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不要想着欺骗我, 谎言只会为你带来不幸。”
留下这句话后,那个面具叔叔就走了,徒留吴六月趴在玻璃上, 声音嘶哑,不停地打着哭嗝,而吴三白躺在大大的格斗场上, 死狗一样被人拖了下去。
“从那以后, 我就再没有试图骗过老板。”六月低声说着, “哥哥身上伤得很重, 幸好我对他们还有用,哥哥得到了治疗,但养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好起来。”
“那你这次说, 没有看到我和五十万……”牧小满皱着眉问道, “老板他不知道吗?”
“五十万?”六月眨眨眼,“是那只异兽的名字吗?”
“对。”提起五十万, 牧小满勾了勾嘴角,“五十万很乖很听话的,你见到了一定会喜欢。”
“这不是欺骗。”六月看着牧小满,言归正传,“他半个月前还来过一次, 问我梦境有没有变化, 我告诉他,没有。而关于我看到的梦境, 我说的全部都是实话, 一个字都没有骗他。”
是啊, 她把她看到的全部都说了出来,一点都没有想要欺骗老板。
梦境确实没有变化, 还是独独看不到小栏姐姐。
而发现看不到小栏姐姐,是她自己得出的结论,她没必要告诉老板。
“我能给你的保证,和给你哥哥的保证一样。”牧小满闭了闭眼,用手分别按摩起两侧太阳穴,忽地叹了一口气,“我不能保证这件事我插手以后,就一定可以成功,带你们活着出去。”
“但你们同样也没有选择,你说你看到所有人都死了,所有人,包括你们自己吧?”
牧小满这句话说得很犀利,也把兄妹二人一直避讳不谈的结果点了出来,看到的所有人,能有谁呢?
六月沉默了一会儿,失落道:“我看到的片段不算长,那是一天晚上,赛场的大屏幕上有吞天白虎的预告,看台上,包厢里都坐满了人,好多人在喊,斗兽场改变了装修风格,多了很多铃铛,地面上被烟花摆满了图案,然后就是通天的光亮,所有人躺在地上,像是被抽干了一样。”
“我看到好多人的尸体,不仅是观众,整个斗兽场里,除了穿着红袍的人之外,其他人都死了。”
牧小满静静听着六月的讲述,正思索着,脑海中的系统面板忽然响了一声。
【任务:阻止预知梦境蔷薇斗兽场的悲剧发生。】
牧小满:“???”
她还记得上一次听到任务,还是她去苍山悬崖突破第一道瓶颈的时候,系统怎么这会儿突然冒出来了?
前所未有的,牧小满生起了想要接触真相,了解更多的冲动。
梦溪房间关于极乐神教的东西、白虎出场、红袍人、铃铛、摆放的烟花……
从地下医院出来的牧小满一边往单人训练室走,一边想着六月说出的那些话。
现在她要为下周五的比赛做准备,莲花堂的杀手到现在还没人完成宇文海一只手的任务,牧小满摇摇头,为这个组织的效率微微遗憾了下。
走进选手们平常训练的地方,牧小满就看到不少人在对着沙袋挥拳,或是在泡沫垫上练习闪避等技巧。
蔷薇斗兽场里有专门分划出来的训练室,低级赛场里的选手,只能免费使用训练场上简单的训练的设备,尽管这里设备陈旧难用,但还是有不少人在用。
穿过人多的地方往里走,就是一间间隔开的单人训练室,这里当然为斗兽场的选手们开放,不过,收费是按分钟来算的,里面建材设施齐全,想要什么设备都有。
吴三白还告诉他,不少高级赛场的选手都愿意付费进去,对于他们来说,钱和命,他们分得很清楚。
但当初改建的时候,这里只改出了二十间单人训练室,现在基本都被各赛级的王牌选手霸占,能打黄金局的基本都是稳稳在C+这样的实力,根本没人敢跟他们抢,再往下就是白银局的选手,这间训练室能空出来,还是因为霸占这里的白银局王牌昨天上场被打死了。
吴三白还跟她夸耀,要不是他手速快,牧小满运气好,想腾出一间单人训练室可不容易的。
牧小满推开单人训练室的门。
这里不算小,起码有八十平方的样子,不仅有各种健身器材,还有半面墙都贴上了镜子,角落里配备了一个崭新的沙袋。
现在是早上10点,南叔给吴三白的制定计划中,她需要先跟着上面的各种训练完成指标,而南叔则会在半个小时后来到这里。
牧小满不再耽误,带上圈套站在了沙袋跟前,回忆着昨天晚上南叔讲解的那场比赛。
她慢慢对着沙袋演练出双方的进攻和防守方式,逐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速度不断加快,动作也越来越熟练。
时间一点点过去,拳头击打在沙袋上的声音越来越急促。
正当牧小满想要打出下一拳时,她动作蓦地停住,眼睛看向了门口。
砰——
门板被踹开的声音骤然响起。
一位穿着黑色背心的青年拽拽地走了进来,看到牧小满时,还轻蔑的看向沙袋前的牧小满,声音带着嘲笑的意味:“女人?”
他上下打量完牧小满,又摇了摇头:“就你这小鸡仔的样子,也配用单人训练室?”
“你是谁?”牧小满站直身子,望向来人。
对方的气质和身型一看就是斗兽场的选手,这么狂傲的踹门进来,应该是实力不俗的王牌选手。
吴三白说过,现在蔷薇斗兽场里白银局的王牌选手算上她也就八位,就是不知道现在这位是哪个。
“我?”青年诧异地指着自己,仿佛在看什么土包子似的看着牧小满:“我你都不认识,你在斗兽场怎么混的?”
这里的声响自然惊动了不少人,原本在大厅训练场的低级选手们都看了过来,人群中一道声音传出——
“小丫头!这是我们白银局王牌,宇文海!”
见有人喊出自己的名号,青年十分满意,双手插兜,嬉笑道:“这间单人训练室我看上了,识相的,自己收拾收拾东西滚出去,提前告诉你,老子可不是什么不打女人的人。”
他身后,一众选手哄笑出声,还有不少人窃窃私语。
“听说这位宇文海选手之前的出场率很高,还有不少人来挑战他。”
“可不是,就是他特别喜欢把人打断手,还有人说,他把这个当成了爱好,听起来真酷啊。”
“哎?这小丫头不也一样,宇文海专门喜欢打断别人的手,她就不一样了,专门喜欢对着下三路打,你们忘了?江放现在还在医院下不了床呢。”
“嘶——”
提起江放,众人顿时知道了牧小满的身份。
同样听到了这些话的牧小满摸了摸鼻子。
这怎么能算是爱好?她就是,就是不小心而已。
但确实一击致命,很有效果来着……
不过,宇文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见牧小满没有动作,宇文海不满地蹙眉,指着牧小满道:“你特么聋了吗?老子叫你滚你听不见啊?”
“怎么回事?”
南叔的声音响起,人群自动为南叔让开了一条路,南叔今天没穿西装,而是穿了一身和牧小满一样颜色的黑色运动服,头发松散下来,显得整个人年轻了很多。
大土跟在他身后,看到牧小满,眼睛一亮就跑到小满身边,兴高采烈地跟她说话。
站在这里的选手就没有不知道南叔名字的,看到他来,纷纷散开继续训练,谁也不想给这位人区管理者留下不好的印象。
“南叔?您怎么过来了?”宇文海抬眼邪笑着。
“你还不知道吗?这位牧小满选手,就是下周五会站在你对面的选手。”南叔说着,眼神中已经带上了几分警告的意味。
“我知道啊,就是知道才过来看看。”宇文海捋了捋头发,眼睛斜睨着大土,“我还听说,原本我的对手是大土才对,怎么?南叔怕我对大土下狠手,才换了个女的来?”
“你想多了。”南叔淡淡道。
大土拍了拍牧小满的肩膀,靠在牧小满耳边道:“小栏,你别跟他玩,他可坏了。”
牧小满被他说的好奇,开口询问:“怎么回事?他欺负过你?”
在她看来,大土虽然因为那场高热的原因智力被困在了一个阶段,但他本性并不是个喜欢杀戮打架的人,而凭着南叔人区管理者的身份和大土的实力,怎么说大土都不应该被欺负才对。
“他把大土的朋友打死了。”大土低着头,声音十分难过,“他是故意的。”
“你跟他打过吗?”牧小满低声问道。
“没有。”大土回答,“南叔说我可能打不过他。”
牧小满条件反射地打量了一下两人,光从外型来看,宇文海身上的肌肉确实多些,但体重并不是一场比赛胜负的必要条件,这么看来,这位宇文海的实力不容小觑。
“喂!小丫头!还不滚出去?”
宇文海的喊声打断了牧小满的走神。
牧小满站得笔直,声音坚定:“滚出去的,是你才对。”
“你!”
自从被梦姐庇佑,整个蔷薇斗兽场谁不是对他宇文海客客气气的,这小丫头竟然还给脸不要脸,让最近春风得意的宇文海怒从中来。
他上前几步,眼神如同猛兽般盯着牧小满。
就在此时,南叔出声道:“不要忘了,蔷薇斗兽场的选手不得私斗。”
这是蔷薇斗兽场给自家选手定下的规矩。
毕竟谁也不想安排好的比赛人选,在前一天就被打死在训练室,下手的人还自家的人,严格来说,梦溪对这些选手的约束并不算多,她制定规则的本质都是以斗兽场的利益为前提。
所有选手心里都知道,对于蔑视规则,损害斗兽场利益的人,梦溪绝不会放过。
宇文海当然也不敢犯了梦溪的忌讳,他咧嘴笑了两声:“看南叔说得,我知道不能私斗,我就是想让这丫头看看我的实力,好让她知道自己的死期。”
话音落,当着大土的面,一记重拳掠过牧小满眼前,重重打在沙袋上。
沙沙沙——
宇文海收回拳,沙袋里的沙子从拳头下破了的洞口流了出来。
牧小满眼睛都没眨一下,学着他轻蔑的语气。
“很好,记得赔钱。”
第62章
梦溪看着助手交上来的下周具体赛事安排, 微微蹙眉。
“兽区怎么回事?我让胖子他们想办法在兽区找人,他们就把异兽一个个安排到赛场去了?”
她拿出一根细细的女士香烟,助手赶紧上来帮忙点火, 小心翼翼道:\"兽区管理者说是因为异兽不好控制,他们只能用这种办法搜查,把异兽们调到场上去, 他们才有机会进入异兽的房间。"
“呼——”
梦溪轻轻吐出一口烟雾, 以往挂在脸上的笑此时早已不见踪影, 她闭目想了想:“异兽区那边最近有什么动静吗?”
助手低头细细思量起来, 要是真的论起来,确实有一件有点特殊的事情。
下面人报上来,说是有一名饲养员昨天补办了一套制服, 这在兽区是很平常的事, 兽区的饲养员们每天面对的都是野兽,这些野兽都是一见到食物就兴奋不行的性子, 更何况他们喂养的还都是新鲜的血食,野兽们划破饲养员衣物司空见惯。
异兽区就更是看它们的心情,偶尔弄破饲养员衣服让他们出丑这种事,不少异兽也干过。
所以兽区饲养员补发制服并不是新鲜事。
为了保障成本,他们会对员工的破损制服回收, 当然也有拿来半件, 说另一半丢了的,这种底下人想贪一点的心思, 只要不过分, 他们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做追究。
怪就怪在,这位饲养员来补发的时候, 却连半件都没拿过来。
助理思忖着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梦姐。
说吧,万一梦姐要是心血来潮彻查这件事,这就是断了下面人的财路,他自己也清楚,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他这么坑别人,被人惦记上,那一定会被这群人坑回来。
不说吧,这种特殊时候出现这种事,是在有些巧合,巧合到让人可疑。
一时间,助理也拿不定主意了。
他的这些念头前后不过两三秒钟的时间,梦溪抖了抖烟灰,并没有察觉出异样。
助理鼓起勇气终于决心想要开口时,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敲响了。
“进来。”梦溪发话。
门打开,穿着白衬衫西装裤的冷峻男人走了进来,黑色皮鞋踏在地板上,一声声清脆入耳。
全振磊走进门,眼神直接掠过站在一旁的小助理,大步走到梦溪身边,俯身把唇凑在梦溪耳边。
闻着梦溪身上散发出的馨香,他沉醉地眯了眯眼,才缓缓开口用气音说了句话。
下一秒,梦溪睁大眼睛,看着全振磊,见他微不可见地点头后,立马按灭了手里燃到一半的香烟,推开全振磊,踩着高跟鞋大步走了出去。
嫌弃长裙拖慢了脚步,梦溪干脆一把提起裙摆,小跑起来,路过的人纷纷低头向她问好,梦溪理也不理,一心朝着房间跑去。
助理看着冷着一张脸的全哥,不自在地抿抿唇:“全哥,梦姐这是?”
全振磊扫了他一眼,冷冷道:“不要多问,有什么事,等她回来再处理。”
“是。”
助理低下头应声,额间已经被冷汗浸透,除了梦姐,不是谁都能忍受全哥这身冷气。
全振磊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开。
见全哥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小助理长舒一口气,决定还是不再提起兽区那名饲养员的事情,先将手里堆积的东西处理了再说。
梦溪一路跑回自己的房间,站在门口不停地喘息。
平复好自己的呼吸,她顺了顺头发,将身上的褶皱打理干净,还伸手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尘,把一切都整理好后,她深吸一口气,拿出钥匙打开门。
门后,红色丝绒沙发上,一名头发灰白的男人正闭目养神。
听到开门的声音,他缓缓睁开眼睛,深潭一样的眼神无悲无喜,直直看着推门而进的梦溪。
见到这人,梦溪以往妖艳的脸上显露出几分虔诚的神色:“……红衣主教大人。”
灰白头发的男人站起身,用一种慈爱的眼神看着梦溪,嘴角挂上熟悉的神圣弧度,像是一眨眼,男人身上就像有了无限神光和温暖:“孩子,拿出你的徽章,来聆听极乐主神的教诲。”
看到男人脸上的笑,梦溪赶忙走到梳妆台前,从抽屉里拿出了那根项链,把徽章吊坠握在手心,双手合十在胸前,虔诚而狂热地闭上眼,端端正正跪到男人的脚下。
一句一句地跟着男人的声音复述着。
“喜乐悲愁,皆归尘土。”
“吾魂吾身,皆归极乐。”
“永生不弃,神佑众生。”
说完,穿着红袍的男人将手放在了梦溪头上,神情悲悯而向往道:“孩子,你要记住,是极乐真神拯救了我们,将我们带到这片土地,在极乐真神的庇护下,我们才得以在这片千疮百孔、异兽横行的世间生存。”
“没有神的帮助,世间所有都将是一片废墟,只要虔诚地恳请伟大的极乐真神,我们身上的苦难和罪恶才会被洗去,我们死后,才会被真神接纳,迎往极乐神国。”
“而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实现极乐真神降下的神谕。”
“孩子,你准备好了吗?”
梦溪闭着眼睛,感受着头顶的温度,脸上的神情变得更加坚定。
“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实现极乐真神降下的神谕!我将奉献吾肉吾身,吾骨吾血,迎接真神的注视,完成真神的愿望,生死无悔,在所不惜!”
灰白头发的男人在她说完这些话后,缓缓收回手,从怀中取出一张图纸递了过去:“梦溪,极乐真神已经将晋升的条件告知于我们,这次的献祭绝不能有差池。”
梦溪双手接过图纸,目光坚定炽热:“红衣主教大人请放心,我必将全力以赴,达成神的旨意。”
“你办事,我一向放心。”红衣主教坐回沙发上,“起来坐下吧,你让小磊转达给我的事,我已经知晓,现在那个小贼抓到了吗?”
闻言,梦溪惭愧地低下头:“对不起,红衣主教大人,虽然房间中并没有任何物品丢失,但他逃得速度很快,我们没有抓住他,请大人放心,我们确定这个小贼还在蔷薇斗兽场内,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将他抓住!”
红衣主教敲了敲沙发扶手,轻微的咚咚声让梦溪不禁放缓了呼吸。
“算了,一旦到了晋升那天,这个场馆里的所有人都会去侍奉吾神,不用再费力气抓他,但要确保他不会跑出去,晋升日那天,必须没有任何纰漏。”
梦溪看着红衣主教大人,点头认真道:“请您放心,我绝不会允许有人破坏您的晋升。”
……
另一边,训练室的争端非但没有结束,反而将原本散去的选手们的耳朵吸引了过去。
当着南叔的面,他们没有人敢大大方方地过去围观,可单人训练室的门开着,并不妨碍他们听里面的动静啊。
一群人站在大训练室,一边假装做运动,一边悄摸摸凑过去听。
宇文海听到牧小满的话时,怔了怔,随后嗤笑一声:“怎么,以为我跟你一样是个穷鬼啊?你滚出去以后,为了不让这里沾染到你身上的穷酸味,我还要让人把这里重新装整一遍。”
“宇文海,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南叔抱着手臂,皱着眉道。
“还不明显吗?我要这间单人训练室。”宇文海笑道。
“你明明有一间自己的训练室了,还要再占一间?”南叔问道。
宇文海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谁说我是占了给自己用的,我是给我兄弟占的,怎么,这都不行吗?”
