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鲁斯帝国的王都,一名神秘的富豪成为了大家最近热议的话题。
万众瞩目的精灵拍卖会上,他贡献的拍品囊括了总数的大半。
“我敢打赌,他肯定是哪个古老隐世家族的子弟,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稀奇的珍宝?一场拍卖会,靠他撑起大半,真是大手笔!”
“噢,我可不觉得那些家族会容忍族人这样做,实在是太掉价了不是么?肯定是个破落家族的败家子。”
“天哪,你嫉妒的样子令人作呕!我猜他是一位得到了家族传承的商人。或许拿去拍卖会的东西都是看不上眼的破烂货呢。”
“哎呀,商人?可是他与那些商人看起来完全不一样……我猜他是术士!”
“不好意思,请问你们讨论的是……”
“兰诺阁下!”
与伙伴聚在一起的少女提高嗓音,喊住了从斜前方走过的人。
一头夜色般沉静浓郁的黑色头发,肤色苍白,轮廓精致,狭长的黑色眼眸中不时流露出高傲与冷淡,不由得令人联想到诗歌杂记里神秘高贵的术士。
少女忙不迭地小跑着上前,道:“兰诺阁下,你这是……”她注意到他提着一只棕色的皮革手提箱。
“我打算出王都四处转转。”少年朝她点点头。
他的声音冰凉,却带着几分优雅的腔调,与邻家那些只会拖着长鼻涕玩泥巴的混小子简直有云泥之别。
“啊……”少女有些沮丧,想要说些什么,回过神只看到他高挑的背影。
三个月前,江逐浪退学,踏上了寻找宝藏钥匙的道路。这枚钥匙是一名术士的遗产,他家财万贯,却亲缘淡薄,孤零零地死在荒山洞中,直到男主兰诺,在一次冒险中误入,才意外获得了开启储藏在精灵银行中财产的钥匙。
当然,作为手握剧本的作者,江逐浪拿到钥匙的经历,可以称得上枯燥:
他卖掉术士学院的校服,其良好的布料与裁剪换来1银币80铜的“高价”。江逐浪一路乘车,堪称悠闲地抵达了目的地,除了进入山洞前脚滑摔了一跤,毫无波折。
原著中,兰诺根据遗言的指引,前往位于圣路斯帝国王都的精灵银行——被称为全大陆最安全的地方,取走了这笔数量惊人的财产。
在看到堆满了整整有三个教室那样大的房间的金币时,兰诺没有惊喜,反而痛哭出声。
彼时他已激活血脉,却只能堪堪维持温饱,曾经与小伙伴的梦想,成为强大的术士,拥有一辈子花不完的钱,早已远去,却又在多年后的此时,突兀实现。
从记事起,兰诺便与邻家小孩成为了伙伴,上树掏蛋、下河摸鱼。
在诗歌杂记、术士小说的影响下,他们憧憬着成为这样的大人物,并在十五岁那年,偷偷离家,相携前往术士学院。
两个懵懂的边境小民不知道,大陆闻名的学院,只收天赋者。
天赋者,大部分都出身贵族世家,即使少有平民,也多在主城郡县。如他们那般偏僻遥远的地方,出现天赋者的可能,近乎为零。
为了煽情,江逐浪在他们即将到达学院时,安排了一队山贼。
手无寸铁的小伙伴独自拖住山贼,以血溅当场为代价,使兰诺逃生。
真是个完美的设计,江逐浪相信这一话发表后,一定会收到数不清的评论,为兰诺和小伙伴的友谊痛哭。
结果漫画论坛上为数不多的几条评论,全是怒骂。
他啧了一声。
江逐浪足足使用了三枚储物戒,才堪堪将术士遗产收好。房间角落里散落的各式饰品器物,实在是无处安放,索性委托精灵拍卖行的人将其售卖,再赚得一笔钱。
毕竟没有谁会嫌钱多。
进入精灵银行时,他还是个穿着破破烂烂麻布衣的穷人,出来时,已成为财力惊人的富豪。
江逐浪走向王都最大的成衣店:“把你们最贵的衣服拿出来。”
顶着店员看暴发户的眼神,他美滋滋地换上了全店最贵的、价值五十万金币的、镶满宝石、金丝织造的成衣。
——简直可以闪瞎人的眼。
即使他的一张美人脸,完全能驾驭住这样浮夸庸俗的衣服,但——
实在太辣眼了啊!
