒是挺像的。”她道。
司空妄想了一下,好像不太像,她叫凌波,这叫飞鲸。不过他的注意力又被前面的一个东西吸引过去:“凌姑娘快看,这有一把上古的剑。”
“没人要吗?”凌飞琼看到那一柄插入海底的剑,剑身古朴,就算卖铁应该也值点钱。
“有人怕招惹魔灵。”
“你怕吗?”
司空妄顿感自己要表现了,立刻夸耀道:“本座乃是魔尊,又岂会惧怕区区魔灵!要知道,当年本座来此地,也不过十六七岁,一身孤胆,仗剑天涯……”
海底充斥着他的声音,聒噪无比。
她只能跟系统吐槽:“你有没有发现魔尊最近话很多。”
系统生怕露馅了,暴露自己给他施法的事儿,赶紧替魔尊解释:“宿主你想多了!他故地重游,太激动了,你想想,他可是一代魔尊,英雄啊……”
“你前一段时间不还说他是狗吗?”凌飞琼提醒它。
“狗中英雄。”系统艰难地自圆其说。
“……”
她朝前走去,路旁不知名野草,大多被人薅了,留下枯萎的根,想来这里已经有无数修士来过。
“这就是冰凌草。”司空妄卖弄他的博学。
系统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决定停止施法。
看这个状态,这孔雀开屏太明显了啊……
它瞅了一眼宿主,幸好凌飞琼没有在意,闻言,随意点了点头。她一心寻找海魄石,据司空妄的形容,那是块泛着青蓝色光芒的鹅卵石。
海底什么都有,有一片沼泽,上插满了远古的兵器。
她隐隐听到了,金戈铁马的声音。
司空妄的神识飘到了一个长戈前,仔细辨认了一会儿,对她道:“这是当年,魔祖部下的魔器。当年魔神大战,我族几乎被赶尽杀绝,若非本座,这百年来,魔族还在边陲上苟延残喘!”
他前半段说得还算正常,后半段,又回到了自吹自擂上。
凌飞琼拉回话题:“魔神大战?”
她对此很感兴趣,已经好几次,听人提起了,但是都未详说。
司空妄道:“就是千年前,魔祖和灵霜仙子的那场战役。凌姑娘,你参加了吗?”
凌飞琼脸部红心不跳道:“没有,我闭关修炼。”
他‘哦’了一声,看她想听,于是将自己所知的,简要说来:“当年,苍云老祖之女灵霜仙子,自诩是正道魁首,对我魔族穷追不舍。魔祖携三千部下,拼死抵抗,无奈天下修士,都被灵霜妖言蛊惑,魔祖战败,迫不得已摆下万人血阵,才堪堪挡住一击……”
系统在识海里愤怒道:“宿主,别听他胡说八道!灵霜仙子真的是很好的人!”它发誓,再也不给魔尊说好话,施法了!
她道:“我知道。”
司空妄的神识又道:“万人血阵后,魔祖已经不行了,于是留下遗言,让我魔族人世代守护魔城,世代祭祀。魔祖他老人家陨落后,没几年,灵霜也陨落了。那场战役,打的是地动山摇,天梯倾倒。在这极寒之海,也是上古的一片战场。”
凌飞琼没有出声,她在想,当时苍云老祖不在吗?或许,他已经飞升了,留下一个女儿,带着万千修士,抵抗魔族。
她是人族,永远不会带入魔族的视角去看待历史。
万人血阵,足以说明当年魔族的残忍。
这些废弃的兵器都不值钱,她绕过这一片沼泽,看到前面开满了灯笼花。这种黑色的小花,像一片幽灵,沉睡在墓地上。
司空妄道:“血染长灯,有剧毒!”
凌飞琼却想起风雪,他喜欢用毒,不知道有没有这种毒花。她俯下身,问:“能采集吗?”
“可以。你要做什么?”
她问清采集的办法后,就从储物袋里取出几个瓷瓶,施法采集毒花的汁液。小兽医帮了她很多,她知恩图报。
小秘境里,天渐渐黑了。
这里的日夜与外界颠倒,天黑后,一轮血月挂在夜幕上。
远古的残影若隐若现,气温骤然降到冰点,凌飞琼取出一件纯白鹤氅。
这当然不是她的衣裳。
这是小兽医故意留下的。
她披在身上,暖意袭来,上面还留了一点他的气息。
司空妄的神识打量了一会儿,总觉得这个纯白鹤氅似乎在哪里见过,又有点想不起来了。
他兴致勃勃道:“凌姑娘,你等会要小心点,极寒之海的晚上,会有很多困在此境的幽魂,到处游荡。不过也不用怕,本座可以保护你!”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的,极寒之海的幽魂,困了上千年,大多失去灵气与魔性,所以伤害不到一般修士。
正说着,一排手持长戈的魔兵飘来,像是紫色的烟雾,避开凌飞琼,径直从司空妄的神识里穿过。
他的神识像是进了碎肉机,瞬间被搅成了柳絮,连一声惨叫都发不出来。
系统冷笑,在识海里阴阳怪气,冷嘲热讽:“宿主,这男人不靠谱,你看这就是保护你?”
