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2 章
顾宴辞立在原地, 恍惚听着门外传来的热闹说话声。
郁黎清走上来,低声问:“知宝怎么醒了?”
顾知野哈哈大笑:“你问她。”
知之“哼”了一声,奶声奶气地说:“我尿床吗,有什么好笑的, 你不尿床吗?”
理不直, 气还壮。
顾知野:“我没有。”
郁黎清:“别听他的, 他小时候天天尿床。”
知之在晚宴上和朋友疯闹流汗, 小朋友玩起来不知道渴, 期间她被投喂了几次水,每一次乖乖喝完才继续玩。
回来后没上厕所直接入睡,梦里
谁都忍不住。
“都说我。”知之不开心。
郁黎清低声安慰:“知宝没有尿床, 只是尿沙发。”
知之赞同地点头。
管家正摆弄着沙发, 知之紧张地捏住手:“你们要说我吗?”
“不会,”郁黎清笑着,“是奶奶今天忘记问你了。”
小朋友大部分时候没有提前上厕所的意识, 等到真正憋不住才想到要上厕所。顾宴辞、郁黎清平常会多问她几次,今晚他们心思全在顾延川的注射剂上, 无意间忽略了知之。
“你下次问我嘛。”
“好。”
安澜再度关上书房的门,“还想问什么?”
顾宴辞意识紊乱, 有一些“陌生”的画面不断闪入。
只会爬的婴儿宝宝在围栏前爬来爬去;一岁, 小女孩开始学习走路, 走两步, 跌在软垫下,她委屈巴巴地说“不不不”。
画面很乱, 转眼间, 小女孩学会了说话,可一闪而过的又是她六个月大, 抱着奶瓶挥舞的场景。
时不时又能听到她的小奶音。
顾宴辞阖眸,神情严肃,眉间微微皱起,有一丝痛苦。
无数陌生的意识像侵袭者袭击大脑,在几十秒或者几分钟内,逼着顾宴辞接受全部信息。
他必须在短时间内理清一切。
安澜安静等待着。
她利用系统世界的程序bug创造了一个空壳系统——系统101号,将顾宴辞的意识和101号绑定之后,101号系统得以出现在轮回后的知之身边。
保护、照顾还是婴儿宝宝的知之。
即便空壳里藏着顾宴辞的意识,但他以系统的形式“活着”,无论怎样都需要完成系统世界安排的任务。
系统世界给101系统下达的任务是——
阻止知之回到顾宴辞身边。
去年12月7日,知之在系统101(顾宴辞)的帮助下找到了顾宴辞,违背程序指令,在知之小跑着拥抱顾宴辞的时刻,101号系统被毁。
空壳不再。
意识没有寄存的空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上一世的顾宴辞在□□死亡了三年半之后,迎来了意识的死亡。
又可以说,他没有。
安澜在最初计划之时,安排好了一切。
知之是一个重感情又善良的小女孩,她不会忘记照顾了自己三年半的系统。
她和系统必须见面。
安澜声音很轻:“想起来了吗?”
顾宴辞低低“嗯”了一声
八个月刚学会爬的小宝宝懒懒地躺在儿童围栏里不想动。
她有点瘦,婴儿肥的年纪却没有Q弹软绵的小肉肉。
由于她过于安静乖巧,福利院阿姨对她的关注明显少一些,她们会格外关注那些调皮捣蛋的小孩子。
知之把玩着小脚。她牙齿长得很慢,八个月了还没有冒出一点小牙。
系统顾宴辞焦虑不已,其他同龄小婴儿都长出了两颗下牙,他的女儿连一点牙齿的痕迹都看不见。
他只有意识,没有掰开知之牙齿检查的机会。
知之吚吚呜呜地开始啃脚,弯着身体伸长短短的脖子,身体柔软,成功啃上脚脚的一秒,顾宴辞忍不住道:“知之,去拿前面的球球玩。”
知之不听,习惯了脑袋里有人说话,继续啃脚。
“知之,前面的球球下面有香香的牛奶。”
“喜欢球球吗?”
一番唠叨后,知之放下沾了口水的小脚,慢吞吞爬了过去。
“慢一点,有小朋友过来了。”
“知之,再慢一点。”
知之好不容易爬到小气球前面,抱着就是一通乱啃,福利院的阿姨总算发现了捣蛋鬼小知之,忙走过来夺走气球,一位阿姨关心道:“吱吱是不是还没有长牙?”
另一位阿姨略略思索两秒,掰开知之的牙齿,不顾婴儿小宝宝的挣扎,在下面摸了摸。
她轻轻一笑:“牙床鼓起来了,难怪最近喜欢啃东西。”
“要长牙了。”
顾宴辞愣住。
他的女儿,要长牙齿了
四个月后,知之在六月十五号和另外三个三四岁的小朋友一起过生日。
福利院不会给每个小朋友都庆祝生日,没有经费,也没有时间,每个月15号,当月过生的小朋友聚在一起集体庆祝生日,每个人都有生日王冠。
知之还处于只会爬的状态,阿姨给她戴上小王冠,她摇头挣扎,不喜欢让脑袋疼的东西。
顾宴辞低声安抚:“知之,不喜欢吗?”
