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第 151 章

    第四纪(十二)

    这里是怪物之巢, 是整个世界上最为危险的底层。无论是英雄还是神明都显少会踏足这一片土地,前者是找不到进入的路途,而后者则是不屑于踏上这一片土地, 仿佛生怕这怪物的群居之所玷污了自己。

    在怪物之巢当中会长久的盘踞的, 只有鲜血与杀戮。

    然而今天, 在这本该有如地狱一般的巢穴当中,却是传出来了一些奇怪的……至少是不应该在这怪物之巢当中出现的声音。

    那是属于少年人的、即便是已经非常努力的想要克制和掩饰了, 但是依旧因为被欺负的太过而间接的溢出来的一点点可怜的泣声与不断的道歉与求饶,只是这样听上去都会让人觉得实在是可怜又可爱到了极致……但在这之上,从这种哭泣与道歉当中, 似乎又平白无故的带上了几分过于的暧昧来。

    “我知道了错了, 我真的知道错了, 呜……”少年的声音中带着非常浓重的鼻音,一迭声的不断的道歉,仿佛被人给欺负的狠了,但是又没有办法做到什么, 只能这样哀哀 的、徒劳的试图用语言来打动上位的独裁者。

    随后响起来的是听上去有些过分低沉了的男声, 带着根本无法忽视的沙哑,像是上位者手中拿着冰冷坚硬的玉牌, 力道稍重的拍在了少年的脸颊上。

    “你上一次也是这样同我保证的, 苏耶尔。”沙哑的男声叹息着, “但是你显然并没有按照我们之间的约定做。”

    “我记得我曾经同你说过 ……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情的话, 那么你必须为此而付出代价;我也会给你一个绝对不能够被忘记的惩罚。”

    在好一会儿之后,才终于能够听见少年的声音又一次的响了起来, 这次其中已经带着再也忍耐不住的哭腔了:“托纳蒂乌, 真的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他或许自认已经做出了足够的保证,然而那一双已经饱经了过分的蹂躏、因而红肿饱满有如熟透的果实一样的唇却并没有因此而被放过。

    敏感的耳翼如今已经完全成为了被对方所掌控的“人质”, 只要苏耶尔有半点的想要逃离的意图呈现出来,对方的手指便会非常富有技巧性的轻柔拨动那点可怜的羽毛,于是他才蓄积起来的一点点的力道便会全部都因为这样的动作而被泄掉,只能够任由对方继续为所欲为。

    托纳蒂乌的另一只手搭在苏耶尔的后颈上,不轻不重的捏着。但是于苏耶尔来说,那一只手上像是拥有着惊人的热度,从后颈的位置一路传导向四肢百骸。

    他于是轻微的抽搐着,在托纳蒂乌的怀里面一抖一抖的,看上去那么的可怜……但是却又那么的,容易引来更多的欺负他的欲望。

    托纳蒂乌原本灿金色的眼眸如今暗沉的惊人,像是在其中酝酿着什么极为深沉的风暴。但是他最后终究还是没有做什么,只是总算放开了苏耶尔的唇,然后低下头去,在他从发丝间所露出来的、白白嫩嫩的后颈上用力的咬了一口,随后用舌尖轻轻的舔去了那一点渗透出来的金色的血丝。

    “苏耶尔。”太阳的神明附在银发少年的耳边低语,说话的时候 带出的那一点点温热潮湿的气息扑在耳羽上,让少年必须非常用力的抓住他的手臂和衣服,才能够勉强维持身形,“这是……你自己选择的。”

    他眼底那些近乎于恐怖的色彩慢慢的退去了,取而代之的是逐渐浮上来的一片茫然。

    ——对于少年的托纳蒂乌来说,这可实在是一幕有些过分刺激和“香艳”的过了头的场面了。

    他急忙扶着苏耶尔站好,又拉开了两个人之间那一种有些过于的亲密了的距离。

    在他的记忆当中,分明上一秒自己还正听到了来自苏耶尔的呼唤而会回过头去;但是下一秒,事情的发展就已经癫成了他看不懂的模样。

    银发的少年神明浑身上下仿佛软的没有骨头一样的倚靠在他的身上,无论是面颊还是眼尾全部都带着不正常的晕开的红。原本薄薄的、淡色的唇如今却显得异常的饱满,像是一颗熟透了、胀的都快要破了的浆果,仿佛只要凑上去咬上一口,就能够品尝到自其中溢出的甜美的汁液。

    当想到这里的时候,少年托纳蒂乌愣了愣,下意识的舔了舔唇。

    好像并不是错觉……他的唇齿之间的确还残留的有那种甘甜的味道。

    托纳蒂乌陷入了某种沉思当中。

    他的目光又在苏耶尔的面上停留了片刻,终于忍不住,还是将自己心头的疑惑询问了出来:“你这幅样子是……?”

    其实托纳蒂乌非常怀疑苏耶尔现在的这一副遭遇是不是和自己有关,毕竟这里除了他们两个之外,似乎也再没有其他的什么存在了。更不要说口腔里面尚未散去的、属于神血的味道,仿佛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托纳蒂乌,之前都发生了什么。

    苏耶尔的身上除了破皮的嘴唇之外,可没有其他的什么伤口。

    再联想到刚刚他们两个之间那种过于糟糕了的姿势与贴近的距离,托纳蒂乌的心头难免开始上演起来“咯噔”文学。

    难道他真的因为对苏耶尔的血液的渴求而被冲晕了头脑,以至于做下了一些无比过分的事情吗?

    托纳蒂乌有被自己的这个猜测给吓到,以至于他甚至是有些不敢去看苏耶尔的脸。

    “不……没什么。”

    没有了来自第五纪的托纳蒂乌的压迫,苏耶尔尽管脸上的红晕和被亲肿了的嘴唇并不能够立刻的就恢复,但是至少他已经可以重新拿回身体的主动权,而不像是先前那样只能软手软脚的任由托纳蒂乌施为。

    托纳蒂乌怎么……当真是好坏的神啊!

    那些耳红心跳的、即便是一次又一次的道歉和求饶也不会被放过的场面尚且还历历在目,让苏耶尔一时之间又气血上涌脸颊。

    但是面对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在这件事情当中纯然无辜的第四纪的托纳蒂乌,苏耶尔显然也不能说什么。

    他也并不是会迁怒的那种人,更何况 ……其实就算是被这样欺负了,苏耶尔也根本不可能会生托纳蒂乌的气。现在大抵也都是羞恼要来的更多一些。

    所以对于来自托纳蒂乌的询问,他只能憋屈的回应:“没什么。”

    托纳蒂乌没有说话,但是他的目光已经落在了苏耶尔的嘴唇上——显然,铁证如山。这看着可不像是没有什么的样子。

    “真的没什么。”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苏耶尔少不得又重复了一遍,只是在顿了顿之后,又忍不住狠狠的道,“就当是我不小心被蜜蜂给叮了一下吧!”

    托纳蒂乌:……怪物之巢里面能有蜜蜂?你逗我是不是也该找个更合适恰当一点的借口和理由?

    但是他终归还是体量苏耶尔,没有追着继续询问什么。

    苏耶尔抿了抿唇,然后面上突然抽了一下。

    嘶。

    好疼。

    托纳蒂乌……这是一点都没有打算要嘴下留情啊……

    ***

    这一个小小的插曲并没有给他们在怪物之巢当中结伴的旅途造成什么影响——至少表面上是没有的。

    只是,或许是因为太过于好奇那时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几天后的某个晚上,托纳蒂乌在休息的时候,做了一个不算很长的梦。

    梦里银发的少年眼尾通红,一层浅浅的泪光要落不落的漫在他的眼底。他用托纳蒂乌几乎想不到——是会在苏耶尔的身上出现的表情与声音低低的呻吟着,祈求着,无论是谁见了这一幕,大抵都会无可抑制的血脉偾张。

    而面对少年的祈求,“自己”却根本不为所动,只是以一种无比的冷酷的态度反复的噬咬那唇,又缠着对方的舌尖随意的玩弄。指尖拂过的抖动的耳羽触感出乎意料的好,更有趣的是每欺负那耳羽一下,怀中的少年便会像是受不住了一般微微颤抖着,简直就像是只要用手拨动琴弦就可以得到一曲美妙的天音——

    这是几乎会让人为之上瘾的,一种恶劣的快乐。

    托纳蒂乌猛的睁开了眼睛。

    胸腔当中的心脏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收缩又舒张,“砰砰”、“砰砰 ”,像是怎么也不肯平静下来。

    好一会儿之后,托纳蒂乌才偏过头去,凝视着距离他并不远、同样也在闭目小栖的苏耶尔。

    少年的唇当然早就已经痊愈——以神明强大的身体素质与自我恢复能力,想要在他们的身上长久的留下印记,原本也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但托纳蒂乌还能够记得那一日他红肿的嘴唇,欲说还休的模样,像是全部都和梦境当中的景象重叠了。

    托纳蒂乌听见自己的心跳,一声接着一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有些过于响亮了。

    他终于开始忍不住思考——

    ……那真的,只是一个梦吗?

    第152章 第 152 章

    第四纪(十三)

    或许是因为那个梦的缘故, 导致托纳蒂乌已经没有办法再用先前那样的目光去看待苏耶尔的存在了。

    因为他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个梦境,想起苏耶尔颤抖的声音、红润过头了的唇,还有眼角的那一点泪光。托纳蒂乌没有办法说明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而在以往他也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心情和体会。

    托纳蒂乌唯一能够确定的只有, 什么事情似乎正在不知不觉之间, 正悄无声息的脱离了他的掌控,朝着一个完全没有办法预料到的方向滑去。

    他或许意识到了这一种变化的发生, 但是因为根本没有办法预知到这变化最终的结果,以至于托纳蒂乌只能够带了些茫然的注视着一切的发生,而想不到应该如何去制止亦或者是干涉。

    那个梦只在托纳蒂乌这里出现过一次, 但是其所造成的后续的影响却是极为深远的。

    在苏耶尔本人并没有注意到的时候, 托纳蒂乌开始在他们的相处当中, 长久的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他像是第一次认识苏耶尔一眼,认真的、一点不落的将少年从头到脚全部都打量了一个遍,如同在阅读一本难懂的书籍。

    只能说,托纳蒂乌终归还是不适合这种暗中打量的行为, 因为他的目光很快就已经被苏耶尔给察觉到了。

    这几天不知道为什么, 似乎总是犹犹豫豫的和他之间保持着距离的少年投来了迷惑的眼神:“怎么了,托纳蒂乌?”

    怎么今天一直都在看着他?

    托纳蒂乌一边奇怪的想着, 一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

    没问题啊, 没有发现什么值得被这样特别的关注的地方?