话音落,他勾着嘴角看向南叔,眼神中写满了肆意,明摆着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无赖样子。
“帮谁?”南叔平静回视。
“申原,过来。”宇文海喊了一名青年走到自己身边。
穿着蓝色背心的青年大步走了过来,眉宇间和宇文海还有两分相似。
宇文海指着他向南叔介绍道:“我表弟,申原,南叔应该认识,他的实力够不够拥有一间单人训练室,不用我多说吧。”
见到申原,大土悄悄对牧小满道:“他们都是坏人!你不要跟他们玩。”
南叔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申原,视线最终却落在了牧小满身上:“申原,前天刚从白银局中晋升为白银局王牌选手。”
牧小满自然知道南叔是什么意思,很明显她这是被人找茬找上门了。
南叔是她的教练,她可以借南叔的招牌让这些人退散,但南叔没有这个义务保她一辈子,这是以实力为尊的斗兽场,选手之间也一直贯彻着这条铁律。
就算南叔今天帮她解决了,明天还会有新的人来找茬。
南叔这句话也是在给牧小满一个这样的信号,他可以帮她,但他们之间的交易不足以让他一直帮忙。
大土有些紧张又有些愤怒地看着对面两人,生怕他们对南叔说什么过分的话,又对他们欺负再一次自己的朋友而愤怒。
牧小满拍了拍大土的肩膀,抬起头,直视宇文海道:“既然你表弟也是白银局王牌选手,那就按斗兽场的规矩来好了。”
不就是打一场,她有什么好怕的。
“小栏,蔷薇斗兽场选手不得私斗的!”
大土还想拦一下,这两人这么坏,还喜欢使阴招,小栏上场要被欺负的。
“喂,傻子,我是在跟她说话,她都答应了,你还想说什么?”宇文海不屑道,“再说了,我们这可不是私斗,切磋的事情,怎么能叫私斗呢?”
听到他的话,南叔的脸色更黑了。
这两个人看不惯自己庇佑智力不高的大土,一直故意针对大土,要不是他在中间斡旋,恐怕他们早就让梦溪答应,让他们对上大土,这次也是一样,要不是他找了栅小栏选手替换,宇文海一定会借着这次机会重伤大土。
“海兄说得对。”牧小满打断宇文海还想继续说的话,一脸认同道,“切磋的事情,怎么能叫私斗呢?这万一有个头疼脑热,打出了伤口,也不是什么大事。”
正好外间训练场上就有一座擂台,牧小满直接走了上去,对着下面的申原道:“请吧。”
宇文海瞧着她有恃无恐的样子,再看看南叔旁边站着的傻子,眼中露出几分阴毒,拍了拍申原的手臂,低声道:“不用留手,出了事我去跟梦姐说。”
打死这丫头又怎么样,当着南叔的面打死更好。
给他一分面子喊他一声南叔,不给他面子,死老头又能把他怎么样?
申原微微点头,从口袋抽出自己的圈套,绑好后站在了牧小满对面,看着牧小满削瘦的身板,他扯扯嘴角:“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收拾东西滚出训练室,以后见到我绕道走,我就给你留条命。”
本来牧小满还想着,当着这么多选手的面,好好打一场,洗清自己专门盯着别人下三路出手的名声。
没想到听到这句话,她顿时就不想洗清了。
牧小满微眯着眼眸,审视着面前的对手,嘴角忽然扬起一抹危险的弧度,用低沉但全场都能听到的声音道。
“你在教我做事?”
第63章
此话一出, 台下众人全都不自觉看了过去。
申原实力不如宇文海,见她答应的这么干脆,还敢当着众人的面说这种话, 一众莫名的不安感觉在心中暗暗升起,他喉咙滚动了一下,侧头扫了一眼台下的宇文海。
宇文海本来就看不上这个表弟, 这次要不是需要给南叔个名头, 他才懒得把原申拉过来, 这个表弟人虽然笨了点, 但好在听话,实力也勉强过得去。
他自然看到了申原有些犹豫,心里暗骂了一声, 对着台上喊道:“申原, 她你要是都赢不了,以后就不用再跟着我混了!”
他宇文海丢不起这人!
申原咬了咬牙,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蔷薇斗兽馆站在台上的选手,还没有不战反悔的。
牧小满有心想试一下自己打了一上午沙袋的成果,一脸平静地下沉重心, 摆出南叔讲解过的准备姿势。
南叔给牧小满布置的训练其实并不难, 就是让她把昨天晚上南叔讲解的那些动作,通过成百上千次的重复, 让所有技术动作成为本能的肌肉记忆。
选手之间的打斗除了力量和速度上的差距外, 最重要的就是要克服本能的各种下意识动作, 形成新的习惯。
而牧小满本身还有天赋加持,她必须达到, 在对手出招之后,下意识就能防御并使出破解招式。
申原也同样沉下身体,双手举在眼下。
牧小满虽然才跟着南叔上了半天的课,但昨天晚上,南叔从头开始,将需要了解的基础信息都告诉自己了。
她和申原之间的差距并不算大,对方的臂展比自己长,也就是说攻击范围也比自己大,但侧面也说明,牧小满闪避的速度要快过对方。
南叔的哨声响起,申原一个箭步窜了上来。
而看到他冲过来,牧小满下意识举起双手,用了标准的抱架方式,侧身躲过拳头,对方不肯放弃,又是一套组合拳打了过来,想要攻破牧小满的防御。
牧小满脑袋里想到的全是昨晚南叔解说的动作,依旧用了格挡躲了过去。
好不容易练熟了以后,有了个来陪练的人,她决定让对方多站一会儿。
一连串的攻击都被牧小满避开,成了无效攻击,申原不免有些急躁起来,尤其台下宇文海还在用看废物的眼神看着自己,还没打之前,他不是没看过牧小满的比赛,要不然也不会一直分心自己的下三路。
谁知道对方就只知道躲,也没有任何进攻动作,于是干脆撤下抱架的左手,全神贯注,左右开弓,拳速越来越快,拳风也越来越重。
一时间,场上成了牧小满被压着打的画面。
宇文海得意洋洋地走到大土身边,不怀好意地笑了两声:“傻子,你说,这丫头要是也死在台上,你就会不会跟上次一样伤心啊?”
“小栏才不会输!”大土怒视他道,“你走开,大土不跟你玩!”
“呵。”宇文海嗤笑一声,“白痴,等着看吧。”
南叔紧紧盯着台上两人的比赛,没有注意到大土这边。
申原这一串动作正中牧小满下怀。
她在一连串格挡躲避之后,毫不客气地左脚向前一步,力道由腰到拳,俯身一记直拳,正中申原下三路正中心。
“唔!”
申原一声闷哼,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双腿软地跪了下去,在台上深深蜷缩着。
“都说了,不要教我做事,我的风格,你学不来。”牧小满垂眼看着他,慢慢撕开拳套。
胜负已分。
全场寂静,随后,选手们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冷气。
“嘶——”
“看吧看吧,我就说宇文海那点爱好算什么,这才叫真正的狠人!小丫头下手阴得很!”
“你看申原那小子,啧啧啧,哼都哼不出来了,哎?你给江放打电话干嘛?”
“告诉他有人要去陪他躺着了。”
看到牧小满缓缓走下台,大土两眼放光地跑过去:“小栏小栏!你赢了!你赢了!”
牧小满笑着拍了拍大土的肩膀,走到宇文海面前站定,抬眼轻笑道:“现在能证明,我可以占有那间单人训练室了?”
宇文海一张脸黑得如同锅底,也笑不出来了:“你等着,我现在很期待下周五我们之间的对决了。”
“那,敬请期待?”牧小满挑眉道。
心里却想着,回去就找百岁说一声,那联络器里的任务,她帮他做了。
宇文海愤愤看了眼台上还在趴着的申原,对牧小满冷笑一声,转身便要离开。
“哎——”牧小满把人叫住,“你打坏的东西记得赔钱啊!”
宇文海脚步微顿,头也没回就走了出去。
“这意思,他赔还是不赔啊?”牧小满喃喃道。
“不用担心,稍后会有侍应生去找他结账的。”南叔走过来,抬手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淡淡道,“早上的教练时间已经过去,我看到你掌握的也很好,下午你可以跟大土对练,晚上我们继续看比赛。”
教练发话,牧小满自然不会不听,她点头道:“好的,教练。”
见她既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开口抱怨,南叔微微提了嘴角,也跟着离开了训练室。
南叔原名南书,以前就总有人说他这个名字好,走到哪里都占便宜,现在年龄上来了,别人喊这个正好合适。
他回到房间,把往常的西装换了出来,打理好头发,往办公室走去。
却看到了梦溪的助理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了。
“南叔,您回来了。”助理礼貌点头后,将手里拿着的几张纸递了过去,“这是梦姐新发下来的赛事安排,除了周末的安排外,其他基本没有变动。”
“进去说吧,什么样的赛事安排,还需要你亲自送过来?”南叔推开门,坐下后翻了翻手上的纸张,目光一滞,眉头蓦地皱了起来,“周末的安排为什么会出现吞天白虎?”
“这是梦姐的意思。”
这也是助理不明白的地方。
按说原来的安排都是定好的,但梦姐回了一趟房间后,就告诉他们把下周末原本异兽之间的对抗,改成由吞天白虎一对所有。
意思就是,B级实力的吞天白虎,要以一己之力,对上异兽区其他十位异兽。
“梦姐说,我们必须倾尽全力,将这场比赛的招牌打出去,蔷薇斗兽场异兽之王的比赛,一定会吸引来很多人观看,人区那边在周末也变了安排。”
助理压下心中的不安,继续道:“梦姐让我们重现五年前,蔷薇斗兽场两场王者诞生的盛况,并且要告诉观众们,当晚还会让兽王与拳王对决,南叔,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闻言,南叔也有些看不出梦溪的目的。
自他和梦溪共事以来,梦溪的行事准则都是以蔷薇斗兽场为前提,但突然让他们做这么大的动作,这是要做什么?
“除了这些,梦溪还说了什么?”
“梦姐让负责赛场布置的人购置了很多烟花,说是地面上那些图案早就看腻了,她想换一个。”助理说道。
他来找南叔,不仅是因为南叔年长,更了解梦姐,办事永远追求完美,他还想着,能不能从南叔这里得到些他的看法。
梦姐这次的安排,他确实很困惑。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注意。”南叔没有妄下定论。
“好的。”
话已至此,助理明白,就连南叔都猜不到梦姐的心思,他垂下眸子,有些失落地离开了。
直至关门声响起,南叔才细细看着纸上,有些繁复的圆形图案。
……
牧小满带着大土回到牢房宿舍时,就看到封修安安静静地躺在角落,身上还盖着昨晚牧小满让他安息的毯子。
今天早上,吴三白就把封修的身份告诉了大土,还让他一定要保密,幸好牧小满的房间在角落里,四周除了大土外,其他人起码跟这里隔了两个房间。
实在是大土太吵了,没人愿意跟他住。
大土见到封修,还打了招呼,见封修不理他,还要站到封修面前,牧小满赶紧把他转到他自己的房间,把他打发走,才开门进去。
“百岁,我们再做个交易吧?”牧小满蹲在他面前。
封修的脸色好了许多,他靠在墙边,听到这句话,闭上的眼睛微微掀起一条缝,用眼神示意牧小满:说来听听。
莫名看懂了他眼神意思的牧小满:“……实不相瞒,我下周五要对上你的任务对象了。”
封修忽然瞪大了眼睛,怔了怔,又靠回墙边:“……宇文海的一只手?”
起猛了,差点以为栅小栏要对上的是斗兽场老板。
“是啊,你看,你接了任务对不对,但你现在又完不成这项任务,我刚好有机会有把握完成任务,但任务的悬赏金额你要给我。”牧小满半点不带打折的意思。
“可以。”封修答应的也半点不带犹豫。
“这么爽快?”牧小满有些惊讶,“你一分钱都分不到。”
“一点小钱罢了,等我养好伤,你把你的联邦卡号给我。”封修闭上眼,懒懒道。
哪怕作为世家子弟,封修也确实为钱烦过。
比如他哥生日的时候,他想送哥哥一瓶黑市里的治愈药剂,一瓶D级的治愈药剂,卖家开价一千万,那阵子确实手头紧张过,但二十万,不至于,他可以自掏腰包。
而牧小满还没缓过来。
二十万?一点小钱?
“当杀手……这么赚钱吗?”她嘀咕着,想到自己也有莲花堂的联络器,等以后能接到任务,她也去试试看。
看在对方眼里这笔小钱的份上,牧小满决定慷慨大方一点。
“大哥,您,要不去床上躺着?”
“现在怎么让我过去躺了?”封修撩开一道缝,明知故问道。
“嗨。”牧小满笑道,“老话说得好,久坐会得痔疮,久站静脉曲张,久睡毫发无伤,你这还是病人呢,当然得往死里睡。”
【幽默值+1】
封修:“……”这都什么歪理。
不等他还说些什么,牧小满一把抄起封修,以公主抱的方式把人放在了床板上,封修顾忌着腹部的伤,没敢乱动。
他瞪大眼睛,而后不太自在地咳了两声。
这还是封修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女孩子以这样的姿势抱起来,身体腾空的那一刻,他甚至下意识地摸到腰间别着的手|枪。
虽然是个浑身上下都藏着秘密的女孩子。
但被轻轻放下后,他眼神有些躲闪:“谢,谢谢。”
见牧小满还要帮他拉被子,他赶紧扯过来把自己盖上:“我自己来就好。”
牧小满倒是半点不见外,还给人倒了杯水放在手边:“以后你就躺在这儿养伤,我呢,随便凑合一下就行了。”
正说着,吴三白推着餐车走过来,不同以往的是,这次他手里还多了根铁链。
牧小满站在牢房宿舍里,看他满面春风地拖着一条铁链子走过来。
吴三白这会儿心情很不错,见牧小满皱着眉盯着他手里的铁链,还以为吓到人了,得意洋洋道:“看呆了吧,栅小栏,不要怕。”
说着,他回头指了指铁链,正欲开口。
突然,吴三白又猛地回头,惊诧喊道:“卧槽,我狗呢?!”
牧小满:“……”
【来自吴三白的幽默值,+1】
她真是不明白,为什么六月就能这么聪明……
“算了,本来也是借来的,待会儿我去兽区找找看。”吴三白把铁链一丢,靠近牧小满低声道,“你听说了吗?今天梦姐让人把下周末的比赛改了。”
“改了?”牧小满不解,“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改成让吞天白虎对战异兽区剩下的十头异兽!”吴三白着急道,“你那个五十万,不是也要上场?”
要不是为了那只异兽,他才不在乎周末能有什么比赛,除了打架杀戮,有什么好看的。
“你说什么?吞天白虎要上场了?!”
牧小满忽地想起了六月跟她说得梦境。
“我看到了赛场的大屏幕上有吞天白虎的预告……斗兽场改变了装修风格……很多铃铛……地面烟花图案……”
她震惊的语气把另外两人都吓了一跳。
吴三白更是喊道:“你喊什么?还有,你这家伙关心的异兽是不是不太对?”
栅小栏之前为了去异兽区见五十万一面,不惜代替大土上场对阵宇文海?
“怎么?你这喜新厌旧还跟刷卡似的?”吴三白诧异道,“现在关心起白虎了?”
牧小满皱着眉,黑黝黝的眼睛,把里里外外几个人打量地紧张起来。
半晌,她长叹一口气:“今天已经是周末了,我们只有七天时间,但你看看我们这些人,老的老,小的小,伤的伤,病的病。”
这队伍怎么带?
第64章
不管队伍该怎么带, 牧小满要学的也不能落下。
当南叔作为管理者的时候,是一位公正严明,尽职尽责的领导, 那他成为教练的时候,也必定会是一位认真负责,正言厉色的教练。
更何况她要对上的, 还是最近大热的选手, 宇文海。
就算是为了大土, 南叔也不允许牧小满有任何的放松。
牧小满问过大土, 为什么那么讨厌宇文海,但大土说的原因无非是宇文海打死过他的朋友,还一直针对他, 若是问他们两人的梁子是什么结下的, 这点连大土自己都不知道。
晚上八点,牧小满如约来到南叔的包厢。
今天她们要看的比赛, 不仅有白银局其他选手之间的对战,还有一场黄金局选手的比赛,以及一场异兽之间的对决。
经过最开始的基础指导,南叔现在已经不用一点点将选手之间的招数技巧拆开,细细地告诉牧小满, 而是让牧小满看完一整场比赛后, 自己来问其中不懂的变化。
今晚也是如此。
如果说牧小满对之前赛场上的比赛还有些反感的话,那现在的她已经对这些有些免疫了。
她也逐渐了解蔷薇斗兽场的作风, 每天晚上会不会死人, 死多少人, 都是看今晚的赌盘上的赔率,只要斗兽场赚得够多, 得罪的起,梦溪就会放任选手把人打死在场上,甚至,是故意安排。
每到这个时候,选手心中的恶就会被放到最大。
光是这两天里,牧小满就见识到了三种惨烈无比的死法。
包厢的落地窗下面,是又一场毫无人性的凌虐,牧小满一脸平静地侧过脸。
“教练,为什么宇文海要针对大土?”
南叔将手里的茶杯放下,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道:“怎么要问这些?”
“没什么。”牧小满道,“就是问问。”
这样以便于自己决定,是要宇文海一只手,还是两只手,或者更多?