“那就不戴。”
“叔叔教你,说不。”
“不就是不要这个。”
“知之,说不。不,不。”
知之没有说话,挣扎着爬走。
阿姨不再坚持,把她放到儿童围栏里去。
其他人热闹庆祝生日,知之在儿童围栏里爬来爬去。
她长了四颗牙齿,笑时酒窝甜甜,漏风的小嘴巴里露出四颗小牙齿。
顾宴辞的担心不再是女儿不长牙,而是——
一岁可以尝试走路了,她还是习惯了爬。
“知宝,我们来学习走路。”
知之继续爬。
“你走到球球那边,叔叔晚上就给你讲两个故事。”
知之不喜欢过于安静的晚上,旁边没有大人会害怕。她喜欢叔叔说话。
知之握紧肉乎乎的软绵小拳头,小腿还没什么力气,小脸坚定,颤颤巍巍地爬起来。
刚迈脚,中途一屁股坐了下去。
低头不开心。
“知宝做的很好。”
连番鼓励下,知之再度起身,扶着围栏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身子晃晃悠悠。
“知宝第一次学走路,叔叔教你。”
“往前迈开脚脚,身体重心往前移。”
知之尝试走了一步,两步,第三步愣愣倒在软垫上。
顾宴辞沉默,欲言又止。
他不在知之的身边,只能看着她一步一步跌跌撞撞的长大。
反复两次后,知之昂天倒在软垫上,乱蹬小脚:“不不不(噗噗噗)。”
顾宴辞:“好,知宝不学了。叔叔晚上给你讲故事。”
两岁,知之扒拉着勺子吃饭。
不断有饭粒掉到身上。
福利院工作人员们看着直叹气。
“知宝,吃一点绿色的蔬菜和肉。”
知之已经会讲话了,奶声奶气地说:“好呦(肉)。”
话音刚落,抓着一块排骨啃。
顾宴辞静静看着,半晌轻笑。
“知宝长大,都两岁了。”
“是喜欢吃饭的乖宝宝。”
知之:“我一直乖。”
顾宴辞轻笑,“你六个月的时候不爱喝奶,抱着奶瓶挥舞。”
“现在的知宝学会了吃饭,不挑食,爸叔叔很开心。”
一幅幅画面浮上心头。
他没有缺席知之的成长。
是叔叔,是爸爸。
知之第一次为顾家画全家福时,特意给叔叔留了个位置。
她不知道叔叔长什么样,苦恼了半天特意跑过来跟他说:“爸爸,叔叔和你画一样吧?”
后来她画的全家福里,一模一样的叔叔和爸爸总是站在她的左右两侧。
以后的全家福,又会加上安澜。
**
安澜喝完了第二杯咖啡,视线落到神情复杂的顾宴辞身上,“我知道你需要时间接受上一世的意识,但我到了睡觉的时间点。”
生物钟不能乱。
“应该还有一个问题?”
顾宴辞勉强找回思绪,暂时从以系统身份陪伴知之的复杂与初为人父的喜悦中走出来,“我调查了顾延川的复查报告,好像拍片过程中机器导致的数据问题,人为做不到。”
他皱眉补充:“这个世界还有系统?”
安澜:“是的。”
帮助顾沉晟的系统没有离开。
随着快穿组织的不断崛起,受系统影响的世界越来越少,系统势力减弱,只剩下几位顽固、狡猾的“高层系统”为非作歹。
其中,1号系统最为狡猾。
它是第一个诞生的系统,数字越靠前,产生的人类意识越强大。
安澜:“它的事与你无关,我会解决。”
安澜在知之的强烈要求下在顾宅待了两天,主要是看知之玩,看她表演各项才艺。
钢琴、遛狗、猜字谜。
周一,知之去上学。
为了找出系统,安澜特意去见顾沉晟。
顾沉晟被顾家抛弃后,银行卡冻结,一堆不满他的富二代大大方方过来找茬。
安澜到时,他正在公寓里灌酒,醉得不省人事。
安澜连询问他的想法都没有,如果系统在,他不会如此颓败。
她嫌恶地擦了擦手,离开公寓。
外面清风朗朗。
安澜头疼。
一个虚无缥缈、没有实体的机器人,能在哪?
某个小人影一闪而过。
安澜眼神瞬间冷了下去
周一,天气晴朗。
知之心情很好,顾知野送她去上学,她快乐地从“黑化库洛米”主题车上蹦下来,负责她的星星老师笑着上前牵着她的小手询问:“这就是知之的黑暗库洛米车?”
“嗯!”
星星老师夸张皱眉,担忧地问:“知之从前跟星星老师说,只有不开心的时候要坐黑暗库洛米车车,现在知之很不开心吗?”
知之捂嘴咯咯大笑,昂起脑袋,杏眸灿若朝阳:“我很开心呀。”
“大美人说,这叫‘感化’。”
“感化?”
“嗯嗯!”知之一脸认真:“我坐上黑暗车车感化库洛米,库洛米就开心啦。”
从黑暗库洛米变成闪亮库洛米。
老师听懂了,无奈一笑。
“如果老师告诉知之早餐有肉包,知之会不会更开心?”
