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商远舟回来之前,季余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有些拿不下的,只有等明天再过来搬一趟,或者找搬家公司帮忙。
这一整天,自从点开那封邮件开始,季余的心情就很糟糕,无数情绪沉甸甸的像石头一样压在心口,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可他又习惯了一个人面对事情,哪怕心情再乱,也有一部分的理性存在,让他做出判断,一件件做好该做的事情。
季余拉起了行李箱就要离开,商远舟再也站不住,无视了季余的抗拒,按住了行李箱。
他的眉梢压着化不开的霜寒,紧紧盯着季余,“你要去哪里?”
“你的出租房已经退了,留在这里不好吗,有什么问题我们都可以解决。”
“怎么解决?”季余轻声道:“你能发誓你再也不骗我吗?”
商远舟没有任何犹豫:“我发誓。”
季余嘴角流出一抹苦涩的笑,声音很轻也很无力:“你看,你又在骗我。”
商远舟几乎要疯,扣在行李箱上杆子上的手紧了紧,凸出的骨节将手背皮肤撑的绷起,“小鱼,你都没有给我时间证明,就这样替我判了死刑,这不公平。”
季余摇了摇头:“我对你...”
他顿了顿,有些自嘲的笑了下:“了解不多。”
“但这样的你站在这里,说的每一句话,不都是欺骗吗?”
季余看着商远舟,后者淡红色的眸子漂亮又深邃,太深了,像是永远也看不透,“你展露的一切都不是你的本性,对吗?”
一个真正温柔沉稳,外冷内热的人,接近一个人的方式不会从头到尾都靠谎言,不会充满算计。
一眼就看出了安年的不对劲,却能反过头来利用对方达成自己的目的。
更别提那个被发现的监控,和可能的监视。
商远舟沉默了,他个头高,每次垂下眼时都给人一种无端的压迫感,但这种压迫感从未展露在季余面前。
可事实上,季余才是能让商远舟情绪最汹涌的存在,是他泛滥爱欲的承接。
商远舟被这句话堵得死死的,像是细沙混了水,成干涩的团状,将喉咙牢牢堵住,难以说出话来。
他对季余有着极其强烈的占有欲和窥私欲,有着能让人窒息的掌控欲。
季余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和谁说了什么话,开心的,不开心的,甚至是不愿向人提起的伤痛,商远舟都想知道。
他没有办法以本性去接近。
许多阴私的想法被极力压制在心底,像深不见底的寒潭里被困住的狰狞海兽。
本性?
商远舟嗤笑了一声。
按照他的本性,季余在说出离婚那两个字时就已经被剥光了锁在床上了。
他真的很不喜欢季余出门,一个beta,闻不到别人身上的味道,还会染一声乱七八糟的味道回来还不自知。
如果展露本性
,季余发现,提出离婚,反倒还给了他困住人的理由
可商远舟展露不了本性。
摇摇欲坠的理智在提醒他,暴露一切,自己变态一样的行径将会被季余彻底厌恶。
最终,他只能用干涩的声音说出一句话:“我本性如何不重要,你喜欢我表现出来的样子,那就是我。”
季余看着他,用坚定的语气开口道:“我不会喜欢一个骗子。”
说着,他拉上行李箱就要走,可商远舟的手死死按着箱子,无论季余怎么用力,都不能将箱子拉动半步。
alpha优秀的身体素质和体能在此刻展露无遗,季余平常也有锻炼,可在商远舟面前显得那么孱弱。
季余咬了咬牙,干脆松了手,快步向书房门口走去。
手腕上突然一紧,接着身后传来一股巨力,季余不受控制的向旁边倒去,柔软的沙发接住了他。
看着欺身压上来的人,季余气急了,“怎么?昨天没有睡够今天还要强迫我吗?”
愤怒带来冲动,脱口而出的伤人话语同时刺痛了两个人。
商远舟气急反笑:“我如果只是想睡你,在酒会上碰到的那一晚你就被我干烂了懂吗?”
“你那两个哥哥会迫不及待的把你卖给我,就算你想报警,”商远舟冷笑一声,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事实不言而喻。
季余呆呆的看着他,像是第一次认识商远舟一般。
商远舟敏锐的察觉到季余的眼神,手指微不可察的攥了攥,喉结反复滚动,还是没能压下心底浮现的浓浓的躁意。
季余不停说着离婚,拉着行李箱要走,商远舟难以维持一贯的冷静自持,还是泄露出一点晦暗的底色。
他拧着眉,一只手钳制住了季余所有反抗,“我说了,留在这里。”
“我们之前的相处不是都很好吗,我不会再骗你,我们可以过得很幸福不是吗?你也喜欢我不是吗?”