“其实也没什么。”南叔左肘撑在扶手上,手背托住侧脸,“当年,我刚来蔷薇斗兽场时,一切都要从头布置,那时候我很忙,对大土,也不太熟悉,而宇文海则是后来的,他被家里人卖进了斗兽场。”
“一开始,我很中意大土这个孩子,也可能是为数不多的良心和同情心作祟,我很照顾大土,也在用我的职权庇佑着他。”
那时的大土也很乖,干完活就会跟在南叔后面,南叔让他做什么他就去做什么,会记得南叔的小习惯,被夸奖了也只会傻笑。
后来,宇文海来了。
大土比他大几个月,还很自觉地照顾比他小的弟弟。
一个刚过十岁的小孩,在斗兽场能干什么,斗兽场买他进来,也就是为了多个长工罢了,于是将宇文海赶去了最底层的房间,每天的工作就是跟在别的工作人员身后做些杂活,很累也很辛苦。
大土也一样,只是在南叔的暗示下,斗兽场的人不会给他安排太重的活,而大土并没有在弟弟面前,避讳自己跟南叔的关系。
这个孩子跟着大土见过一次南叔后,每次大土要去南叔那里,他都会跟着一起,两个人住的地方也在一起,他们的关系自然越来越好。
但南叔对这个孩子却喜欢不起来。
“他还太小,行事太圆滑,讨好很刻意。”南叔淡淡道,“最初,我并没有将这些放在心上。”
直到大土发了高烧的晚上,宇文海静静看着,而天亮后像往常一样,来帮南叔做些事情,当南叔问及大土时,宇文海撒了谎。
他说兽区那边今天缺人帮忙,就把大土叫去了。
大土就这么高烧了一天一夜,当南叔听到其他人问及大土时,才意识到不对劲,但已经晚了。
“他也知道,自己会被我追究,所以后来,就去找了梦溪。”
他不知道宇文海跟梦溪谈了什么,不过也能猜出一点,宇文海的筹码,无非就是他自己,而当梦溪以选手的方式来培养他时,更是印证了南叔的猜测。
“知道大土没死后,他就更加直白地针对大土,因为顾忌我,他不敢在明面上对大土动手脚。”南叔神情微动,低声说着。
牧小满了然,这是一个农夫与蛇的故事。
“事实证明,您的选择是对的,不是吗?”牧小满沉吟了一下,“……您知道这周末吞天白虎要上场的事了么?”
“你又想做什么?”南叔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如果你是想让跟你一起来的异兽不上场,这我无能为力。”
他早说过,梦溪做事的准则都是以蔷薇斗兽场的利益为前提,他不可能当着她的面让那头异兽不上场。
“再说,你没看到今天的蔷薇斗兽场格外忙?”南叔道。
“看到了。”牧小满也有些疑惑,“是为了周末的比赛?”
她一直在斗兽场里,倒是没觉得哪里有很大变化,直到今天晚上出来时,不少工作人员在挂铃铛。
“今天早上,蔷薇斗兽场就已经将周末王者之战的风声放了出来,吸引了很多人的关注,不仅如此,梦溪还要将整个斗兽场重新规划。”南叔微微合眼。
看来,六月预知梦境中的场景,已经一步步即将发生,牧小满心道。
师父正在忙自己的事情,牧小满不想给她增添负担,所以并没有将这些消息告诉卫樊离。
尽管她们这些人伤的伤,病的病,但不代表牧小满什么都做不了。
“南叔,那您有没有觉得,梦姐这次的举动,有些不同寻常?”牧小满不动声色地试探着,“甚至,有些诡异?”
既然大土也是自己人,那南叔没道理不拉进她们的阵营,况且,南叔还是人区的管理者,想要做什么,也要比她们容易一些。
但若是直接搬出六月是进化者,还有预知梦境的消息,对南叔来说可能有些荒谬,甚至不容易接受,况且牧小满也不能保证,南叔知道以后,就一定会选择帮她们。
南叔抬头看了她一眼:“你想说什么?”
“您比我更清楚,诡异在什么地方,不是吗?”牧小满轻笑。
梦溪既然开始布置起来,那就说明已经有了计划,就凭六月看到的那些,牧小满断定梦溪用来布置的东西不简单。
如果说,一道难题从头开始推测解算答案是非常难的,会没有头绪,甚至断在一半。
那牧小满就是拿着已知的答案去推演过程,这样会容易很多,这也是为什么牧小满那么肯定的原因。
这可是能容纳五千人观众的斗兽场,而这五千人还在一瞬间就被抽干。
光是靠普通烟花组成的图案,怎么可能承载住这样的力量?
牧小满才不信南叔没发现,大土也说了,人区管理者并不只是管理选手们,南叔负责的事情,比她们以为的还要多一些。
闻言,南叔果然坐直了身体:“你怎么会知道,梦溪让人买了大量S级异兽血的事?”
这件事南叔自己也是今天才收到的消息,因为核对账目的时候,发现梦溪支走了一笔不小数目的钱,他才发现,这笔钱让梦溪拿去购买异兽血了。
梦溪的解释是,这些异兽血会用在异兽们的身上,帮助它们提升实力。
可梦溪买来的分量,远远超出了异兽们需要的。
再加上助理拿来的烟花摆放的诡异图案,南叔有些不安,想去问清楚,也被敷衍了回来。
“南叔,梦姐的这次布置,很可能跟极乐教会有关。”牧小满继续抛出信息,“如果您不相信的话,可以去查一查。”
说完,牧小满便站起身,黑色的眼眸在明亮的灯光下异常幽邃。
“谢谢教练,我先回去了。”
人们往往更相信自己查出来的真相。
牧小满并没有直接将事情说出来,而是抛出了方向,引着南叔去看其中的诡异之处。
合作是以后要谈的事,等南叔发现哪里不对的时候,她们自然会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
另一边,吴六月看着苏珂医生身后带着面具的人,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看来你最近身体恢复的还不错。”低沉和煦的嗓音从面具后传出,“小六月,有没有好好听话?”
六月没有放下手中的阅读器,反而将阅读器微微拢在怀里,她咬了咬唇,轻声道:“老板好。”
“呵呵,不必紧张。”老板坐在苏珂拿来的凳子上,像是来探病的家属一样。
而苏珂则站在了六月病床的另一边,轻轻握住了六月的手:“六月,放缓呼吸。”
六月紧紧咬着牙,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没有缩回这只手。
“你最近还在梦到那个梦境吗?”老板微笑问道。
“是,每隔几天,就会梦到。”六月僵硬点头。
老板轻轻点头:“梦境中的内容,有变化吗?”
“没有。”六月如实回答,“我看到的画面还是那样,很多人,在斗兽场,很多铃铛在响,白虎长啸,冲天的光亮很刺眼,随后,所有人都死了,唯有穿着红袍的人,还站在那里。”
她说出了和上次一样的答案,同样将自己的推测隐瞒了下来。
“看来你很乖。”见苏珂微微点头,老板才夸赞地摸了摸六月的头发。
尽管六月像只被猛兽盯住,僵硬到不敢动的小猫。
“从今天开始,每天早上,苏珂都会来问你一遍这个问题,不要这么紧张,你的心跳太快了。”老板看着六月身后机器上飙升的心跳,笑吟吟道,“还记得我说的话吗?不要想着欺骗我,谎言只会为你带来不幸。”
六月攥紧了手里的阅读器,手指被她用力到发白。
对于老板的命令,她没有反抗的余地。
“知道了。”六月的嗓子发干,但还是挤出了这三个字。
“很好。”老板给她扯了扯被子,拿走了六月手上的阅读器,像是抽走了六月唯一的依仗般,“好好睡一觉,如果梦境有了变化,一定要及时告诉苏珂。”
这是他一直以来期盼着的晋升仪式,他绝不允许有任何的不稳定因素出现。
第65章
南叔听到牧小满的一番话后, 并没有急着动手。
他不是吴三白这样的小年轻,就算是心中有疑惑,也不会大咧咧地出手去查, 而是用自己的方式找到答案。
第二天,南叔如往常衣着整齐地出了门,不同的是, 他并没有首先去办公室, 而是去了蔷薇斗兽场的仓库。
他来得巧, 刚还遇到下面的仓库管理员拿着账单, 在清点送来的东西。
仓库管理员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见是南叔,还很客气地过来打招呼:“南叔早, 今天怎么您亲自过来了, 有什么事直接喊我过去不就行了。”
“没什么,我就是过来看看梦姐要的东西都送过来了没有,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想要好好办的事情,一点差错都不能出。”南叔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闻言,年轻人赶紧递上手里的清单,将上面勾画的货物一一指给南叔看。
南叔就见他手里这个皱皱巴巴的纸上从上到下写了一串物品。
除了斗兽场常用的一些物品外, 果然看见了上面标注的S级异兽血500L, 他皱着眉道:“这么多S级异兽血,都送来了?”
要知道, 这几乎就是一只S级异兽全身的血液总量了, 先不说这样的异兽得是什么样厉害的任务杀死的, 就是黑市里,S级异兽身上的任何东西都是有市无价。
蔷薇斗兽场凭什么能买来这么多S级异兽血?
他以为梦溪就算支走了钱, 也买不回来这种东西才对。
“这个……我还真是不太清楚。”年轻人也嘶了一声,想了想道,“这批货是昨天晚上运过来的,昨晚并不是我值班,南叔要问的话,我把他给你叫来。”
“嗯,辛苦你了。”南叔点头道。
年轻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走回管理室把昨晚值班的中年男人叫醒,那人昏昏沉沉的醒来,一听是南叔找他,赶紧洗了脸过去。
“昨天晚上是你值班,那这些S级异兽血是怎么运进来的你知道吗?”南叔开门见山道。
“这些东西都是昨天晚上过来的,当时我在管理室值班,梦姐让我出来点货,来的几个人都神神秘秘的,我还问梦姐这是从黑市来的吗,梦姐让我不要多问。”中年男人回忆道。
“那些来送货的人,有什么特征吗?”南叔摩挲着手指说道。
中年人男想了想,指着库房四周的监控道:“这么说不清楚,南哥,我把昨晚的监控调出来给你看吧。”
说着,就引着南叔来到监控室的仪器前,想要将昨天晚上的监控调出来,他操作了半天,却惊讶道:“咦?昨天晚上的监控,不见了!”
南叔皱了皱眉:“那你回忆一下吧。”
昨晚既然是梦溪把人带来的,她不想让人知道的,一定会做得干干净净,这么想着,南叔扫了眼中年男人。
这个人,应该也活不长了,梦溪不会放过他。
中年男人听到这话,便认真想道:“昨晚上仓库的人都下班了,只有我在,梦姐还让我帮忙卸货,那几个人穿得很多,脸上都还带着兜帽和口罩,根本看不清长相,但是我跟着那几个人搬东西的时候,有一个人伸手拉货的时候,把手腕露出来了,我看到他手腕那里有一片黑色的纹身。”
“黑色的纹身?”南叔重复道。
“对!”中年男人肯定地点点头,“不过我没看全,那黑色纹身很怪异,有点像,像……”
“极乐教会的教徒们,脸上的那些图案?”南叔问道。
“没错!就是这个!”中年男人拍着大腿,还不忘恭维道,“您看,还得是南哥您见多识广,我这点水平在您面前压根就不够看。”
他正说着,门外就传来了之前那个年轻人的喊声:“老费!全哥喊你过去一趟!”
“哎!就来!”老费对着南叔谄媚地笑笑,“南哥,您看?”
南叔沉默了几秒,才开口道:“不要跟别人说我来找过你。”
“嗯?”老费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笑道,“哎!我明白!那我过去了,南哥。”
望着老费离开的身影,南叔闭了闭眼。
他拦不住也不能拦,老费见到了昨晚的那些人,尽管那些人并没有露出相貌,但也注定了梦溪不会留下他,贸然出手只会让全振磊和梦溪注意到自己。
回到办公室,南叔再次把桌上,梦溪助理拿过来的那张纸拿了出来,他细细描绘着上面繁复的圆形图案,陷入了深思。
半晌,他将手里的纸折起来,放进怀里,走出门对外面的工作人员交代了一声:“我出去一趟,下午五点之前回来。”
……
牧小满仍然坚持着每天的训练。
而且在药粉的加持下,她身上的伤已经快要好全了。
她的头发长了些,牧小满摸了摸长到脖颈的发尾,伸了伸脖子有些不太适应。
封修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整个人的状态比前两天可好太多了。
“所以,你有新的交易要跟我谈?”封修抬眼看向牧小满。
“对。”牧小满点头,看了眼四周,“你能不能帮我催眠一个人?”
对于六月的预知梦境,牧小满想出来的解决办法简单粗暴,炸了斗兽场。
当然,肯定不是一下将这里炸为废墟的那种,她摸着脖子上的吊坠。
当初凌昊武把这个项链送给她时,说了这个吊坠爆炸的威力相当于一公斤的TNT炸|药,牧小满详细算了一下这东西的威力,用这个炸碎整个蔷薇斗兽场肯定是不够的,但是用来炸掉前面的斗兽场,却绰绰有余。
为了不伤到无辜的人,她准备提前一天动手。
在此之前,牧小满早就跟吴三白打听清楚了,梦溪为了重新在前面斗兽场布置广场,宁愿挂出歇业一天的牌子。
再加上南叔昨晚说得S级异兽血。
毁灭吧,累了。
“你想让我帮你催眠谁?”封修靠躺在枕头上,奇怪地看着她。
“一个侍应生。”牧小满说道。
这是她想到的最不起眼,又最容易让人忽视的角色。
百岁催眠一位侍应生,让这个人在歇业那天,拿着她的吊坠靠近斗兽场,然后等别的工作人员画完地面上图案,全都离开以后,就按下按钮,把吊坠扔出去。
她倒要看看,辛辛苦苦布置的场景都炸没了,梦溪她们还怎么用。
封修正欲开口,便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栅小栏,今天我要去看六月,你要不要一起去?”
吴三白出现在了铁柱外,不一样的是,一头黑发变成了红发。
牧小满:“……”
封修瞥了眼吴三白,也怔住了。
“三白!你今天好奇怪。”大土又把头伸了出来,看着吴三白的头顶喊道,“你变红了。”
“你……怎么回事?”
牧小满不是很明白,怎么一晚上不见,这人就下了决心染头发,还染成了红色?
吴三白摸了摸头发,一脸愤恨:“别提了,之前六月说我该剪头发了,昨天我就去剪了,然后那个人老是给我推荐东西,我骂了两句,他手一抖,就剪坏了,没办法,说赔我一个他们最近新推出的什么什么染发,还说这种颜色,会让人一看就心情好。”
“我本来想着,那就染给六月看,她心情好就行。”
“谁特么知道,染出来就成这样了!老板一直夸好看,结果我一回来就被他们笑,气死老子了!”
吴三白靠近牧小满,低声道:“哎,栅小栏,你说六月会喜欢吗?”
"……难说。"
牧小满摸着下巴,认认真真打量了一番吴三白现在的样子。
老实说,吴三白的相貌就是有点坏痞子的风格,再加上他时不时发疯,身上的气场都带着一种混乱无序,肤色又不是百岁那样白,一身小麦色的皮肤还染了个红色的寸头,怎么看怎么有些奇怪,但看久了,竟然还有种诡异的和谐感。
“丑死了。”
这是封修毫不客气地评价。
“哎你什么意思,不要以为你是个病人我就不打你!你特么算哪根葱还敢说我丑?就你这躺床上半死不活的死人脸加上死鱼眼,还好意思说我?!”吴三白捶着铁柱子,指着里面躺着的封修骂道。
而封修什么都没说,只定定拿眼睛盯着牧小满。
想着还要跟人家交易,牧小满摸了摸鼻子打圆场:“也还好,到时候让六月看看,你不就知道了。”
吴三白不肯罢休,拉着牧小满的手臂,恨恨道:“不行!老子要去把他店砸了,不行不行,砸店也太便宜他了,栅小栏,你主意大,帮我想个办法,我一个人去就能行的,最好再也没人敢去他们家!”
“你别说,还真有个办法。”
牧小满靠在铁柱上,抱着手臂,煞有其事道:“你半夜三更,月黑风高的时候,拿根绳子,轻轻地,悄悄地,吊死在理发店门口。”
吴三白:“……卧槽?”
【幽默值+1】
“噗——咳咳哈哈……”封修捂着伤口笑得肩膀发颤,“这个,这个主意好。”
“带我去带我去,三白,大土跟你一起去!”大土扭着头大喊。
“你闭嘴!”吴三白骂道,“什么事情你都要跟着去,这是什么好事吗?!”
真是什么时候都有你!
他捋了捋头发,啧了一声:“栅小栏,我来还有一件事,梦姐定下来周六歇业一天,到时候周末就是异兽战,白虎会在同一天分别对上异兽和拳王,到时候一定会吸引很多人来。”
“梦溪是准备在周六那天歇业一天?”牧小满问道,“今天已经周三了……”
她原本还担心歇业一天会让她和宇文海之间的比赛推迟,现在看来,依旧会如期举行。
幸好,牧小满松了口气,差点以为赚不到二十万了。
“那你要去看六月吗?”吴三白把话题又转回了原点。
“今天我就不去了。”牧小满笑道,“我要早点去找南叔,如果六月有什么新的消息,你回来告诉我。”
“那好吧。”吴三白也没有多问,略有些发愁地向地下医院走去。
牧小满回过头,看着封修:“你继续养伤,等到了那天,我会告诉你催眠谁,要做什么,你想要什么?”
“我帮你。”封修看了看腰腹间的伤口,“就当是谢谢你的药,不用再给我报酬。”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谢了。”牧小满一脸真诚,“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
“这可是我独门秘方,外面千金难求。”
“十万卖我一瓶?”封修轻笑一声。
“成交!”牧小满一锤定音。
她也是看在封修身上的伤还需要再用一点,才能彻底好全的份上才卖的。
才没有想要觊觎金钱的意思。
第66章
六月很清楚, 她又梦到这个梦境了。
但令她惊恐的是,梦境变了!