    托纳蒂乌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随后摇了摇头。

    “没有。”他对此矢口否认。

    苏耶尔嘀咕了一声, 倒也没有继续追问。

    毕竟这个年轻的托纳蒂乌就是这样闷闷的性格,苏耶尔这些天里也差不多都已经熟悉和习惯了。

    只是每当同托纳蒂乌对视的时候, 他都会想到那一天的那个凶狠而又惹人脸红心跳的吻, 这让苏耶尔对于靠近托纳蒂乌这件事情都产生了些许的迟疑。

    好的,现在就能够看出来了, 有些人其实只是纸上谈兵、叶公好龙。他像是每一个这个年龄的少年人一样,只不管不顾的就捧着自己的一颗心丢了出去,而完全没有考虑过之后的事情。

    而当年长者在深思熟虑、想好了之后所有的事情应该如何安排之后,终于点头应下了少年的请求、并且接下了那一颗心的时候,他却又因为自己完全没有设想过的成年人的恋爱方式而手足无措,甚至隐隐的表现出了要逃离的意愿……也可以将其称之为骤然发现想象和现实似乎存在不小的差距,以至于懵了神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于是选择了下意识的逃避。

    真是……可恶的紧。

    会觉得如果是这样疯狂给人添乱和找事的孩子的话,不管被怎么样的对待和惩罚,似乎都是应该的。因为那确实是他咎由自取的后果。

    每当托纳蒂乌注视着苏耶尔的时候,他所不知道的是,时不时的也会有另外一个意识透过他的眼睛在注视着苏耶尔的存在。

    这个时候就很难说,那一个小时的限制对于苏耶尔而言,究竟是不是一件好事了……不然的话,他大概已经不能够像是现在这样尚且还可以活蹦乱跳,而是要身体力行的体验一下,“成年人的恋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托纳蒂乌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站起身来:“我们该出发了。”

    离开怪物之巢有且只有唯一的一条路,那就是通过被众怪之首堤福俄斯所盘踞的、位于怪物巢穴正中央的通道,前往地面上。堤福俄斯是通道的守门者,也正是因为有牠的存在,所以无论是英雄也好,还是偶有的正义感爆棚的神明也好,都没有办法踏入怪物之巢当中的原因。

    ——毕竟堤福俄斯的力量实在是强大的惊人,作为世界意识在本纪元当中的特殊造物之一,或许除了天上的那一位第四纪元的【太阳】之外,再没有谁的力量能够将这位怪物之父压制住。

    某种意义上来说,尽管堤福俄斯在怪物巢穴当中也总是会时不时的从周围扒拉一些别的怪物当作自己今天选定的小点心小口粮给吃掉,但是牠的存在依旧是庇佑了整个怪物之巢,让这一个地方依旧能够存在,而不是被一窝蜂的给直接剿灭。

    只不过……寻常的怪物或许还有可能趁着堤福俄斯沉睡、亦或者是吃饱了心情好懒得管的时候,从牠身边的通道离开怪物巢穴,去地面上狩猎和占领地盘;但苏耶尔和托纳蒂乌这两个身上明晃晃的带着神明气息的家伙靠近的话,堤福俄斯就绝对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无动于衷了。

    他们想要从怪物之巢当中离开,有且仅有一个方法——那就是将堤福俄斯彻底的击杀,逼迫对方让出来那一条通往人间的道路,就像是苏耶尔在询问第五纪的托纳蒂乌的时候,对方所给予的那个答案一样。

    这是必将被践行的未来。

    托纳蒂乌起初对于苏耶尔的这个提议是抱有疑虑的。作为长期生活在怪物之巢当中的一员,他深知堤福俄斯的实力与恐怖。

    但是在最初的惊讶之后,托纳蒂乌很快就接受了苏耶尔的提议。

    确实,在苏耶尔的帮助下,他的成长速度已经有了飞速的提升,再继续停留在怪物之巢当中除了浪费时间,也没有什么别的意义。如果想要获得更多的成长,离开怪物之巢、踏足地上的世界是他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而且他也并非是孤身一人去挑战堤福俄斯,苏耶尔会与他同在。

    ……多么奇妙。

    分明他与苏耶尔之间并没有相识非常久的时间 ,但是托纳蒂乌就是下意识的将对方划入了自己能够信任和亲近的范畴当中。

    如果说在最开始的时候,对于苏耶尔提出的交易,托纳蒂乌也只是秉持着先答应下来再说的心态的话 ,那么自从那个梦境之后,他的想法无疑产生了巨大的改变。

    “爱”究竟是什么 ?

    如果将那个东西给予了苏耶尔,他们之间的关系会更加的亲近吗?

    托纳蒂乌本能的想要追寻,但是在某种直觉的指引下,他并没有将自己心头的疑问告知给苏耶尔听,也没有要去将梦里的场景复刻。

    ——尽管托纳蒂乌认为,梦境里的那个眼尾殷红,看上去就让他觉得牙根发痒、仿佛想要一口咬住一些什么的模样的苏耶尔,确实更加的美丽,让他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像是在跟着一并燃烧和沸腾,叫嚣着去做点什么。

    ……做点什么?

    托纳蒂乌没有敢更深的向下思考。

    他隐约察觉到那是一个潘多拉的牢笼,一旦打开的话,或许就会放出什么不得了的凶兽出来。

    所以,现在还不急。

    至少在他做好万全的准备之前……托纳蒂乌都并不打算去触碰。

    他看向在自己行动了之后便也跟着朝他走来的苏耶尔,本是冷硬的面上,唇角却是硬生生的翘起了一个微小的、不易被察觉的弧度。

    反正苏耶尔就在他的身边。

    不会离开。

    ***

    对付堤福俄斯的过程,远比 托纳蒂乌一开始所预想的要轻容和容易许多。

    且不提在有苏耶尔以【太阳】的力量开小灶的喂养下,托纳蒂乌的成长突飞猛进;单只是苏耶尔自己一个,也都可以把堤福俄斯给吊起来抽。

    怎么了怎么了!未来的【太阳】就不能叫做太阳吗!看不起四星半的角色卡是吧!

    总之,当堤福俄斯庞大有如山岳的身躯倒下去之后,托纳蒂乌甚至是感到了一些不真实。

    脸上甚至连半点的鲜血都没有沾染上的银发少年回过头来冲着他笑,从堤福俄斯身后露出来的通道当中照进来的日光落在了他的脸上,照的少年像是整个人都在发光一样。

    “托纳蒂乌。”他朝着他伸出手来,等待着被握住,“你还站在那边干什么?快过来。”

    “我们该去地面上的世界了。”

    托纳蒂乌并没有什么迟疑的就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接着反过来,紧紧的握住了苏耶尔的手,将自己的手指插入了他的指缝当中之后又收紧,是纠缠在一起的、根本没可能允许另一方逃开的动作。

    “好。”

    第153章 第 153 章【感谢灌溉】【8w5营养液加更】

    第四纪(十四)

    这实际上已经是一个超出了正常的社交礼仪的范围的接触, 但或许是因为苏耶尔自己也是愿意同托纳蒂乌亲近的,以前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少做;或许是因为在苏耶尔的心目当中,这个托纳蒂乌是一个尚且懵懂的、对于任何的感情也好, 还是和他人的社交相处也好, 都还不甚了解的状态。

    所以托纳蒂乌这样的动作, 苏耶尔当然也没有联想过那会是某种隐而不选的占有欲,甚至都未曾察觉到这个动作当中的攻击性。

    他只以为这是一种托纳蒂乌用来表达亲近的方式, 于是便也就随对方去了。

    牵着就牵着呗,又不会少一块儿肉?如果托纳蒂乌觉得这样可以让他觉得更具有安全感的话,那么苏耶尔无所谓他的行为。

    而苏耶尔不会知道的是, 他这样的配合在托纳蒂乌那边看来, 自然是极为满意的了。

    就连原本萦绕在托纳蒂乌的心头的、这些天来一直都未曾散去的某种因为那个奇怪的梦, 以及自己产生的那种他尚且还无法理解的心情所带来的焦躁感,都因为这个动作而被抚平了。

    他抓紧了苏耶尔的手,借着对方的力道,两个神一起, 通过堤福俄斯身后的通道走了出去。

    ***

    说来甚至有些像是地狱笑话, 但是作在终有一日会成为【太阳】的神明,这居然是自从托纳蒂乌诞生以来, 第一次看见、并且被日光所笼罩在其中。

    那是托纳蒂乌此前从来都没有过的感受。金色的日光包裹在他的身上, 从皮肤上接触到日光的那些部分全部都在向着托纳蒂乌传来某种他以往从未感受过的、温暖而又舒适到近乎会让他要不自觉的溢出喟叹声的奇妙感觉。

    而与此同时, 托纳蒂乌也发现, 他的力量正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飞快的增长——即便是之前被苏耶尔喂血的时候,他的力量的增长速度也绝对没有这样快。

    站在他身边的苏耶尔则是能够直观的看到一些更多的、发生在托纳蒂乌的身上, 但是他自己现在或许还尚未发觉的变化。

    原本还处于青年的面貌、并不能够算是完全成年了的托纳蒂乌开始如同被下了催长的药剂一般成长 。他的身姿更加高挺, 身体更加的宽硕与健壮,一米九几的高度简直足以让他傲视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的人形生物。

    他原本就立体的五官变的更加的具有棱角, 眉眼深邃,即便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面上也带出了一种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严感与冷肃。

    作为太阳的神明,却在此之前从未接触过太阳,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地狱笑话;但是即便如此,托纳蒂乌在怪物之巢当中也依旧磕磕绊绊的成长到了如今的程度。

    他就像是一个自己硬生生的、一点一点扩宽了的水缸,现在唯一缺少的不过是能够把缸完全填满的水;而现在,洒在身上的日光无疑就是那最好的力量来源,甚至都不需要托纳蒂乌主动的去做什么,他的身体自然会开始如饥似渴的汲取这当中所蕴含的力量。

    苏耶尔除了最开始的惊异之外,之后便很快的通过托纳蒂乌变化而大概意识到究竟都发生了一些什么。他于是朝着旁边退开,并不打扰托纳蒂乌的这个过程。

    当托纳蒂乌似是终于接收完了力量,睁开眼睛的时候,苏耶尔觉得自己仿佛直视了两轮金色的日冕;他的额头上金色的日之神纹浮现,张牙舞爪的盘踞在那里,就像是一种身份与地位的象征。

    他如今看上去,除了周身的气质之外,已经完全是苏耶尔所熟悉的那个“托纳蒂乌”的模样了,以至于苏耶尔在看着托纳蒂乌的时候,都少不了有片刻的恍惚。

    这晃神只是一瞬间,并不明显,但依旧是被一直都在关注他的托纳蒂乌给捕捉到了。

    太阳的神明眼神微暗,像是有冷光在其中一闪而过。

    他不喜欢苏耶尔这样看自己的眼神。

    他既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选择了他,并且还和他订立下来了约定……那么,苏耶尔的眼中能够看到的,就应该也只有他才对。

    “苏耶尔,你……”托纳蒂乌正要开口说什么,却被骤然的变故打断了。

    那是漫天的霞光,随后是一大群的神明突然乌乌央央的从天之上降落了下来,冲到了托纳蒂乌的面前。

    他们的面上满是惊喜,像是托纳蒂乌的出现简直如同拯救全世界的福音一样。

    “能够找到您实在是太好了。”他们这样赞美着,感叹着,“【太阳】……终于出现了。”

    然而面对这些他们的话语,托纳蒂乌却只是皱紧了眉头。

    “【太阳】是什么?你们又是谁?”