店员痛苦地捂住被宝石折射反光照花了的眼,昧着良心夸赞:“实在是……太适合客人您了!”
江逐浪点点头,买下了这镇店之宝,附赠良心发现的店员强烈推荐的几件术士长袍。
从店铺走出,他苦恼地看着几乎没有变化的余额,长叹一口气:“钱太多根本花不完。”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江逐浪秉承着只买贵不买对的原则,什么香的辣的稀奇的珍贵的体验了个遍,成功在王都留下了豪横富贵的名声,关于他的身份猜测,众说纷纭。
放纵一段时日后,江逐浪恢复正常。
虽然不知为何这个梦长得过分,就连细节也如此真实,简直就像是他所构造的漫画世界活了过来。
——他甚至怀疑,自己穿越了。
江逐浪问系统:“这真的只是一个梦吗?我还能醒来回到现实吗?”
“当然,到了宿主该醒的时候,自然会醒来。”
系统说了等于没说,江逐浪还是心下稍安。
就当是一场奇遇吧。
他决定离开王都,去其他城镇逛逛。
坐在略有摇晃的宽大马车中,江逐浪抿一口红茶,堪称悠闲。
他掀起车帘,还没看清走到了哪,车身便开始剧烈摇晃。
从车夫惊慌的呵斥声和马匹高昂的嘶鸣中,不难猜到前路出了问题。
“咚——”是车夫滚落的声音。
江逐浪右手绕在身后,紧握小刀,一错不错地盯着车门。
一只纤长骨感,关节还透着点粉的手,推开了车门。
与此同时,江逐浪将小刀刺向来人,在看到他的面容时,双眼瞪大。
浅金色的长卷发沾染有泥土与血液,一绺一绺贴在脸上,却不显狼狈。来者有一张秾艳颓靡的脸,双目狭长上扬,眸光狠厉,宛如带刺的荆棘蔷薇。
——他的漫画反派,克洛斯。
手无缚鸡之力的江逐浪,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一拧、一推、一刺。
“噗哧——”
刀锋入喉,一招毙命。
“宿主!——&@#……”
满目鲜红,四肢麻凉。
薄而利的尖刀划过喉咙,冰凉、刺痛,腥甜过后,迸裂的鲜血喷涌,浑身的热量随着生命流逝,耳边还能听到啪嗒啪嗒的血液滴落声。连晃动手指这样的动作都软绵吃力。
我要死了?
早知道大衣纽扣多缝一枚宝石了……
江逐浪失去了意识。
“!唔……”
江逐浪猛然弹起,还未从割喉的感觉中回神。他捂住喉咙,小幅度地张嘴,仿佛还有血沫堵塞在喉头。
他打量着周围,入目皆白,墙上还挂着预防流感的宣传单,他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
江逐浪摩挲着冰凉的床杆,上面凹凸不平地密布斑驳锈迹,有些磨手。他不由自主地再次忆起那糟糕的铁锈腥气。
很真实,和梦里一样真实。
不,应该说,梦和现实一般,真实得可怖。
他为什么会做那样一个梦?
醒来之前,江逐浪猜测,他穿越到了漫画世界,事实看来,并非如此。
江逐浪将自己花屏的手机按亮又关闭,不断重复,巨大的落差使他有些焦躁。
他对着空气轻呼:“系统?”
一片寂静。
“302床的醒了!”护士的叫喊唤回了他的思绪。
很快,一阵脚步声传来,江逐浪看见一个白衣大褂的中年男人上前,听他说话语气,似乎是自己的主治医生。
“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多说多错,江逐浪些搞不清现在的状况,他沉默摇头。
明明自己在公交车上睡着,为何醒来后却在医院?