但是在梦境中,她只是一个看客, 并不能参与其中。
很多人在做梦的时候,总会有意无意的想起来,自己是身处于梦境之中, 然后告诉自己, 这是在梦里, 自己想要什么就会有什么, 既不会疼也不会死,大不了就是醒过来,然后拼命想着手里快点有什么, 快点有什么, 随后奋不顾身就往前冲。
但六月的梦并不是这样。
在六月的梦境中,她的意识始终怕徘徊在天上, 以一种上帝视角观看着一处处发生的情形。
最初她见到的梦境场景,跟她说出来的一模一样。
蔷薇斗兽场的大屏幕上,播放着吞天白虎即将出场的赛事信息,观众席上挤满了来看的人,他们挥舞着手里的筹码, 一声声呐喊欢呼着。
白虎杀死所有异兽后, 一声长啸,几位穿着红袍子的人走到斗兽场的中心, 双手举起吟诵着什么, 随着他们的吟诵, 烟花砰的绽放,地上的光亮越来越浓, 四周都在振颤着。
意识到不对的人想要离开,却没想到所有出口全部被人封死了。
而后,冲天的光亮猛地爆发开,将所有人都淹没其中。
但现在,她看到的画面变了。
六月想哭,想要大声嚎叫着让自己醒来。
不可以!不可以有变化!
求你,无论是谁,求求你!
别人都以为苏珂医生是认真负责的医生,每天都会关注着六月的健康,但六月知道,苏珂医生其实也是一名进化者!
她的能力,就是检查别人有没有说谎,但这个能力必须让她碰触到那个人!
这是六月猜出来的,每一次老板来问她梦境的变化,就会让苏珂医生在旁边握住她的手,时间久了,六月也就明白了这个举动的意义。
她还试探着问过苏珂医生,但她只是笑笑,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而在她骗了老板,导致被惩罚之后,六月就越发肯定。
六月想起老板那天晚上的叮嘱,在梦境中心痛如绞。
尽管她这么喊着,希望梦境不要有变化,但梦境中,无论她是否愿意,该演绎的都会接着演绎。
这次的场景不再是聚焦于前面的斗兽场,而是在某个地方,前面的赛事还在继续,她听到外面震天的呼喊声。
长长的走廊中,到处盛开着玫瑰花,梦姐笑得妖艳美丽,走廊的另一边,是一位她没见过的大哥哥。
转眼,又是一处通道,南叔和大土哥哥站在那里,直直地看着对面。
斗兽场的上空,大屏幕上依旧播放着白虎的赛事,两边的合金闸门开启,异兽们缓缓走了出来,观众们更疯狂了。
整个斗兽场弥漫着一种好闻的香气,所有人好像被点燃了一样,拼了命的呐喊着,嘶吼着。
六月的心思并没有放在这些上面。
她一直再找吴三白,她哥呢?她那么大一个哥哥呢?
没有让她等待,视角黑了一下,她就看到吴三白怀里的自己,那么小,那么单薄的一片。
一头红毛的哥哥哭得好惨,也哭得好丑。
六月觉得又换了一个地方,这次是她认识的小栏姐姐,她手里拿着一柄长刀,上面还燃着黑色的火焰。
不同的是,她全身都是血,脸上竟然还带着笑。
外面还是一阵冲天的光芒,随后一声爆炸声响起,六月的梦境到此结束。
病床上,六月缓缓睁开眼睛,怔怔地望着天花板,粉色的眼角无端流出一片泪痕。
醒过来的六月没有动,她就这么静静地躺在那里,想要假装自己还没有醒。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小六月,早上好,该起床了。”
苏珂夹着吴六月的病历本走了进来,抽出笔开始记录六月身后那些机器上的数值,看完以后,她坐到六月的病床旁边,伸手轻轻地握住了六月的小手。
早在她要进来时,六月就把脸上的眼泪擦干了,她抿抿唇,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没有把自己的手从苏珂医生手里抽回来。
“昨晚做梦了吗?”苏珂扶了扶眼镜。
自从老板那天晚上交代完以后,这句话还有这个动作,就成了苏珂的每天必须执行的程序一般。
六月低着头,努力平复自己的心跳,僵着声音回答:“……做了。”
见她这么紧张,苏珂轻轻怕了拍六月的背:“别紧张,每次这个时候连你都很害怕的样子,我不会伤害你的,六月,梦境有变化吗?”
六月扯了扯嘴角,微微点头。
是的,你不会伤害我,你只是会检测我的反应,然后告诉老板罢了。
她默了默,嘴唇干涩苍白,短发掉在脸前,遮住了苏珂探寻的视线。
六月知道她瞒不过去,最终还是轻声道:“……有。”
而听到六月这句话后,苏珂眼神骤然变化,笑意在眼镜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带着审视的压迫感:“你看到了什么?”
六月不自觉咽了咽口水,浑身已经有些颤抖,她咬着牙,忍着手上被抓住的疼痛,想哭但是忍住了。
半晌,苏珂等得不耐烦了,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
“六月,你可以不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但这件事我一定会报给老板知道,如果等到老板来了,你还不说的话,你哥哥会有什么下场,你是知道的。”
“苏珂姐姐,我,我想见见我哥哥,可以吗?”六月弱弱得说。
“你哥哥昨天才来过,再说了,你现在的情况,不适合见到任何人。”苏珂毫不留情。
房间里又成了寂静一片,见六月还是不开口,苏珂面无表情地站起身。
“我会把梦境有了变化的事情告知老板,你既然不愿意说,那就等老板来了再说吧。”
六月望着苏珂的背影,心里升起一股凉意,想要张口,但忍了下来。
……
另一边,牧小满看着一身运动服的南叔,停下了手里的训练。
南叔制止了她拆拳套的动作,反而走到沙袋后面,帮她扶好沙袋。
牧下满会意,重新压低重心出拳。
在她梆梆的拳声中,南叔用低沉的声音道:“我昨天去找了一位早年间认识的朋友,这个朋友是极乐教会的教徒,我跟他认识的时候,他还没进极乐教会。”
牧小满不为所动,她闪电般几记直拳,又学着昨晚看到的比赛里那些技巧,一一打出。
南叔心里其实对牧小满还是很满意的,尽管她没有系统学过,但不出他所料,一旦这孩子受到严格的指导和训练,就像是海绵吸水一般,能以极快的速度适应。
他才指导了这几天,牧小满现在已经打得有模有样,反应速度甚至跟白银局其他王牌选手一样老练。
南叔纠正了一下牧小满的发力方式,然后道:“我这个朋友进入极乐教会以后,认识了不少人,他本来就会做人,当初我帮他那会儿,只是他一时落魄。他混的比我好多了,人家现在是都是大主教了。”
牧小满的动作慢了下来,有些诧异地看着南叔。
关于极乐教会的划分,这点牧小满还是有些熟悉的,他们信奉着伟大的极乐真神,所有人都自称是极乐真神的仆人,教会内部由教皇掌控,教皇下面还有十二位红衣主教,负责辅佐教皇。
而大主教、主教以及神父们则被分派到各个重要基地里,形成众星拱月的职业分级。
南叔能认识一位大主教这样的人物,还跟人家有点交情,这是牧小满没想到的。
“所以……您问出来了?”牧小满低声道。
连她都知道梦溪想摆的图案不简单,更别说南叔还出门找了知道的人,其实牧小满心里对这个图案隐约有些猜测,只是一直不能确定。
说到这里,南叔神情凝重。
他昨天找到那个朋友,把那张纸拿出来的时候,朋友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很严肃地问他,这是从哪里来的。
南叔当然没说实话,应了两声,推脱说是以前在荒野上一个死人怀里捡出来的,只不过今天翻到了,觉得有点像是极乐教会的东西,正好很久没来拜访了,顺手问问。
那朋友当即锁了门,拿着那张纸,很小心地对着光看了很久,才告诉南叔,如果不是当年欠了南叔一条命,他今天应该把南叔杀死才对。
南叔也很震惊,但幸好朋友是个靠得住的人。
他告诉南叔,这张纸上面的图案原本大主教都接触不到的绝密,就连他都是偶然有一次在红衣主教的房间里看到的,这也不是什么别的,这个图案,就是红衣主教晋升仪式需要用到的献祭阵。
“献祭阵?”牧小满倒是不意外,“教练,您的那位朋友,有说这个晋升仪式需要什么样的条件吗?”比如需要五千人的人命之类的?
当然后面这句牧小满并没有说出口。
“关于这个,他并没有多说,这毕竟是人家教会机密中的机密,就算我曾经救过他,他也不能背叛信仰告诉我。”南叔说道,“况且这还是红衣主教的晋升仪式。”
“可红衣主教再往上晋升,不就是教皇?”牧小满停下打拳的动作,站起身子,走到另一边喝了口水。
“是教皇没错。”南叔解释道,“所以,这是某位红衣主教私下来85号基地进行的晋升仪式,而且,从蔷薇斗兽场的发展来看,这件事绝对谋划了很久。”
“蔷薇斗兽场经营了这么久,每天来玩的世家公子,富家少爷数不胜数,那位红衣主教就这么肯定,他做了这些事不会被世家针对?”牧小满问道。
这也是她想不通的地方,极乐教会创立至今,从不与五大世家在明面上针锋相对,宣传的教义也有利于联邦的统治,否则也不会顺风顺水发展到现在,哪怕这种来的人都是世家打发过来的人,也不能做得太嚣张。
南叔也是无所谓地笑道:“这个问题,我也问过。”
他问出这句话时,朋友还不屑地笑了笑,跟他说,只要人都死了,谁能证明这是极乐教会动的手?更何况最近水涨船高的组织这么多,谁又能说不是他们那些异端的动作?最近闹得最凶的,不是还有个叫薪火的。
“呵。”牧小满皮笑肉不笑道,“那真是太可惜了,他们的算盘要落空了。”
随随便便就要把这么多条人命甩到薪火的头上,问过她了吗?
“现在十二位红衣主教中,距离这里最近的红衣主教有三位,我的朋友也不能确定这会是哪位主教的手笔,但无论是谁,他都不准备插手。”南叔继续道。
对于这点,牧小满倒是没什么好说的。
大主教上面还有红衣主教,无论这三位红衣主教是谁,南叔的这位朋友都惹不起。
事情已经很明朗了。
蔷薇斗兽场的出现、兴起,都是极乐神教中某位红衣主教的计划,这位红衣主教用了近十年时间,筹备了这场秘密的晋升仪式,而从六月的梦境来看,应该是成功了。
但没想到,她牧小满来了。
“南叔,既然你知道了这是晋升仪式,你有什么想法?”牧小满试探着问道。
这个问题让南叔有些犹豫。
他沉吟了一会儿:“我会带大土尽快离开这里。”
这也是他得知了晋升仪式后,考虑了一晚上的问题。
他是人区的管理者,在蔷薇斗兽场也算是小有职权,但是这些对于南叔来说,都是靠着自己的本事奋斗出来的,那只要他人还在,到哪里都饿不死。
“可你没时间了。”牧小满一语中的。
“所以,我来找你了。”南叔说得也很直白,“你想怎么做?”
“教练,我很高兴,您选择了我们。”
牧小满站在南叔面前,笑得真心实意。
今天就是周四,这个周末异兽之战就会开始,南叔就算要走,也不可能带着大土这么快离开这里。
事到如今,晋升仪式已经快被梦溪准备的差不多了,南叔想在这个时候带大土离开,很难不被梦溪怀疑,凭着梦溪狠辣的行事风格,到时候不论有没有被怀疑,南叔和大土都逃不开斗兽场的追杀。
牧小满这句欢迎地话也是由衷而发。
虽然距离那个红衣主教的晋升仪式只剩下不到三天,但只要南叔肯帮她们,那事情就会好办很多。
既然南叔已经做了决定,牧小满也不再隐瞒。
她将吴六月的能力和预知梦境告诉了南叔,也将自己对蔷薇斗兽场老板的一些推测说了出来。
听完牧小满的描述,南叔沉默了很久。
两人还欲说些什么时,训练室的门忽然被大力敲响,外面传来大土的声音。
“南叔!小栏!你们快出来啊,三白被人抓走了!”
第67章
吴三白被人从房间里被带走的时候一脸懵懂。
这些人的态度很冰冷, 甚至他稍有什么攻击动作,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抬起枪,吴三白拗不过, 不想听他们的话,还起了点小冲突。
刚好那时候大土来找他,看到的就是吴三白不情不愿被带走的画面, 他说什么也要一起去, 安保人员见说不通, 就差想给他一枪, 还是吴三白站出来,让大土去找南叔或者栅小栏。
没办法,在吴三白眼里, 这两个人都是主意多还靠得住的人, 南叔还是人区的管理者,看在大土的份上, 不会不管他的。
走在路上的时候,甚至把自己这个月做过什么事情都回想了一遍。
难道是他跟栅小栏从异兽区救回来的人被发现了?
栅小栏的那个黑牌牌不小心让人捡到了?
还是自己上次去兽区找狗违反了斗兽场的规定?
尽管脑子里想了很多,但吴三白还是忍住了烦躁想要打人的冲动,乖乖跟在身边的安保人员往前走。
见他们带的路竟然是朝斗兽场的地下医院走的,吴三白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这不是去地下医院的路吗?你们带我医院做什么?是六月出事了吗?”
提到六月, 吴三白有些紧张, 他有些慌乱地看了看身边的安保人员,停下来抓住一名安保人员的手臂:“你们带我去地下医院是因为六月出事了吗?是不是?!”
他突然地动作让四名安保人员有些猝不及防, 被抓住手臂的人挣扎了几下, 见吴三白还是不松手, 只好开口:“我们并不知道你妹妹有没有出事,我们接到的命令, 就是带你过去,现在,请你放开,不要逼我们在这里动手。”
“你什么意思?接到的命令?谁的命令?六月,六月没事?”
吴三白皱着眉说着,大有人家不给他解释清楚他绝不放手地气势。
他的纠缠让安保人员有些不耐烦,另外三位早就对着他抬起枪口,但吴三白丝毫不在乎。
“我再说一遍,吴三白,我们接到全哥的命令,带你去地下医院,等到了那里,你自然就知道了,现在放开我,否则我们就要开枪了。”
安保人员的话犹如一盆冷水浇在了吴三白头上,让他慌张的神情有了缓和。
他狂躁地抓了抓头发,走到墙边,用力把头在墙上撞了几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头发现另外四名安保人员震惊地看着他。
“看什么看?没见过没素质的人啊!”吴三白喊道,“还不快走,磨蹭什么?!”
说完,拔腿就往地下医院大步走去。
稍微慢了几步的四名安保人员面面相觑。
奇了怪了,停下来的是你,说快点走的也是你,还真是没素质!
“算了,快走吧,别让全哥等不耐烦了。”先前被抓住手臂的人挥挥手。
另外三人点点头,赶紧跟了上去。
吴三白怎么也没想到,他并没有被带到妹妹的病房中,而是被苏珂带到了再下一层的地方。
这里他从没有来过,在今天之前,他甚至不知道地下医院还有这种地方。
“苏珂医生,你要带我去哪?我们不是要去找六月吗?”吴三白好奇地望着四周。
和上面到处都是明亮灯光的医院不同,这里的灯很少也很暗,他们现在走在空旷广阔的通道中,吴三白也在想,是不是自己见识少,还是医院就是有这种地方。
走在前方的苏珂还是穿着往常那件白大褂,听到吴三白的话,她面无表情地脸上,出现了一丝戏谑。
“很快就到了,你马上,就能见到六月了。”
吴三白跟着苏珂走了五分钟左右,才被带到一扇门前。
“进去吧,六月就在里面等你。”苏珂推开门,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望着里面昏暗的灯光,吴三白不自觉看了眼苏珂医生:“六月……真的在里面吗?”
苏珂漫不经心地推了推眼镜,眼神中的轻蔑和不屑隐藏不住,彻底暴露在吴三白面前:“六月就在里面,我奉劝你,不要像你妹妹那么倔,听话一点,否则,倒霉的只会是你。”
吴三白不明白苏珂医生这句话的意思,但他隐约明白了一点,六月现在的情况不对劲。
他嗤笑一声,勾着嘴角,故作惊讶道:“苏珂医生有亲人吗?啊,我忘了,你的联邦信息是个孤儿呢。”
下一秒,吴三白语气更加不善:“你又没有妹妹,你懂个屁。”
除了他自己,谁都不能说六月不好,就算是救过六月的医生也不行。
被顶回来的苏珂变了变脸色,硬着声音又抬了抬手:“不要废话了,请进吧。”
心里想着六月,吴三白抬脚走了进去。
房间看起来并不大,但光线比外面还有昏暗,一盏吊灯照射到下方的椅子,椅子前面三步远的地方还有一片大大的镜子,四周静悄悄听不到声音。
“请坐吧,还是说,现在就开始?”
一道声音蓦地在他身后响起,吴三白猛地回头:“……宇文海?”