    诸神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其中有神站出来,为托纳蒂乌介绍了相关的一切。

    【太阳】的尊贵,他日后终将能够得到的力量与权位。而他们皆为如今第四纪【太阳】治下的神明,也同样在托纳蒂乌终将要“继承”的那一部分当中。

    “您在万年前诞生之初就已经失踪不见,神界苦寻您久矣,今日在梅利奥托大人的指引下,终于找到了您。”

    他们对着托纳蒂乌长揖到底,谦卑而又恭敬:“请您岁我们一同返回天之上。”

    托纳蒂乌那一双金色的眼睛从这些神明的身上扫过,在片刻的思考之后,颔首同意了。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托纳蒂乌这样说着,目光投向了从方才开始就一直都站在一旁,未曾彰显出任何存在感来的苏耶尔身上。

    “我要带着他一起。”

    这个时候,诸神才发现了苏耶尔——多么奇怪,苏耶尔原本并不应该是这样容易被忽略的类型,但就像是他自己悄悄的动了一些什么手脚一样,以至于在托纳蒂乌开口之前,居然没有哪一位神明发现他就在这里。

    而且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披上了黄衣,尽管没有戴那一张白色的面具,露出了那一张脸来,但总像是整个神都蒙上了一层灰色的滤镜,打眼一看,并不怎么出挑。

    “只是,他凭什么能够跟着您一起……”有神明感到不忿,觉得这样的存在跟在托纳蒂乌的身边,实在有辱【太阳】的身份。

    托纳蒂乌顿了顿,像是在思考应该如何解释自己和苏耶尔之间的关系。

    ——而托纳蒂乌也很快,就找到了一个足以进行概括和总结的说法。

    “我们之间有过约定。”

    于是,这些前来迎接新的【太阳】的神明们,就看见这新生的、注定将要接过那至高无上的权柄,成为这个世界的主人的金发神明垂下眼睫,淡淡的、不含任何感情,仿佛只要他们当中有一个神质疑或者反对,接下来都必然会迎接来雷霆之怒。

    这从来都不是商量,而是一场来自于上位者的告知。

    “终有一天,我必将为他献上我全部的爱意。”

    第154章 第 154 章

    第四纪(十五)

    这一下, 在场所有神明的目光顿时全部都集中在了苏耶尔的身上。

    苏耶尔下意识的扯了扯自己身上黄衣的兜帽,有些暗恨没有选择戴上面具的行为。在托纳蒂乌的面前他可以毫无遮掩,但是他显然不可能让这个世界上其他的神明——包括世界本身意识到, 出现在这里的, 可不仅仅只是托纳蒂乌一尊【太阳】。

    所以在甫一从怪物之巢当中踏出的时候, 苏耶尔就已经飞快的切换了自己身上的角色卡,从克图格亚换成了黄衣之王。

    虽然他现在并不止哈斯塔一张永久解锁卡, 但是莎布.尼古拉斯显然不适合拿出来,克图格亚又被暂时封存;三星卡或许会出现力量不够的窘境,而四星卡里面……哈斯塔已经用熟了, 索性就继续拿着用吧。

    更何况哈斯塔自带的黄衣原本也拥有一定程度上的屏蔽外界探测的功能, 无论怎么看都是最佳的选择。

    苏耶尔原本并不想太过于引人注目的。然而托纳蒂乌的这么一句话, 硬生生的把他整个人都给拱到了一个众目睽睽的位置上。

    ……苏耶尔简直是恨不得在托纳蒂乌的手上狠狠的咬上一口。

    好在选择了黄衣之王是一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在身上的那一袭黄袍的遮掩下,这些神明很快就放弃了继续探查苏耶尔的行为——主要是伴随着注视着那个掩在黄袍下的陌生少年神明的时间越久,他们就越是感到某种奇异的、宛如针扎一样的疼痛。

    那种疼痛并不到没有办法忍受的程度, 但是终究是不舒服的。而对于这些养尊处优、高高在上惯了的神明来说, 显然是不可能让自己受委屈和吃上半点苦的,因此很快的就放弃了继续对苏耶尔的探查。

    当然, 托纳蒂乌一直都在旁边虎视眈眈、有如实质一般的目光, 也是一定程度上 让这些神明们决定默默地闭上嘴、不再继续干扰苏耶尔的原因之一。

    只是他们的面上依旧还是有些忿忿不平的, 毕竟——能够得到下一任【太阳】的承认, 成为对方的伴侣,这是何等一步登天的坦途!

    苏耶尔将那些隐晦的、含着嫉妒与打量的目光尽收眼底, 但是并没有怎么在意。他只是有些头疼的叹了一口气, 回想着方才托纳蒂乌的话,有些遗憾。

    可惜了……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是自己面前这个“什么都不懂”的托纳蒂乌,而不是他所爱慕的那位第五纪元的【太阳】。

    当他望着托纳蒂乌的时候,托纳蒂乌也正好在朝着这边望过来。两个人的目光有短暂的、片刻的交汇,随后苏耶尔看到托纳蒂乌朝着他走了过来。

    那些原本围绕着他的神明全部都下意识的、自主的让开,而托纳蒂乌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苏耶尔的面前,垂下眼来,望着少年的眼睛与面庞。

    “苏耶尔。”他说,“你会和我一起去的吧。”

    分明应该是询问的话语,不知道怎么的,居然被他给硬生生的说出了一种肯定的意味来。

    苏耶尔:……你都这样问我了,难道我还能回答个“不 ”吗?

    他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的应了一声,同时在心里思忖,总感觉托纳蒂乌比起他们之前在怪物之巢当中初见的那个时候,要更为的“鲜活”。

    但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曾经的托纳蒂乌长久一人的徘徊在怪物之巢当中。在那里他不需要感情,不需要交流,每天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只有和怪物不断的厮杀,从它们的身上获取足够自己成长的资源。

    长此以往,托纳蒂乌自然表现出了一种在感情上的匮乏。

    然而在遇到了苏耶尔之后,就像是原本的一潭死水变的活泛了起来,也像是有人不管不顾的用锤子在坚实的冰面上狠狠的用力敲击,让本来紧固凝实的冰面都四分五裂,其下的水终于可以再一次的汹涌的奔流。

    在被苏耶尔牵引着来到地面上、在日光照耀到身上的那一刻,对于托纳蒂乌来说无疑是一种另类的新生——只是或许,在青年的心中,这一场新生其实在更早之前就已经开始。

    总之,对于托纳蒂乌的询问,苏耶尔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

    “当然啦。”他说,“我还没有拿到我的报酬呢?”

    托纳蒂乌于是朝着他伸出手去。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位置像是在这一刻彻底的颠倒了过来,做出邀请的那一方变成了托纳蒂乌,而他在等待着来自苏耶尔的回应。

    苏耶尔用手指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这样的话,他不是根本就没有办法拒绝吗?

    他于是走到了托纳蒂乌的身边,把自己的手交到了对方的手中。托纳蒂乌像是先前那样将他的手扣紧,与他十指交错,随后才淡淡的将目光投向那些已经因为这一系列的操作与对话而几乎看呆了的、前来迎接他的归位的神明们 。

    “还不走吗?”托纳蒂乌问。

    “哦、哦!”这些神明们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的应了几声。

    他们的目光实际上依旧还是有些虚焦的,显然是眼前的这一幕冲击太大,以至于他们的精神尚且还有点懵。不过该做的事情,这些神明倒是一点也没有少做,当下便也就浩浩荡荡的簇拥着托纳蒂乌和苏耶尔返回到天之上。

    只不过,对于苏耶尔的存在,仍旧是有神心存异议的。

    “托纳蒂乌大人……”眼见着天之上的神宫已经近在眼前,远远的都能够看到早已等候在这里、预备着迎拜下一个纪元的【太阳】的诸神,便有神明同托纳蒂乌建议道,“这是您返回天之上、为诸神拜迎、为天地祝福的最为盛大的时刻。于理来说,或许这位应该先退避一二……”

    那是独属于【太阳】的荣光,这不知从何而来的、不知名的小神,怎么敢胆大包天的去沾染一二?!

    若是有半分的自知之明,眼下都不该厚颜无耻的继续站在托纳蒂乌大人的身边!

    “不。”然而托纳蒂乌的回应斩钉截铁,不容违拒。

    “他所在,即为我所在。”

    “我的一切……都应当与他同在和共享。”

    第155章 第 155 章【加更】【感谢投雷 】

    第四纪(十六)

    面对托纳蒂乌这样的官方亲自下场站台辟谣的行为, 这些前来迎接【太阳】归位的神明们纵然心头有着千万般的不甘愿,但是他们也同样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位第五纪的【太阳】, 显然并不像是如今第四纪元的那位太阳的神明一般温和。

    正好相反, 他的身上拥有着某种冰冷的肃杀, 鲜血的铁锈味根本挡都挡不住。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身周弥漫的的确是属于【太阳】的独有的力量,又兼有梅利奥托亲自指明、并且一直都在同天上的太阳隐隐的相互呼应的话, 那么几乎没有谁敢去相信,这居然会是太阳的神明。

    一直以来,【太阳】带给人的感觉都应该是温暖、明亮、阔达大气, 有如头顶上的这一片能够将万物都包容进去的晴空。

    但是当站在托纳蒂乌的面前的时候, 他们诚然确实能够感受到那种并不陌生的、属于【太阳】的炽热而又强大的力量, 可是在此之上,却也有自托纳蒂乌本人身上所散发出的、有如出鞘之后不知道饱饮了多少的鲜血的锋锐的长剑,仅仅只是这样稍微的靠近,都会让人觉得自己仿佛在被刺痛和灼烧。

    正因为如此, 他们也并不敢去反驳、亦或者是忤逆托纳蒂乌的决定, 只能够看着他紧紧的牵着那身披黄袍、一旦背转过身去之后,几乎都会立刻的遗忘掉对方容貌的 、不管从哪一个方面来看似乎都显出一种过于的“平平无奇”未知神明, 朝着神宫走去。

    ——只能说, 黄衣自带的遮蔽效果当真是一绝。

    想来能够透过黄衣, 看到其下苏耶尔的真实存在的并没有多少;再加上他如今将克图格亚的角色卡完全的压到了箱子最底下, 肆意的释放自己作为“邪神”的本质,想来任是谁见了, 都绝不可能将苏耶尔同一尊正神联系上, 更遑论是和【太阳】了。

    苏耶尔本人并不在意这一点,对于他来说, 第四纪是无关紧要的存在,除了托纳蒂乌之外,他不在意在这里发生的任何事情。

    能够像是这样躲在托纳蒂乌的影子里面不被发现,对苏耶尔来说反倒是一件好事——毕竟苏耶尔克实在是太清楚不过,众神对于【太阳】的继承者会抱有一种怎样的关注与簇拥的态度……苏耶尔并不想因为托纳蒂乌的关系,在这个第四纪又享受一次同等的对待。

    那样的话,他不管偷摸打算去做什么事情都会不大方便。

    而他们也很快就同专门前来迎接托纳蒂乌的、天之上的其余所有的神明遇上了,令苏耶尔有些惊讶的是,为首的居然是梅利奥托亲自前来。

    他在众神坟茔的时候曾经同梅利奥托有过一次接触,因此自然能够认出来对方。

    只不过,梅利奥托如今的模样看上去可并不算好。

    他的面色呈现出一种极为不健康的惨白来,仿佛在那一层薄薄的皮肤之下根本就没有血液在流动,就连唇色都是苍白的,整个神根本没有任何的精气神,反而像是一具行将就木的枯骨在支撑着勉强行动。

    苏耶尔黄衣上的兜帽原本就拉的非常的低,几乎遮住了他小半张的面庞;再配合上头发打下来的阴影,没有谁注意到,他的眼睛微微睁大,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而缩小。

    神明 ……也会有这样的模样吗?

