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20
一日约会结束后。
程意泽和左左先行回了小屋, 檀见深需要回家取身份证,他看着时听鹿,试探地问:“带你去看看?”
时听鹿迟疑了一瞬, 不确定地问:“去你家吗?”
“嗯。”他补充了一句,“只有我一个人住。”
时听鹿犹豫片刻后,点点头:“好。”
有司机提前将檀见深的车开了过来。
——一辆车牌连号为七的黑色布加迪La Voitour Noir。
顶级限量款,全北澜只此一辆。
时听鹿坐上副驾后, 小声问:“这好像不是你常开的那辆车?”
他之前没有这么高调。
“这辆之前送去保养了。”
“所以,这才是你常开的座驾吗?”
“嗯。”檀见深见她一副好奇的样子, “考过驾照了吗?要不要试试?”
时听鹿连忙摆手:“考过了,但有点垃圾,不敢上道。你这车如果蹭一下估计就顶我一年工资了。”
檀见深旧事重提:“不敢上道,玩山野卡丁车时飚那么野?”
“卡丁车和汽车又不一样。”她小声咕哝了句。
檀见深听清了,但故意问:“什么?”
“没什么呀,你听错了。”她眨眨眼, 当机立断地转移话题,“你这车挺漂亮的。”
檀见深笑了声, 单手打着方向盘, 将车倒出去,汇入主干道,漫不经心地说:“喜欢这车的话, 我让人定制一辆送你玩。”
“……”
这口吻怎么和定制一颗有机大白菜似的。
时听鹿立刻回绝:“不要,我工作那年外公送了我一辆粉色大牛,根本开不出去, 太显眼了, 现在还在车库里吃灰呢,送我车就是浪费。”
她扭头看他, 表情严肃:“挣钱不易,你别这么奢侈。”
檀见深笑意浮上眼梢:“好,遵命。”
“那等我们回来,我陪你练车。”
“这个可以。”-
檀见深的房子位于北澜身价最高的顶级富豪住宅区——天悦府。
那里临山靠海,地段绝版,全市的美景尽收眼底。
檀见深住在顶楼,是复式大平层,私人专属电梯直接入户。
檀见深指纹解锁后,侧过身,从玄关处的鞋柜拿出一双全新的男士拖鞋,放到时听鹿脚下,“可能有些大,将就一下。”
时听鹿坐在鞋柜上,“没关系的。”
她刚才还没感觉有什么,现在忽然有点局促。
可能是第一次,踏入他私密的生活领域的原因。
换好鞋后,随他走了进去。
眼前豁然开朗,一股宁静致远的空净感迎面而来。
他的顶复是中式设计风格,浅灰色大理石瓷砖,山水纹理的岩板背景墙,全屋都是淡雅色调的原木系家具,干净雅韵,大气沉稳。
四周随处可见点缀的绿植,弥漫着自然的气息。
客厅背景是圆形山水画,犹如一轮明月高悬。
在顶灯映衬下,有种置身水墨画中的空间氛围,意境十足。
时听鹿第一眼就很喜欢他的房子风格。
也符合他一贯的品味。
素净内敛,温润古韵。
时听鹿坐在沙发上,惬意地四处欣赏着,感觉他的每个角落布置都很讲究。
终于,她视线扫到了一处和房子格调不搭的地方。
檀见深端了杯温水走过来,时听鹿惊奇地指着露台旁边的狗窝,“你还养狗吗?”
“嗯,养了只阿拉斯加。”
时听鹿也很喜欢动物,“那狗狗呢?”
“被叶溯领走了,最近没时间管它。”
时听鹿有些遗憾,“它叫什么名字呀?”
檀见深沉默,表情欲言又止。
时听鹿‘咦’了声,笑问:“不会是很奇怪的名字吧?”
“是有点说不出口。”
“到底什么嘛?”