凌飞琼忍不住笑道:“没想到,他这么倒霉。”
“这不是倒霉,这是报应。”系统尖酸刻薄道。
她有些奇怪,正想问问系统怎么忽然对司空妄的态度如此之差,空中飘舞的几片柳絮,又重新凝成了他的虚影。
“你还好吗?”她问。
司空妄看她对自己不离不弃,顿时感动得难以言表,想到离开临渊仙境后,一定不要畏惧世俗的眼光,向她表明心意!
他开口道:“虽然你我相差近千岁……”
凌飞琼想,他的神识刚刚被碾成了雪花,是不是有点不正常了?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继续道:“……但是本座并不在意。凌波,以后你的余生,本座罩了!”
这算是一个含蓄的表白吧?魔尊心中得意地想。
然而凌飞琼听得大惊失色,这个神识碎片重新捏成的丸子,到底在说些什么奇奇怪怪的!
她立刻问系统:“你有没有背着我做什么?”
“没有啊,宿主,我发誓!”系统也大惊失色,它早就停止施法了,按理说,魔尊是还虚境修士,受到的影响更小啊!
“真的吗?”她不信。
系统指天发誓:“若是我对他施法,就让我系统崩溃……”当然以前的不算。
凌飞琼半信半疑,她最后警告了一下系统:“不要给我找麻烦,我只想修炼。”
它弱弱地答应了。
又有几个修士的亡魂飘来,身着白衣,司空妄残留的神识赶紧侧身避过。
他们注意到了凌飞琼:“咦?”
仙子们的亡魂已经很淡了,只能看到朦胧的神情。凌飞琼听她们轻声交谈,像是从另一个遥远的世界,传来的声音。
“有些熟悉的气息啊。”
“或许,是她的后人。”
司空妄的残留神识远远躲开,仙子们俯视着她,忽然出声询问:“你来到极寒之海,是寻找什么的呢?”
“我找海魄石。”凌飞琼轻声道。
“海魄石啊,那边有。”一个仙子扬起手,淡淡的金光朝黑暗中延伸,她笑道:“希望能帮助你。”
她们飘走了。
“她们究竟是谁?”凌飞琼问系统。
系统含糊道:“我猜不会害你。”
她顺着金光朝前走,避开毒藤和沼泽陷阱。最终她到了一个坑坑洼洼的地方,脚底的石头,折射出金色的光芒。
司空妄的神识飘了过来,他看起来更加稀薄了:“啊,海魄石!等等,这些又是什么!”
在凌飞琼的脚下,密密麻麻铺满了无数块石头。其中,有数不尽的海魄石,还有很多带着灵气,不知名的石头。
当她捡起一块淡金色的石头时,司空妄难掩激动的语气:“这好像是稀有的飞羽断金,是很多极品兵器的材料……”
她又捡起别的,其中大半,他都认得,而且价值不菲。
他太激动了,一不小心忘了用灵力凝聚神识,神识忽然就散开了,再也无法凝聚成形。
凌飞琼:“……”
算了,不管他了。
她拿出储物袋开心地捡石头,一直捡到了极寒之海小秘境再次天亮。
天亮之后,眼前景象迅速瓦解,紧接着,她被一股强力扔出秘境,落到海面上。
秘境内外,日夜颠倒,她游了几下,抬眸看到浩瀚星空。
水球般的极寒之海小秘境,已经消失了。
她游到岸边,想起系统曾说,修士陨落后,会到天河归墟,为何秘境中的亡魂,不能前往呢?
凌飞琼上了岸,将鹤氅脱下,走到帐篷旁升起了一堆火,她坐在火边烤衣服。司空妄的神识已经没了,只剩她一人。
储物袋里都是满满的宝藏,她寻思了一下,魔尊的神识没了,也挺好。
她烤干了衣服,又画了一个防护阵,这才钻入帐篷里。
休息了一晚上之后,凌飞琼将海魄石丢进渔网,自己分了一缕神识潜入。
司空妄翘首以盼,却没有等来自己的神识。
“我呢?”他傻傻地问。
凌飞琼简单的讲述了一遍事情经过,最后道:“被切碎了,飞走了。”
司空妄扼腕叹息,又无可奈何。但是他转念一想,自己的神识也许是为了救她,才灰飞烟灭的,自己也算是英雄救美!
他的脸上又光荣起来。
几个魔修在一旁安心地种着地,司空妄道:“别种了,我们快出去了。”
“可是君上,我的黄瓜还没开花呢。”魔修们一脸可惜。
司空妄发怒,叱责道:“你们是魔修,不是种地的农修!”
说话间,凌飞琼已经准备好所有布阵材料。
她要在仙境内,布下维持空间稳定的阵法。
司空妄紧张起来,驱除了所有种田的魔修,读话本子的魔将信,守在了不远处。
清风吹来,她的神识,孤身坐在阵法中央,一袭白衣,闭眸默念。
魔尊激动又紧张地等待着。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
没有异动。
阵法上空,一点法光、祥云都没有。
他不敢催促,又焦灼地等待了半个多时辰,魔修们悄悄出来给黄瓜地浇水了,他还在护法。
过了会,凌飞琼终于起身。
她迎风走来,白色衣袂随风飘飞。
一开口,就是沉重的打击:“我修为太低,布阵失败了。”
魔尊:!!!