知之:!!
“会——!”
知之快乐地啃着肉包,小手戳戳,一共两个小肉包。
回家可以跟妈妈和爸爸说啦。
她在幼儿园吃了两个肉包包喔。
没有挑食。
会长肉肉的!
正想着,一道机械的电子音响起。
【可是知之,你的妈妈要走了。】
【她不能陪伴你。】
【想不想让她留下?】
知之愣住,肉包包掉落。
第一想法是:它是叔叔。
可
感觉不对。
叔叔不这样说话。
叔叔叫她知宝,像爸爸一样。
“你是谁?”知之瞪着空气问。
【我是帮助你留下妈妈的人。】
【安澜马上就会走,知之,想不想让她永远留在你身边?】
“妈妈马上就走?”知之喃喃重复,慢吞吞地理解完这句话的意思后,“哇呜”一声,痛哭出来。
所有小朋友和老师吓了一跳。
星星老师连忙过来,知之放下肉包往外跑:“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呜呜呜我要回家。”
“安澜不见了,我要回家,车车呢呜呜呜呜。”
知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跑到门口哭着扒拉大门,老师企图抱住她,得到了她更强烈的挣扎。
【知之,不要哭。】
【我有办法让安澜不离开。】
知之停了一秒,水汪汪的杏眸模糊不清,继续大哭。
【知之,不准哭。】
【你需要坚强。】
知之听过很多类似的话,爸爸、二叔、奶奶都要她坚强,打针不哭。
他们说话时会拍拍她的背,把她抱在怀里哄,像哄小婴儿宝宝一样,一点都不凶。
脑袋里的声音不一样。
它平静得有点凶。
好冷。
一点感情都没有。
知之害怕地缩起小手,抖着下巴昂头看天,“哇”哭声更大了。
委屈又害怕。
系统第三次提醒,又或者说“警告”:【不要哭。】
【听我的办法。】
知之捂着小脑袋嚎啕大哭,害怕委屈又伤心。
星星老师连忙用工作电话给家长顾宴辞打了个电话,顾宴辞接的很快,礼貌道:“老师你好,有什么事?”
话音刚落,他听到了熟悉的哭声。
“知之怎么了?”
沈星老师:“知之刚才吃晚餐突然对着空气说话,然后哭着要求回家。”
顾宴辞拧眉,“空气?”
顿了顿沉声补充:“她在自言自语?”
“是的。”
顾宴辞在福利院发来的视频里见过这样的知之。
外人以为她在自言自语,实则是在跟“叔叔”也就是他说话。
但他不在。
顾宴辞眼底蓦地一沉:“老师,麻烦您将电话给她。”
一阵窸窸窣窣与哭声后,知之抽抽搭搭地问:“爸爸,安澜走了吗?”
“没有,她去工作,待会就回来,”顾宴辞低声道:“观音菩萨都要救苦救难的,是不是?”
知之一把抹掉眼泪,再次询问:“真的会回来吗?”
“她晚上会回来。我让弟弟放学后带你去看她。”
知之心情总算好了点,但还有害怕,攥着手机委屈巴巴地说:“爸爸,有怪物在吃我的脑袋。”
系统安静,半晌提醒:【我不是怪物。】
【我是帮助你的系统。】
知之着急:“真的有怪物。”
“它不是叔叔。”
“爸爸救救我。”
“它好可怕。”
“爸爸,我怕。”
顾宴辞微愣,低声道:“等等爸爸,爸爸来接你。”
“快来,我害怕。”
挂了电话,顾宴辞给安澜发了一条消息,又让老师带着知之去看动画片,不让她听系统说话。
去接知之的路上,顾宴辞想了很多,要怎么跟她解释,他就是叔叔?
隔着幼儿园的大门,知之摇晃小手,门刚开出一条缝,她飞奔着向顾宴辞跑去,一头埋在顾宴辞怀里。
“爸爸,怪物在说话。”
“它说什么?”
知之攥紧小手,“可以让妈妈留下来,每天晚上给我讲故事。”
顾宴辞眼底漆黑深不见底。
系统兜兜转转,培养顾沉晟,在顾延川的病情上下手,表面在针对他,实则是放弃这个世界的“掌控权”,企图用知之召唤安澜。
再让安澜永远地停留在这个世界。
只有这样,快穿组织少了一位杰出人选,系统世界才有喘息的机会。
它们想利用知之,留下安澜。
顾宴辞抱起知之低声问:“爸爸和大美人会给知宝讲故事,安澜不喜欢讲。”
吱吱刚要说话,杏眸瞪圆,小手握拳捂住额头:“我不要听你说话,臭怪物。”
“你丑!”
知之说着说着,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委屈。
从气势汹汹转换到无声可怜,只用了一秒。
哭过的眼眶还红着,她昂天瘪嘴,眼眶更红了一些,“它把叔叔吃掉了。”
知之在幼儿园里坚强了很久,始终没有提到叔叔,直到顾宴辞来,她找到了心灵上的依靠,有了安全感才敢抱着爸爸大声委屈。
“爸爸,我没有叔叔了。”
顾宴辞蓦地眼眶发热,他抿唇,下颌线僵硬紧绷,勉强一笑:“知宝,爸爸就是系统叔叔。”
哭了一半的知之呆住。
“知宝相信爸爸吗?”
