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那天晚上对展愿新项目的输出只是作为玩家的一时义愤, 现在既然决定去参加展愿的立项会，那就必须要有理有据，用数据和事实说话。
是以后来的小半个月, 林荞每天都在查资料、做数据、研究案例，整理出来的材料足足有高明的项目书的十倍大。
可到时候的会议的时间毕竟有限，不可能在短短几十分钟一个小时里讲完几个G的内容, 所以林荞必须整理出一份“干货”, 既要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 也要有理有据让人信服。
她是文科生, 语言概括还行，数据处理就差了点，对着电脑看了好久的数据可总觉得差了点意思。
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呢？
苏正行书房的真皮椅子特别舒服, 柔软舒适又有弹性, 林荞盘腿坐在里面，靠在椅背上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苏正行端着红茶推门进来的时候, 林荞正歪倒在椅子上睡得香甜。
他没有吵醒她，轻手轻脚地转过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手指划在屏幕上简单扫了一遍。
“嗡嗡”一声轻响，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下，苏正行掏出来看了眼, 是秦深。
“打球？”微信消息弹出这两个字。
以前闲暇的时候, 他跟秦深会约着去打羽毛球。
“不打。”他敲下回复。
“有事？”对面问。
“陪女朋友。”
秦深：“……”
不怪秦深无语，自打这哥谈恋爱以后, 打球就没约出来过一次！
上个星期的聊天记录里, 秦深发：“球场等你。”
他回：“有事。”
秦深：“什么事？”
他答：“陪女朋友。”
上上个星期的聊天记录里, 秦深约他：“来不来？”
他发：“不来。”
秦深：“咋了？”
他说：“陪女朋友。”
好好好！就你有女朋友，显着你了是吧！
苏正行全不顾秦深的破防, 淡定地按灭屏幕。
最近的天气很适宜，今天外面的温度也有所回升，人一暖起来就容易犯困，苏正行瞧了眼林荞，怕她这样睡着了凉，干脆去外面拿了毯子进来。
他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把毯子披到林荞身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呼呼大睡的样子。
一早起来就忙着准备材料，林荞的头发都没怎么打理，鬓角的长发有一缕从耳后散出来横在脸上，伴随着均匀的呼吸在唇上轻轻飘动。
苏正行觉得这画面很有趣，便拿起手机拍了一张。
因是临时起意，他忽略了手机相机的快门声，“咔嚓”一声轻响，椅子上的人被吵醒。
林荞迷迷糊糊睁眼的时候看见苏正行拿着手机对着自己，等完全清醒过来后他已经把手机收起来了。
“你干什么？”她揉揉困意未消的眼睛。
“给你泡了一杯红茶。”苏正行把红茶递到她嘴边。
林荞张口喝了一点儿，醇厚的茶香滑入喉咙，留下丝丝回甘。
“你刚才是不是在偷拍我？”
林荞只是没睡醒，不是瞎了，喝完后推着他端红茶的手放到桌子上，“给我看看。”
苏正行知道林荞要是看到了肯定又要想方设法、撒娇卖萌让他删掉，之前的很多张照片就是这样的下场，刚才那张照片他很喜欢，想用来当桌面。
他噙着笑意，把手背到后面，摇摇头。
“这位先生，偷拍是犯法的，我劝你遵纪守法！”林荞坐直身子叉腰恐吓他。
苏正行置若罔闻，眼角染笑，“那你就把我抓起来，判无期。”
苏正行就是那种典型的恋爱前后性格差异巨大的人，尤其是粘人指数和脸皮厚度直线上升。
她干脆跳下椅子自己去抢，苏正行见状又把手机举到头顶，林荞扒拉着他的肩膀跳起来去够，可每次都差一点儿。
“长得高了不起啊……”