季余抿着唇,用力的摇头,“不对,不是这样的。”
他直视着商远舟的眼睛,“人没有办法一辈子带着面具生活的,如果我真的一直喜欢伪装出来的人,那不就代表真正的你从来没有得到过感情吗?”
“既然这样,我们两个分开,你也能找到能接受你真实性格的那个人。”
他虽然不知道真实的商远舟是什么样子的,但也可以借着这些推测出一二。
季余无法接受一个人完完全全的掌控自己的生活,无法接受自己的感情被算计,更无法接受自己的隐私被窥探,自己身边有人处处盯着自己。
商远舟能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找上自己的同事安年,就能找上跟自己接触过的其他人。
能在客厅装上监控,就能在季余未知的角落装上监控。
他和商远舟之间,不止是欺骗这么简单,是无法调合的矛盾。
季余的理性分析得很清楚看得很明白,所以分开,对两个人都好。
商远舟忍了又
忍,才没有把脏话说出来,他压着怒火,“你还祝福上了是吗?”
“季余,我不在乎你爱不爱我,这无关紧要。”
“你哪怕不喜欢我,也只能留在我身边。”
他语气说得坚定,可眼眸却在颤动,他看不见自己眼里充斥着浓浓的不甘,和季余对视,紧盯着那双黑亮澄澈的眼睛,分明是想从中找出些什么,
“你为什么不是一个oa。”
季余身体僵了一瞬,语气有些冷,“商远舟,我只会是beta。”
他那双被水洗过的眼睛漆黑润亮,平静的注视着商远舟,季余做下了决定,就不会再有任何犹豫,“你想要怎么留住我?”
“把我关起来?”
“让我像前十八年那样,被迫做一个哑巴?”
商远舟沉声道:“你可以和我说话。”
“可我不想和你说话。”说这话的时候,季余的心一阵阵的酸疼,他垂下了眼眸,不再去看商远舟。
压着他的人很久都没有说话,房间里一片死寂。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久到世纪的时钟停摆,压着季余的手缓缓松开。
没有完全放开,半握着季余的手,带着薄茧的指腹在季余手腕凸起的圆骨上反复摩挲,动作有些急含着焦躁,季余想要抽回手,换来的是更深的紧握。
商远舟哑着声音开口:“我可以给你时间冷静,让你一个人静一静。”
“但离婚,你想都别想。”
“不用试图离开a市或是直接出国,”商远舟抬眸,对着季余笃定的说道:“季余,你走不掉的。”
季余带着行李箱离开了,商远舟站在别墅的二层,静静的看着他离开的身影。
商远舟站在原地的身影挺直,浑身的信息素却透着死寂,在身侧攥成拳的手一滴一滴的往下滴着黏稠的血。
他不知道该拿季余怎么办才好。
季余过往的那些成长经历,让他做不到狠下心来真的将人关起来。
可放人离开?
他更做不到。
这一刻商远舟是真的有些恨了,恨季余是个beta,生来自由的beta。
他在季余身体里灌入了那么多信息素,光洁的后颈被他留下了一个个带血的咬痕,如果季余是个o,早在酒店的那一晚就被他彻底标记了。
被标记的了季余会本能的依赖他,离不开他,发自内心的想要留在他身边,发情期到了,会眼眶红红的哭着求他。
可季余不是能被标记的o。
就像季余说的那样,他只会是beta。
季余走出了别墅,他不是没有注意到躲在暗处的保洁阿姨们好奇的眼神,也注意到了被他询问过的阿姨惴惴不安的神色。
但他没有精力去解释,也没有心情去安抚。
明天再说吧,他想。
今天他真的累了,很累很累了。
彻底走出别墅铁质大门时,季余回头看了一眼,别墅像是一座庞然大物,隐于渐起的山雾中,只有一点光透出来。
季余不知道那是不是来自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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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收回了目光,默默的向前走去,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季余拉着行李箱走了很久才打到车。
坐上车司机问他去哪里的时候,季余愣住了一下。
自己租的房子早已退租,整个a城没有一个朋友,突然被问,他一时间竟然说不出来。
等不到回答,司机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语气有些冲:“到底要去哪?”
季余回过神来,报出了自己上班的工作室所在的位置,他记得那附近有一个酒店。
出租车在道路上疾驰,夜晚城市的灯火闪烁而过,擦出细长模糊的光影。
季余用手捂了捂眼睛,手离开时,掌心湿润,眼前的光影却清晰了。
出租车停下以后,季余付了钱,拖着行李箱下了车。
进了酒店以后,开了一个单人间,前台一边给他办理着入住信息,一边热情的寒暄:“我看您带着行李箱,是来a城旅游吗?”