第28章 :
凌飞琼没有骗他。
事实如此,以她的修为,根本无法操控这样的上古阵法。
司空妄从期待走向绝望,他眼前一黑,万万想不到自己来临渊仙境转一圈,就被困住了。他颤颤悠悠地问:“需要什么修为?”
“至少是灵寂境高层修为吧。”
她如今是化气境五层,修炼至灵寂境,按正常人来说,至少需要十年。
十年,足够司空妄被整个魔界抛弃了。
凌飞琼生怕他想不开,来个元神自爆,赶紧安慰他:“没关系的,我是天女的替身,一定会努力修炼,早点救你出去!”
她这番话说完,司空妄更想元神自爆了。
“可正因为你是替身,修炼更困难啊!”他悲愤不已:“谁不知道,替身难以修行,虽然寿元无限,但是修为很低啊!”
替身,本就是一缕魂魄,修行多年才有肉身显化,到化气境,已经是几百年道行了。
当今天下,修为最高的替身,也就化气境大圆满。
凌飞琼无奈:“我放你一缕神识出去,你先回魔城处理一些事务吧。”
她想了想,提议道:“你可以找一个信得过的人,代理魔城事务,对外就宣称你闭关了,冲击合道境。”
魔尊郁郁道:“若是本座出不去呢!”
“放心,奇迹会发生。”她自信满满地给魔尊灌鸡汤。
凌飞琼并不是真的天女替身,最多十年,她肯定能修炼到灵寂境。
司空妄看起来像是霜打的茄子,奄奄一息,并不相信她所说的话。
他叹气道:“本座若是元神自爆,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凌飞琼怕他想不开,摧毁了整个仙境,低声道:“其实本仙尊有个秘密——”
他无精打采道:“什么?”
“其实本仙尊就是凌波天女本人,当年并未飞升,而是被人暗算功法尽失,所以不得不从头修炼。”凌飞琼一本正经道。
司空妄惊讶地看着她。
“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出不去。”她为了魔尊的心理健康,以及临渊图书馆的无数灵晶,苦口婆心劝说:“好好种田吧,你早晚能出去。”
微风吹来,送来灵田里的油菜花香。
几个魔修站在油菜花田里,有说有笑,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司空妄勉强拾起几分希望,但又觉得种田十分丢脸,挣扎道:“哪有魔尊种田啊……”
“你种的不是田,是灵药,”凌飞琼打算在仙境里建一个超大的药草园子,她给魔尊画大饼:“你种的药草越多,我修炼越快,就能早点出去。”
“也是啊。”他喃喃道,看起来有几分动摇了。
解决了魔尊,她拿出了一些灵药种子,分给了众魔修。她将仙境简单规划了一下,灵气充沛的地方种药材,靠近小屋的地方种蔬菜、果树。
随后,凌飞琼建立了工分制,每名魔修都可以通过劳动获得积分,然后从她这里兑换一些物资,比如话本子、零食、乐器等。
她还带领魔修们一起砍了树,扩建了小屋,变成了一个两人一间的大号宿舍。
孙无双之前留下不少角色扮演戏服,她打算组建一个话剧小组,定期排演话本子上的内容。
丰富了魔修们的物质和精神生活后,凌飞琼的一缕神识,这才离开渔网。
系统问她:“宿主,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采买,修炼,我的修为太低了,我想开辟一个洞府。整理更.多汁源可来咨询腾.讯群吧仪死巴衣流九六散”她沉着冷静道:“等到了灵寂境中层,我再出去吧。”
系统逐渐认识到,宿主确实对男人的兴趣也不大,它有点无精打采,问:“那你想去哪里开辟洞府啊?”
凌飞琼想了想:“南疆,凌家故居?”
系统道:“哇,你要打回去?”
想到即将发生的复仇剧情,它有点兴奋。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她摇了摇头,虽然从极寒之海的幻境里,能看到那些人的修为都不高,但是南疆盛行巫蛊,瘴气丛生,目前不太安全。
北海就很好。
这里人烟稀少,四面是广阔无垠的大海,她可以择一座小岛,在上面修炼。决定之后,凌飞琼走出帐篷,唤来了阿金。
“走,我们去采买物资。”
她坐到了阿金的背上,又过了几日,才看到修士的市集。她买了很多东西,比如道袍,灵药种子,佐料,等等,装满了所以的储物袋。
街拐角,有个代写书信的凡人书生。
“写封信。”凌飞琼坐了下来。
“姑娘写给谁?”
“西极,雾山风雪。”
自极寒之海看到那一幕后,她的心头有些疑问,又不知如何问出口。一路上想了很多句话,最后落到纸面上的,都只是客套的问好。
书生写完信,封好后,递给了她。
他看到凌飞琼的修道之人打扮,身后还跟着一只金灿灿的灵鸟,不由得笑道:“仙子既有思念之人,为何不亲自去见见呢?”