顾宴辞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知之愣愣看着顾宴辞,葡萄一样清澈的杏眸里倒映着顾宴辞的脸,她看得认真,左看右看。
蓦地,留下两行泪。
奶音带着哭腔。
“你就是叔叔吗?”
顾宴辞点头。
“对不起知宝,爸爸才想起来。”
“世界上有两个爸爸,一个是顾宴辞爸爸,一个是系统叔叔爸爸,系统叔叔爸爸睡了一段时间醒了过来。”
“我和他变身成为了一个人。”
知之擦擦眼泪:“叔叔没有被吃掉脑袋吗?”
“没有。”
知之愣愣点头,“我相信爸爸。”
顾宴辞唇角微勾:“真的?”
“嗯!”
“叔叔爸爸对我都很好。”
“爸爸不会骗我。”
顾宴辞抱紧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小朋友不需要理由、解释,她一腔真诚,爸爸说什么都会信。
“知宝,我们回家。”
“安澜在不在?”
“她晚上回家。”
***
一整天,顾家所有人都发现,去了幼儿园又被接回来的知之像一个炸药包。
总是对着空气凶巴巴地说:“你不准说话。”
“臭怪物。”
“不洗澡,羞羞脸。”
她动用所有自认为是不正确的行为,通通“骂”在系统身上。
“不刷牙,长大后要牙齿掉光光。”
“不可以吃我的脑袋。”
“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二叔弟弟大美人会打你的。”
“大哥咬你。”
“怕不怕?”
下午六点,安澜从顾宴辞那听到了可能存在知之脑海里的系统1号,匆匆回家。
战胜1号系统的关键不在其他人,在于她。
安澜到时,知之正坐在顾宴辞怀里吃饭。
顾晏礼、顾知野不在家,顾既白忙着拍电影,周六清晨就走了。
顾延川和郁黎清则去拜访陈老、钟老,家里只有顾宴辞。
脑袋里有怪物这一想法让知之很害怕,她寸步不离地守着能给她无限安全感的顾宴辞。
看到安澜,知之总算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我脑袋里面有怪物。”
“我害怕。”
安澜:“它不是怪物,是系统,它不能伤害你。”
知之握紧小拳:“那它要伤害谁呢?”
顾宴辞漫不经心地瞥向安澜,不语。
安澜轻笑,唇角微勾,语气坚定:“它谁都不能伤害。”
“知之,先跟我说,它跟你说什么?”
知之正要说,停顿呆滞了两秒,嘴巴鼓起,重重哼了一声。
“就要说!”
“我不喜欢你,不听你的话!”
系统来之前准备的很好。
因没有这一世知之的数据,他们从39号系统那里得到了上一世知之的数据样本。
经测算出,上一世的知之看到妈妈安澜后,恳求她永远留在世界的可能性高达90%。
她是安澜唯一留恋、关心的人。
可是现在,它面对的是一个完全不受控的小孩子,悲伤之后没有沉浸在低落的情绪里,反而趾高气昂地指责它、训斥它,大人问什么,她答什么。
知之烦闷地捂着脑袋让系统安静,用顾晏礼训人的语气让它“闭嘴”,一通操作下来,回头问:“问我什么?”
她忘了。
安澜淡淡一笑,没有再追问的必要性了。
“知之先吃饭。”
知之不疑有他,在顾宴辞和安澜的共同陪伴下,吃完了碗里的饭菜,干干净净。
“不浪费。”她捧起小碗炫耀地给顾宴辞和安澜看。
顾晏礼恰好回来,见状低笑。
“小芝士吃得这么干净?”
“嗯!”
晚餐过后,安澜领着知之借用了顾宴辞的书房,一大一小面对面坐着。
知之捧着牛奶小口小口喝,脑袋里,1号系统喋喋不休。
【根据推测,安澜现在要和你谈她离开的事。】
【你的妈妈很快就会离开你。】
知之顿住,抱着牛奶一动不动地看着安澜。
“安澜要走吗?”
正在措辞中的安澜微微一顿,被一个小朋友看穿,略显不自在,她低头轻声道:“是的,我走了,生活在你脑袋里的系统就会走。”
它们的任务将宣告失败。
知之抱紧牛奶杯,奶声奶气地小声说:“我不怕。”
安澜微愣。
“没事,我不怕它说话啦,”知之磕磕巴巴解释:“爸爸小时候在在脑袋里说话。”
“没有吃掉我的脑袋。”
“我不怕。”
安澜抿唇。
面对小朋友的满腔真诚,反而无言语塞。
不知道如何拒绝。
但,她不属于这里。
系统:【知之,做的很好。】
【现在,求求她留下来。】
【她就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知之捏紧牛奶杯,有点汗的小手不断围着牛奶杯打圈:“安澜可以”
安澜微微呼吸,正要拒绝解释,面前的小朋友认真询问问:“留几天吗?”
安澜:“几天?”