“想要你妹妹平平安安,你现在最好乖乖听话,放心,我会下手轻一点的。”宇文海抱着手臂,轻笑着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苏珂亲眼看着吴三白走了进去后并没有离开,而是转身打开了隔壁房间的门。
“老板。”苏珂走过去低声说,“人带到了。”
“孩子,你做得很好。”老板举着一杯红酒坐在真皮沙发上,转过头,用柔和包容的眼神看着身边坐在轮椅上,浑身颤抖的六月,如同在看一个闹了脾气的孩子,“小六月,你让我很失望。”
六月攥紧了手,腿上的毯子已经让她捏出一片片褶皱。
灯光下,她整个人看起来越发透明,嘴唇也没有任何血色,像只精致的瓷娃娃,唯有红色的眼眶和微弱的呼吸,昭示着她的触动。
“……哥哥。”她嚅嗫着嘴唇,怔怔留着眼泪,“对不起。”
“你是应该觉得对不起你的哥哥。”老板站起身,指着对面刚刚开始挨打的吴三白,用仁慈和蔼的声音说,“小六月,看看你的固执,为他带来了什么?”
“你的哥哥当初为了你,甘愿来蔷薇斗兽场从最低端的黑铁局开始挑战,就为了赢得佣金来为你治病,那时你哥哥多么伟大啊,我还记得,他也是和你现在一样的坚强,不服输。”
“我被你们身上这种特质吸引,破例让梦溪收留了你们,给你了优异的治疗条件,还给了你哥哥一份工作,可你瞧瞧,你是怎么回报我的?你哥哥今天受的苦,都是因为你啊,小六月。”
他说得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尖刺扎进六月的心里。
六月不自觉咬紧嘴唇,努力不让自己的哭声泄露出来。
她不想说什么,也不敢说什么,她怕这些尖刺真的会化为实质扎进吴三白身体里。
“你们想要知道的我已经说了。”六月闭了闭眼,认命一般说出这句话。
“哦不不不,小六月,你到底有没有说实话,我分得清。”老板用一种自认为优雅的腔调站在轮椅后面说着,“你是说了,但你隐瞒了,和你曾经犯的错一样。”
随后,他缓缓靠近六月,伸长的脖子像是漫画中带着面具的鬼怪,而面具后的眼神一如六月第一次隐瞒了梦境情景一样。
阴冷,审视。
“看来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小六月,你不必着急。”
无声的恐惧从六月身上蔓延出来,刺眼的吊灯下,穿着红袍的面具人站在白发小女孩的轮椅后方。
而镜子的对面,则是一拳拳打在□□上的声音,还有吴三白咬着牙的忍耐。
……
牧小满和南叔听到大土将吴三白被抓走的清情形说了一遍后,先是沉默了一会儿。
说实话,这是牧小满并没有想到的。
“那你看到他们是朝哪个方向离开的吗?”牧小满问道,南叔也同样望着大土。
大土当时想跟着三白一起去,但是那些人不让他跟着,哪怕他一直跟在他们身后,还是会被人推回来。
“那些人好凶,手里有枪,还要打我,走出去的时候,好像是,好像是三白平常去六月那里的方向。 ”大土抬头回想着。
闻言,牧小满和南叔对视一眼。
“南叔,您怎么看?”牧小满选择先征求南叔的看法。
南叔没有急着说什么,而是在脑袋里回忆起上一次吴三白被带走是什么时候。
过了一会儿,像是搜索到了什么信息,南叔看向牧小满:“六月那里,一定出事了。”
牧小满:“……”您这,能说点儿我没猜到吗?
仿佛看到了她脸上的无语,南叔抬手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是我没有说清楚,三白曾经被带走过一次,那是在两年前,三白被带走后,当晚就上了白银局,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他打不了白银局,但梦溪的安排,没有人敢提出异议。”
这件事六月也曾对牧小满说过。
六月至今提起那天,都是一副吓怕了的神色,联想到这些,牧小满忽然得出了结论。
“南叔,要么是六月被人察觉出她之前没有提到的我,要么就是,”牧小满声音低了下来,“六月的梦境有了变化。”
“昨天三白回来后跟我说,六月让他告诉我,她现在每天早上都会被检查一遍有没有做梦。”
“但现在被带走的人是三白而不是我,这就意味着,六月的梦境有了变化,我还没有暴露,而三白,是被带去威胁六月的。”
牧小满眉心一跳,下意识看向面色同样凝重的南叔。
诡异寂静的气氛无声蔓延,事情的突然变化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
她思考片刻,接着赶紧把手上的拳套摘下:“南叔,我先回去,找我的朋友打听些消息,如果真是这样,三白和六月的情况现在都很危险。”
三白可能不懂,但六月咬死没有说出自己,那她就不能坐以待毙。
“既然如此,我先带大土去听听消息,如果有了新的变化,我会让大土回去告诉你。”
南叔也不是喜欢拖沓事情的人,说完,便带着大土离开。
论起在蔷薇斗兽场的人脉,牧小满肯定比不过南叔,但她也没担心,站在走廊上思考了片刻,快步走回自己那间牢房宿舍。
封修果然还躺在床上养伤,见她回来,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眼尾一挑:“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牧小满走进房间,定定看了他一会儿:“该你上场表演了。”
“你想让我催眠谁?”封修抬眼看着站在床边的人。
牧小满笑了笑,抬手勾起封修身上的毯子,一把抓住封修的手臂,把他手上新鲜的伤痕露了出来。
“别装了,我都知道。”
一个潜进来的莲花堂杀手,怎么可能真的把一条命都押在她身上,往常牧小满很忙,对封修的作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看不到,现在既然要用到他,怎么可能还让他继续装。
少年身上的衣服本就宽松,被牧小满这么一捋,袖子都要被卷到肩膀了,苍白的皮肤大咧咧亮在别人眼皮子底下,还是让封修有些不自然。
他用力抽回手腕,把袖子正好。
“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没说破?还有,你想知道什么?”
“你现在对外面的消息,应该知道的比我清楚才对。”牧小满缓缓坐在床边,“但有些事情,我想你也应该有权利知道真相。”
哪怕百岁不会站在她们这边,不会和他们并肩作战,一旦斗兽场的晋升仪式成功,他身在斗兽场,一样逃不掉。
重要的是,百岁身为进化者,觉醒出的异能实在很方便。
牧小满把得到的信息汇总,从最开始六月的预知梦境,到南叔从朋友那里得知的,梦溪要用S级异兽血画出的诡异图案,告诉了封修。
封修的表情渐渐从‘果然如此’变成了‘竟然如此’。
“你是想说,蔷薇斗兽场的出现,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阴谋?”封修皱着眉,“谋划十年,就是为了后天红衣主教的晋升仪式?”
“百岁,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你现在已经身在局中。”牧小满清晰地指出了封修的问题。
她不想再一遍遍和百岁确认这是谁的谋划,以及晋升仪式是不是真的,六月的梦境是不是一定会发生这种浪费时间的问题上纠缠。
“这么说的话,我确实有个消息是你需要的。”
封修很快恢复了镇定:“我催眠的人看到了吴三白被带进了地下医院二层。”
根据他后来的询问,那个地方就连蔷薇斗兽场自己的员工都不知道。
“我必须去救他们。”牧小满神色认真。
第68章
“你想怎么救?”
封修问出这句话并不是想打击牧小满。
如果蔷薇斗兽场的真相就是面前这人说的样子, 他确实身在局中,逃不开,避不过。
就算现在暴露自己的身份, 出去找大哥来帮忙,大哥召集人手也来不及赶回来。
他或许能突破斗兽场的追捕逃出去。
但他为什么要逃?
这可是极乐神教里面,红衣主教的晋升仪式, 这么刺激的事情……
他有什么理由缺席?
“……你这, 隐隐有些期待的表情, 是不是不太合理?”牧小满一头黑线。
正常人听到这种事的反应, 不说害怕恐惧,怎么着也得有点惊慌失措一下吧?
她身边就没有点正常人吗?
牧小满难得仔细想了想。
哎?好像还真没有。
“现在还不能动手。”牧小满压下心中的混乱的想法,“三白刚被带走, 就算要去救也要等到晚上没有人的时候, 现在过去,跟撞进别人手里没两样。”
而且, 只要六月在,三白的命就能有保障。
六月一天不说出预知梦境的真相,斗兽场的人就会投鼠忌器,他们想要惩罚三白,以此逼迫六月, 就要把握好其中的度, 三白如果真的死在斗兽场,六月宁愿死, 都不会让他们得逞。
哪怕六月说出来,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斗兽场的老板也不会要了兄妹两人的命。
现在处于被动的成了她们。
六月的梦境发生了什么变化,她们并不知道, 三白已经被带走,以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牧小满肯定六月说出梦境只是时间问题。
梦境会朝什么方向改变,会让六月不肯说出来?或是在隐瞒?
牧小满顿了顿。
想起了之前六月跟她说过的话,她没有看到自己,也将这一发现隐瞒了下来,却能躲过谎言探测,因为她说得全是自己真实的梦境,那这次她想隐瞒却没能成功的内容……
跟自己有关。
“你居然一点都不冲动?”封修缓缓坐起身靠在墙上,好整以暇道,“我还以为,你现在就要冲出去救人,一路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呢。”
“我从不打没把握的仗。”牧小满懒懒道,“除非忍不住。”
说完自己也笑了。
她以前确实求稳,但认识师父以后,可能是潜意识里觉得有了依仗,打就打了,那不过跑就是了,大不了回头召唤师父过来。
家里有半神,不虚。
“你不是斗兽场的人,你到底是哪个组织的人?”封修忽然好奇道。
自从他们认识以后,封修就被撂在这里养伤,牧小满一天只有晚上才能见到人,他就偶尔跟隔壁那个很吵的人聊天,或者跟吴三白聊天。
奈何两人一个傻一个滑,除了一些基本信息,他什么都没套出来,没办法才重操旧业,划破胳膊用了催眠。
牧小满睨了他一眼:“等你什么时候肯说实话了,再来问我吧。”
“我说的就是实话。”封修轻叹一声,“我确实是莲花堂的杀手。”
即使这样,牧小满依旧不打算相信百岁的说辞,她现在想的是,这件事好像有点大,要不要告诉师父?
极乐教会、莲花堂,再加上一个薪火的她,整件事不仅涉及三方组织,比赛那天,更会涉及到五大世家的人。
还是等她解决完再说吧。
总要先把祸闯了,再告诉家长。
“小栏!小栏!”
大土的声音由远及近,在安静的牢房宿舍过道中,显得格外响亮。
牧小满站起身,走到门口,对着还在喘息的大土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大土深呼吸,直到能说话了,将手穿过铁柱之间的缝隙,一把抓住牧小满,压低了声音:“南叔让我告诉你,前面的斗兽场已经开始清人,他们把S级异兽血抬出来了,赛事可能会直接提前。”
“小栏,我们该怎么办?!”
“看来,你的盟友并不可靠。”封修站起身,正了正自己身上的褶皱,“你暴露了,甚至我也可能被暴露了。”
“真是难办啊。”牧小满伸了个懒腰,淡淡感慨道,“他们到底为什么一定要为难我这个善良又乐观的小女孩。”
封修:“……”
善良……乐观……小女孩???
……
吴三白觉得自己真是憋屈。
按他的实力来说,虽然打不过宇文海,但也不至于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可他只要防守或者还手,宇文海就要提一句六月。
吴三白就算再不甘心,也只好任由他的拳头打上来。
这种把戏他以前就见过了。
上一次被扔进白银局,他就隐约感觉到是六月出了问题,虽然在格斗场上被人打得跟死狗一样,但还是不妨碍他心中的庆幸。
幸好,躺在这里的不是六月。
幸好,六月不会受伤。
砰——
吴三白狠狠撞在了墙角,巨大的反震力让他不受控制地想吐,但还是蜷缩在墙角,用手臂护住了身上的要害。
他以前养六月的时候,又不是没跟别人打过架,来了斗兽场以后,还跟南叔学过一阵子,每个人学会打架,都是从被打开始的。
他都有经验。
凌厉的拳头一下下砸在身上,吴三白还有空思考。
六月说过,上一次他被扔进白银局,是因为六月违背了老板的命令,隐瞒了一些事情。
那这次呢?
是不是还和梦境有关?
宇文海见吴三白藏在墙角,自己不好发挥,双手擒住吴三白的双臂,用力将人扯了出来,嫌不过瘾,他揪住吴三白的衣服,一把将人举过头顶。
他狞笑着看向房间里那面镜子,狠狠将吴三白扔了过去!
这一下的力道太大,以至于镜子上竟然出现了几道裂痕。
吴三白跌落在地,被砸得不敢动弹,口水带血丝咳在地上,但还是咬紧了牙,没有出声。
六月一定在看,他不能让六月担心。
隔壁房间,六月通过透视镜看到了哥哥的惨状。
她无力地抬头,手心被指甲划出红色的月牙印。
难道他们兄妹真的都逃不出这座魔窟吗?
我们一定会死在这里吗?
六月心里憎恨着。
为什么,为什么每次她都像个包袱累赘一样,连累哥哥一次又一次受伤,她甚至开始憎恨自己的能力,她因为这个能力活下来,也即将因为这个能力自取灭亡。
她不怕死,但哥哥一定不可以死在这里!
“……我说。”六月痛苦地看向身旁品尝着红酒的老板,说出的声音都带着颤抖。
“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
摇晃的酒杯因为这句话停了下来,面具后的眼睛带着悲悯和怜爱:“那就先说说,你到底看到了什么,从头开始说,如果你再敢隐瞒,你哥哥的命,可就难说了。”
“你们再敢动他,我就去死。”
清脆的童音带着决绝和恨意,还有些自嘲:“我这样的身体,想活着很难,想死,可就太简单了,我死了,你们什么也得不到。”
面具后的眼睛闪过一丝戏谑,落在六月身上的视线,像是再看自己顽皮胡闹的孩子。
“小六月,你的哥哥为了你,到现在都还在忍着不喊出声,而你却说出了这样的话。你这样,会不会让他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温和的声音下一秒又变得无比冰冷。
“你觉得,当年我是为了什么才决定救你?你身上才有我想要的,你要是死了,你哥哥一个普通人,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六月当然知道,老板说得这些话都是真的。
这些年,他就是这样利用这他们兄妹,也因此,她才要小栏姐姐带哥哥离开这里,她早就走不出这里了,老板可以放过哥哥这个普通人,但绝不会容忍六月离开。
他们兄妹,因为六月的能力活下来,也因为六月的能力走向深渊。
“我这次梦到的,不是一段场景,是几段碎片。”
成串的眼泪不停滴进六月腿上盖的小毛毯里。
老板微微抬手,苏珂适时走到隔壁,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
房间里,宇文海不耐烦地对着吴三白又踢了一脚才罢休,他走到房间里唯一的一把椅子前坐下,缓缓解开手上绑着的绷带。
随后,回到房间的苏珂直接走到六月身后,将一只手轻轻搭在六月的肩膀上。
“我看到的场景,和先前的梦境一样,但又不一样,白虎还是会出现在赛场上……”
六月用带着哭腔的声音,絮絮说着梦境中的发生的一切。
她的梦境其实并没有像第一次梦境中那样,把晋升仪式的胜利直白地展示在她面前,这次的梦境,更多的是关于战斗的零碎片段。
最后的那片冲天光芒和爆炸声,是她在一片黑暗中看到听到的。
她先前没有说全,想要隐瞒的,无非是小栏姐姐。
“所以,你认识那个人吗?”老板站起身,用一种轻飘飘的口吻问道。
六月已经忍不住打起了哭嗝,她抽噎着,捂着眼睛痛哭:“是小栏姐姐……”
“孩子,你想要隐瞒的就是她吧?一个蔷薇斗兽场的选手,在你心里竟然比你的哥哥还要重要,六月,你让我对你很失望。”带着面具的人哀叹着。
“看来你的预知梦境并不是不可改的,既然这样,你的梦境也并不意味着结局。”老板将手里的酒杯放下,声音骤然狠厉,“我绝不允许,这场晋升仪式有任何会出纰漏的地方。”
“苏珂,告诉梦溪,现在就把斗兽场大厅的图案画出来,比赛提前进行,今天晚上,我们就开始,而六月梦境中出现的人,我不希望他们还有能力反抗。”
“侍奉吾神,将是她们的宿命!”
第69章
夜幕降临, 85号基地的不夜城像往常一样,亮起建筑外的大屏幕。
不同的是,大屏幕上不再是选手们之间的对战画面, 而是一个个异兽以前赢得比赛的瞬间。
嗜血狡猾的云尾狐狸、体型庞大的尖刺豪猪、爪牙尖利的剑齿黑熊……一幕幕精彩绝伦的画面纷纷上演,最终,牙齿带血的吞天白虎仰天长啸。
一辆辆普通人平日里只能在橱窗中看到的贵重跑车停在圆形建筑前, 门口的迎宾队伍也比顾良才来时要威武几分。
哪怕已经是深秋, 红月依旧穿着紧身性感的香槟色长裙, 踩着高跟鞋怕冷似的躲进顾良才怀里:“顾少您可算是想起来人家了是不是?您要是再不来啊, 我还以为您是被哪家的小妖精勾走了呢。”
“这不是手里事多才没来么,少爷我就算是忘了谁,也不能忘了红月呀。”顾良才揽着红月的细腰, 手上还不客气地捏了两下。
享受着怀里的温香软玉, 顾良才还不忘回头找跟他一起来的封平,打趣道:“我说平哥, 我忙的时候就算了,我闲的时候,叫你十回,你都不一定能跟我出来五回,听说我不来这里以后, 你也没再来过, 今儿怎么舍得跟我出来了?这么想跟我一块儿玩,平时怎么不见你联系我?”