    苏耶尔毕竟以往只是一个人类。

    尽管他如今拥有着神明的身份,神明的力量,神明位格,但是他终归并没有像是一个真正的神明那样,活过漫长而又悠久的时间,对于“神明”这一存在的了解也非常的片面、仅仅只浮于表层。

    或许再过上几千年、几万年之后,苏耶尔将会成为一个真正合格的、在各方面都符合定义的神明,但是那绝不是现在。尽管先前也曾经去过众神坟茔,但是那时候苏耶尔显然并没有意识到,神明和“死亡 ”之间的距离,并没有他想象中一般的遥远。

    苏耶尔不期然的又想到了当初托纳蒂乌曾经同他说过的话——新的【太阳】的诞生,便象征着旧的【太阳】的衰亡。

    他的心头于是有了明悟。

    是因为托纳蒂乌的出现和成长,所以才会有梅利奥托如今的模样吧。

    苏耶尔不由开始在心底庆幸了起来。

    还好还好,他只是一个因为运气使然而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冒牌货,尽管被冠以了【太阳】之名,但到底不是真正的属于这个世界的神明。

    否则的话……苏耶尔简直不敢想象,倘若有朝一日,托纳蒂乌也以这样的一副模样出现在他的面前、并且导致了这一切的原因还是他自己的时候,他会露出一种怎样的表情来。

    ……他一定会因此而疯掉的。

    但是在这样最初的庆幸之后,苏耶尔又忍不住开始皱着眉想,如果有朝一日,真正属于第六纪元的【太阳】诞生了的话,那么托纳蒂乌难道也会变成这副模样吗?

    他唇角原本一直都挂着的笑容逐渐的被抹平了,而在那一双晶紫色的眼瞳当中所倒映出来的,则是某种凛冽的杀意。

    苏耶尔绝对不接受托纳蒂乌会有一天变成这副模样,更无法接受托纳蒂乌会死亡。

    银发的邪神垂下眉眼来,敛住了自己眼底的凶光,以免被在场的其他神明所发现。

    如果第六纪的【太阳】永远都不诞生和降临的话,那么作为神明,托纳蒂乌的寿元与世界等同;作为【太阳】,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能够威胁到托纳蒂乌的存在。

    于是苏耶尔勾了一下唇角 。

    这样一来,事情应该怎么处理,已经非常明了了,不是吗?

    他会一直都跟在托纳蒂乌的身边。

    ——然后,在那位真正的 、第六纪元的【太阳】诞生的时候,赶在托纳蒂乌发现对方之前,以雷霆一般的手段让对方陨落。

    是否开启新的纪元,苏耶尔并不在意。他只要托纳蒂乌可以好好的活着。

    这么说起来,等从这个错误的时间线返回之后,他也应该把修洛埃尔这个【冥日】给一起处理了。无论是剥夺并且毁灭掉对方的这一份神格也好,亦或者还是干脆让修洛埃尔的存在也都跟着被一并葬送掉也好……总之,苏耶尔绝不会容许这种能够威胁到托纳蒂乌的隐患存在。

    而大抵是想什么就来什么,苏耶尔看见了跟在梅利奥托身后的、那个和他如今的体型瞧着年龄相仿的少年。尽管面容稚气了很多,但是依旧能够看出来修洛埃尔的模样。

    苏耶尔眯了眯眼眸。

    那就是第四纪元的【冥日】?

    苏耶尔并不是什么嗜杀成性的神明。这个【冥日】同他之间暂时并无仇怨,那么苏耶尔也不会要针对他做什么;不过,一旦苏耶尔认为对方的存在会给托纳蒂乌带来威胁和麻烦的话,他也会采取雷霆手段,直接送修洛埃尔去亡灵海往生。

    梅利奥托注视着托纳蒂乌,那张苍白而毫无血色的脸上都因为见到了他而带出了几分激动与欣喜来。

    他甚至都已经不顾礼仪的朝着托纳蒂乌迎了过来,慈和的目光落在了托纳蒂乌的身上打量着,像是要确认这个失踪了数万年的、未曾能够在他的庇佑下长大的下一个纪元的【太阳】是否安好。

    其实梅利奥托是做好了看到一个营养不良、过的或许不太好的托纳蒂乌的心理准备的。毕竟那孩子缺少成长的时候最重要的资源,没有长辈加以引导和照料,一定吃了很多的苦。

    只是出现在面前的托纳蒂乌却着实有些出乎梅利奥托的意料,已经拥有着成年男性体态的青年看起来并没有多少的落魄,他仿佛生来就是为了统御众生。

    这令梅利奥托感到欣喜。

    他要再同托纳蒂乌说上几句什么,但是开口却是一连串的、撕心裂肺的咳嗽。跟在他身边的修洛埃尔面上立时浮现出了担忧的神情,随后恶狠狠的剜了托纳蒂乌一眼,是丝毫不加以掩饰的敌意。

    “欢迎回来,我的孩子。”梅利奥托注视着托纳蒂乌,他的目光平和而又包容,周身的气质温和,甚至是让苏耶尔觉得有些熟悉——他回想了好一会儿之后恍然大悟,那是以往托纳蒂乌常常会给他的感觉。

    或许,日后的托纳蒂乌就是受到了这位第四纪的【太阳】的教导和影响,所以才拥有了那样的性格和处事的态度吧……和现在的他相比,倒完全像是两个神一样了。

    不过这一份熟悉感倒是让苏耶尔对梅利奥托的存在多了两份的亲近。

    在同托纳蒂乌浅浅的交谈了几句之后,梅利奥托的目光落在了苏耶尔的身上。他面上的笑容更盛、更温和,让被注视的苏耶尔无端的有些后背发毛。

    “真是个漂亮的孩子。”梅利奥托笑着说,“我已经听说过你的存在 ……你就是托纳蒂乌选定的伴侣吧?来,让我看看你。”

    他俨然已经开始以托纳蒂乌的长辈的身份自居了。

    苏耶尔原本应该很会应付这些社交的。

    然而他现在完全被梅利奥托的那一番话给炸懵了,口中“阿巴阿巴”了几声,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但是梅利奥托显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给苏耶尔带去了多大的、心灵上的震慑。他仍旧是笑眯眯的望着苏耶尔,又目光下滑,落在了苏耶尔和托纳蒂乌之间仍旧十指紧扣、亲密交握的手上,面上带了一二分的感叹。

    “我很高兴他这些年并不是孤身一神……能够有他心爱的你作为陪伴,实在是太好了。”

    梅利奥托问:“如果可以的话,或许我有这个荣幸,来主办并见证你们的神婚?”

    第156章 第 156 章【二合一】【含补更 】

    第四纪(十七)

    苏耶尔险些没有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

    他好不容易才平缓了自己的呼吸, 望着对面那依旧是带着吟吟的笑意,仿佛自己刚刚说出来的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话的梅利奥托,感受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由衷的敬畏。

    不愧是第四纪的【太阳】啊!需要他去向对方学习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呢!

    ——尽管尚且还没有怎么同梅利奥托相互处过, 但是苏耶尔的内心已经是升起了对于梅利奥托的敬佩之情。

    这位第四纪的【太阳】, 感觉已经弯曲请示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强大了……

    而作为被征询意见的对象之一, 托纳蒂乌对此却是表现出了一种茫然和呆愣来——尽管他还仍旧紧紧的抓着苏耶尔的手,看起来就算是当着梅利奥托的面, 也没有分毫的要松开的想法。

    这或许是源于托纳蒂乌在怪物之巢当中日久天长所培养出来的某种近乎本能的习惯,在面对自己所钟意的猎物的时候,在把猎物完全的制服和吞吃之前, 都会显示这样牢牢的控制住对方的一举一动, 绝不会让猎物有任何的脱离自己的视野范围、以及能够控制到的区域之外的机会。

    如今面对苏耶尔的时候, 他显然也是如此——尽管已经不再相识以往那样,是为了“生存”,是为了维系成长而进行捕获,但显然在某种意义上, 苏耶尔已经被托纳蒂乌视作了绝对不可以放跑的、珍贵非常的猎物。

    “神婚……是什么?”他这样询问。

    梅利奥托为他这样的问题而感到了片刻的惊讶, 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后续在托纳蒂乌以往的生存当中并没有谁会去告知和教导他这些。于是,太阳的神明那一张总是挂着笑容的面上都浮现出些许的忧郁和悲伤来。

    不过这样的表情只在他的面上一闪而过, 就很快被重新收敛不见。梅利奥托看着托纳蒂乌的时候, 目光都像是更包容柔和了一些, 同托纳蒂乌解释:“这相当于是一个仪式, 一个约定。”

    “相互抱有爱意的恋人通过这样的方式,将对方自此之后全部的未来与命运都绑定在一起, 自此之后, 你们就会成为这个世界上彼此最亲密、最无可替代的存在。”

    “这是一份绑定在灵魂上的契约,只要神魂不灭, 都会一直跟随着存在。”

    “对于神明来说,神婚就是最高级别的、永远都不会断裂契约。”

    这个说法显然是说到了托纳蒂乌的心坎上。

    其实一直以来,他都对于苏耶尔的存在抱有着一种不安与忧虑。

    除了名字之外,他对于苏耶尔一无所知。对方是那样突然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除了名字之外,托纳蒂乌其实并不知晓关于苏耶尔的、更多的事情。

    而伴随着同苏耶尔之间相处的时间越久、越是将对方的存在不断的在心底层层加码,托纳蒂乌发现,他也就越无法接受和容忍或许有一天,苏耶尔会像是他出现的时候那样,又无声无息、没有丁点的征兆的消失的可能。

    尤其是……在那个梦境之后。

    托纳蒂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一个如此离奇的梦,但是这并不妨碍托纳蒂乌心底清楚的意识到,对于自己来说,苏耶尔已经在心底占有了一个无比重要的位置。

    ——他诚然现在还并不懂,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情,但是没有关系,因为神明所拥有的时间是如此的漫长和悠久,几乎没有尽头。

    那么,只要苏耶尔一直都还待在他的身边的话,终有一天,他可以将这一种感情理清楚。

    大概也就是从认识到这一点的那一天开始,托纳蒂乌开始喜欢上了“牵手”这个动作。他仿佛是要用这样的方式来确保苏耶尔总是会在自己的身边,而不是在他弄明白那些从未体验过的、复杂的感情之前,就先一步的被苏耶尔走掉,失去印证的可能 。

    但即便如此,托纳蒂乌也觉得这种随时都能够被断开的、物理上的牵系并不是一种非常高效和有用的方法。只要苏耶尔想,那么随时就都能够断开。

    不过现在就不一样了。

    虽然托纳蒂乌其实依旧无法明白和理解 ,所谓的“神婚”究竟拥有着怎样的意义 ,可是他发现,抛去那些弯弯绕绕一大堆的“含义”不谈,神婚的本质对于他来说倒是一件非常贴心、趁手和合适的选项。

    来自灵魂上的牵系,再不会有比这个更好的契约了。

    因为,甚至都没有等苏耶尔用什么委婉的借口去同梅利奥托说的时候,他就听见自己身边抓着自己的手的托纳蒂乌非常认真的、斩钉截铁的答应了下来:“好的。”

    苏耶尔:????

    甚至不是苏耶尔的错觉,他敢拿自己这位短时间里对于托纳蒂乌的了解发誓,他绝对有从托纳蒂乌的话语当中听出一些小小的、不易被外人所察觉到的愉悦来。

    这个事情难道就那么让你觉得高兴吗……苏耶尔一边有些无奈的在心头这样想,一边忍不住出声,试图小声的提醒和规劝一下托纳蒂乌。

    “喂,托纳蒂乌?这可不是什么随便就可以答应的事情,而是拥有着非常与众不同的意义的!”