檀见深难以启齿地吐出四个字:“白雪公主。”
“……”
时听鹿愣住一秒后,噗嗤笑出声。
“哈哈哈哈白雪公主,好可爱的名字。”
她笑得肩颤,“檀见深,你还有个童话梦啊。”
“有这么好笑?”檀见深支着额,懒洋洋看她。
“好笑呀,跟你气质太违和了。”
“不是我起的。”檀见深怕有损自己在她心中形象,还是决定为自己正名,“家里小孩取的。”
这是时听鹿重逢以来,第一次听到他提及家人。
她不着痕迹地问:“家里小孩?”
“我弟弟。”
时听鹿一惊:“你还有弟弟?亲生的吗?”
“嗯,叫檀见清,比我小17岁。”
年龄差这么大。
时听鹿着实惊讶。
高中时,一直只知道檀见深家世显赫。他虽然并不物质,穿着打扮都很低调,不似其他男生一样追求名牌潮牌。但那身矜贵公子哥的气质是无法忽视的,谈吐举止一看就是自小在良好家境里被浸润出来的,一派浑然天成的自信和从容。
但他家世很神秘,班里几乎没人知道他家到底从事什么。
他父母好像也一直很忙,从来没有出席过家长会,连高考前夕至关重要的成人礼和誓师大会,都没有露面。
如果……他有个小17岁的弟弟,一切似乎就都说得通了。
他弟弟出生的时候,应该正好是高三那年。
他父母难以顾全他。
时听鹿斟酌着,再次小心问:“那你弟弟现在和父母在一起吗?”
檀见深没有说话,眼睫微垂。
他沉默了许久,才沉声道:“没有,他在国外,和外公一起。”
时听鹿神经一紧。
心底那个隐约的猜测越来越强烈。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顺着这个缝隙继续问下去。
可害怕他还没有准备好,向她袒露自己的过往。
那晚他说过,以后会慢慢告诉她。
也许,她该给他些时间。
等他准备好。
等他想要倾诉。
等他需要她。
檀见深压制住翻涌的情绪,心底挣扎一番,还是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他能感觉到时听鹿一直在等他开口,等他主动告知。
但今天不是个好时机。
她这一天都很开心,他不想破坏她的心情。
她是一直活在阳光下的人,不该沾染一丝晦暗。
他应该负责让她开心,给她正面的情绪价值。
那些该他背负的,沉痛的过往也好,记忆也罢,都不该让她一同承担。
可她却轻轻拉住他手腕,用那双盈盈如月的眼眸,柔软地望着他。
然后对他细声说:“檀见深,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会一直在。”
落地窗外,暮色四合。
橘红色的夕阳在天际弯成一道玫瑰月亮。
模糊影绰的光晕里,时听鹿仰着头看他,落日余晖映在她脸上,像是蒙了一层雾化滤镜。
温暖,柔和,比梦还美。
那一刻。
他忘记了一切。
只想吻她-
伴着橘红落日,檀见深倾身靠过去,那双潋滟多情的桃花眼笔直地望着她,眸底染了欲。
他没说话,就那么看着她,无声地蛊惑。
两人距离越来越近。
直至鼻尖相碰,呼吸交错。
他微凉的手掌托住她纤细脆弱的后颈,随后低头看她,唇就悬在她的唇上。
他吐息很热,目光也很热。
但依然没有说话,似乎是在询问,也似乎是在……诱惑她主动。