封平今天穿的休闲, 黑色的大衣配上驼色的围巾, 原本削瘦的身形在这个季节就变成了衣架子, 从车里出来的时候,便惹得不少人往这边瞧, 看到顾良才心里琢磨着回去给自己也整身一样的行头。
“是啊,这样的天气,也就是顾少叫我,我才出来。”
封平没在意他话里的不正经,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两声。
他本身就是喜欢安静的性格,原先不来,是怕自己在,妨碍弟弟在这里办事,现在来,也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瞧瞧弟弟怎么样了。
明明封修来的时候,说过他不会耽搁多少时间,结果现在也不见踪影,哪怕知道弟弟不喜欢自己插手,但封平还是没忍住,答应了顾良才的邀请。
红月见这位封家少爷的次数也不多,但每次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就忍不住多关爱一下,听到封平被寒风吹得咳出声,赶紧道:“哎呀顾少,有什么不能是进去再说的,这外面这么冷,你一点都不心疼人家,我先带您去您的专属包厢。”
“是我疏忽了,走走,封平你赶紧进去,别站这里被吹病了。”
顾良才平时反应慢,但也不是什么眼色都没有,他生怕把封平带出来给吹病了,连忙抬脚走进大门,路过门口时,余光扫见两队迎宾的黑衣安保的腰上,都配上了枪支。
他稀奇地瞧了两眼,用下巴点了一下,望着红月道:“红月,你们这儿最近不太平?怎么站门口的都把枪配上了?”
红月的笑微不可查地顿了顿:“哪儿的话,这不是梦姐交代下来的吗,说是咱们这儿进了个偷东西的小贼,才让安保的人都警醒点儿。”
“小贼?”封平蓦地开口,“抓到了吗?”
红月脸上的笑更僵硬了,抿抿唇,莫名有些心虚:“……还,还没有,所以梦姐才发脾气让安保的人都把东西带上。”
“原来是这样,那我们先进去吧。”封平听到小贼没抓住,心里略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这小贼到底是不是自家那个倒霉弟弟,但斗兽场没抓住人,总归是好消息。
三人一路走着,一阵微风吹来,几声铃铛声音响起,顾良才抬头四望。
“红月,梦溪找人来重新装修了吗?怎么多了这么多铃铛?这些都是做什么用的?”
“是啊,梦姐说蔷薇斗兽场这么多年都是老样子,她看腻了,今天白天才清了场,让人把铃铛啊,彩带啊,都挂全了。”
红月娇笑着引路,为他们打开包厢的大门。
“到了,顾少和封少请进。”
进门以后,入目的还是透明的阳台和落地玻璃窗。
“嚯,梦溪这改动,下了血本啊。”顾良才感叹着。
就连封平都被窗外斗兽场的新面貌震惊了下。
观众席的座位被分成了或大或小的区域,中间用烟花或是红色的鲜花隔开。
下面的格斗场被烟花围成了一个圈,这满是烟花设施和鲜花的布置,明明应该看起来华丽繁荣才对,却因为格斗场和观众席上空各处悬挂的铃铛,和被分割零碎的观众席座位。
而显得有些……拥挤,杂乱。
“梦溪……为什么要把下面布置成这个样子?”
封平坐在沙发上,平淡的问句中透着满满的不理解。
就连顾良才看清楚下面的布置后,也站在窗边,奇怪道:“这真是梦溪要你们布置成这样的?你们忙了一天就整了这么个玩意儿出来?”
红月被两位少爷问得脸上的笑都要挂不住了。
她也觉得不行啊!
她还追到梦姐办公室问了,到底为什么要把斗兽场布置的这么丑。
说了这句话的后果就是,红月被梦姐骂了一顿,被赶出办公室,现在还要被各家公子追问这个问题……
今天也是微笑坚强的一天呢。
“这,这都是梦姐的决定,现在看着是没什么。”红月微笑,“等晚上烟花放出来,您就知道梦姐的心思了。”
“行了,我们知道了,你先去忙吧。”顾良才看着封平点了茶,让侍应生给自己上酒,对着红月挥挥手让她出去。
“好的顾少,您有什么需要再叫人家。”红月走出包厢,顺带把门也带上。
封平靠在沙发上,闲来无事又看起了下面的布置。
过了会儿,他蓦地发现,悬挂的铃铛和下面布置的鲜花,不仅下面斗兽场和观众席都有,就连包厢里,也都放上了。
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还没来得及思索,就被身边的顾良才喊得乱了思绪。
“封平!今儿咱们可算来对了!等前面几句黄金赛打完,最后一场,可是有十一头异兽啊,吞天白虎一对十,来之前我还听红月说,梦溪很可能还会往里面加选手进去。”
“混战?”封平问道。
“哎对!就是这个说法。”顾良才举起酒杯喝了一口,“今天这比赛吸引了好多人来,你看看下面,还没开始呢,下面坐得都要没位子了。”
封修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陆陆续续进来的人已经要把观众席坐满,甚至没买到票的人,宁愿为了这场比赛站着看,一时间,人声鼎沸。
几处的通道还没开放,门都紧紧关着。
而在这些通道后,牧小满等人也遇到了前来截杀他们的人。
为了在这个时候不引起混乱,红衣主教让几个手下亲自出马,务必要做到万无一失。
外面观众已经开始落座,牧小满等人的时间并不多,现在想要破坏红衣主教的晋升仪式,首先要做到的,就是接近斗兽场。
梦溪下的命令急促,甚至不惜请了外面的人进来,就为了短时间内用异兽血画好献祭阵,再用烟花鲜花遮盖起来。
献祭阵很大,到时候那些铃铛所在的地方,所有人都逃不掉。
封修从之前被催眠的人那里,得到的最新消息是,吴三白被带离了地下医院二层,六月的踪迹未知。
大土找到牧小满后,封修就知道两人的身份已经暴露,如果六月隐瞒的信息与栅小栏有关,那来杀他们的人恐怕早在路上。
三人走出宿舍区,刚出门口,就遇上了不放心他们找过来的南叔。
南叔还是西装革履的样子,梳着光亮蓬松的背头,见她们出来,抬手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我们时间不多了。”
牧小满早就和南叔说过,如果六月有了新的梦境,那么很可能她们所有人都会暴露。
事到如今,南叔无法带着带着大土置身事外,索性跟着牧小满一起炸了这里。
四人汇合后,牧小满正想问他们要不要分开行动,话还没出口,第一道大门前,便出现了两道人影。
“宇文海,陶胖子,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南叔惊讶道。
背对着他们的宇文海缓缓转身,眼神还是肆意狂妄的样子:“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们不知道?跟老子装傻是吧?”
说完,他指着对面四人,虚虚点了四下,脸上的残忍享受藏都藏不住:“我也不想废话了,你们一起上?老子等了这么久,终于有机会打死你们了。”
陶胖子脸上还是和善的笑,他拍了拍肚子,故作惋惜:“哎呀,我说老南你糊涂啊,你说你非要掺和进去,帮着她们跟斗兽场作对,你有什么好处啊?”
南叔是所有人中,最先反应过来斗兽场意图的。
他们果然暴露了。
尽管他们的目的地是前方的格斗场,但从这里到达格斗场的路,绝不会再像往常一样平静。
对方知道他们要去格斗场,也早就在这里等待他们,而他刚刚被放过来,也不过是斗兽场故意为之。
现在站在这里的虽然是宇文海一个人,但宇文海和陶胖子,只是他们最先遇上的阻碍罢了。
“你们到底知不知道,梦溪在整个斗兽场,让人画出来的是献祭阵?一旦发动,这里所有人都会死。”牧小满看着对面二人,面无表情道。
听到这话的宇文海和陶胖子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你们还真是为了活命,什么都能说得出来,什么献祭阵,什么——哎呦!”
陶胖子痛呼出声。
站在他身后的宇文海无动于衷,只像盯猎物一样盯着对面四人。
南叔收回腿,不耐烦地扯了扯领带:“死胖子,老子早特么看你不顺眼了。”
“说不通的,你们两个先走,这两个人交给我和大土,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两个后面,还有人等着你们呢。”
南叔脱下西装外套,一边解开袖扣,一边对牧小满和封修说道。
牧小满还记着大土说过他不一定打得过宇文海的话,有些不放心地低声道:“教练,您和大土打得过吗?”
“小鬼。”南叔卷着袖子,轻笑道,“我是老了,不是死了。”
“小栏,你们快走,大土在!”大土也笑着说,“大土打得过。”
牧小满一把拽出身后的封修:“百岁,要不,你放点血出来。”
封修:“……”逮着我一个人薅是吧?
“你想清楚,我的血就这么多,现在用了,我后面就只能躺了。”封修诚恳道。
他在封家的时候,怎么说都是被人当杀手锏一样的待遇,谁知道碰上栅小栏这个奇葩,拿他当血袋用。
“墨迹什么,赶紧走!”南叔推了她们一把。
对面被忽视的宇文海皱着眉:“你们今天一个都跑不了!”
话音落,直直对着大土冲了上来。
大土丝毫不惧,眼神一变,浑身气质都变得冷冽起来,动作飞快地迎了上去。
陶胖子先前大意了,才会被南叔偷袭,南叔这一脚的力道并不深,他拍了拍身上的土,站起身,眼神不善地看向南叔。
牧小满和封修对视一眼,快步从他们身边绕开。
路过南叔时,封修手指微动,将手里的东西放进了南叔的口袋:“帮我打断他一只手,当然,这只是底线,一只手二十万,上不封顶。”
“不是说这钱我来赚吗?”牧小满不服,“为什么你不开这个价给我!”
“现在你又赚不了。”封修勾了勾嘴唇,“放心,如果你真能阻止红衣主教,我就交你这个朋友,我这句话,可比二十万贵多了。”
牧小满叹了口气:“老实说,你是不是没什么朋友?”
“你怎么知道?”封修惊讶。
牧小满:“你刚刚努力交朋友的样子,认真得像天桥底下贴膜的。”
【幽默值+1】
封修:“???”哪儿?
两人并排跑了一段路,四周的灯光开始昏暗下来,这是比赛即将开始的征兆。
他们还能隐约听到主持人上场,进行激动人心介绍的声音。
前方,妖娆的身影靠在墙边,手指里细细的香烟已经烧到了一半,听见脚步声,女人拢了拢头发,吐出嘴里的烟雾。
将手里的香烟扔到一边,梦溪站起身,微笑看着向她走来的两人:“看来你们已经知道前面大厅里,我让人画出来的图案是什么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牧小满有些疑惑,“你有把柄在极乐教会手里?”
“闭嘴!”
梦溪狠狠道:“这是吾神的神谕!一切都是为了真神降临,那些人能够为真神献上他们的所有,是他们的荣幸!”
美艳的五官因为虔诚和疯狂而扭曲,让人看着就脊背发寒。
牧小满非但没有吓到,还有空转头问封修:“百岁,你怎么看?”
封修眼尾一挑:“我站着看。”
牧小满:“……”你是会接的。
望着前方一身红裙的梦溪,封修站了出来:“她我来对付,你继续进去,前面你遇见的应该就是那个用武士刀的,你小心,那个人厉害的不仅仅是刀法。”
梦溪嗤笑一声,身上的香味散发出去。
“你们谁也走不了!”
“闭气,她身上的香味有问题,闻多了会让人昏迷!”封修一把将牧小满往前推开,“走!”
牧小满知道他们都是在为自己争取时间,她死死看了眼封修,转头朝另一个方向离开。
“想走?你想去哪里!”梦溪见人要跑,迅速挥手,身边一丛丛红色玫瑰生长。
“你的对手,是我。”
封修从腰间取出匕首,手起刀落,在手臂上添了一道伤口。
血腥味散发出来,和缠绵的香味碰撞在一起,一时间竟然分不出优劣胜负。
而跑了几分钟的牧小满也看到了她的敌人。
此时她的位置距离外面的格斗场已经很近了,场外的呐喊欢呼声在这里听得震耳欲聋。
第70章
牧小满此时也看到了前方站着的身影。
尽管自己没跟对方打过交道, 但在蔷薇斗兽场,就没有人不知道全振磊的名声。
在这里,他是地位仅次于梦溪的安保管理者, 为人冷冰冰的,除了梦溪谁都不屑搭理,B级实力足以让所有人甘愿忍受他冷例不屑的态度, 哪怕手底下有人不服气, 在这等实力面前, 也只能憋着。
全振磊白衬衣的袖子早就被他卷了上去, 领子前的扣子也解开了两颗,手里的武士刀还没有出鞘,听到声音, 闭上的眼睛缓缓睁开, 浑身气势瞬间冷了下去。
牧小满站住脚,面无表情地跟他对视着。
昏暗的通道中, 仅有一盏小灯在天花板上放着光芒,全振磊的身后,就是直接通往格斗场的大门,门缝中透出一丝光亮,尽数被男人挡住。
格斗场上, 主持人的声音还在激昂着:“女士们先生们!睁大你们的眼睛, 这可是黄金局拳手的全力一战,现在, 有请双方选手上场!请注意, 这两位都是我们蔷薇斗兽场最具人气的黄金局选手, 有请,杜凌威!康盛!上场!今晚, 黄金局选手之间究竟谁会笑到最后,让我们拭目以待!”
两边的合金闸门缓缓升起,黄金局的双方选手陆续上场,为了争夺黄金局拳王的位子,也为了热热场,主持人亲自拿着麦克风上场,让两位选手互相放着狠话。
这样嘈杂的声音并没有影响到两人之间肃杀的氛围。
牧小满后撤一步,双手抬起,这是比赛场上最适合开场使用的动作。
她也有刀不假,但她并不想这么快就显露出来。
秘密武器暴露的太早,就不叫秘密武器了。
似乎是被牧小满这样蝼蚁一样的存在,在这种时候没有选择求饶,而是要跟自己奋力一搏的态度惊讶到,全振磊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番牧小满。
随即将手里的武士刀放在了一边,摆出了和牧小满一样的姿势。
牧小满心中没有窃喜,也没有害怕,她放沉重心,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全振磊。
场外的哨声蓦地响起,黄金局对战的两人迅速冲在一起,而牧小满和全振磊也随着哨声发起动作。
一拳拳飞快的动作只是试探,双方迅速在心中估量了彼此的力量和速度,场外观众的呼声也传到两人耳中。
一时间,牧小满有一种她和全振磊正在格斗场上对战的恍惚感。
全振磊出拳试探着牧小满的攻击半径,而牧小满则是用上了全力的速度,闪电般顺着他的开合的空挡,转身贴近,手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重击下,清脆的断骨声从全振磊的胸膛闷声而出。
得了便宜的牧小满迅速后退,重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这一击是仗着对方轻敌的优势获取的,真论起来,要不是全振磊大意,她也不可能有打断对方肋骨的机会。
全振磊捂着胸口,倒退了一步,看向牧小满的眼神从轻蔑转为愤怒。
这蝼蚁……竟敢伤他!
像是看出他为什么愤怒,牧小满嗤笑一声:“很惊讶我竟然能够伤到你?”
“急什么,更让你惊讶的还在后面。”
话音落,牧小满再度冲了上去。
这次她的重点不再关注到全振磊的上半身,而是转移到了下半身,她先前伤的是全振磊的右边肋骨,伤痛会让人难以保持平衡,牧小满一步步逼近,屡次试图用腿去扫对方的小腿。
全振磊虽然身上有了伤,但实力毕竟摆在那里。
面对牧小满的袭击,他不急不徐地后撤,一点点撤出牧小满的攻击范围,却在抬腿后撤的过程中,双手不自觉放下,左手也离开了右肋伤到的地方。
就是现在!
不到一个呼吸的瞬间,牧小满后撤重心,腿间发力,由腰及身,撤回佯装进攻的右腿。
抬手寸拳!
就在全振磊后退之时,牧小满右拳宛若子弹出膛,眼中暗暗金芒亮起,手上的拳速达到最高,内息高速旋转,带着无限力道的拳头再一次重重锤在全振磊的伤口上!
“唔!”
察觉到牧小满动作时,全振磊想要回防已经来不及了,牧小满的速度实在太快,他只来得及草草抬起手护在胸前。
但牧小满这一拳的力道哪里是他手臂能挡住的?
砰一声,全振磊直接被这一拳打得倒在地上。
牧小满不想放弃这样的机会,抬脚就要再次发力,但全振磊不再留手,滚了几圈避开牧小满的鞭腿,伸手将放在旁边的武士刀拔了出来。
刀身被灯光照射,出鞘时还带着一寸寸寒芒,亮光反射到牧小满脸上,映出牧小满带着暗金色的平静眼眸。
拿到刀的全振磊像是换了一个人。
站起身后的眼神都不再有轻蔑和愤怒,反而透着一种无机质的冰冷。
牧小满不敢小看,随即站直身子,捏紧拳头,等着他的发难。
场外的第一场比赛已经陷入胶着,看台上观众喝彩和喝倒彩的声音此起彼伏。
仅仅只是一眨眼,牧小满亲眼看着全振磊的身影瞬间消失,下一秒,第六感危机骤然出现,牧小满飞身往左侧扑到,避开了身后劈砍袭来的刀刃。
看着突然出现在那里的全振磊,牧小满心中大惊。
难怪百岁说这个人厉害的不仅仅是刀法,原来对方真正可怕的地方在这里。
瞬间移动!
下一刻,全振磊的身影再次消失,牧小满还没来得及避开,就被突然出现的武士刀在后背划出一道口子。
奇怪,这个人速度,怎么会越来越快?