    但他这样的发言只会让托纳蒂乌将原本就攥着苏耶尔的手收拢的更紧了,仿佛自己怀里的小小鸟如果不注意加以看护的话,那么就会在下一秒夺门而出,飞去他在野外看不到、寻找不到的什么地方去。

    “我想的很清楚,苏耶尔。”他转过头,于是苏耶尔看到这个年轻的、素来都习惯了冷着脸的托纳蒂乌的面上,居然少有的露出了笑容——只是那个笑容,就算是对托纳蒂乌拥有着多层的滤镜的苏耶尔也很难违背自己的良心说,是一个宽和友善的笑容。

    年轻的太阳朝着银发的邪神靠近了一些,几乎是附在他的耳边,用仅有他们两个之间才能够勉强听清楚的声音同苏耶尔说:“你看起来,很不愿意和我缔结这个契约 ?”

    是不想和他长久的绑定在一起吗?托纳蒂乌的眸光暗沉了下来,在心底这样猜测。

    苏耶尔的目光和表情倒是都非常的微妙:“嗯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自然也是无所谓的……”

    正好相反,如果要论苏耶尔本人内心的最真实的先打的话,那么他简直求之不得好吗?

    苏耶尔在心底盘算着,毕竟是直接的缔结在灵魂上的,那么和第四纪的托纳蒂乌结契,自然也就相当于是和第五纪的托纳蒂乌同样拥有了这一份契约。

    那样的话,就算是之后会到了他们自己的、正确的时间线上,这一份契约也将依旧存在于他和托纳蒂乌的身上——到了那个事后,连这种婚契都有了,他倒是想要 看看,托纳蒂乌还能够拿出什么拒绝的理由来?

    显然,或许是因为这一段时间里面,第五纪的托纳蒂乌又一次的开始销声匿迹,而全部都是第四纪元的托纳蒂乌上号的缘故,让苏耶尔这个记吃不记打的家伙都快要遗忘掉了,自己当时究竟是怎样被托纳蒂乌亲的要喘不过气来,眼角都挂着可疑的泪花,哀哀的祈求对方放过自己的模样了。

    或许也可以将此称之为行动上的矮子,语言上的王者。论起口嗨来是一把好手,但托纳蒂乌甚至都还没有做上一些什么更过激的事情,苏耶尔就已经自己先一步的丢盔弃甲、狼狈不堪了。

    菜,但爱撩。在这一方面,苏耶尔当为典范。

    托纳蒂乌当然不知道,苏耶尔还在盘算着一个契约能够把未来的自己也给直接拴住的、一石二鸟的好主意。但眼下从苏耶尔这里姑且得到了能够称之为“同意”的答案,也足够托纳蒂乌为此而心情愉快。

    他只是注视着苏耶尔那因为自己的呵气而轻微的抖动个不停的耳翼,眼底划过一抹暗光。

    苏耶尔的耳翼,是这么敏感的存在吗?

    在此之前,他还从未发觉这一点。

    那耳羽颤抖的样子实在是太引人犯罪了,勾引的托纳蒂乌的内心蠢蠢欲动。如果不是因为现在是大庭广众之下的话,那么托纳蒂乌或许会忍不住的伸出手来,去用手指尝试着揉搓和把玩一二这洁白柔软的羽毛。

    不过他到底还是忍下了这样的冲动。

    托纳蒂乌转过头去看向了梅利奥托,尽管面上的表情不变,但在场的任是哪一位神明都能够感知到他的语气当中所透露出的愉悦来。

    “我们都很愿意。”托纳蒂乌说,“麻烦您了。”

    梅利奥托又咳嗽了好几声,才笑着回答了托纳蒂乌的话:“不,这怎么能够称得上是麻烦?”

    他注视着托纳蒂乌,笑容当中含有某种欣慰和忧伤:“我希望你能够过的很好很好……即便我知道,尽我所能,也没有办法弥补你这些年来流落在外所承受的那些苦难。”

    但梅利奥托依旧会尽力去补偿托纳蒂乌,并不能说因为觉得无法弥补了就彻底放弃掉当做这件事情不存在。

    “我的孩子。”梅利奥托同托纳蒂乌说,“我会为你准备一场最盛大的婚礼。”

    “——而整个世界,都将会见证。”

    ***

    梅利奥托显然并没有在给予托纳蒂乌的待遇上有任何的克扣。

    天之上一直都保留的有为托纳蒂乌准备的神宫,即便是在托纳蒂乌这位第四纪的【太阳】已经失踪了万年有余,但是也从来都没有谁进言要将其挪作他用。

    而以神明的伟力,想要让这一座神宫一直都保持着干净的、随时都能够进去住人的模样并不是什么难事,所以托纳蒂乌直接就可以带着苏耶尔住进去。

    苏耶尔对于蹭住托纳蒂乌的太阳行宫感觉良好——毕竟就算是在第五纪元,他也一直都和托纳蒂乌同住的,现在和那个时候相比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甚至,他分明应该是“第一次”踏足这里,却表现出来了一种对于这行宫的过分的熟悉。

    能不熟悉吗,毕竟苏耶尔可是在这里也住过很久了。再加上在托纳蒂乌的身边,他便会认为自己是足够安全的,也没有什么要小心翼翼的提防的必要,因此下意识的就松懈了很多,更是没有在意这样的小细节。

    只是,他没有注意到,托纳蒂乌却是注意到了。

    金发的太阳神站在比他要落后一些的位置,望着苏耶尔的背影,目光有些莫测。

    要不怎么说环境才是最好的老师呢,就在数天之前,托纳蒂乌还是一个对于这些人情世故都没有什么认知和了解的、在这方面简直就像是一张白纸一样的神明;但是现在 ,托纳蒂乌已经是一个会在背后默默的看着 苏耶尔,并且将他的所有东走全部都尽收眼底的白切黑了。

    他并不出声,只是将苏耶尔的这种或许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暴露的举动全部都暗暗的注视着,并且在心底收纳了起来。

    苏耶尔……或许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他在心头做出结论。

    托纳蒂乌已经发现了,尽管苏耶尔有很多瞒着他的小秘密,但是在他的面前的时候,邪神同样也是处于一种完全信赖的、根本没有想过要防备的状态。

    所以其实在这样的情况下,托纳蒂乌能够从苏耶尔的身上发现非常多的端倪。

    他注视着前方反客为主的带领他在神宫里面熟门熟路的到处走动的苏耶尔,微微眯了眯眼睛。

    没有关系。

    那些秘密,他早晚有一天会全部都弄清楚。

    托纳蒂乌曾经在怪物之巢当中蛰伏了上万年,他是一位非常成功的猎手。

    而就算是将猎物的对象换成苏耶尔,托纳蒂乌想,也不会存在什么问题。

    他只要等待,然后在恰当的时机收网……就可以将对方,永远的留在身边。

    不过是这样去稍微的设想一下,托纳蒂乌去就觉得,那个自己将要去面对的未来,或许也并非全无可取之处。

    ——只要苏耶尔一直都会像是现在这样,永远都在他抬起眼睛来的时候,视线就一定能够捕捉到的范围之内。

    显然,在托纳蒂乌的心头,从未想过会有苏耶尔离开的,这样的可能。

    他一边快步的朝着苏耶尔的方向跟了过去,一边在心头想,梅利奥托所提到的那个神婚,大概需要多久才能够开启?

    托纳蒂乌已经迫不及待的希望自己和苏耶尔之间拥有一些更加紧密的联系,毕竟牵手并不能够时时刻刻的都维系,而托纳蒂乌已经逐渐的没有办法容忍不和苏耶尔连接在一起的行为。

    ***

    或许是因为梅利奥托的身体情况的确是非常的不好了,以至于他想要尽可能的将一切都加快,并且让自己能够像是承诺的那样,亲眼见证托纳蒂乌的神婚;也可能是因为,他的确非常的重视托纳蒂乌的存在,因此对于这件事情极为的上心。

    总而言之,这一场盛大的、确实是由天地之间所有的存在都观礼和见证的神婚,其所筹备花费的时间远比苏耶尔本以为的要快了很多。

    立誓,见证,交换一缕的神魂。在礼成的那一刻,苏耶尔能够察觉到自己的灵魂另一边缀上了什么东西——大大的,暖暖的,炽热而又充满了温度,拥有着根本无从忽视的存在感。

    苏耶尔的唇角勾起一抹胜利的笑意。

    哼哼 ~

    如今木已成舟,他倒是要看看,托纳蒂乌之后还能够怎样去将这件事情矢口否认!

    他们之间已经拥有了这个世界上最紧密的联系。

    这时候苏耶尔就会觉得……这 掉进时间缝隙,不见得完全是一件坏事啊!

    或许是因为确实非常快乐,他在席宴上喝了不少的酒。

    等到苏耶尔带着微醺返回了托纳蒂乌的行宫的时候,他的脚步其实已经不太稳,脸上都带着一种因为醉酒而染上的极其妍丽的媚态。

    不过 ,他这一副模样的观赏者,显然只有一位神明才有资格。

    托纳蒂乌睁大了眼睛,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苏耶尔。银发的少年面颊染着粉意,眼底一片漾开的水光。他的唇红的惊人,像是下一刻就能够滴出血来。

    托纳蒂乌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梦境当中的那一幕又一次的在托纳蒂乌的眼前浮现,他像是着魔了一样的朝着苏耶尔走过去,想要尝一尝那大抵会像是蜜一样的唇——

    然后,他的意识就陷入了一片的黑暗当中。

    “苏耶尔。”已然顶号的年长者注视着因为酒精的作用、而一头扑倒在了他的怀里的少年。

    你还不打算做点什么吗?有一个声音似乎是这样在他的耳边嘘嘘低语。

    他爱慕你。将自己的一切都捧到了你的面前。更何况就算你百般推脱,你们如今也已经是结成了神婚的伴侣与恋人。

    你真的对他没有半点的动心吗?那你为什么会吻他,为什么又会在看见他和别人更加亲密的时候感到愤怒?

    那个声音在托纳蒂乌的耳边发出了大声的、肆意的嘲笑。

    承认吧!你早就已经丢盔弃甲,将自己的爱都放在了他的身上,不过是一直都勉力维系,装作无事发生罢了!