他身上清冽的香气,似和煦春风,缱绻地将她包裹住,占据了她每一次呼吸。
时听鹿后脊一僵,眼睫微颤,一股难耐的痒意自颈后窜至全身。
周遭空气不断升温,越发稀薄。
时听鹿有种醉酒的眩晕感,浑身克制不住的发软。
不知醉酒的人是否拥有特权,不必再自作矜持。
她轻轻抬睫,目光落在他那双微薄的,泛着丝绯红的嘴唇上。
然后遵从本能,放纵自己,仰头吻了上去。
她吻技生涩,却不甘心只是和上午一样,仅仅那样蜻蜓点水地贴一下。
男人嘴唇很柔软,齿间有清爽的薄荷气息,很好闻。
也很蛊惑……想引人探索。
时听鹿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克制、慢热的人。
一段关系的建立总是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细水长流,循序渐进。
可每每遇到檀见深,她总是轻易失控。
可能过去十年,她将自己的感情压制太久,太深。
也可能他们走到今天这一步,太过不易。
她不愿再克制自己的本能和……欲望。
她对他,从来都比喜欢更深刻。
时听鹿闭上眼,双臂绕过他后颈,交缠在一起。
与此同时,她舌尖轻轻抵了下他的齿关,动作是难掩的青涩和紧张。
她感受到他肩膀僵硬了一瞬,可她不敢睁眼。
那个动作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了。
似乎是一瞬,也似乎是很久过后。
檀见深终于有了动作。
他手掌下移,落在她腰间,随后收紧,双手托着她的腰,将她抱了起来,放至他大腿上。
隔着一层轻薄的布料,她清晰地感受到了他大腿肌肉的触感,因动作微微崩起点弧度,很结实,很有张力。
她心跳骤然加快,双手软软地缠在他肩膀上。
檀见深一只手松懒地搭在她绷起的腰窝处,一只手掌按在她脑后。
将她拉近自己后,仰起头,以一个引颈就戮的姿势,吻住她的唇。
如她所愿,不是蜻蜓点水。
他含着她的唇珠温柔舔祗了会儿,舌尖撬开她的牙关,抵进去。
似是隐忍太久后的一次彻底失控。
他一再探入,或轻或重地吸吮着她柔软湿润的舌尖,吻渐深渐烈。
唇舌碰撞的接吻声和低喘声回荡在空旷的空间里。
空气一再升温。
时听鹿被动承受着他的吻。
与他一同跌入失控的漩涡。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都亲到有些缺氧。
檀见深轻咬了下她唇肉,脑袋稍侧,克制地拉开一丝距离。
时听鹿心脏还在激烈地跳动着,仿佛要冲破胸腔。
她颤着眼睫,近距离地看清他深邃欲望的眉眼和吻到泛红的喉结。
……原来他动情后是这副模样。
有种冷欲的性感。
他箍在她腰间的手用了下力,让她贴得更近,彼此的距离已经不能再亲密。
时听鹿浑身发软地趴在他肩上,檀见深手掌覆在她左胸后的背部,隔着她心脏的位置,感知她因他而剧烈的心跳。
就这样安静地拥抱了一会儿。
檀见深侧过头,薄唇凑到她耳边,低热的气息夹杂着尚未平息的喘,如电流般钻入她耳朵,他哑着声问:“淇淇,为什么是今天?”
时听鹿有些茫然,“嗯?”
檀见深吻沿着她耳廓轻擦,嗓音压得更低:“为什么在今天,决定接受我?”
“这个问题重要吗?”