知之重重点头,回忆起爸爸说的话,放下牛奶杯伸出一个小手掌,嘿嘿一笑:“五天!”
“我们去玩!”
不用做什么,就是陪她玩五天。
安澜愣住。
未来五天,顾宴辞干脆给知之请假,放任她和安澜到处玩。
知之会在家里开小小的法拉利,牵着安澜的手四处逛街,路过糖果店,她直愣愣盯着,陪玩顾知野笑着问:“是不是想吃?”
知之咽口水,点头。
她比半年前懂事了些,糖果买的不多,还给顾知野分了一半,边吃边说:“少吃一点,会长蛀牙的。”
她带安澜去了之前顾宴辞带她去的牛排店,还去了水族馆和动物园。
五天时间,一晃而过。
周日。
安澜要离开那天。
知之醒的很早,抱着一个纸盒站在顾宅一楼门口,安澜下来时,举起礼盒。
“给你。”
“这是礼物!”
安澜接过看了一眼。
里面只有一张两人的简笔画。
大人穿着粉丝毛衣,正面绣着向日葵;小孩扎着两个小揪揪,穿着粉色小裙子。
“我画的好看吗?”
安澜低头:“好看。”
顾宴辞知道知之是安澜最在意的人,他们都不过是她人生里的过客。
顾晏礼、顾知野、郁黎清和顾延川站在二楼阳台往下看。
顾宴辞站在二楼客厅,喝了一口咖啡。
楼下,知之抬头,“你要走吗?”
安澜:“是的,我的假期结束了。”
【知之,让她留下来。】
【她会帮你开家长会,照顾你,给你做饭,讲故事,带糖葫芦,陪你玩。】
知之捂着小脑袋,小脸皱成包子:“不要说话啦。”
安澜轻声道:“系统在跟你说话?”
“嗯。”吱吱气鼓鼓地撅起嘴。
“它说什么?”
知之老实巴巴说了一遍。
她揪着毛衣上绣着的小碎花,小奶音真诚:“二叔做饭饭,大美人讲故事,爸爸买糖葫芦的,弟弟和我玩。”
“不用安澜做这个。”
“安澜是观音菩萨,你去打败坏人吧。”知之握紧双手:“爸爸说,要让安澜做想做的事。”
系统千方百计、不择手段想让她停留在这个世界,折断她的双翼,小小的女儿却想扶着她的翅膀,看着她往天上飞。
知之奶声奶气地念叨:“安澜是观音菩萨,可以救爷爷。”
“救很多人。”
“你会开心吗?”
安澜平生第一次被一个小朋友感动。
她蹲下来,轻轻点头:“会。”
她喜欢那样的人生。
知之想到即将和安澜告别,眼眶微红:“我会想你的。”
安澜:“叫我妈妈吧。”
“可以叫妈妈?”
“可以。”
“只要你喜欢,但我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陪伴在你身边,”安澜轻声道:“每隔十四天,我抽空过来见你。”
这里,也可以成为她的寄托点。
飞鸟的停靠站。
知之杏眸微亮,瞬间打消了所有难过:“真的吗,我还(可以)见到妈妈?”
“能见到。”
安澜起身,学着顾宴辞的举动,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我走了。”
“不要流血。”知之抓着安澜的衣角强调:“不要受伤。”
安澜笑着,和她穿的向日葵一样明媚,语气里带着一丝傲气:“好。”
“没有人能让我受伤。”
安澜大步向前,转身的那一刻,知之没忍住,昂天大哭。
安澜没有回头。
知之被匆匆走下来的顾宴辞抱在怀里,温声安抚。
“知之想让安澜做想做的事,对不对?”
“观音菩萨喜欢帮助人。”
知之哭咽着点头。
道理都懂,只是情绪涌起,小小的她还不会控制。
顾晏礼站在顾宴辞身后,冷不丁地问:“小芝士想不想坐飞机?”
“上次答应二叔,还记得吗?”
知之哭了一会,想到这件事擦干眼泪,认真点点头,小奶音里夹杂着哭腔:“我要帮二叔。”
顾宴辞:“好,我们知之去坐飞机。”
顾知野提议:“干脆去哪里度假旅游?”
“爸的身体受得住。”
注射药剂的事交给了值得信任的家庭医生,顾延川近来情况好转,旅行肯定没问题。
知之昂头:“我喜欢旅游。”
顾知野笑着:“知姐之前旅游过?”
知之老实摇头,“电视里都旅游呀。”
“我喜欢。”
顾知野:“行,那我们去旅游。”
由于私人转机需要提交申请才能飞行,他们乘坐的航班。
知之和顾晏礼坐在一起,坚持地想要保护二叔。
她坐在靠里侧的位置。
第一次坐飞机,知之有点兴奋,刚起飞耳鸣了一阵,捂着耳朵往顾晏礼怀里钻,顾晏礼笑了笑,帮她捂着,过了一会才好。
外面漫天云朵。
知之:“我们在云朵上面飞。”
“对。”
知之捏紧小手:“我有点想安澜。”
观音菩萨妈妈。
今天情绪波动太大,知之又忍不住偷偷揉了揉眼睛,顾晏礼握着她的两只小手,语气温柔:“看外面。”
知之好奇看过去。
窗外。
正值落日时分。
晚霞漫天。
厚厚的云层仰躺在落日的晕黄下,像一片没有边际的晕黄云海。
所有负面情绪都能在世间盛景的包容下消失。
“小芝士的妈妈就像这片云海与霞光,我们平常不能看见她,但她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还在闪闪发光。但我们生活的地方不需要云海。”
她出现在他们普通的生活里,看似会欢喜团圆,长久下来又有新的问题。
知之听不懂,歪头:“安澜是闪亮妈妈?”