    托纳蒂乌注视着苏耶尔眉心那一处在结契之后就浮现的、与自己一模一样的日之神纹。他能够听到心脏一下又一下的跳动,宛若擂鼓。

    在这一刻,托纳蒂乌终于是绝望的意识到了一件他一直都避之不及的事情——

    一切都完蛋了。

    他确实是……爱着这个孩子的。

    “托纳蒂乌……?”苏耶尔迷迷糊糊的叫了一声。

    这像是那一根最后被点燃的导火索。

    年长者将他压倒在床榻之间,用牙齿不轻不重的噙咬着苏耶尔敏感的耳翼。

    他的手像是根本没有办法挣脱开的铁钳,将苏耶尔的双手都举过头顶,狠狠的压制住,一条腿单膝 压在了苏耶尔的两腿之间,让他没有办法非常用力的挣扎,也没有办法合拢双腿。

    空闲出来的另一只手一把扯掉了床边的帷幔,薄薄的纱帐垂落了下来将床榻遮掩,只能够看到一些投影在其上的,不真切的影子。

    “我是否同你说过……你不该来招惹我的。”

    在少年人带着泣音的,幼猫一样的呻//吟声中,年长者这样说。

    “因为那样你会得到……就只有这样的下场而已。”

    “但即便是你哭着喊停,唯有这一次,我不会再纵容你了,苏耶尔。”

    身形纤细的少年被男人的影子完全的笼罩,像是一朵被迫开放的花。他或许终于对某些事情有了认知,但是却已经有些太迟。

    没有神会来打扰,只要不拉开窗幔让阳光照进来,那么在这一间屋内,便永远都是漫长的“黑夜”。

    但这又是如此理所应当的一件事情,因为这原本就是——他们的婚夜。

    这个夜,还很长。

    第157章 第 157 章

    第四纪(十八)

    托纳蒂乌其实知道, 自己在有些时候会失去一段时间的记忆。他不会想起来站在这一段时间当中发生的任何事情,意识有如沉入了某种漆黑而又厚重的海水之下,虽然并不会带来任何的伤害, 但是显然也不会给他留下多少的印象来。

    就仿佛是……在那一段时间当中, 有谁接替了他在掌管这一具身体, 做着一些绝对不会让托纳蒂乌知晓的事情。

    以往,托纳蒂乌并没有太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因为这样的情况发生的频率并不多, 满打满算也不过就是那么两三次罢了;并且每一次的持续时间都非常的短,就算是背后之人当真有心是想要去做些什么,这么点时间也很难说真的能够成事。

    而且每一次发生这样的情况之后, 托纳蒂乌就会发现, 自己的力量比起原先来, 都要强大了一些。

    既然对自己暂时没有什么影响,甚至还能够反过来带来一些好处,那么托纳蒂乌对于这件事情的结论是:可以暂时先放着不管,等到真的出现了什么问题的时候再说不迟。

    然而现在, 托纳蒂乌就要为了自己的这一份“放任不管”, 而付出非常巨大的代价来了。

    他近乎是愣怔的看着自己眼前的场景。

    苏耶尔尚且还在沉睡当中,没有醒过来, 他先前实在是被折腾的狠了, 就算是神明的身体都不太能够吃得消, 精神如今也处在过度的亢奋之后有如潮水一般涌上来的疲倦当中, 因此睡的很沉。

    如果不是有什么非常突发的大事出现的话,他大概还要再这样雷打不动的睡上很久。

    苏耶尔的睡相并不能够算是老实乖巧的那一种, 被子如今全部都被他给卷到了身子下面压着, 于是便也就露出了不着寸缕的肌肤来。

    那本该是有如这个世界上最上好的瓷器或者是美玉一样,白皙而又光滑的肌肤, 只是如今在那一片的雪白上却是落着星星点点的、有如冬日雪地上的梅花一样的嫣红的痕迹。

    那些痕迹以一种无比暧昧的方式分布在苏耶尔的皮肤上,从纤细修长的脖颈,到覆盖着薄薄一层肌肉的胸膛,再往下一些,腰腹处似乎被格外的疼爱过,并且倘若托纳蒂乌的眼睛没有出现问题的话,那么还能够看见就正好卡在苏耶尔腰侧上的、似乎被谁非常用力的掐住过后所残留下来的指印。

    莫名的,托纳蒂乌沉声了一种非常奇妙的预感来。

    他仿佛被什么东西给蛊惑了一样的伸出手来,将自己的手虚虚的搭在了那指引的上方。

    随后,托纳蒂乌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吓到了一样的,朝后退了一步。

    ——因为,就像是他方才于冥冥之中所产生的那种预感一样。

    那指引与他的手指能够严丝合缝的贴合,没有一点的多余或者缺少,简直就像是……由他自己所新手留下来的一样。

    而伴随着这样的认知在脑海当中浮现,似乎也有一些其他的、托纳蒂乌原本并不拥有的记忆开始一窝蜂的全部都涌入了托纳蒂乌的脑海当中。

    托纳蒂乌微微睁大了眼睛。

    那些记忆实在是……如此的暧昧,与淫//乱不堪。拥有着苏耶尔的脸庞的少年被压着欺负,眼角都因为这种来自于躯体上的最本能的刺激而渗出了泪花来。

    他时而被双手扣住,压过头顶;时而又整个人被翻转了过来,面朝下压在床铺上,承受着来自身后的撞击。

    从少年的口中发出了似是痛苦又似是欢愉一般的泣声,有浅金色的长发垂落了下来,盖在了少年的背上,最后又同他散开的、略带了一些卷曲的银发混杂在一起,纠缠不清,像是一时半会儿,根本没有办法将它们彻底的分离开。

    然而无论遭受了怎样的对待,即便是时不时的有哀哀的道歉和小声的求饶,但是托纳蒂乌看的清楚明白,苏耶尔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要逃离的意愿,

    他是心甘情愿的承受这一切的。

    没有人教导过托纳蒂乌这些,纯洁的过了头的【太阳】也尚且还不能够理解,发生在自己眼前的这一幕究竟都代表着一些什么。

    他死死的盯着苏耶尔的脸看,尽管连托纳蒂乌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都在看些什么。终于——在某一刻,他看见苏耶尔的嘴唇动了动,喊出了一个名字来。

    “——托纳蒂乌。”

    托纳蒂乌睁大了眼睛。

    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了那个造成了苏耶尔不得不承受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的脸——

    “是……我?”

    ***

    当苏耶尔终于醒过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是被全部都拆开、然后又乱七八糟的组装回去了一样。虽然不至于说不能动,但是也绝对是浑身上下都酸酸麻麻的。

    尤其是有的部分因为被过分疼爱过了的缘故,以至于皮肤都尚且还处于一种被摩擦过度的、尚且还非常敏感的状态……哪怕只是柔软的织物轻轻的擦过,都会带来一种疼痛。

    当然并不是很剧烈,但是依旧是会让人觉得不适就是了。

    苏耶尔咬了咬唇。

    托纳蒂乌明明看起来一副光风霁月,和这种事情完全沾不上边的模样啊,怎么……

    那些让人耳红心跳的记忆像是在这一刻都复苏了,苏耶尔没敢继续想下去。

    然后——他才终于慢半拍的意识到,其实自从他醒来的时候开始,似乎都一直有一道过于专注和灼热了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苏耶尔循着 望过去,同托纳蒂乌四目相对。

    他的身体顿时就有点僵,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和这个第四纪元的托纳蒂乌搭话。

    但出乎苏耶尔的意料的是,托纳蒂乌并没有说什么。甚至对方比他还要先一步的错开了目光,平静的望向了别处。

    或许是因为自己也有些心慌意乱,以至于苏耶尔并没有看见,实际上在长发的遮掩下,托纳蒂乌的耳廓都已经红成了一片。

    “苏耶尔。”托纳蒂乌冷不丁的开口。

    “嗯嗯?”苏耶尔下意识的应声。

    “这算是……我们之间的约定完成了吗。”托纳蒂乌问。

    托纳蒂乌先前曾从许多的渠道打听过和“神婚”相关的种种讯息,而所有得到的答案全部都指明,只有最相爱的、已经谨慎的确定过从此之后都要和对方共度全部的时光的两位神明之间,才会缔结下这样的契约。

    而现在,契约已成。托纳蒂乌能够感受到在自己灵魂的另一端那种隐隐的缀着的重量,而只要将精神的触角稍微的朝着那边探一探,就能够察觉到独属于苏耶尔的——那种温度与力量。

    那是并不温暖的日光,也像是自黑暗的丰穰当中所被孕育出来的星空,沾染着些许的深海的水气,恍惚间又像是有带着寒意与冰粒的雪风。

    很奇妙,但是托纳蒂乌却会因此而觉得熟悉和安心。

    他甚至为此而生出了一些小小的窃喜来。

    现在,他和苏耶尔之间终于拥有了时时刻刻都能够感知到的、不会被斩断的联系了。

    苏耶尔为托纳蒂乌的这个问题而愣了愣。

    他当初给对方的那个回答,虽然不算是完全的敷衍,但也不过是半推半就的应付。毕竟那时候的托纳蒂乌并不放心,总是想着要从苏耶尔这里得到一个确切的作为交易的条件,苏耶尔索性也就这样同他说明。

    不过要问他到底有没有达成自己的心愿的话……

    想到自己已经和托纳蒂乌链接在一起的神婚,以及昨夜托纳蒂乌那些自暴自弃的放纵和爱语,苏耶尔就没有办法压抑住自己不断上扬的唇角。

    “啊,我想是的。”苏耶尔同托纳蒂乌说,“我得到了我最想要的那一份爱。”

    托纳蒂乌实际上还并没有明白,“爱”究竟是什么。

    但他看着苏耶尔的笑,原本疏淡的眉眼便也就跟着弯了弯。

    再不会有比现在更好的时刻了。托纳蒂乌想。

    ***

    梅利奥托的身体在一天不如一天。任是谁来都能够清楚的看出,他已经是强弩之末,是即将黯淡下去的烛火,或许在某一刻就会完全的熄灭。

    而与之相对的,则是肉眼可见,伴随着梅利奥托的衰落而在不断的变的更加强大的托纳蒂乌。那是在天际将要冉冉升起的新日,拥有着无与伦比的光和热,同行将就木的残阳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梅利奥托本身对此接受良好,并不在意。这就是世界发展的进程,他也曾经经历过相同的事情,眼睁睁的看着上一任的、那位抚养他长大,教导了他许许多多的知识与道理,为他铺平了全部的前路的精灵女王经历过同样的、衰落的流程,并且清楚的知晓自己也终将会经历相同的事情。

    所以当这一天到来的时候,梅利奥托并无任何的怨怼,只是平静的接受了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

    但是,他能够接受,并不代表所有的神明都能够接受。

    这一天,当托纳蒂乌结束了在梅利奥托这里的课业、要返回自己的神宫的时候,却在走出第四纪的【太阳】的宫门之前,便被拦了下来。

    拥有着鲜艳浓烈、仿佛火焰一般发色的【冥日】站在他的面前,垂着头,额发遮了他大半的眼,根本看不清什么表情。

    唯有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阴沉,偏执,而又充满了某种孤注一掷的绝望。

    “第五纪的【太阳】……”修洛埃尔轻声的道。

    “你想要知道一个——关于你身边的那个邪神的秘密吗?”

    第158章 第 158 章

    第四纪(十九)

    托纳蒂乌原本并没有将修洛埃尔放在眼中——无论是他的存在也好, 还是他说的话也好。

    对于这位或许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于天之上享有了本该是属于自己的待遇的黑色太阳,托纳蒂乌其实并不如同许多神明心头暗自八卦猜测的那样, 对他抱有什么不甘、怨怼之类的情绪。

    或许是因为独特的、在怪物之巢当中成长的经历, 以至于托纳蒂乌其实和常世的普遍认知都有所察觉。他并不在意这些无用的身外之物, 曾经的托纳蒂乌需要考虑的唯一的事情只有活着,而现在, 托纳蒂乌已经能够感知到,自己的成长已经走在了一条再不会出差错的、既定的道路上。

    他唯一所需的只有时间。

    于是,托纳蒂乌自然也就拥有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能够放在苏耶尔的身上。

    苏耶尔从不对托纳蒂乌做任何的糊弄与掩饰 , 因此托纳蒂乌渐渐的也就能够总结并了解到, 在苏耶尔的身上潜藏着一些秘密。

    这些无伤大雅的“小秘密”并不含有多少的恶意, 但是对于心底本就抱有警醒的托纳蒂乌来说,却似乎是苏耶尔时刻都有可能从他的身边抽身离去的铁证。

    托纳蒂乌并不可能听过天女与羽衣的神话故事,但是他现在的想法也的确是同那无疑——在托纳蒂乌看来,如果能够将苏耶尔那些隐藏起来的小秘密全部都揭开来, 一点不剩的全部都摆到台面上的话, 那么对方是否也就不会再总在身上带着奇妙的若即若离的感觉,而是能够真正的被他拉入自己的世界当中, 永远都停留在他的身边呢?