她下意识反驳:“不是思念之人,只是一个朋友。”
“朋友也可相见。”
凌飞琼抬起眼眸,平静道:“总有相见之日,但是,不是现在。”
小镇上有修士专门代送书信,她递了书信,给了二十枚灵石作为跑腿费。
系统在考虑要不要告诉她真相,但是担心影响宿主修行的心境,所以闭嘴了。
魔尊的一缕神识,也离开了仙境,飘往魔城。
她回到了北海。
大海茫茫,她飞了几日,没有找到合适的小岛,但是在海岸边寻了一座山。山上郁郁葱葱,有些没有开灵智的小飞禽走兽。
阿金很喜欢这里,‘啁啁’叫了几声后,就去海里捉鱼了。
凌飞琼找了一面峭壁,挥动柴刀,砍出了一条小路。至于洞府,她重金购买了一把飞剑,用灵力操控,不多时,刷刷削出了一条狭长的隧道,里面是两室一厅。
她布置好阵法,走入洞府内。
虽然很简陋,但是足以修炼了。
她将一些生活物资带入渔网之中,整个临渊仙境已经焕然一新。魔修们换上了宽松、方便劳动的道袍,正在热火朝天地种橘子树。
“每隔一段时间,我们交流一下道法。”她通知大家。
司空妄对此表示怀疑:“仙尊,你这是要做什么?我们是魔修。”
“修炼呢,要什么都会一点。”凌飞琼正在积极改造他们,当然她不会说实话。她笑盈盈道:“你们会炼丹吗?会炼器吗?”
“……不会。”
凌飞琼道:“学就对了。”
她回到阴冷的洞府内,盘膝坐在草席之上。
灵草、灵石无限,她心静如水,修为也在与日俱增。
四季交替,洞府前的小草,黄了又绿。
她偶尔会外出,写一封信,采买一些物资,剩余时间都在洞府内,安心修炼。
时光荏苒,很快就过了一年。
凌飞琼已经化气境大圆满.
西极雾山的草药铺里,有人送来了一封信。
一个穿着管事服饰的人,接过信,瞧了一眼,塞入袖中。
他踏入店铺内,有杂役朝他笑道:“方管事。”
方煜冷漠地点了点头,回到店铺后面的小房间里,掏出信,撕开后看了一眼落款,就撕了个粉碎。
恰好此时,草药铺的老掌柜推开门,惊愕地问他:“方煜,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他匆匆将碎纸捏在手心里。
“还说没什么!”老掌柜眼尖,看穿了他的小动作:“你是不是私藏了公子的信?!”
“您别仗着自己老,就胡说。”方煜起身,盯着他,语气愈发不好:“我的朋友给我写的信,难道你也要一一查验吗?”
老掌柜被他的态度气得不行了,冷笑道:“别以为你靠上了表小姐,就能在雾山为所欲为!你做的那点事,别以为我不知道!”
“知道什么?谁不都是如此?”方煜不以为然,语气傲慢:“滚开,老东西。”
他现在已经是化气境三层,比只有化气境一层的老掌柜,要厉害不少。他来到前面,店里无人,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喝茶的谢意。
谢意一身墨色道袍,袖口用金线绣着花纹,银丝如瀑布,落在肩上。
一旁还站着刚刚那个送信的。
方煜心道不好,急忙堆起笑容:“公子来了?”
“刚刚那封信是我写的。”谢意抿了一口茶,漫不经心道:“你果然上当了。”
方煜听着直冒冷汗,他玩玩没想到,过去自己只是撕了一封信,就让公子如此上心。他也不挣扎了,赶紧道:“是表小姐吩咐的!”
“我知道。”谢意抬眼,浅蓝色的眼眸中,尽是对他的厌恶:“你做的其他事,我也很清楚。你今日就走,我既往不咎。离我妹妹远点!”
他还想再说什么,忽然看到谢意那纤细苍白的手,搭在椅背上。
他知道,若是沾上公子手中的毒,怕是修为尽毁……
方煜暂时不想招惹是非,他咬紧牙关,退了出去。
他走后,老掌柜无不担忧地问:“公子,他会不会出去乱说?”
“不会的,他无法说出口。”谢意冷冷道。
老掌柜的放下心来,谢意从袖中,又取出了一封信。
一封真正来自她的信。
其实,他早就知道了,一年前那封信,绝不出自她之手。
倘若她真的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一定会冲到西极,当面找自己问个究竟。
而不是写一封信。
他垂下眼眸,打开信封,又读了一遍。
内容很简单,无非是问好。
他轻轻抚摸苍白的信纸,仿佛有千金之重。
送信人问:“谢公子,可要回信?”