牧小满拼命躲闪着,哪怕身上有第六感的预警,但也避不开所有的刀光剑影,不一会儿,浑身便都是血淋淋一片。
她粗重地喘息着,好几次要不是她避开的快,这会儿人都不知道被砍成几截了。
而她精准的躲避动作终于引起了全振磊的怀疑。
“喂,你不是普通白银局选手,你是进化者。”全振磊的声音肯定。
这样快速又精准的躲避动作不是没人能做出来,但连着十几刀都能及时避开,在全振磊眼中,也只有进化者才能做得出来。
“第一,我不叫喂,我叫你大爷,第二,我觉得进化者这个词汇不能全面形容我现在的状态。”牧小满擦了擦手上的血,缓缓露出一个笑,“我现在叫取你狗命者。”
“我不需要知道死人的名字。”
话音落,全振磊再次消失。
牧小满慢慢闭上眼睛,嘴角笑意越发灿烂:“你确实不需要知道,放心,等你死了,我不仅再说一遍给你听,我还刻你碑上。”
“蝼蚁,狂妄!”
伴随着这声怒骂,武士刀骤然出现在牧小满左侧,刀尖直直对着牧小满的心脏!
牧小满没有睁开眼睛,而是微微侧身,任由刀锋贴着衣服穿刺而过,冰寒的凉意闪过,她淡然道:“来让我看看,你还有多少本事。”
“呵。”全振磊轻哼一声,刀光再次闪烁,速度和力量再上一层。
他B级的实力不是吹捧出来的,先前因为轻敌吃了大亏,这会儿便再也没有想过轻视牧小满,忍着胸前的疼痛,不断在牧小满身上添上新伤。
牧小满也没想到对方到此时才认真起来,她咬着牙,忍住从系统那里拿出刀的想法。
局面瞬间转变。
成了全振磊在逗弄牧小满一般,锋利的刀刃不断闪过,避不开的牧小满身上不停被添上新的伤痕。
战况成了牧小满被压着打的局势。
此时,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玫瑰花和血腥味正在纠缠不休。
封修喘着粗气,扔掉手里已经没有子弹的枪。
他左腕处的伤还在滴滴答答流着血,站在他对面的黑裙女人妖艳的脸上,也没了先前胸有成竹的笑意。
梦溪以为这小贼上一次能逃走,全是靠着卑鄙的小手段,身上却没有什么实力可言,但现在,她明白了对方并没有她想得那么弱小。
玫瑰花浓烈的香味弥漫在两人身旁,无处不在。
封修脸色开始发白,剧烈的动作加速了血液的流失速度,他身上的伤才刚养好不久,现在又被迫流血催眠,他闭了闭眼,让自己再次脱离幻觉的控制。
这是一场幻觉操控和催眠之间的战斗。
在此之前,封修从没有遇到过梦溪这样难缠的进化者异能。
这场战斗给封修带来的,不仅仅是视觉的冲击,还有嗅觉的挑战。
玫瑰花的香味不能久闻,他打一下就要换个地方,但不管换到什么地方,梦溪的玫瑰花都会如影随形。
幻觉影响着封修的判断,封修也不动声色地布局。
时间不能再拖延,封修再次闭气,这样不停的闭气还是会吸入梦溪身上的迷香。
握紧匕首,封修朝着身后追来的黑裙女人反身杀了回去!
梦溪以为这小贼还会像之前一样逃窜,顺势回头再放个冷枪什么的,未曾想小贼竟然还敢回身杀回来,她勾唇一笑,魅色尽显。
身为蔷薇斗兽场地位最高的管理者,梦溪平时都是隐在全振磊身后,很少出手。
众人都以为梦溪并不擅长战斗,但和她交手后,封修才知道这个说法有多离谱。
梦溪的身手的确比不上全振磊,但也并不差多少!
拿着匕首的手臂在突刺中被梦溪一脚踢开,因为失血过多,封修的速度有了不可避免的降低,趁着他手臂空挡的时候,梦溪伸腿一脚,把封修踹飞了出去。
砰!
封修的后背重重摔在墙上,他脸色此时反而不再透着苍白,而是一种诡异的红润颜色,牙齿因为震荡咬到腮边的肉,嘴角缓缓流出血液。
他整个人像是被嵌进了墙里,一动不动。
梦溪看着他耷拉下来的脑袋,风情万种地撩了撩头发,悠悠走着,高跟鞋踩在地上哒哒的声音像是索命的号角。
“跑啊,怎么不跑了?”
而更远的宿舍区门口,南叔和大土也同样伤痕累累。
陶胖子本来就不算顶尖战斗力,哪怕是上了格斗场,他最多也就是青铜局选手的实力。
南叔打他打得那叫一个绰绰有余,不在话下。
真正艰难的,是大土。
大土和宇文海同样是白银局王牌选手的实力,但大土心性至纯,没有宇文海老练的狠毒手段,二人对上后不久,发现大土竟然能和自己打得不分上下,宇文海心中一凛。
为什么,为什么这小子从小就能这么好运?!
“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你发高烧的事情?”宇文海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看着大土笑道,“当年怎么就没烧死你呢?”
大土气喘吁吁地看着宇文海,握紧拳头:“南叔才不会让大土烧死!”
“凉水澡好洗吗?大土哥哥?”宇文海病态地笑出声,“你这个傻子,我说我把热水都用了,你就信了?我根本就用不完两个人的热水,你的那份热水,是老子亲手倒掉的!”
“为什么?”大土抬手防御住击打来的拳头,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针对大土?”
“因为你傻!因为你笨!因为你蠢!”
宇文海一拳比一拳狠厉,脸上的表情几近狰狞。
“就因为我比你小,就因为我比你来得晚,所有人都偏向你,南叔心疼你,所有人都心疼你,你凭什么能得到这么多人的喜欢?!我凭什么就要活得这么艰难!”
他不服!
刚被父母卖进蔷薇斗兽场时,宇文海的心情是低落和不屑的,他父母是什么秉性他还能不知道?
就为了那微薄的卖身钱,两个人甚至不惜在众人面前大打出手,遇见大土之后,宇文海也曾被感动过。
但随着他负责的活越来越重,挨的骂越来越多,他挣扎过,努力过,但除了一顿鞭子之外,什么都换不到。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的性子不好,但那又怎么样?
他见过的所有人里,性格好的人死的只会更快!
宇文海原先以为大土和他是一样的人,甚至比他更悲惨,他好歹还知道父母是谁,大土则是从记事起就被困在这里,靠着这里人的一点点怜悯活着。
直到他跟着大土见到了南叔。
他恨南叔看着大土的眼神!
他更恨大土无所知地蠢笑!
这样的憎恨像是已经在心里生了根,一天天随着他不断见到南叔对大土的照顾,而发芽生长,绿芽长成藤蔓,一点点蚕食吞咽着宇文海的理智,最终,捆住了他的良知,也掐灭了他的善良。
大土的高烧就是宇文海故意造成的。
他故意把热水全都倒掉,让大土在冬天的晚上用冷水洗澡,又故意当作没看见他发烧一样,向所有问起的人隐瞒了这件事。
他那天顶替大土去给南叔帮忙的时候,心中是快意的。
看啊,他把你遗忘了,你就该被遗忘,你就该在那狭小昏暗的房间中静静死去。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的是,大土的命还真是硬!
“你竟然只是烧傻了,呵哈哈……你为什么不死啊?”宇文海狠狠一记鞭腿抽在大土身上,大土不敌他的力道,径直飞了出去。
“你就该去死!!”
宇文海眼中红得吓人,身形快速跟了上去,右腿骤然向上抬起,想要踏在大土心窝上。
“住手!”
南叔踹飞陶胖子,飞速挡在大土身前,双臂交叉护在头顶。
白银局王牌选手的腿部力量哪里是南叔能都抵挡的,咔嚓一声,南叔的手臂骨头出现骨裂的声音,这一脚力道太大,南叔双腿一软,竟直直跪了下去!
“南叔!”大土大喊着,踉跄起身把南叔扶起来,声音带上了哭腔。
“老东西,你也该死。”
宇文海此时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整个人像是发疯的野兽一般,指着南叔的鼻子大骂。
“你不是不在乎老子巴结你吗?你不是只在乎这个傻子吗?老子今天就偏要在你面前把他打死!”
“要不是你挡着我的路,我何必把自己卖给梦溪那个贱人,为了这个破斗兽场拼死拼活,想尽办法给自己谋生路才活到现在,这是你们欠我的!”
面对他近乎于刻薄的指责,南叔放弃已经骨裂的左臂,转而用右手从口袋里掏出封修偷偷塞给他的东西,悄悄套在大土的手上。
大土顿了顿,脑袋在这一刻变得清晰起来。
他上前一步挡在南叔身前,冷冷地望着宇文海。
“南叔没有错,我也没有错,错的人是你!”
“是你卑劣,是你嫉妒,是你看不得南叔对我好,却对你不屑一顾,宇文海,你就是个十足的小人!”
“我把你当弟弟看,对你的善意不求回报,你就只会把发生在你身上的苦难,统统怪给别人,所有人都有错,就你没有错!事实证明,南叔就是对的,你就是不值得同情!”
“呵哈哈哈……”宇文海笑得面目狰狞,“傻子,怎么不装了?骂人的时候就变聪明了?”
“无所谓,我就是个坏人又怎么样,你们今天,统统都要死在这里!”
双方再次朝彼此冲去,大土和宇文海一样红了眼,两人回归到最原始的阶段,没有技巧,全是蛮力。
大土避开了宇文海的打过来的拳头,在侧身躲避的同时,闪电般出手擒住宇文海的右手小臂关节,让他抽也抽不回去。
下一秒,狠狠出拳,打在宇文海的肘关节处!
咔嚓一声,骨裂的声音再次出现。
“啊——”
宇文海痛呼出声,而大土并没有打算放过他,手里拉住宇文海的右臂不放,一个用力,将他整个人都扯到地上。
他快速拉起宇文海的左臂,朝着反方向狠狠一拧!
“啊——”
一声骨头清脆的断裂声传来。
宇文海想要挣扎起身,却发现自己已经动不了了,大土不知道什么时候骑在了他背上,对着他的双腿关节处一一添上一拳!
“呵啊——”宇文海已经疼得叫不出声。
“八十!八十!”
南叔坐在一旁,对着大土喊道:“八十万了!记得去找百岁要钱!”
直到确定宇文海再没有一丝站起来的可能,大土才松开紧勒着他脖颈的手臂。
站起身,大土甩了甩手指上指虎沾到的血,对着南叔咧开嘴笑了笑。
南叔好心情地从地上站起身:“小子,跟我斗?你还差得远呢!”
大土手上的指虎就是南叔刚刚给他套上的。
这也是封修走之前偷偷放到南叔口袋里的东西。
南叔背着宇文海给大土套上,就是为了等这一刻。
一击致命,笑到最后。
大土背对着宇文海向南叔走来。
却没有看到宇文海眼中深沉的恨意快要化为实质。
这一刻宇文海的眼神,让南叔都惊讶到不自觉收起脸上快意的笑。
疯狂,怨入骨髓。
凭什么,宇文海心中怨念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我要杀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这样的念头不断在他脑海中闪过,凭着这个念头,宇文海疯魔了一样,右手动了动,硬撑着一口气从腰间掏出了一把手|枪,用不断颤抖的手瞄准了大土的后背。
在他掏出枪的那一刻,南叔的脸色已经变了。
“大土!”
“去死吧去死吧!”
宇文海狂笑着,高喊出这句话,按下扳机。
杀人的快意甚至掩盖住了手臂传来的疼痛,手臂原本只是骨裂的骨头,被这一枪的反震力震得完全断开!
砰!
大土转身,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南叔!!”
南叔挡在大土身后,身体无力地软下。
“老东西!永远都是你在跟我作对!到死都是!”
宇文海见这一枪被南叔挡住,全身的怨恨像是找到了出口。
他狠狠咒骂着南叔,用自认为最恶毒最难听的话诅咒着他。
他身上带着梦溪给他防身的手|枪,一直没拿出来,就是想当着南叔的面慢慢打死大土,享受南叔痛心的过程,他想证明给南叔看,你选择的人,永远都是个废物!
万万没想到的是,南叔竟然愿意用身体为大土挡子弹!
为什么?为什么!
在你眼里,我永远比不上一个傻子?!
宇文海躺在地面上,一边流泪一边怨恨,疯狂唾骂着。
大土早在南叔倒下时就红了眼眶。
听到这些话,他急促地喘息着,眼睛看到被宇文海丢在地上的手|枪,他面无表情地捡起枪,走到宇文海的身旁,用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宇文海。
“你才是最该去死的人。”大土咬着牙吐出这句话。
砰砰砰砰——
连续枪声响起,大土眼睛不眨地扣动扳机,直到将枪里的子弹全都打完。
四周静了一瞬,只剩下风吹过的声音,带着徐徐冰冷的寒意,让人背脊发凉,眼眶发酸。
直到听见南叔的声音,大土才恍然扔下枪,跑回南叔身边。
“南叔……呜……你可不可以不要死……”
大土将南叔半抱起来,视线模糊:“我害怕,你不要死好不好,南叔,南叔……”
南叔的眼中似有光芒在闪烁,他身上再不是整洁一丝不苟的模样,胸前子弹打出的打洞还在不停流血,他却嘴角微微向上翘起。
“别哭了,你……别怕。”
南叔努力将视线的焦点放在大土的脸上,脸上安抚的表情慢慢变得有些愁苦。
“……孩子,我死了……你要怎么办啊……”
大土已经哭得不能自己:“啊——啊啊啊……”
“……你听我说,栅小栏,她不是一般人,我死了,你就跟着她……总归是条活路,你还要找到三白……不管怎么样,你……”
他撑不住,从嘴中咳出血:“咳咳……你要,活下去,知道吗?”
说完这句话,南叔的眼睛像是失去了焦点,迷糊一片。
我的傻孩子啊。
你一定要活下去。
第71章
一声□□沉闷声倒下, 观众席上的众人爆发出震天的喊叫。
格斗场上,还站着的康盛高举双手,向四周的观众大声嘶吼着。
无数筹码被赌徒们扔进场内, 赢了钱的赌徒们像是在回应他的嘶吼,废矿呐喊着,微风吹来, 将花香传遍整座斗兽场, 场上悬挂的铃铛叮叮作响。
这一切无声无息地隐在众人狂欢的背后, 静悄悄地发生着。
“天哪天哪, 女士们先生们,今晚第一局黄金局比赛终于分出了胜负,让我们恭喜黄金局王牌选手——康盛!获得胜利!”
主持人高举着麦克风, 大声呐喊着。
“保持你们的热情, 让我们继续欣赏下一场黄金局比赛,今晚的比赛只会一局比一局更精彩!各位还记得三年前一举从青铜局打到黄金局的陈丛选手吗?没想到吧?今晚, 他将重归格斗场,为了争夺黄金局拳王的荣誉出战,而身为蔷薇斗兽场王牌的孙练选手,将会与他一起争夺!”
“各位!斗兽场的赌盘已经开启,用你们的热情, 为你们看好的选手加油吧!”
听到这两个人的名字, 赌徒们疯狂买进自己看好的选手,筹码兑换处的人络绎不绝, 大门紧闭, 确保没有人在比赛中途离开。
早在这场比赛开场时, 蔷薇斗兽场就发出了声明,今晚来看比赛的人不得无故中途退出, 给出的解释,则是这么精彩的比赛,中途离开就是在浪费别人求之不得的机会。
没有人怀疑这个说法,因为今晚比赛的仓促开场,很多人都来不及抢到位子,就连观众席站台的票都被炒到一票难求。
事实证明,蔷薇斗兽场今晚的比赛确实无与伦比的精彩。
“卧槽!陈丛啊!他不是说不打了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只要有钱拿,他怎么不能出场!斗兽场这回还真是下了血本啊,不仅有拳王,还让吞天白虎出来了!”
“走走走,愣着干嘛,我要押陈丛!”
陈丛并不是蔷薇斗兽场的选手,他这次是被蔷薇斗兽场重金邀请来的,而孙练的实力并不低,他可是众人默认的蔷薇斗兽场黄金局实力最高的王牌选手,这一场的看点将会有多精彩,是观众们想都不敢想的。
几乎就是主持人说完话的下一秒,赌徒们纷纷倾尽全力下注。
主持人的呐喊声随着音响设备响彻整个蔷薇斗兽场的每一个角落。
被梦溪一脚嵌进墙里的封修微微抬头,深沉的目光透过眼前的刘海望向走过来的女人。
梦溪妖娆地踩着高跟鞋站在封修面前,身后大片大片的玫瑰花丛升起。
倒不是梦溪的异能只能化出玫瑰花,而是她的作战方式就是通过改变大环境,来一点点在敌人不知情的情况下,改变环境中的细节,再加上她身上的迷香,这样的技能搭配让她无往不利。
黑色长裙下,红如火焰的玫瑰绚丽绽放。
“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梦溪红唇轻启,左手撑在腰间,表情戏谑,“小老鼠,你是谁派来的人?”
封修的眼中并没有出现梦溪预料之中的恐惧,对方直视着他,缓缓咧嘴笑了出来。
染血的牙齿映着嘴角流出的血液,让封修整个人显得有些邪性。
“你笑什么?”梦溪收起脸上的笑,有些愠怒。
死到临头的是他,为什么这小贼还能笑得出来?
他应该痛苦,应该绝望,应该涕泗横流,唯独不应该笑出来!