重要的是她已经做出了决定。
“我想知道。”
他脑袋低垂,脸颊蹭了蹭她的脸颊,发丝在两人肌肤间带起一阵酥痒。
时听鹿被他这个近似撒娇的动作搅得心软成一汪水。
她枕着他的肩,偏头去看他,正好迎上他近在咫尺的目光。
接吻前,他就摘下了眼镜。
失去介质后,她能清晰看到他眼里的情绪。
克制,情动,痴迷,还有夙愿得偿的意足。
他一个那么清冷,情绪不外露的人,却将自己的所有都展露在了自己面前。
——对她的渴望,对她的欲望,得到后的欢欣。
她喜欢他为她着迷,失控的模样。
也许她骨子里终究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乖女孩。
时听鹿指腹缓缓抚过他泛红的喉结,声音清软:“檀见深,你好像忘了一件事。”
檀见深向后仰靠在沙发上,垂眸看她,清幽的眼底似是燃着一丛烈烈的火。
他喉结随着她指腹抚摸的动作,难耐地滚动了下,但他没有阻止。
他哑着嗓子,“嗯?”了一声。
她眼睫颤颤掀起,一双温软薄红的眸子,含羞带怯地沉默着看他。
她说:“我也喜欢了你十年。”
“这十年,我也在求而不得。”
多年暗恋,得偿所愿的何止他一个。
“你有多渴望我,我就有多渴望你。”
檀见深注视着她的眼眸渐深,喉结不住颤动。
既然已经剖开,时听鹿不介意将自己的心剖得再深一些。
她怕之后,很难再提起勇气。
“重逢那日,在车上,你问我是不是在怨你。”
时听鹿慢声细语地说:“现在我可以诚实地告诉你——是。”
檀见深眼底一黯。
时听鹿眼尾漫上潮红,声音却依旧清晰温柔。
“我怨你好多。”她慢慢细数,“我怨你高中三年从来没有注意过我,我怨你那么耀眼喜欢你的女孩无数,我怨你——在我人生中第一次鼓起勇气表白时,你却拒绝了我,让我好没面子哦。”
她说着说着,轻轻笑了,“我还怨你,毕业后突然远赴国外,与我从此相隔万里,让我连思念你都要跨海渡洋,在我人生中消失得彻底。”
檀见深眼尾也红了,他深热却哀切地望着她,喉咙似是被什么堵住,一句话都不敢说。
“可我最怨你的是——”她声音开始哽咽,“这些年我明明已经在往前走了,我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成为了一个很厉害很优秀的配音演员。我终于变成了我想成为的人,独立从容自信耀眼,我也被很多人爱着……”
“可你一出现,我才发现,我原来还在原地。”
“……我以为我一直在往前走,其实我始终被困在了18岁那年的迷雾里。”
是执念,也是不甘。
是他之后,再无月亮。
她轻轻吸了口气,红着眼看他,“而今迷雾散去,原来你也喜欢我。”
比起一个人的爱而不得,两个人的爱而不得。
更让人心碎。
因为,本可以。
檀见深心脏疼得抽气,时听鹿的每句话每个字都如一把温柔刀,寸寸割肉。
可这都是他该受的。
是他欠她。
时听鹿忍住胸腔里的酸意,继续说:“檀见深,你知不知道,我差一点就要放弃你了?”
“我接下《听见》那部剧,就是想再经历一遍曾经的暗恋历程,用一次重蹈覆辙让自己彻底清醒。”她苦涩地笑了笑,“可偏偏你在这时候出现了。”
“还一步步走进我的生活,”她声音染上了委屈,“可你知不知道,你每次靠近我,对我都是考验,我疏远你一次就难过一次。”
“我害怕自己再次沦陷,我害怕你给我的都是糖衣炮弹梦幻一场,我更害怕有一日我会失去对自我的掌控力,所以那次在摩天轮,我是抱着彻底割舍的心情要与你告别的。”
“可你偏偏又在那时候,告诉我,你心里的人一直都是我。”
时听鹿声音忽然变得很轻,“檀见深,我真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空气陷入一阵沉默。
檀见深呼吸停滞了一瞬,仍一错不错地注视着她。
——似在等待她最后给他的“判刑”。
许久后,她长舒了一口气。
随后望着他弯了弯眼睛,眼里尽是释然的笑。
“我认输。”
“我原谅你了。”
“谁让我这么多年,还是只喜欢你呢。”
她伸手,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脸。
蕴着水光的眼眸真挚而炽热,认真问他最后一句:
“檀见深,你还会离开我吗?”
檀见深心脏重重一颤。
这一刻,他没有任何犹豫,低沉的嗓音沙哑不成调,却带着重若千钧的沉笃。
“不会。永远都不会。”
“那从这一秒开始,我们在一起吧。”
她笑着说:“上面的话都当作我的表白。”
这是一场早该在七年前,就该完成的表白。
此后,她对他没有怨,没有不甘,没有执念。
只有一
弋㦊
如16岁那年,少女最纯粹而热烈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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