谢意决然摇了摇头。
他不会回信。
也不会主动联系她。
知道她很好,已经足矣。
第29章 :
北海之滨。
水流澹澹,海鸟低飞。凌飞琼坐在崖上,衣袂被风吹得扬起,她长发盘成一个道髻,正在闭目打坐。
一晃两载,她又清瘦很多,下巴尖尖,风吹来,衣袍又宽大了一些。
她所食不多,大多时间在辟谷,偶尔吃鱼。
阿金吃够了海鱼,这几日外出捕猎去了。
凌飞琼睁开双眸。
她凝望着远处的海平线,经脉里灵气运转,已经遇到了瓶颈。化气境大圆满有一年了,她在思考,如何突破境界。
尽管寻常修士从化气境五层,到灵寂境一层,至少要有十年光阴,但是她不一样。
原主凌姣姣在自毁经脉之前,已是化气境大圆满修为,所以她用这具躯体重新修行,进度很快。
但是她无人授业,全靠自己摸索,现在确实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渔网里虽有很多魔修,但是他们突破境界方式残暴,不可效仿。
凌飞琼在认真思考,她要不要找个宗门拜进去。
虽然宗门里人际关系错综复杂,而且事多,需要做杂役,但至少有人领路。
快落山了。
夕阳的余晖洒满大海,她听到了熟悉的叫声,起身望去。
阿金回来了。它带来了什么好吃的?
有的时候,阿金会去捕猎,然后顺便给她带一只山羊。凌飞琼就将吃剩的山羊丢进渔网,然后看着魔将信煮羊肉汤,炼制羊油,烤羊肉串,吸羊骨髓。
她相当于拥有了一个山庄,所有的魔修都在给她打工。
有时候司空妄不肯动一动他尊贵的手,于是所有人吃肉喝汤,他干看着。
下一次,他就去给炼丹炉扇扇子,他的底线是不能下地干活,别的都行。
这两年来,临渊仙境收获颇丰,得到了大量的灵草,补气丹,这也是凌飞琼修为增进神速的另外一个缘故。
阿金飞了过来。
它抓着一个长条的猎物,凌飞琼眯着眼望去,她在猜测今晚能吃到什么。
离近了,她看到一个身着道袍的老头,后领被阿金的爪子勾着,整个人晃来晃去,在风中摇摇摆摆像一根草,也不知是否还活着。
“阿金!”她惊了,急忙唤了一声。
金翅大鹏鸟飞了下来,凌飞琼看清了那个风中摇摆的老头,脸上布满褶皱,眼睛很亮,头发乱的像白毛狮王,却还精神奕奕地冲她招了招手。
人还活着,精神还挺好。
她放下心来。
阿金将人放到了悬崖上,老头拽了下衣袍,朝她走来。
“这位小友!”老头笑眯眯道:“这只灵鸟,是你的啊?”
老头也是化气境大圆满修为,按照修真界的规矩,可以互称道友。凌飞琼瞧着他:“这位前辈,灵鸟是我的,您是从何处来?”
“唉,说来惭愧,我啊,是你的灵鸟从海岛上救下来的!”老头叹道。
阿金在旁边鸣叫一声,显得很得意。凌飞琼摸了摸它的头颅,此处人迹罕至,若不是主动外出去集市,老头算是她近来,遇到的第一个人。
“您为何在海岛上?”
老头唉声叹气道:“还不是我那徒弟,想要炼制一把剑,所以去极寒之海寻找材料!贫道啊,等了他三天三夜,都没见到这臭小子的身影,也不知他是死是活。”
凌飞琼这才注意到,他背着一把剑,是个剑修。
天色将暗,极寒之海小秘境,又快出现了。
这两年来,凌飞琼偶尔出关时,夜晚眺望大海,有时候能望见远处的海面上,漂浮着小秘境。
她问:“那你们有什么办法联系吗?”
“没法子。”老头望着大海,自言自语:“他能御剑,若是出了秘境,早就来找我了。我怕这小子,被困住了!”
凌飞琼去过极寒之海,却是第一次听说,修士还会被困住。她疑惑地问:“怎么会被困住?”
老头瞧了她一眼:“这位小友可曾去过秘境?”
“嗯,去过一次。”
“那小友必定是心意坚定之人。入极寒之海前有幻境,我怕我那徒弟,被困住了啊!”老头感叹道。
原来如此。
只不过,凌飞琼不被迷惑,是因为幻境展现的是原主的悲惨人生。她会心生怜悯、愤怒,却不会有太多情绪波澜,被心魔困住。
老头又叨叨的说,他发现徒弟失踪后,就划船来找徒弟,结果遇到海上大风,于是将船拴在岸边,到了一座小岛上避风。
风停了,船没了。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老头遇到了大鹏鸟,被带了过来。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阿金捉来了鱼,凌飞琼架起火,邀请老头吃烤鱼。老头不客气地坐下了,嘴里念叨着:“吃饱了才有力气找徒弟啊!”
火焰闪烁着光芒,恍若黑暗里跃动的花朵。凌飞琼看着这老头,虽然她不清楚对方的来历,但是俩人修为相当,她也不惧。
“被困住了会怎样?”
老头的语气沉重了几分:“会死掉,魂魄困在其中,无法离开,也不能再去天河归墟。”
这是凌飞琼第二次听说天河归墟,上一次,还是她问系统,修士陨落后会去何处。
想来,那些秘境中跟她交流,给她指路的魂魄,也是困在其中,永不得出吗?
她想问问系统。
但是呼唤了几声,系统都没出现。
火焰有些弱了,她翻动了一下鱼,老头拔出剑,劈开一旁的几截断木。
凌飞琼看那柄剑有些眼熟,但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小友怎么一个人在此修炼?”老头好奇问了一句,又赶紧解释:“我随口问问,没有别的坏心思。”
“逃婚。”她淡淡一笑。
“这样啊!”老头笑呵呵道:“太好了,我正想问问小友,若是肯帮我救出徒弟,我就把徒弟许配给你如何?”