她泄气似的轻哼一声，眼珠转转，换了个策略，伸手环抱住他的腰，下巴抵着他的胸口，娇娇柔柔说：“你就给我看一眼嘛，就一眼，我保证不删，好不好~”
平常她来软的，他没几下就会缴械投降，可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就是不肯松口，垂下头蹭了蹭林荞的鼻尖，慢悠悠说：“不行。”
“讨厌你。”
林荞气鼓鼓推开他，坐回沙发上，按亮电脑继续干活。
苏正行看她愁眉苦脸地对着一堆数据犯难，出声提示：“或许你可以换一种方法，试着用模型来做。”
林荞不用模型难道是因为她不想吗？是因为她不会啊！她们中文专业又不学统计学！
“需要我教你吗？”他倚靠在桌边。
“才不要你教，现在的网课多的是。”林荞说着就去网上搜。
“辅导你的话，我保证他们没有我讲得好。”苏正行的手指在光洁的桌面上轻点。
林荞打开几个视频看了下，每个都好长，有些课程光是理论介绍都达到了三个小时，她只是想尽快掌握方法解决问题，不是真的要把内容学精学透，所以这些课程都不适合她。
林荞本来还考虑勒令林蓟教她，转念一想，林蓟还只是清大的学生，而苏正行是清大的教授，这么优质的教学资源摆在面前还不要钱，不学白不学。
“这么好为人师？那你姑且说说吧。”林荞抱胸等着他开课。
苏正行移了一把椅子过来坐在她旁边，按照林荞目前的需求化繁就简地讲了一遍，林荞按照他的思路重新去处理那些数据，出来的结果果然就是她想要的。
“厉害啊！”
林荞给他竖大拇指，然后扒着他的肩膀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这是奖励。”
苏正行哪会满足于这一点点的甜头，扣着她的下巴挑了下眉，“就这？”
林荞水汪汪的眼睛凝着他，手顺着他的肩膀从胸前滑下去，嫣红莹润的唇在他的呼吸间试探，调皮、恶劣又勾人。
苏正行并不动作，笑着等她的把戏。
果不其然，那双不安分的小手在划过他的小腹后飞快转向了腰边的口袋，林荞眼疾手快地把里面的手机抢出来，连拖鞋都来不及穿，光脚踩在地板上冲到书房门口昂首挺胸。
“哈哈，被我拿到了吧！”
林荞熟门熟路地输入屏锁密码和相册密码，把他刚才偷拍自己的那张丑照删干净了。
苏正行眉眼轻垂，好笑地注视着她
她像一只狡黠的小动物，时而乖顺，时而嚣张，喜欢耍一些自以为是的小聪明，把自己搭进去以后又呜呜咽咽地装可怜，虽然每次都知道她是装的，但苏正行就是喜欢看她表演，乐此不疲。
从前想讨好他的女人很多，演得好的也有很多，她们每一个都很敬业，把苏正行的生平喜好摸得一清二楚，一看就是下了苦功夫。
反观林荞，不仅喜好没抓住，在自己的亲自指导下还踩了一圈雷，结果乱拳打死老师傅，阴错阳差地骗走了他的心。
所以爱，也是意外。
……
立项会当天，林荞一早便赶早班飞机到达了向海，因为苏正行之前就说过他不参加今天的立项会，所以林荞便让他在展愿附近找个餐厅边吃边等她。
上午十点，林荞穿着久违的蓝色商务衬衫和长及小腿的灰色西装套裙，深吸一口气迈进了展愿科技的大门。
她提前跟高明说过自己今天会来参会，所以高明早早就等在了公司前台，见她进来，热情地朝她打招呼。
“夫人！”
听到这个称呼，林荞的眉毛微皱了皱。
之前是因为没想过还会跟他再见所以没有计较，待会儿还要在一张桌子上开会，林荞不想被人这么叫着，张嘴想要纠正他的称呼。
“苏先生没跟您一起来？”高明态度殷勤，朝她身后张望。
明明苏正行早就跟他说过他不来，高明还一副期盼的样子。
林荞掩饰掉内心的无语，催促，“会议室在哪？”
高明连忙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在这边，我带您过去。”
《勇士勋章》虽然大获成功，展愿也靠着这笔资金另租了一栋独立的办公楼，但是因为还没来得及搬迁，所以还跟其他小作坊一样挤在几十层的商业写字楼里。
会议室不大，桌子也是只能坐得下六七个人的小长桌，此时里面已经坐了四个男员工，他们见到高明引着林荞过来，纷纷站起身来跟她问好。
林荞不太习惯这样的排场，尴尬地点着头一一回应。