“是的。”
“我喜欢闪亮妈妈,”知之侧头:“没事,我会见到妈妈的。”
顾晏礼淡淡一笑:“嗯,半个月后她来看小芝士。”
知之:“我很开心。”
时间流逝。
知之和顾宴辞、顾晏礼、顾既白、顾知野、郁黎清、顾延川的生活很平常。
知之上幼儿园,每次学到古诗都会在顾宴辞面前进行才艺表演。
顾晏礼大部分时候都有空,她的晚餐还是顾晏礼负责。顾知野毕业后,和朋友创业做游戏,顾既白电影杀青,停止接戏,一边筹备巡演一边休息上表演课,近半个月他在知之身边待的最久。
六月一日,儿童节。
在国内每一座城市体验当地风情的郁黎清、顾延川回到北城,和顾宴辞四个人陪知之过节。
郁黎清送了她一匹小马,知之激动坏了,跑上跑下跟顾宅内所有人宣告——
“我有小马啦。”
“刘姨姨,我有马!”
顾宴辞等人当天陪着她去看小马,知之到时,小马跳了两下,知之大声道:“让它叫跳跳吧!”
顾知野笑话她:“知姐取名的能力跟你爸爸一脉相承。”
顾宴辞因为“大哥”一身白毛给它取名“大白”,知之因为小马跳了两下取名“跳跳”。
挺好。
不愧是亲父女。
知之一脸骄傲:“我喜欢叫它跳跳。”
顾知野笑着捏捏她的脸:“可以,知姐。”
知之即将四岁。
从四月到六月的两个月里,她学会了背诵《悯农》、《池上》等古诗,接触了小提琴、古筝,尝试了一圈,还是最喜欢黏着顾既白弹钢琴。
安澜半个月回来一次,每一次都会带点“世界特产”回来。
顾知野推测她应该在古代,带回来两本看也看不懂的“当地幼儿读物”,全家努力围观了一会,甚至抄录下来给学者专家看。
可能不是他们历史上的古代,看不懂。
顾晏礼帮知之准备了一间“安澜特产储藏室”,每次安澜带回来的“特产”都放在这里。
六月十三是知之的生日。
安澜无法在生日当天过来,六月一日提前陪知之单独过了一次生日,送了知之一顶七彩宝石王冠。
不是珍贵稀有的宝石,卖不出钱,是她历经七个世界在不同地方捡到的有趣小石头。
知之很喜欢。
生日当天,戴着炫酷的七彩宝石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在所有人中间,准备迎接她的七层孙悟空蛋糕。
顾宴辞唇角勾着轻浅的笑容,推着蛋糕从容走了过来,顾知野忙抬手:“关灯。”
如瀑布一般飞泄而下的吊灯灭了,宴会厅里只有蛋糕上亮着零星烛火。
咕噜和在崽作为知之最好的朋友,站在她身侧,吱吱高昂着头,“我吹不到呀。”
顾宴辞低笑,把她抱着放在肩膀上,“知之,要先唱生日歌。”
顾既白作为在场全国认证的知名顶流歌手,双手鼓掌,和煦的声音里流淌出温柔的生日歌,“祝你生日快乐——”
顾宴辞、顾晏礼、顾知野齐声唱到:“祝你生~日快乐,祝知宝生日快乐。”
“知宝,许愿吹蜡烛。”
“知姐知道怎么许愿吗?”
知之骄傲昂头:“我当然会啦。”
她小脑袋微低,双手合十放在鼻子前面,“许愿爸爸不说我,二叔做好吃饭给我吃。”
众人轻笑。
“知宝,不能说出来的。”
知之偷偷睁开一只眼睛:“不说愿望不能成功呀。”
顾宴辞、顾晏礼:
倒是这个道理。
“知宝,许愿完要吹蜡烛了。”
知之连忙闭眼,“还没有说完呢。”
“许愿弟弟乖乖的,大美人多多回家讲故事,爷爷奶奶开心不生病。”
顿了顿,她不再说话,抿唇阖眸,在心里念叨。
——许愿妈妈不流血,妈妈不能受伤。
知之睁开眼,向前探出小脑袋,深呼一口气,双颊鼓鼓像只河豚,“呼——”
蜡烛一根没灭。
她挠挠头,顾宴辞低笑,跟着探头吹蜡烛。
第二次在所有人的努力下,蜡烛终于灭了。
知之端着小蛋糕和小同学们一起吃,刚搬到顾宴辞别墅旁边的邻居陆臣带着太太和儿子走过来,跟顾宴辞聊天。
知之正在和咕噜、在崽以及在幼儿园认识的同学小名阿仔、奶油两位男同学坐在小方桌上吃蛋糕,陆臣以及太太宋郁柳笑着跟顾宴辞聊天,他们的儿子小名琮琮比他们大一岁,有点安静,被宋郁柳领着和他们小朋友玩。
知之左看右看,小手戳戳,昂头看顾宴辞:“爸爸,他们有三个男孩子。”
顾宴辞:“嗯。”
“我们三个女孩子。”
“是的,”顾宴辞拍拍女儿的脑袋,感觉到她已经养成了性别意识,淡淡一笑,不语。
顾晏礼见缝插针询问:“一共几个小孩子?”