凌飞琼被系统弄得有点应激,一听到找对象,就汗毛耸立,浑身难受。
再一想,她现在扮成男子,老道士怕是有个女弟子,要‘许配’给她。
“不用了,”她婉拒:“我其实是女子。”
他笑道:“我知道!我那是个男徒弟!”
凌飞琼一怔。
还没来得及开口再拒绝,老头看着她,想了想,又笑道:“看小友一心修炼,怕是无心谈情说爱。要不然,你帮我救出徒弟,我收你为徒如何?”
凌飞琼:?
他们不都是化气境大圆满修为吗?
而且,他困在化气境大圆满上的时间,明显更长一些。
她不好意思明说,只能再次婉拒:“我不是剑修。”
“没关系,我万法兼修,什么都会一点。”老头热情道:“还未自我介绍,为师停云子,你的师兄叫做慕少羽……对了,你叫什么?”
凌飞琼听着前半段,只觉得这老头好难缠,听到‘停云子’三个字时,眼里闪过一丝波澜。
她想起来了。
当初在苍云老祖的神庙遗址附近,她在湖泊中洗澡,一个少年剑修从天而降,他的那柄剑上,就刻着‘停云子’三字。
可那少年剑修,已经是灵寂境修为。
怎么会有化气境的师父,灵寂境的徒弟?
“我叫凌飞琼。”她道。
停云子惋惜道:“少羽,飞琼,为师停云,咱们三个人的名字,都要上天啊。”
“……”
她苍白地解释:“我还没说要拜你为师。”
停云子仿佛听不见,眉开眼笑道:“这鱼好了,给为师吧。”他伸手拿过火架上的鱼,又道:“为师可以帮你渡过瓶颈,到灵寂境哦。”
凌飞琼向来尊老爱幼,没忍心提醒他,他自己都化气境大圆满境界。
她又拿起了一条鱼,串了起来,继续烤鱼。
星光璀璨,海浪拍岸,今夜,似乎没有极寒之海小秘境飘到海山下。停云子喀嚓喀嚓炫完了鱼,又盯着她手里的那个。
凌飞琼假装没看见,自顾咬了一口。
停云子叹息一声,从袖中摸出了酒葫芦,喝了一口。他喝了一会儿,想到被困住的徒弟,又长吁短叹起来。
正叹息着,忽听凌飞琼问他:“……你徒弟既然被困住,又怎么救他?”
“啊,救你师兄。”停云子眼睛很亮:“只要身入幻境,点醒他就行了。”
“那你怎么不去?”
“我?”他扯起嘴角,想笑,但是失败了。他看向凌飞琼,叹气道:“因为为师意志不坚定啊!为师若是能进去,早就将这个臭小子拽出来了。”
凌飞琼道:“那么多小秘境,你怎么知道哪一个是?”
停云子指着茫茫大海:“你在极寒之海里,大概是没看到,若是里面有人,那个水球,是泛着白光的。”
“哦,”她思索了一下,慢慢道:“我可以试试。”
“我就说你是我的好徒弟!”停云子大喜。
“不不不,我没说要拜你为师。”凌飞琼连忙打断他,她困在大圆满境界一年多了,很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既然停云子有一个灵寂境的徒弟,也许,他真的懂得一些深奥道法,只是自己无法修行。
“我只需要你们指点我渡过瓶颈,就够了。”她道。
停云子恍若没听见后半段话:“好徒弟,就这么说定了。等为师找到你师兄所在的地方,就回来找你。”
他起身,兴冲冲走下山崖,任凭凌飞琼在身后呼唤,都不回头。
“他要去做什么啊?”她立在崖上,有些迷茫。
过了会,她发现停云子砍断了一些竹子,开始在岸边编竹筏。
原来还是要出海寻人。
这个老头,真是太古怪了!
凌飞琼在心里吐槽,识海里,消失了一阵子的系统忽然上线:“晚上好呀,宿主,你的天降恩师终于来啦!”
“……什么?”
第30章 :
‘天降恩师’。
停云子确实是‘天降’的,毕竟他是被阿金的鸟爪勾着来的。至于‘恩’,如果能救出他徒弟,自己算是他们师徒俩的恩人,那才差不多。
她问道:“系统,他真的是化气境大圆满修为吗?有没有压制修为?”
系统道:“没错啊。”
它似乎察觉到宿主起疑,赶紧道:“有的人虽然修为不高,但是理论都懂。宿主,你最好尊重一下他老人家。”
“他刚刚吃的鱼是我烤的。”
“哦。”系统讪讪道。
在它看来,宿主也算是尊师重道,所谓言多必失,为了避免引起宿主的反感,起到反作用,系统又不说话了。
凌飞琼也没有再问什么。
漏尽更阑,海水退潮,天边泛起一丝微光。
停云子摆好了竹竿,正在麻溜地编竹筏。
“不歇会吗?”她问。
“不行啊,你师兄从小命苦,再不找到他,为师怕他没了!”停云子一脸愁容。
凌飞琼道:“好吧。”
她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个竹篮子,还有一把小铲子,准备去赶赶海。
所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不消半个时辰,凌飞琼满载而归,在崖下架起一口大锅,开始熟练地蒸海鲜。
顺便还调制了蘸料。
停云子闻着香味,手上的动作慢了一半,最后伸长脖子过来:“飞琼啊,为师也饿了。”
凌飞琼懒得纠正他,她瞥了一眼那个竹筏,手里拿着蛏子,边蘸料边问:“不是急着救人吗?”