高明本来还想请她去主位，林荞抵死不从，百般推拒，最终在高明左下首的位置坐下。
“泽宇，夫人今天亲自过来，你好好给她介绍一下我们的新项目。”高明吩咐右下首那个身材瘦高，带着金丝边眼镜的年轻男人。
林荞第二次想纠正他的称呼，但那个名叫泽宇的已经站起来开始介绍了，林荞只好再次闭上了嘴。
所谓的介绍，其实也不过是把项目书里的内容提纲挈领再说一遍，也不知是不是觉得林荞不懂经营，那个泽宇根本没有提到项目书里的关键之处，而是在反复强调将会请多么知名的画手，拟邀多少当红小生加盟，画出多么精美的卡面，预计获得多么可观的收益，完完全全就是忽悠人那一套。
林荞是做了功课来的，听得脑壳突突的疼。
第十八次欲言又止后，林荞实在忍不住了，问了句：“或许，你知道乙游禁原型吗？”
她说完，泽宇和在场的其他男人都愣了下。
泽宇一开始还狡辩说他们可以做一些新的尝试，改变这种不良风气，敢于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才有可能获得成功，可见林荞的眉毛越来越皱，他又转了话风，说跟当红小生联动这一块可以删掉，重新设计形象。
林荞索性站起身把自己带来的U盘插到会议室电脑上，接过泽宇手中的翻页器一条一条说出自己的顾虑。
随着大屏幕上的PPT一页一页往后翻，高明和在场其他人的脸也越来越黑。
“……所以展愿不是不可以做这个项目，只是不适合是现在，也不该以这样敷衍的态度来对待。”
她深吸一口气，“无论是作为玩家还是合伙人，我都不想看到这样的展愿。”
林荞把该说的、能说的说完，她作为合伙人建言献策的任务就结束了，高明是展愿的老板，剩下的就只能交给他做决定。
这个项目从一开始就是泽宇主推的，他见高明动摇，凑到他耳边提醒：“她就一刚毕业的大学生又不是苏先生的真老婆，还不知道能跟苏先生多久，她能知道什么？你别犯傻！”
“况且之前你把项目书发给苏先生的时候他的反馈不是挺正面的吗？为了这个项目，我们那么多人花了那么多精力，难道就听她几句话就白费吗？”
高明垂下头，手肘支在桌子上，双手从额头摸到后脑，一副挣扎纠结的样子。
几分钟后，他才再度抬起头，问林荞：“这是苏先生的意思吗？”
林荞并不意外他会这么问，因为她知道他们同意她来参加今天的立项会就是看的苏正行的面子，要不然以她区区1%的股份，他们才不会浪费时间听她说什么。
“不是，只是我个人的建议，供高总您参考。”
林荞把自己的U盘收好，平静礼貌地回答完后便起身准备出去……
她从座位上站起来的时候高明似乎做了决定，也站起来，宣布：“本次提案……不予通过。”
“你疯了？”泽宇激动地抓住他的手臂。
高明拿开他的手，对众人说，“我们一路走来，从无到有，展愿就是我们的孩子，作为家长，我们不能带着它走向歧路，我们有义务对它负责。”
他转向林荞，“夫人，你说得对，这不是我想看到的展愿。”
高明是展愿的创始人，没有人比他更珍惜展愿，所以即便知道放弃这笔快钱会让展愿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平台期，但他依然做了这个决定。
林荞微笑着看他，纠正，“我叫林荞。”
高明也笑了笑，改口，“林小姐，谢谢。”
从展愿的写字楼里出来后，林荞本想打个电话问苏正行在哪，谁知一下楼就见他倚在一辆崭新的白色路虎旁，一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向她招手。
林荞一见到他就笑着跑过去，穿堂风掠起她耳边的长发，鼓动着在空中飞舞，宽松的小西装外套被风吹开，猎猎发出声响，
她一头扎进苏正行怀里，甜甜地笑着。
苏正行顺势接住她，将人紧紧地抱在怀里。
“怎么了？”苏正行揉着她的头发问。
林荞软乎乎地撒娇，“想你。”
“我也想你。”苏正行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问：“顺利吗？”
林荞抬起头，晶亮亮的眼睛上睫毛扑闪扑闪的，蹦蹦跳跳，“超顺利！”
说完后撅起嘴巴。
苏正行被她活蹦乱跳的样子可爱到了，故意装不明白，“做什么？”