季余不愿多说,简短的嗯了一声。
“有兴趣的话您可以去远寒山上的酒店住一晚,远寒山上有温泉,风景也很不错,那里的酒店是我们分店,您过去还能享受到着,吃惊的啊了下,“啊,您身份证上是a城本地人呢,您是小时候在a城长大,现在回来看看吗?”
季余心底无名的烦躁在她一句句话下越来越盛,第一次有些无礼的打断一个陌生人,“可以快点吗?我很累,想休息。”
前台连声说着不好意思,快速的处理完以后将房卡和身份证一起递给了季余。
季余拿着房卡坐上了电梯,找到房间号以后刷卡走了进去。
酒店的卫生间里摆放着一次性牙膏牙刷,劣质的薄荷味道和硬得刺痛的粗糙牙刷让季余刷出了血。
他打开水笼头将血沫冲了下去,拖着疲惫的身体躺进了床上,而这会儿l已经凌晨了。
季余将被子裹得很紧,微微蜷缩着身体,明明没有下雨,他却像在大雨中瑟瑟发抖的幼崽一样,妄图在寒冷的天气里从被子中汲取一点温暖。
他微蹙着眉,眼睛不安的在薄薄的眼皮下颤动,睡得很不安。
“季先生在工作室附近的酒店入住了。”
“地址定位。”
商远舟看了眼消息,将手机倒扣在庭院的桌子上,看着满院子的蒲公英在月光下随风飘散着种子。
于叔带着酒来找他,不再是一个管家,而是一个长辈,或是一个朋友,坐在了他旁边。
见他看着蒲公英,于叔一边倒酒一边说道:“当时我来别墅的时候,就说你这个院子光秃秃的,怎么也不种点菜。”
“你还笑我土,说住进了别墅里也只想着种菜的,我问你那种什么,你原本说随便什么花花草草,结果看到了杂
草堆里的蒲公英,说就种蒲公英。”
于叔将酒杯递给他,≈ldo;你笑我土,我还笑你有病呢,我说种那玩意干嘛,风一吹就跑了,都留不住。≈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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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了一句什么..”
商远舟灌了一口酒,低笑了一声:“就是留不住才种它。”
苦酒入喉,笑容也带上了三分苦涩。
于叔依旧像是刚听到这句话时一样的反应,白了商远舟一眼,又骂了一句:“真是有病。”
“我一直没问你,你为什么对季余那么执着?”
商远舟敛眸,“我也说不上来。”
他对季余已经不是执着,是痴迷,发了疯一样的想得到。
只有在季余身上,商远舟才感觉自己还是个正常人,有爱欲有占有正常情感宣泄的人,而不是一个麻木的机器。
商远舟转过头,对着于叔问道:“你觉得我怎样?”
于叔:“长得帅,又有钱,还有地位。”
于叔啧啧称道:“简直不给其他人活路,幸好我已经是个老头了,不然站在你身边我得气死。”
商远舟自嘲一笑:“你看,就算这样他还是对我避之不及。”
“那你要放弃了吗?”于叔和他碰了杯,看着商远舟面无表情的又喝尽了一杯。
“放弃?”商远舟眼帘一掀,眼底的阴鸷毕露无遗,“除非我死。”
于叔被他眼里的情绪惊到,喝了口酒压一压心惊,缓了缓才道:“今天是怎么回事?”
他其实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今天季余带着行李箱离开,是别墅里每个人都看在眼里的。
于叔紧接着说道:“会不会是你太急了?昨天季先生走路腿都在哆嗦,别那么急,放慢点,我看得出来季先生不是容易卸下心防的人。”
他看着商远舟,有些唏嘘。
于叔人精似的,通过这段时间,自然发现了季余这个人没有什么朋友,和任何人都隔着一层。
而商远舟其实也是如此,于叔看着商远舟从私生子过来的,了解商远舟,知道他其实不会相信任何人。
某种意义上来说,两个人如果真的能走在一起,反而会成为这个世界上彼此唯一的陪伴依靠。
也算是相配。
“我太急了?”
商远舟重复了一遍,他将酒一口闷下,信息素躁动起来,横冲直撞的想要暴怒的宣泄:“我还不够慢?”
“跟季余领证的第一天晚上我就想把人按在床上糙了,一直忍到他点头,我还不够慢?”
于叔一言难尽的看着他,“不是我说你,你一点也不像电视剧里的霸总。”
“没有霸总会说这么粗鄙,这么下///流的话。”
商远舟冷笑:“我本来就不是什么霸总。”
“我是从贫民窟底层爬起来的杂种。”
文质彬彬,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总裁不是他。
在混乱到只有靠武力解决问题,否则就只能被欺压的地方生活了十八年,冷血,阴鸷,野性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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