“这茫茫大海,为师不吃饱,岂不是还没找到你师兄,就饿晕了?”他理直气壮道。
“……”
她从储物袋里拽出一麻袋,递了过去:“你放心,我都帮你准备好了。”
“这是什么?”停云子狐疑道。
“当然是路上的干粮。”凌飞琼催促他:“都是好吃的,快点编织竹筏吧,不然慕少羽就没了。”
她吃着蒸海鲜,还将一个铁网放在火堆上,烤起了蒜蓉粉丝扇贝。停云子在一旁馋的不行,每次伸出试探的手,凌飞琼就提醒他:“慕少羽,想想慕少羽。”
停云子悻悻地去编织竹筏。
天色大亮,竹筏终于编好了。他拎着麻袋,站在竹筏上跟凌飞琼挥手:“徒弟,等我消息!等我找到你师兄,就在海上放烟花!”
凌飞琼与他挥手作别,又疑惑:“前辈,北海那么大,我能看到吗?”
“放心,你看得到!”
竹筏离岸而去,岸边的女子,渐渐变成了一个小白点。停云子迫不及待地解开麻袋,然后看到了……一袋子大红薯。
他的脸色现在比红薯还难看,只能自我安慰:“唉,小徒弟真孝顺啊!”
……
停云子走后,凌飞琼将竹篮放入渔网之中。
她的一缕神识,再次潜入临渊仙境。
仙境里的农作物,在灵水的滋润下,生长周期很短。小屋前红薯堆成小山,农修们在忙着装袋。
魔尊司空妄还不能接受他变成农尊的事实,抱手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她提着小竹篮走了过去,司空妄方才瞧见她,眼神柔了下来,道:“你来了?”
“嗯,今日吃蒸汽海鲜,烤红薯,红薯拔丝。”凌飞琼将竹篮递给一个农修,想了想,抿唇一笑:“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司空妄两年来颇有些心灰意冷,尤其是魔城大祭即将开始,他不能亲临现场,心中忧虑。他随口道:“怎么了?”
“也许,我能突破瓶颈了。”她淡淡笑道:“你可听说过一人,名唤停云子?”
他摇头。
“好吧,果然此人有几分古怪。”凌飞琼道。
她虽是这么说,但心中还是存有一丝希望,毕竟修行的道路上,若是走了弯路,可能要浪费很多年光阴。一旁传来难听的歌声,她循声望去,原是魔将信,身着戏服,在树下甩水袖吊嗓子。
司空妄一点也不想看没出息的部下,有些心烦气躁地转过身,皱眉道:“凌姑娘,等下可否带我一缕神识出去?”
凌飞琼看着他:“我最近没空,等等吧。”
她答应了停云子,要等等他的消息。
两年前,她曾单独放魔尊的神识出去,最后神识没有下落,也没有回来。还是她亲自到了修士集市上,才让他的神识附着在一个魔修的身上,抵达魔城。
“好吧。”他闷闷不乐。
十年大祭,对魔城来说,是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他虽然托付过朋友,但还是有些不放心。
凌飞琼知道他在想什么,在极寒之海中,司空妄曾提到,魔族每十年祭祀一次先祖,以求气运。
所谓祭祀,早些年是献祭凡人,修士;近百年来变成了神兽,总归都是生灵。
她隐隐觉得,这个祭祀不是什么好事。
凌飞琼没有再说什么,走过去帮忙烤扇贝。
司空妄原本心情沮丧,但看她忙碌的身影,忽然心情好了许多。他暗暗道,虽然凌姑娘拒绝了他,但对他还是不错。
她对自己,每次都是温声细语,关怀备至。若不是喜欢自己,她图什么?
他合理解释了一下,凌姑娘比较害羞,兼自己心情不好,故而一直没有挑明。
等他出去,一定…….
半个月后,海上燃放了烟花。
为了等待停云子的消息,凌飞琼夜观天象,白日休息。
阿金安静地陪伴在她的身边,看到烟花时,激动地展开翅膀,差点将她扇到崖下。
“好了,阿金,我看到了。”
她站起身来,白衣随风,猎猎作响。在夜幕之上,有烟花灿烂燃放,像是绚烂的晚霞,将天边映得一片通红。
停云子说得没错,她果然看得到。
凌飞琼已经收拾好行囊,她背上一把化气境修士常用的弓箭,坐上阿金的后背。金翅大鹏鸟朝东飞去,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才抵达烟花燃放的地方。
一个闪烁着白光的水球,静静地漂浮在海面上。
白光照亮了周围的海面,她看到停云子站在一块巴掌大的礁石上,茕然一身,金鸡独立。
“徒弟,你来啦!”他看到了凌飞琼,激动大喊,身体摇摇欲坠。
凌飞琼‘嗯’了一声,偏过目光,问:“前辈,你饿吗?”