顾知野:“三加三等于几?”
知之挠头,摆着手指头数了数:“六。”
挺胸抬头,小奶音骄傲强调:“是六!”
顾知野:“回答正确,再奖励你们一杯果汁。”
知之:“要橙汁。”
“没问题。”
顾知野笑着离开。
顾既白安顿好六位小朋友,走过知之身边时,想到一件事,弯身凑到她身边:“知宝,怎么没有许愿吃冰淇淋?”
知之捂嘴偷笑:“吃冰淇淋不用许愿呀。”
“夏天到啦,可以吃冰淇淋。”
知之已经是四岁的小知姐,再也不会傻乎乎地期待生日许愿吃冰淇淋了,经过一个初夏她终于明白——
夏天就是可以吃冰淇淋呀~!
顾既白无奈,点点她的小额头离开。
****
晚上,知之听到了一个噩耗。
“明天要一个人睡?”知之歪头,一脸不可置信:“我是小孩呀,我不可以一个人。”
顾宴辞坐在她床边低声道:“爸爸是男孩,知之是女孩,男孩可以和女孩睡在一起吗?”
知之摇头:“这是不对的。”
“对,爸爸不能和知宝睡。”
知之呆住。
“爸爸睡大床,我睡小床呀。”
很久之前顾宴辞就在儿童房里准备了两张床,一步步远离知之,让她能独立睡觉。
知之委屈:
“我一个人睡觉害怕。”
顾宴辞:“怕什么?”
“怕黑,我会做噩梦。”
顾宴辞无奈,拍拍知之的小脑袋,独立睡觉这件事难上加难。
四岁确实有点小。
知之不开心地垂着小脑袋,像蔫头蔫脑的小白菜,“爸爸不喜欢我。”
顾宴辞:“爸爸没有不喜欢你。”
知之鼓着嘴委屈控诉,“爸爸让我一个人睡觉,被大灰狼咬屁股!”
还带着点奶的声音穿透力极强,顾晏礼隔着门隐隐听到她的不开心,迟疑着推门走近。
知之立马起身,“二叔,爸爸不要我了。”
顾晏礼:“发生了什么事?”
顾宴辞解释:“我尝试让她独立睡觉。”
顾知野听到声音闻声走进来:“什么独立睡觉,知姐?”
“是不是早了点。”
自觉认领哄睡服务的顾既白带着故事书走来,“知宝要一个人睡觉了?”
顾宴辞扶额:“没有,正在尝试。”
顾晏礼轻笑:“第一次就把小芝士惹生气了。”
顾知野:“这是大哥的问题,知姐生日今天正开心,非要提让知姐不开心的事。”
顾既白扫了他一眼:“你的语气和爸妈很像。”
顾知野轻咳两声,不自在地说:“先让知姐睡觉吧,她没有午睡,肯定困了。”
知之双手环胸坐在床头,煞是认真地强调:“我不开心。”
顾既白温和轻笑:“没有心情睡觉了吗?”
知之鼓嘴,重重点头:“嗯——!”
顾宴辞:
顾宴辞哄了一会,知之义正词严地控诉:“我许愿爸爸不说我,爸爸又说我了。”
——生日愿望都没有用。
顾晏礼哄着:“是,他有大问题。”
“明天让爷爷奶奶说他。”
知之迟疑:“爸爸会哭吗?”
顾既白:“不会。”
顾知野:“别怕,让爷爷奶奶说他!”
知之开朗一笑:“好~”
顿了顿,她歪头:“那今晚我要一个人睡觉吗?”
“不用。”
“爸爸不陪你,二叔陪。”
顾知野连连上前:“知姐,我也陪你。”
顾既白温声一笑:“三叔陪你。”
知之在床上激动地蹦了两下,看向顾宴辞:“都陪我呢。”
顾宴辞无奈附和:“是,都喜欢知宝。是爸爸的问题。”
知之嘿嘿一笑:“那爸爸也陪我吧!”
让知之独立睡觉的第一步尝试以顾宴辞、顾晏礼、顾知野、顾既白挪开成人床,搬来四张临时单人床一起陪知之告终。
闹腾了一番,十点。
知之四岁,双手交叠放在肚子前,闭眼努力睡觉,唇角压抑不住的上扬,尝试了一分钟后睡觉失败,翻来覆去,一会看看顾宴辞、顾晏礼,一会看看顾既白、顾知野,小脚高兴地蹬了蹬:“都陪我!”
顾宴辞:“知宝,可以关灯了吗?”