林荞把嘴巴靠得更近了，“要奖励！”
苏正行怕自己把持不住，笑得偏过头去，“这可是在公共场合，注意影响。”
林荞没趣地撇撇嘴，视线落到他身后的车上。
“哪儿来的车？”
苏正行也回头瞧了一眼，“以前经常来向海出差顺手买的，一直放在车库里忘了开，今天想着要接你就去了趟老房子。”
林荞听完后从他怀里站直，诧异，“房子？你在向海还有房子？”
苏正行握上她的手腕，“要不要去看看？”
苏正行的房子坐落在向海最有名的一条马路上，路边的梧桐树足有一人环抱那么粗，一排排有着百年历史的老洋房安静地矗立着。
走进古朴的院门后，林荞叹为观止，这哪是房子，这是文物吧！
被历史与岁月侵蚀过的老洋房被修旧如旧，里面的装修、陈设、摆件虽都是老物件，但都被保存得完好，且干净整洁。
顺着猪肝色的红地板走进去，入目是一条精致的波斯地毯，粉红橙黄的香槟玫瑰洒在地毯上，指向客厅茶几上一个书本大小的雕花木匣。
其实刚才从那些突兀的玫瑰花瓣出现时林荞心中就隐隐有了猜测，待看到茶几上的那雕花木匣后更加确定了几分。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苏正行该不会要今天求婚吧！救命！天底下哪个女生想穿着西服套装被求婚啊！
可进都进来了，总不能装看不见掉头出去，没办法，林荞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木匣里面的会是戒指吗？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戒指，单论颜值的话，好像没有几款戒指能超越他之前送的那个粉钻。
但是这个木匣装用来装戒指是不是有点太大了？还是说这个匣子也很珍贵？看着都包浆了，应该也是古董吧？
林荞脑袋里胡思乱想着，面上还要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指着茶几上的木匣，眨巴着眼睛问他：“这是什么呀？”
苏正行笑而不语，示意她打开看看。
林荞小声地嘟囔了下，什么啊，求婚还要她自己打开戒指盒？
略有些不满地伸手打开那个木匣，里面竟然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沓纸！
林荞一口气没顺过来差点哽住，定睛一看发现好像不太对劲。
这里面好像是协议和……遗嘱？！
林荞赶紧仔细翻看了下，发现是一堆不动产赠予协议和一封公证过的动产赠予遗嘱，这些材料的日期从上个月到这个月不等，每一张苏正行都签好字按上了指纹，而且还注明了“以上内容系本人真实意愿，并无胁迫。”
林荞不解地望向他。
他走过来，牵起林荞的手，温声说，“我说过，但凡我有的，我都愿意给你。”
林荞忽然反应过来为什么那天从电视台出来以后他告完白一连快半个月都没有动静，所以……他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准备这些材料了？
鼻头抑制不住地一酸，林荞忍着眼泪，“你现在全都送给我，这些以后都会算成婚前财产，你就不怕我把你的钱卷跑了？”
他笑笑，毫不在意，“你不去卷别人的钱偏偏只卷我的，说明我在你这里和别人不一样。”
“神经病啊！”林荞抬手捶到他胸口。
苏正行顺势拉过她的手腕，把她拥到怀里。
“林荞，是你把我从虚无和黑暗中拯救出来，是你带着我的灵魂重回肉身，是你让我体会到了什么是鲜活的、热烈的爱，无论这个世界多么荒唐、虚假，但至少你是真的……”
他捧起怀中人的脸，温热的唇印上她眼角的泪珠。
“你是意外，是这个世界上独属于我一个人的意外。”
“我们结婚吧，让我永远站在你身边，好不好？”
林荞闭上眼睛，任凭热泪从脸颊滑下，回应着他的吻。
“好。”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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