“当然,当然!”
停云子两眼噙着泪花,倒不是感动,而是被风吹的。凌飞琼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物,趁着阿金低飞时,抛给了他。
他晃悠悠接住,拿在手里,定眼一看——
又是一个红薯!
停云子两眼一翻,差点晕过去。
他是修士,只会馋,不怎么饿啊!
海面上风平浪静,凌飞琼盯着水球看了一会儿,并未从中看到什么奥妙。
“你师兄就在里面。”停云子喊道:“你可以分一缕神识潜入,不需要以身犯险!”
凌飞琼盘膝坐在阿金的后背上,她神情严肃,道:“嗯,我知道。”
她来过极寒之海小秘境,那时,司空妄分出一缕神识,随她入秘境。只有曾经进入过极寒之海的人,才能如此。
停云子如实相告,看得出不像是有什么歪心思。
以她的修为,并不能让神识走太远,所以,要亲自来到秘境外。
星光闪烁,凌飞琼闭眸,一缕神识潜入水球中。
刹那间,眼前景象,变幻万千。
……
白茫茫的天地里,举目望去,都是皑皑白雪,血迹,残肢,断旗,遍布在雪地中。
一阵寒风吹来,险些将凌飞琼的神识吹散。
这就是困住慕少羽的幻境?
这是一个战场,白雪冻结了血水,她飘过雪原,不忍低头。
战争掠夺无数生命,骸骨叠成小山,填满沟壑。
前面有一座大门紧闭的城池。
城墙上,一个守将都没有,安静的像是一座死城。
“呜呜!”
偏门传来的一阵哭声,吸引了凌飞琼的注意。她飘了过去。
只见一个身穿铠甲的大将军,手握重剑,正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一个七八岁的男娃,在地上哭。
男娃就是慕少羽,眉眼依稀有些熟悉。
“快走,不然没时间了!”大将军厉声呵斥。
慕少羽眼泪汪汪,使劲摇头:“阿爹,我们、我们不走!邻家阿妹,还有蔡奶奶,刘叔叔……好多好多人都没走,为什么我们走?”
“人多了,就是靶子,你不知道吗?”大将军拔出剑,抵在他的喉咙上:“你走不走?”
他呜咽一声,还是不愿意,断断续续道:“阿爹,你、你是大将军,怎能弃城而逃……”
“命只有一次,唉,罢了,儿子还能再生。”大将军叹道,他刷一下抽回剑,转身道:“你既然不走,就自己留下吧!我们走!”
偏门打开,几匹骏马疾驰而去,慕少羽楞楞地坐在地上,眼泪似乎流干了,哭也哭不出来。
马蹄声急,呼声震耳,烈火熊熊燃起之时,城破了。
慕少羽奋力拔出一把断剑,抱在怀里,对左邻右舍道:“叔叔奶奶,我们一起上阵杀敌!”
四下里,唯有撕心裂肺的哭声作为回应。
一个铁甲骑兵发现了他,挥动长戈,眼看着即将戳穿他的小小胸腔时,一个小女孩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推了他一把。
慕少羽掉了下去,而女孩被戳穿了胸腔,当场殒命。
“阿妹!”
骑兵还想再取他性命之际,不知从哪里冲出来一匹疯马,将慕少羽顶飞,掀到了远处……
他侥幸逃得一命,却浑身骨折,孤独地挂在树上,看城中百姓被屠杀……
一幕一幕,周而复始,无限循环。
慕少羽看着这一切,浑身颤抖,眼里闪烁着痛苦的泪光。
他陷入其中,走不出来了。
凌飞琼想了想,神识飘了过去,扯住他的衣袖。
“慕少羽!”
少年修士没料到身边还有人,猛地拽回衣袖:“你是谁?”
“我就是你的阿妹啊。”她轻声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城破了,这不是你一个小孩子的错。”
慕少羽盯着幻境,喃喃道:“你不是阿妹。她死了!”
“我听说,人死后,会在天河归墟,我从那里来看你。”
他不出声,凌飞琼继续道:“你来极寒之海,不也是为了,以后能保护好在乎的人吗?”
慕少羽浑身一震。
他醒了。
也许他早就醒了,只是不想醒。有些人会放纵自己沉浸在痛苦中,一遍又一遍,折磨自己,不敢轻易原谅。
凌飞琼道:“你师父很担心你,找完宝藏后,快点出来吧。”
慕少羽低声道:“好。”.
清晨的雾山,依旧雾气缭绕,花草朦胧,恍若仙境。
谢意踏出草药铺,身后跟着几个管事,以及老掌柜。
“公子,您真的要去北方啊?”老掌柜叨叨道:“都说海边,不适宜种植灵草……”
“正因如此,我才去谈一下药草生意。”他淡淡道,银发垂下,浅蓝色的眼眸里,隐隐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老掌柜欲言又止。
公子真的去谈生意的?
勉强,信一信吧。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