“不行,二哥怕黑。”顾知野冷不丁道。
他和顾晏礼之前一起住的时候偷偷发现的,二哥怕黑。
顾既白愕然:“二哥怕黑?”
顾宴辞微愣。
顾晏礼睡姿优雅,阖眸语气坦然:“不可以?”
“小芝士,可不可以怕黑?”
“当然可以啦,”知之举起小脚:“我怕黑。”
“我和二叔都怕黑。”
顾晏礼扬唇,笑容淡淡。
他原以为需要很大的勇气才能说出“怕黑”两个字,近段时间,他好像释怀了过去。
那些怕黑的夜晚,幼年时的胆怯已经彻底成为过去。
现在,是一个怕黑的顾晏礼,但不会惧怕童年。
第二天,知之起床时,顾宴辞、顾晏礼、顾既白都不在,只有顾知野坐在她身边摆弄玩具。
知之迷糊坐起来:“爸爸呢?”
顾知野:“知姐是不是忘了?我们今天要去爬山。”
知之呆呆坐了一会,好半天想起这件事,“要给安澜送礼物。”
“是啊知姐。”
知之嘿嘿一笑。
昨天妈妈没有参加她的生日,她一点都不难过。
生日就是——
爸爸二叔、弟弟大美人爷爷奶奶庆祝她出生啦,而她,要感谢妈妈。
是妈妈很多很多昨天前生下她呀。
知之从床上跳下来,扯下两件衣服在顾知野的帮助下穿好,刷牙洗脸后背上小包包下楼。
顾宴辞正在接电话,神情隐晦不明,看到她,漫不经心地挂了:“来吃早餐。”
“吃完去爬山吗?”
顾晏礼:“嗯。”
顾既白关心:“山很高,知宝爬的动?”
顾知野:“爬不上去我们分别背她,总能上去。”
山不高,很小。
大概两三百层台阶。
山顶有座庙,很灵验,爬上去显得更诚心点。
因是给安澜准备礼物,心诚则灵,大家想尽可能给安澜诚心一点的礼物。
知之第一次爬山,没上楼之前雄赳赳气昂昂,爬了六十个台阶后,瘫倒在顾宴辞身上,哼哧哼哧:“我好累。”
顾宴辞万般无奈:“爸爸背你?”
知之重重点头,想到什么摇头:“你会累吗?”
“不会。”
她抬起双手:“爸爸背我。”
“好。”
顾宴辞背着她一步步上台阶,知之单手搂着顾宴辞,右手握成小拳头,“爸爸——”
“加油~!”
“爸爸,加油~!”
顾知野笑得摆手:“知姐尽她所能的付出了一份力。”
顾宴辞向上提了提在背上滑落的小知之,低声道:“知宝不用加油,抓紧爸爸的肩膀,不要掉下去。”
知之连连点头。
走了十步,知之一脸无辜地歪头:“爸爸,我掉下去啦。”
“我抓紧啦。”
语气更加无辜。
顾宴辞:
后面三人笑容不止。
顾晏礼上前接替,剩下的路他和顾既白、顾知野分工,直接背到了山顶。
顾宴辞看了眼微信消息,眸光微滞,听到知之的笑声,放下跟上他们。
昨晚十一点,顾长海去世。
顾宴辞态度平和,过去的恨与报复的心态尽数散去,千帆过尽,他彻底读懂了顾延川为什么“释然”了过去的一切。
顾长海是死是生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当下的生活。
“爸爸——”
顾宴辞勾唇。
“爸爸在。”
知之在佛前老实巴巴跪了三次,听大和尚师父念经,迷糊茫然了无数次后,一个小小的平安符出现在她手心里。
师父:“小施主,听经的时候向佛祖表达你的祈愿了吗?”
知之茫然抬头。
顾既白:“知宝,刚才听师父们念经的时候有没有在心底默念愿望?”
知之小鸡啄米地点头。
“我说啦。”
“我跟佛祖说,不要安澜流血。”
大师和蔼一笑,礼貌鞠躬过后离开。
知之举高平安符左看右看,“它保护安澜吗?”
顾宴辞:“嗯,它会帮你保护她。”
知之挠头:“佛祖答应我了吗?”
顾晏礼:“是的,佛祖同意了。”
知之抬头,杏眸弯弯,迎着洒下的阳光,成了笑容最灿烂的小女孩:“我太开心啦。”
“明天送给安澜。”
顾知野纠正:“知姐,是后天。”
知之抬头,“明天去看大美人的跳舞吗?”
顾既白无奈:“是下个月。”
“那明天做什么呢?”
“明天,”顾宴辞微顿,“明天弟弟会送你去上幼儿园,再接你放学,晚上回家后二叔给你做晚饭,爸爸陪你和大哥散步,睡觉前大美人给你讲故事。”
“这样可以吗,知之”
知之蹦蹦跳跳跑到前面,闻言回头,用着标志性的语调笑着说:“我喜欢呀~”
顾宴辞、顾晏礼、顾既白、顾知野交替背着知之,一步一步往下走。
下山的路终有尽头。
陪伴知之,却是一场漫长无涯的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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