    或许是出于这样的想法的驱使, 以至于托纳蒂乌并没有将修洛埃尔的存在忽视, 而是在稍作思考之后, 便将目光投向了修洛埃尔的身上。

    “你能够告诉我什么?”他问。

    修洛埃尔注视着面前的托纳蒂乌,尽管他尚且还能够勉强的维持住面上的表情, 然而实际上在修洛埃尔的内心当中, 却是有一整片的阴暗潮湿、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沼泽正在“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泡。

    其实自己能够成为下一个纪元的【太阳】,能够继承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 说实话,修洛埃尔并不是多么的在意。他不怎么在意和贪恋那些权柄与地位。

    但是,对于托纳蒂乌的出现,修洛埃尔却是打从心底感到怨恨的。

    这不仅仅是因为自从托纳蒂乌出现之后,梅利奥托就将更多的精力和关照都放在了对方的身上——当然,这不是说梅利奥托就忽视了修洛埃尔的存在了。不管怎么说也是自己一手从小养大的孩子,这一份关爱已经不再同身份相关。

    只不过,因为梅利奥托的内心对于托纳蒂乌满怀着歉疚,因此难免抱有着一种补偿的心里,在这一段时间里更多的关注了托纳蒂乌一些。

    修洛埃尔尽管明白这当中的诸多道理,但是他仍旧会因为那一份被从自己的身上分走的注视与关爱而感到恼怒。

    而更重要的一点则是……自从托纳蒂乌出现之后,梅利奥托的身体状况就开始以一种飞快的速度衰败了下去。

    尽管理智上来说,这是一个必然的结果,并不是托纳蒂乌有意要去对梅利奥托做些什么;但是在修洛埃尔的眼中,显然还是将这些全部都给算到了托纳蒂乌的头上。

    在修洛埃尔的心里面,托纳蒂乌显然是占据了一个仇恨的至高点。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用任何的方式去将托纳蒂乌除去,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之后,修洛埃尔非常失望的发现,自己的力量显然并不足以成为托纳蒂乌的对手。

    或许在托纳蒂乌刚刚离开怪物之巢的时候,他尚且还有机会将对方除去吧——但是在得到了日光的照射之后,那些在过去的时间里欠缺的部分像是全部都被在托纳蒂乌的身上给弥补了回来。

    如今他和梅利奥托站在一起的话,或许托纳蒂乌在不知情的外人的眼中,才更像是那天上高悬着的【太阳】。

    不过,修洛埃尔已经想到了一个绝好的主意。

    托纳蒂乌毕竟才是刚刚回归到神明当中并没有太久的时间,尽管已经开始了疯狂的补课,但是缺少的那些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与常识,却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追平弥补的。

    而修洛埃尔所要利用的,正是这一点。

    “——你知道,你身边的那个邪神,他的神魂并不是完整的吗?”修洛埃尔这样问。

    托纳蒂乌原本淡淡的表情终于因为他的这一句话,而变的生动了起来,就像是被供奉起来的神像中被注入了灵魂,于是无论是表情也好,还是情绪也好,全部都变的鲜活了起来。

    尽管托纳蒂乌并没有说话,但是当他的目光平静的落在修洛埃尔的身上的时候,依旧是给后者带来某种极强的压迫感。

    修洛埃尔咬了咬自己的舌尖——但是不得不说,托纳蒂乌这样的表现却是让他非常满意的。因为托纳蒂乌越是表现出了对于这件事情的在意,那么也就代表着苏耶尔在托纳蒂乌的心中的分量越发的重。

    他当然也就越愿意在这之后,为了苏耶尔而去做上一些什么。

    “你说他神魂有缺?”托纳蒂乌的眉睫都敛乐下来,但是他周身的气势无疑要来的更为恐怖了。

    ——修洛埃尔所说的事情,托纳蒂乌在此之前,并不是毫无察觉。

    那大概是从和苏耶尔之间签订了神婚的契约之后开始被逐渐意识到的,每当托纳蒂乌依靠着这一份链接去朝着苏耶尔的那边探出精神的触角,要感知对方在自己的身边的存在的时候,偶尔会觉得苏耶尔的灵魂带着一种虚无的缥缈感,就像是随时都有可能从他的身边、从这个世界上抽身而去。

    但他们如今已经神魂相连,除非其中一方陨落,否则的话,这一份契约永远都不会断开。

    既然这样,那么苏耶尔又能够到什么地方去?

    正是因为出于这样的想法,所以托纳蒂乌以往只将这当做是自己过于紧张苏耶尔的存在而产生的错觉,并没有将其非常的当成是一回事放在心上。

    可是现在不同了,当有第二个神明也指出了这一点的时候,托纳蒂乌对于这件事情的重视程度便已经高到了一个新的境界。

    对于将这一点在他的面前给点出来的修洛埃尔,托纳蒂乌便也就高看了不止一眼。

    “你会为了这件事情来找我,一定是有什么发现……或者是想法。”托纳蒂乌说,“你想要从我这里交换到什么?”

    修洛埃尔的面上露出一个带了点扭曲的笑来——当然,他将这一份扭曲隐藏的很好,至少现在对于人心的把控与了解尚且还寥寥的托纳蒂乌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您知道在我们的世界外侧,有一片亡灵之海吗?”修洛埃尔的声音听上去很轻,必须要非常的集中注意力才能够听清楚,仿佛他正在讲述的是一个不能够被第三个存在所听取到的、属于这个世界上极致的隐秘。

    亡灵海。托纳蒂乌这些日子里跟随梅利奥托的学习过程当中,曾经听过这个名字。

    这个世界上所有生灵最终的归去之所,并且从那里孕育出新生。

    “每一个灵魂都从亡灵海当中来,最终也都要回到亡灵海当中去。虽然在此之前还从未出现过类似的先例,但是我猜想,您的伴侣所缺少的那一部分神魂,或许就遗落在了亡灵海当中。”

    托纳蒂乌一双灿金色的眼眸注视着修洛埃尔,像是在仔细的思考和甄别他的话。

    他想到了自己和苏耶尔之间的初遇,想到对方近乎是毫无征兆一般的出现在了怪物之巢当中……怪物之巢原本就位于整个世界的最底层,只隔着薄薄一层的地壳便与世界外侧的亡灵海接壤。

    而这些天里,托纳蒂乌询问过梅利奥托,也前去过同在天之上的邪神之里,但是都没有在其中任何一个地方得到关于苏耶尔的来历的、哪怕是一丁点的消息与线索。

    他没有过去,不曾在这个世界上留下过任何的存在的痕迹,唯一同世界的牵连似乎只有托纳蒂乌。

    就仿佛……他是为了他,所以才会出现并且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样。

    这样一来的话,倘若说苏耶尔就是从哪亡灵海当中所走出来的,似乎也是完全能够说得通的。

    那么,如果在这个跨渡了亡灵之海的过程当中,将自己的一部分神魂丢失了……似乎也是一件非常合乎逻辑的事情。

    修洛埃尔打量着托纳蒂乌的表情,知道自己的劝说大抵是成功了。

    而现在他要做的,只是在这踏出这最后的临门一脚。

    “身为【冥日】,我亏欠于您良多。”

    “若是您不嫌弃的话 ,或许我能够拥有这样的荣幸,为您指引在亡灵之海当中的道路——也算是,我想要做出的,一点对您微不足道的补偿?”

    第159章 第 159 章

    第四纪(二十)

    “嗯?”苏耶尔对于托纳蒂乌突然来和自己说, 他有事情将要外出很长一段时间——是感到惊讶的。

    托纳蒂乌会特意的来将这件事情说明,苏耶尔并不是非常的意外。因为自从因为神婚的契约而被联系在了一起之后,托纳蒂乌似乎越来越多的要让苏耶尔参与到自己的生活当中, 其中一项的表现就是他会事无巨细的在每一次见到苏耶尔的时候, 同他说一说自己最近的经历。

    实际上, 在天之上的经历大都乏陈可善,并没有真的特别精彩的部分。无非就是今天在梅利奥托的指点下学到了一些什么, 明天又将要去做些什么……分明在怪物之巢当中初见的时候,是已经和“社会交流”的这种关系断绝了许久,以至于在开口说话的时候, 连声音都带了些暗哑的程度, 但是如今却似乎非常的钟情于用这样的方式同苏耶尔进行交流。

    或许在托纳蒂乌的心中, 这位样的方式能够帮助他建立起一些同苏耶尔之间的联系。神魂上的契约只是一个用于保险的手段,而托纳蒂乌贪心的想要更多。

    这或许是托纳蒂乌最后决定采用的一种笨拙,但有效的方式,仿佛这样就可以一点一点的将苏耶尔和自己的生活彻底的融合起来。

    “托纳蒂乌你要去哪里?”

    不同于作为下一任的太阳索要接受的那些庞杂的教育, 苏耶尔可以自由的做任何他想要做的事情;但是对于和这个同自己完全无关的第四纪当中的存在打好关系, 显然并不在苏耶尔的计划范围之内,因此虽然并没有人刻意的去要求和约束过苏耶尔平日里的活动, 但苏耶尔平日里面都依旧是在属于托纳蒂乌的神宫当中深居浅出。

    如果不是因为当初是和托纳蒂乌一起返回的天之上, 并且是在那样的、集齐了所有神明的场合下被托纳蒂乌“介绍”乐出去, 或许直到现在, 都将会没有几个神明见过他的样子。

    但也正由于苏耶尔这种完全不和外界相交的态度,以至于诸神对他根本没有什么了解, 便只以为那是一个运气好的“花瓶”而已。

    面对苏耶尔的疑问, 托纳蒂乌稍微的顿了顿。

    这并不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他原本应该像是以往的每一次那样直接告知给苏耶尔答案;但或许是因为他要去做的, 实际上是一件同苏耶尔有关的事情,是他要瞒着对方去探索属于苏耶尔的过去,因此原本应该从没有接触过这一切的托纳蒂乌居然无师自通的学会了糊弄,和隐瞒。

    “并不是很远,大概三五天就能够回来。”托纳蒂乌说。

    而苏耶尔也的确没有因为托纳蒂乌的话,而产生任何的疑心。

    他不是不关心托纳蒂乌,而实在是因为,只要考虑到托纳蒂乌的身份以及他所拥有的力量,便会让人觉得这个世界上大抵是不可能有能够让他遭遇到危险、亦或者是令他感到为难的事情。

    尤其是再考虑到,在这个托纳蒂乌的身体里面,实际上还存在着日后已经登临了世界的顶峰、掌管了整个世界成千上万年的第五纪元的【太阳】的话……那么世界俨然只是他的游乐场与私人后花园,没有哪里是去不得的。

    总之,苏耶尔那时候并没有怎么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然而他很快就会知道,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百分百绝对安全的说法,也不要对任何事情都放心的太早。

    因为数天之后,苏耶尔被请去了属于第四纪的【太阳】的神宫当中。

    自从那一场盛大的“婚礼”仪式结束之后,这还是苏耶尔和梅利奥托的第一次见面。这位第四纪的【太阳】当真是宽厚与仁和的代表,尽管相处不多,但也已经足够让苏耶尔认识到对方作为“老好人”的本质,并且开始在心头怀疑,对方究竟会不会真的有“生气”这么一说。

    很多时候,苏耶尔都能够隐约的在对方的身上看到一些自己熟悉的那个托纳蒂乌的影子 ……不够,按照先后顺序来看的话,更准确一些的说话或许应该是,是托纳蒂乌在学习和模仿着对方作为【太阳】的身姿与模样,并且在漫长的时间当中,终于是把这一份模仿变成了自己身上的一部分。