一名年轻人惊奇道:“你知道吗,你睡了整整三个小时!不管我们怎么喊怎么拍都没有反应,司机帮你喊了救护车送来的。”他的制服上还有校徽,应是医学院的实习生。
“三个小时……?”
中年男人推了推眼镜:“江先生是否有什么家族遗传病史?我建议你住院做一个系统检查。这种情况不常见。”
江逐浪一口回绝:“不用了,我只是太累,所以睡得沉。”
话虽如此,仍然少不了查血检验,缴纳完救护车和检查费,他发现,余额只剩两位数。才刚到手的工资,还没捂热就花了出去。
折腾半天,回到家已是凌晨。
江逐浪闭眼沉思,血花迸裂中那张更显艳丽的脸在脑海浮现。
克洛斯……
一股迫切的灵感生出,急需发泄。
没有丝毫停顿,江逐浪启动数位板,术士学院、尼多斯大陆、圣鲁斯王都……三个多月亲历的场景一一闪回,最后集中在那浓墨重彩的一幕:狭小空间里刺出的白芒。
江逐浪迅速作画,从来没有过如此顺滑的体验。
流畅、爽快,酣畅淋漓。
他并未上色细化,仅是狂放的黑白草稿,粗略加了二分而已,将梦中经历尽数画出,在兰诺倒地处戛然而止。
“呼……”
他习惯性地保存,想要发表,才忆起,自己的漫画早已烂尾完结。
空乏感席卷全身,江逐浪躺在椅背上。
他很缺钱。
或许自己应该放弃漫画家的梦想,找家游戏公司做原画?
江逐浪大学时期,收到了几家公司的橄榄枝,看上他的画技想要招揽。但他认为,成为了原画师,就不能画自己想画的东西,果断拒绝了邀约。
现在看来,自己当时的坚持理想得可笑。
他扯了扯嘴角,登录漫画网站作者号,一键清除所有的未读信息,点击解约板块。
签约时,合同条款写明了版权归属,若他不解约,便无法参与任何绘画方面的工作,只能打零工。
他不可能打一辈子的零工。
忆起过签时的憧憬与激动,江逐浪食指微抖,良久,才挪动光标,点下那行鲜红的小字:解约申请。
很抱歉,您不符合解约条件,申请驳回。
解约还有条件?
江逐浪点开提示,发现自己必须发表一篇新漫画,并参与网站活动,否则需要支付高额的违约金。
瞥一眼后台处增加的未读消息,他抿了抿唇。自己现在这个情况,发表新作简直是讨骂,可若不解约,就只能继续打零工。
想到这里,他登录企鹅,点开编辑李哥的对话框,将情况说明。
江逐浪发现,编辑将二次元头像换成了女儿的照片。
本以为会过许久才收到回复,没想到李哥秒回:“好端端的怎么要解约?”
“我看了下,我也没有权限帮你解约,签约满三年是自动续约的,续约后要完成新作品,并且需要获得十个赞。你怎么就要解约呢?是因为最近网上的那些言论吗?别把那些陌生人的话放在心上,我一直都很欣赏你,以你的画功,绝对有出人头地的一天,怎么不再坚持坚持?”
江逐浪叹气:“不是在意不在意的问题,我来网站这么久,实在是整的钱不够吃饭。”
“唉……”李哥的聊天栏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过了一会,他说:“我想起来了,作者号签约满三年是可以关联身份证开马甲的,你刚好过三年。这就好办了,你实在想销号,我帮你申请一个马甲号,应付过去了再说。”
有编辑帮忙,马甲号很快就申请下来,拿到初始账号和密码后,江逐浪谢过李哥,登录进入。
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他随意点开一项活动,查看规则后,将自己的短篇命名为:
准备销号,只要十个赞就够了。
保存、提交,一气呵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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