    就像是托纳蒂乌之于苏耶尔的意义一样,对于托纳蒂乌来说,梅利奥托显然也是他的长辈好引路者,是交到了托纳蒂乌作为【太阳】所息息相关的一切知识的存在,一如曾经第三纪的【太阳】是如何教导他的那样。

    这应该也能够算得上是【太阳】之间的一种薪火相传。

    出于这一点,苏耶尔对于梅利奥托倒是保有着一份算不得很多,但终归还是有一些的敬意。

    只是,当苏耶尔在见到了梅利奥托的时候,却发现这位素来都是温和的长者今天面上却是满布着焦急之色。当看见了苏耶尔的出现的时候,他似乎非常努力的想要向着他露出一个欢迎的笑容来,只是这笑也因为青年内心的忧虑,而显得带出了几分的苦意来。

    不但没有任何的、能够作为安抚的作用,反而更让人觉得会从中嗅到几分风雨欲来的味道。

    “你来了,苏耶尔。”梅利奥托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像是在心头斟酌究竟应该怎样才可以用一种尽量平淡的方式,将这个不好的消息告知给苏耶尔听。

    他考量了很多种方案,但是却发现最终呈现出的效果都区别不大,因此还是选择了直接同苏耶尔挑明。

    “苏耶尔,我很遗憾要告诉你这个消息。”

    看上去已经形销骨立、像是随时都有可能彻底的垮下去的梅利奥托眉眼当中难掩悲戚之色。

    “托纳蒂乌他 ……在亡灵海当中,失踪了。”

    “直到现在为止,也没有能够找到他的任何讯息。”

    梅利奥托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去安慰自己面前这个看上去还非常稚嫩和年轻的、少年的神明;然而下一秒,他猛的一惊。

    因为从苏耶尔的身上传来了某种可怕而又惊人的气势,就像是一只一直都在假寐、直到这一刻才猛的被惊醒,于是释放出了可怕的震慑力与压迫感的凶兽。

    如果让那些只以为苏耶尔是什么攀附着托纳蒂乌的、好运、精致、美丽却又无用的花瓶的神明见了,恐怕会为此大吃一惊。

    “梅利奥托大人,我无意同您为敌。”从少年晶紫色的眼眸当中所流露出来的,是某种像是寒冰一样冷冽而又锐利的东西。

    “但是,也请您将和托纳蒂乌此次失联相关的一切,都如实同我相告。”

    他的身后隐约像是出现了一尊巨大的虚影,自黑暗之潮当中被孕育而出的、堕落的丰饶地母神睁开了眼睛。少年漆黑的过了头的影子也在地面上狂乱的舞动着,周围的光线都不知不觉的暗了下来——考虑到这里是【太阳】的居所,站在他对面的更是本纪元的【太阳】,这件事情无疑就显得匪夷所思和恐怖了起来。

    “托纳蒂乌尊敬您的存在。——所以至少现在,我还并没有要同您为敌的打算。”

    少年的眼像是两簇燃烧着幽火的。足以将一切都吞噬进去的暗潭。

    “所以,也请您体谅我的焦虑,稍微的配合一二我将要去做的事情。”

    在这样说的时候,他稍微的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个笑来,甚至能够隐约的看到从唇畔露出来的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您能够理解我的,对吧?”

    没有谁想过,这个一直以来都非常安静的跟在托纳蒂乌的身边,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少年邪神,居然拥有着这样的浩如烟海的力量。

    梅利奥托一只手掩住唇,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他的身体原本就一天不如一天,有如将要燃尽的残烛。对于这样的梅利奥托来说,第四纪的【太阳】能够高悬在天空上的时间已经能够短暂到以“天”来进行计算——神明的寿命漫长而又悠久 ,当计量的单位已经被缩减到“天”的时候,实际上和眨个眼的功夫相比,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而这样的、将要陨落的残阳,在面对正值巅峰期的黑暗丰穰的时候,甚至是连那本该璀璨的日光都黯淡了,像是将要被浓厚的黑暗所吞噬和裹挟,连一分半点都透露不出来。

    这倘若说出去,将会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啊——

    本该高高在上,无可比拟的【太阳】,居然有朝一日,也会陷入这样被黑暗所包裹,连光芒都被遮蔽掉。

    “梅利奥托,第四纪的【太阳】。”银发的少年邪神面上露出了一点以往从未在他的面上露出过的狠戾来,配合着他本就生的邪气的容貌,危险感几乎都快要从苏耶尔的身上满溢了出来,“要么把他还给我,要么我现在就自己动手,将这个世界给翻搅的天翻地覆——”

    “你应该能够看出来,我拥有这样的力量。这也并不是对你的请求。”

    苏耶尔冷声道:“这是 ……一个威胁。”

    第160章 第 160 章

    第四纪(二十二)

    即便是遍寻梅利奥托漫长的神生当中, 大抵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被直接贴到脸上来,威胁,开大。

    但是比这要来的更为可怕的事情是, 梅利奥托能够感知到, 在少年身后出现的虚影、以及在他的身下正舞动着的那些漆黑的影子, 或许的确拥有这样的实力。

    可是 ,在这个已经明确了是以【太阳】作为唯一的、同时也是最重要的核心而被构筑起来的世界当中, 怎么可能出现足以同【太阳】匹敌的。另外一个同等位格的存在呢?

    有那么一瞬间,当望着面前银发少年的那一张邪气四溢的脸的时候,梅利奥托都几乎要在心头成神了这样的一种疑问:

    这个孩子, 真的是从这个世界上, 被规则所孕育出来的神明吗?

    他实在是应该顺着这一点想法再继续的、更加深入的思考下去的。但一来, 这样的事情以往并无先例,又实在是太过于挑战原本固有的认知;二来,对于托纳蒂乌失联这件事情,梅利奥托也同样觉得担忧和愧疚, 在情感的冲击下, 自然也就不能非常冷静的去看待和思考一些事情。

    “……我自然会找到他。”梅利奥托叹息了一声,“这本便是我应该尽到的职责。”

    “在那个孩子诞生的时候并没有能够将他迎接回天之上, 反倒是任由他流落在外, 甚至是一度影响到了他的成长, 也为他带去了数不清的危险……这确然是我的失职, 我也一直都为此而感到了深深的懊悔和愧疚。”

    “并不需要你用这样的方式来要求,我也一定会将他找回来的。”

    “此次寻你前来, 也是想要借由你的一二帮助, 以便能够更好的达成这一点。”

    或许是因为他的身份与气质的缘故,以至于当这位第四纪的【太阳】这样诚恳的阐述的时候, 没有谁能够对他说出拒绝的话语。

    苏耶尔的情绪究竟有没有被安抚尚且还两说,但是他身后的、隶属于黑山羊之母的虚影的确是开始缓缓的消散,身下原本乱动的影子也姑且先安静了下来。

    “那么,我就姑且先信了您的话。”

    他的情绪平缓的相当的快,仿佛方才那剑拔弩张的一幕根本就没有发生过,就连同梅利奥托说话的时候,都重新用上了敬语。

    “——您需要我帮上一些什么忙呢?”

    梅利奥托一边为这孩子飞快的变脸而在心底感叹,一边则是同苏耶尔解释道:“我即将陨落,对于力量和权柄的掌控也大不如从前,因此才需要来自你的帮助。”

    “你和托纳蒂乌之间拥有着最亲密的、神魂上的契约,所以我想要用你作为锚点和指路的航星,去定位托纳蒂乌现在的位置。这需要来自你的帮助。”

    苏耶尔满口应下:“您只要告诉我应该怎么做才是。”

    他知道这并不是梅利奥托要找的什么托词与借口,同为【太阳】,苏耶尔当然能够感受到如今的梅利奥托就像是风中摇曳的残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他的力量和权柄的确已经在这些时日当中,以一种开闸泄洪一般的速度朝着托纳蒂乌流淌而去。

    只不过作为神明,梅利奥托不会因为失去了力量而衰老,亦或者是在身体上呈现出什么病灶。他只会一天更比一天来的虚弱,直到在某一日将自己全部的权柄都交给下一个纪元的【太阳】,随后彻底的从这个世界上退场。

    他的一抹残魂或许会前往众神坟茔,也可能他对这个世界毫无留恋,直接进入亡灵海当中被洗濯灵魂、等待往生……但是对于梅利奥托来说,那些显然都并不怎么重要了。

    天上的太阳在这一刻散发出来了无与伦比的光和热,无论是身处在这个世界上的、哪怕是最隐蔽阴暗的角落都能够看到那一轮太阳,仿佛是一个高高的挂在天空当中的火球,并且凝视着这世间的万物。

    而凡是日光所触及之处,全部都是梅利奥托的“眼睛”,全部都能够被这位第四纪的【太阳】纳入眼中。

    这样做对于梅利奥托来说,显然是一种不小的负担。他的面色已经越发的苍白,看上去几乎都快要化作了透明;任是谁来见了,都会觉得这位第四纪的【太阳】看上去简直命不久矣,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衰竭 。

    而唯有梅利奥托自己知道,他这样做是在压榨本就剩余不多的寿命,向着那本就并不遥远的终末又靠近了一步。

    但是梅利奥托对此并无怨恨,因为这是他犯下的过错与疏忽,他理应为此付出代价,进行偿还。

    等到整个世界都已经被【太阳】所接管,完全的纳入了他的感知当中后,梅利奥托示意苏耶尔朝自己走过来,把手递给他。

    梅利奥托本想指引苏耶尔如同享有这样的视角、并且将他和托纳蒂乌之间的联系加入到这当中去进行搜寻……然而梅利奥托很快发现,甚至在他开口指点之前,苏耶尔就已经无师自通一般的学会了如何进行操作。

    他的动作是如此的顺畅而又自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停滞感,就仿佛他早就已经习惯于使用这样的力量,它们本也是构成他的权能的一部分一样。

    梅利奥托注意到了这一点。

    他心头生出疑问,正要更仔细一些的去察觉感受一番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却被苏耶尔那边传来的声音给打断了。

    “找到了……”少年这样说。

    于是梅利奥托忙问:“在哪里?!他现在怎么样?!”

    苏耶尔转过头来,那双眼像是幽沉的暗渊。

    他轻声说:“在亡灵之海。”

    梅利奥托的表情也像是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即便是神明,也是并不拥有踏入亡灵之海的权能的。倘若是以往的话,梅利奥托或许也还有一探之力;但是现在的梅利奥托,或许在亡灵海当中前行不了多久,就会被彻底的吞没。

    他确实已经不再是以往那个无所不能、高高在上 、正值壮耀之时的太阳了。

    但站在梅利奥托身边的少年却并没有对于这个地点表现出什么特别的表情来。

    在得知了托纳蒂乌如今的所在位置之后,原本一直都环绕在他身周的那种可怕的危险感都仿佛平息下去了很多。似乎对于他来说,只要能够得知托纳蒂乌的所在地便已经足够。

    眼见着苏耶尔大步流星的就要离家,梅利奥托忙叫住了他。

    “孩子,你这是要去哪里?”

    苏耶尔回过头来,用一种非常迷惑不解的表情看着他。

    “我去将他带回来。”苏耶尔说。

    梅利奥托几乎要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那可是亡灵之海 ……”

    然后,他看到面前的少年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

    “亡灵之海或许会阻断你们的路。”

    “但是,却无法阻拦我的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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