封修不管梦溪难看的脸色,他将嘴里涌出的血都吐了出来:“我笑你,还没发现吗?”
“你什么意——”
梦溪的话蓦地停顿。
一瞬间,她像是雕像般立在原地,不一会儿,额头上便沁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她觉得自己像是进入了一场最深沉的噩梦中,梦中的她嘶吼,大喊,却都无法醒来。
忽然之间,梦溪明白了一件事情。
虽然对方从头到尾都在被她压着打,但这个少年,每一次或主动或被动的放血,都有意在控制自身流出的血量,直到现在,他被踹进墙中,吐出来的血液,加上先前流失血液的味道,正好交织成了一张大网。
而她此刻,正在这张大网中!
梦溪浑身冷汗滴落,挣扎间,双眼却逐渐失去神采。
她身后鲜红的玫瑰花丛渐渐消失,被她悄悄改变的光线和方向也在封修的视觉中恢复正常,那迷人的香味不再散发出来,让封修好受了很多。
“没想到吧,尽管你的幻觉操控很厉害,但你终归也就是C级实力罢了。”
封修动了动手臂,将自己从墙里拔出来。
“同等实力的级别下,就没有我催眠不了的人。”说到这里,封修忽然顿了顿,神色不自然地加了句,“……除了栅小栏。”
天知道为什么他催眠不了栅小栏,反正他是不想再放那么多血出来了。
他走到梦溪面前,声音低沉,如梦如幻:“是谁,让你经营这间斗兽场,在这里埋伏了近十年?”
这就是封修最想知道的,也是封修最初潜进蔷薇斗兽场的目的。
他查到最后,还是从栅小栏那里了解了这里不为人知的阴谋,这让一直出手不落空,任务完成度百分百的封修有些挫败。
人生中少有的挫败感,竟然都发生在同一人身上。
封修闭了闭眼。
梦溪还在抗拒着,她不能说,也不配提起那位大人的名字!
但在无尽的眩晕中,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合:“是……克洛德……红衣主教……大人。”
“竟然是他。”封修喃喃道。
克洛德,极乐教会十二位红衣主教之一,也是教会中名声最响亮的红衣主教,见过他的人,无人不说这位红衣主教温和仁慈,甚至有基地里的教众为了推崇他,称赞他是最适合接任教皇之位的人选。
“他为什么要布置这么大一场戏?又为什么着急晋升?”封修对着梦溪问道。
在封修眼中,凭着这位红衣主教的实力和名望,假以时日,定能成为下一任教皇,极乐教会中,成为教皇的晋升仪式都必须是教会内部举行,用的都是虔诚无比的信徒来献祭。
而现在,偷偷利用斗兽场举行晋升仪式,克洛德到底要做什么?
刚问完,梦溪无神的眼睛竟然出现决绝的神色!
她艰难地发出声音,却不是为了回答封修的问题,而是脱口而出道:“……喜乐悲愁,皆归尘土……吾魂吾身,皆归极乐……永生不弃,神佑众生!”
伴随着她说出这些话,梦溪白皙的皮肤下显出一道道游动的黑色,眼中也缓缓有了焦距。
封修不敢侥幸,退后几步,用匕首再次往手臂上划了一道,飞溅而出的鲜血大股大股洒在地上,空气中的血腥味又重了几分。
“克洛德为什么偷偷布置晋升仪式?!”
梦溪从封修的催眠中清醒过来,浑身皮肤像是承受不住黑色纹身的鼓胀,皮肤涨开,分裂,不过眨眼的功夫,黑色长裙的下摆就被血液浸湿。
她的七窍也流出鲜红的血液,脸上的表情变得诡异而疯狂,着魔却虔诚。
“我将奉献吾肉吾身,吾骨吾血,迎接真神的注视,完成真神的愿望!”
“愚昧无知的人啊,向吾神献上你的灵与肉,是你的荣幸!”
不知为何,这种怪异的氛围中,封修却想起了栅小栏问过梦溪的问题。
他此时也由内而外,无比衷心地问了一声:“你是不是有把柄在极乐教会手里?”
对于封修的话,梦溪置若罔闻。
她高举着双手,眼中完全被黑色浸染,看不到一点眼白,明明是昏暗的环境,梦溪却如同沐浴在阳光中温暖。
她像是小女孩见到糖果一样微笑着,小声呢喃:“吾神啊……您是来接我这卑微信徒,前往极乐神国的吗?”
而现实中,封修看到的是她不断裂开的皮肤,黑色纹身蛇一般缠绕在梦溪全身,飞速游走,像是在蚕食着什么,而梦溪却浑然不觉。
封修手起刀落,再添了一道伤口,唇色都开始泛白。
“我命令你,自杀!”
梦溪的表情几次变化,在被拉近催眠的环境中反复循环。
望着她身上的黑色纹身,封修咬着牙:“呵,最烦的就是跟你们这群教徒打交道!”
死活说不通就算了,动不动就要去极乐神国!
如果不能打断梦溪身上黑色纹身的蚕食,待它成形,只会更难缠,这一点封修深有体会。
没时间了,封修狠了狠心,避开身体的大动脉,给自己又来了一刀。
成年男性浑身血液总量通常在5-6升之间,但如果失血量超过800毫升,人体就会四肢厥冷、心率加快、血压降低直至失血性休克。
这也是为什么封修告诉牧小满,他一共能用的就这些,多了就得躺的原因。
他先前为了布局,零零总总洒了有五六百毫升出去。
用那些血逼得梦溪用了献祭,不算亏本,但现在想要打断她,就不得不继续洒血把梦溪的意识拉近催眠领域。
哗啦啦洒出的血液,让四周弥漫出独属于血液的腥甜味道。
“去往你的极乐神国吧。”封修声音温和又带着烙印。
梦溪想要继续挣扎,却还是在不知不觉中拉进潜意识海洋,女人声音狂热:“吾神!吾神永生!!”
轰——
封修亲眼看着这个女人为了她的神祗,爆成了一地碎片。
天上不断掉下血液和肉块,封修也支撑不住,扶着墙壁滑落下去,掏出口袋中事先准备好的绷带和药瓶,封修一边苦笑,一边给自己止血包扎。
这下还真是,亏大了。
与此同时,牧小满看着对面露出阴冷笑容的全振磊,眼神逐渐不耐。
牧小满身上的黑色运动服被割出了一道道刀痕,裂开的衣服下面,就是翻开的红色皮肉,而这样的刀伤,遍布了她全身。
到现在牧小满才明白了师父曾经说的那句话,每个级别的差距,不是轻易能够打破的。
当全振磊发挥出全部实力时,尽管牧小满能够感知到危险,却怎么都躲避不开,最终沦为被对方戏耍的猎物。
牧小满幽深的黑眸中,暗金色一直闪烁。
不再等待,牧小满选择主动出击!
面对她的反抗,全振磊勾了勾唇角,身影消失在原地。
牧小满忽地停下动作,闭上眼睛,将第六感的直觉提升到最高,精神力全力集中在一处。
身后!
刹那间,牧小满手中骤然多出一柄唐刀,头也不回地对着身后刺去!
“呵——”
刀刃入肉的触感从刀身蔓延到手心。
可惜,没穿透,牧小满心中遗憾。
全振磊捂着腹部的伤口,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竟然是空间系进化者?!怎么可能,你的反应……”
也不怪他会这么惊讶,从牧小满了解这个世界以来,进化者中就没听说出现过觉醒了双异能的,原先牧小满精准的反应能力让全振磊以为,她是精神系进化者。
但当牧小满手中唐刀出现后,全振磊才惊觉她不是精神系进化者,而是空间系!
这一刻,牧小满不再掩饰。
内息流转进入唐刀中,银色的刀身缓缓烧成黑色,薄薄的一层黑色火焰附在上面。
昏暗的灯光下,黑色火焰遍布刀身,焰光照亮了牧小满身上的伤痕,和脸上的笑。
不愧是系统出品的精绝唐刀,这一变化显然惊艳了全振磊。
他捂着伤口死死看着牧小满手中的唐刀,声音低哑还带着渴望:“将它献给我,我可以饶你一命。”
牧小满:“???”
还没怎么样呢,你惦记起我的刀了?
“呵。”牧小满嗤笑一声,指着全振磊道,“梦想和痴心妄想……算了,我特么做梦都不敢这么做,你竟然还敢说出来?!”
淦!
话音落,牧小满提刀冲了上去。
刀身扬起,凌厉的刀光直直对着全振磊的头劈了下去。
“跟我比刀?就凭你?”
全振磊也不再用瞬间移动躲闪,反手一刀挡下牧小满的刀势,不退反进,抗下进攻的同时,转手一刀刺向牧小满的面门。
牧小满飞起一脚横踢开全振磊的武士刀,不断拉近双方之间的距离。
她靠着之前伤到了全振磊的优势,拉低了他的攻击范围,始终和对方保持着半个手臂的距离,让全振磊罕见有了一种憋屈的感觉。
猎人和猎物的角色好像在这一刻调换过来。
全振磊握紧手中武士刀,速度猛然提升,刀影如电如光,刀锋割出微风,擦着牧小满的脸颊而过,牧小满侧头躲开,手中黑焰唐刀翻转一圈,与全振磊腹部的伤口擦肩而过。
双方重新站定对峙时,牧小满脸上缓缓出现一道红痕,全振磊的衣角被火焰烧起。
他毫不犹豫地割下衣服着火的部分,任由着火燃烧的衣角轻飘落地,化为灰烬。
他看向牧小满手中的唐刀,眼中增了几分势在必得。
这一切都被牧小满看在眼中,她平静回望,刀身火焰蹭一下烧得更高。
两人正僵持着,一串脚步声从牧小满身后传来。
大土背着南叔,眼睛红得吓人,封修脚步虚浮地跟在他身后。
“小栏……呜……南叔死了……”大土说出这句话,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南叔让我跟着你,找三白呜……”
“呵哈哈哈……”
全振磊阴冷死板的笑声打断了牧小满的震惊,他用武士刀指着大土背上的南叔:“看到了吗?这就是跟我们作对的下场,你现在献刀归顺,我饶你一命。”
“你在笑什么?”
本来听到南叔死讯,略表遗憾难过的封修忍不住了,哪怕他跟南叔的交情不深,也不能这么看着全振磊当着他的面羞辱他的盟友。
封修扶着墙壁,同样轻笑一声。
“梦溪也死了,你还高兴吗?”
“接着笑啊。”
第72章
“你说什么?!”
全振磊双目圆睁, 不可置信地看着封修:“梦溪怎么会死!”
他这话里话外,都是一种‘怎么死的不是你’的意思,倒让牧小满没忍住笑出了声。
“哈, 你们被派来截杀我们的时候,就没想过会被我们反杀?”牧小满举起唐刀,刀尖直指全振磊, 口吻也变得嘲讽, “也是, 你肯定也没想过, 会死在我们这等蝼蚁手里吧?”
“放心,我说过,等你死了, 我不仅再说一遍之前的话, 我还可以刻你碑上,以后你半夜出来溜达的时候慢慢看。”
“你们!都该死!”
这句话像是点燃了全振磊的理智, 他身形一闪,浑身透着奋不顾身的气势向她们冲来。
速度提到了极致,牧小满赶紧挥刀抵挡。
乒乓乒乓的刀身碰撞声不绝于耳。
牧小满不敌全振磊的全力爆发,只得后背靠在墙壁上,应接不暇。
刀锋不时撞出几点火花, 黑色的火焰炙烤着银色的武士刀, 那火焰像是有了邪性般,直直对着武士刀的刀刃烧着。
两人打得算不上有来有回,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牧小满一个人对付不了B级实力全面爆发的全振磊, 听到梦溪身死的消息,他更是疯了一样不管不顾。
封修看得诧异:“他……这么喜欢梦溪?”
但梦溪那全身心投入极乐教会的样子……
转眼看到身边大土动了, 他问道:“大土,你要做什么?”
大土将南叔的身体放下来,掏出口袋里的指虎套在手上,嗓子干哑:“大土去帮小栏!”
说着,抬脚就要冲过去。
封修赶紧把人拉住:“急什么,你没看他俩手里拿的都是什么,你拿的是什么,你过去,对上那神经病还不是被人家压着打,但凡你挨一下,命都没了。”
“那也要帮小栏!”大土不管他说什么,眼眶红色更深,“南叔说了,让大土跟着小栏!跟着小栏去找三白!”
最后这句话喊得大土哭音都出来的,他脸上的神情委屈又难过,他心思单纯,心里的想法都写在脸上。
南叔死了,但南叔让他好好活着,跟着小栏找三白。
大土绝不允许身边的人再死在他面前!
看着他这副神色,封修叹了口气,说出的话音虽然有点虚但清晰:“……你待会儿背的动两个人吗?”
说完,还不等大土弄清楚他话里的意思,封修就把腰间的匕首抽了出来,对着自己仅剩不多好肉的手臂比划。
这个动作让封修觉得自己像是案板上待宰的鱼,但也没办法,外面的第二场比赛已经进行到了尾声,隔着一道门,封修都能听见外面主持人激动人心地喊着让异兽上场,
他们没有时间了。
鲜血洒落地上,新的血腥气交缠进空气中。
牧小满横刀将人逼退,还有空往封修那边喊:“你放这点血够不够啊?”
封修被她这句话气得头疼,面对这个人,哪怕他是世家公子矜贵有礼,这会儿也绷不住了。
“要你管!”
“啧。”牧小满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我这不是怕你放不倒他。”
封修不想说话。
实力差距在这里,本来他也放不倒啊!
先前对付梦溪,身上的活血都快让他放完了,这会儿他哪来这么多血再放出来。
“天黑了,该睡了。”封修低沉奇特的声音带着牧小满听不懂的韵味。
这句话传到全振磊耳朵里,就不是牧小满等人听到的效果了。
随着这句话,全振磊眼神恍惚了下。
……天……黑了……该……睡……
他的思绪顿了顿,随即又清醒过来,大怒道:“你们!”
这个进化者的觉醒能力竟然是催眠!
梦溪就是被他这诡异的能力杀死的!
他神情越发愤怒,甚至愤怒到狰狞的程度,手上的动作也不断加快。
牧小满咬着牙硬抗发疯的全振磊,大土在旁边看得提心吊胆。
包厢里,封平平静地看着下方观众席上,赌徒们涨红着脸呐喊的默剧。
顾良才倒是被这一场拳王之战的精彩程度拍手称赞:“哎,平哥,我就说吧,陈丛虽然三年前能一路打到黄金局,但是他都有段时间没打了,怎么可能比得过孙练,嘿嘿,还真是没白费我往他身上押注。”
“平哥,你押了谁?”
他的话打断了封平的思绪,封平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比赛太精彩,就忘了押注了。”
顾良才心中为他可惜:“我说你刚才就在走神,你想什么呢?不过你也别急,等下异兽上场,你跟着我押注,准没错!”
包厢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随即红月娇滴滴地走了进来。
“顾少,这是我特意给您留下来的好酒,谁知道你这么长时间都不来,幸好您今天来了,不然啊,人家早就给你留不住了。”
红月捧着一瓶红酒,从包厢的柜子里拿出高脚杯和开瓶器。
顾良才赢了钱,这会儿看到小美人心里也高兴,便接茬:“听你这意思,还有人跟我抢?”
“可不是嘛。”红月嗔他一眼,“这样的好酒,整个85号基地都找不到几瓶,还是我特意托人留下的,不然啊,早就被夏家的小公子拿走了。”
这句话倒不是诳顾良才。
现在基地虽然多,但是土质和水质并不好,联邦的研究人员用了各种手段,才堪堪让粮食产出满足所有人的需要,更别说挑出好地方来种水果酿酒。
当然,像她手里的这瓶葡萄酒,也就是在基地中心才能见到,不然出了这里,这东西可就只能在世家富人手里找到了。
红月帮顾良才留住这瓶酒也不是没目的,反正最后付钱的也是顾良才,她就是花了点力气留酒罢了。
本来这就是她手里的大客户,这么长时间不来,红月差点以为顾良才把她都忘了,惹得其他几个小姐妹天天想着从她手里撬人。
要不是生怕手里这条大鱼跑了,红月哪能这么用心。
酒液倒入高脚杯,红月给两人一一端了过去。
顾良才摇着酒杯,透过落地窗看向斗兽场,两边的合金闸门开启,一头头异兽先后被饲养员带了出来。
很快,场上就站满了十一头异兽,其中吞天白虎一身白色绒毛尤其显眼。
异兽的出现让整个蔷薇斗兽场的氛围和声浪又高了一个程度,所有人都在为它们呐喊着。
代表开始的哨声并没有响起,两边的合金闸门再次打开,陆陆续续又出现了十名选手站在场上。
顾良才挑了挑眉,看向封平:“怎么样?我没骗你吧,这最后一场果然让梦溪整出了新花样,啧啧,选手和异兽放在一起混战,这场打完,整个格斗场的地恐怕都要被血染红。”
封平兴致缺缺地看着。
他这次来的本意,就是找弟弟,结果到现在也就知道个没抓到的小贼,他还不清楚那到底是不是他弟弟。
想到这里,封平叫住了想要安静离开的红月,旁敲侧击地打听些关于小贼的事。
格斗场上,零零散散的人和异兽正在对峙着,选手们谁也不敢在这时候先动手,五十万悄悄走到吞天白虎身边,被嫌弃地吼了一声。
五十万也不生气,跟没听见似的到处张望。
好像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五十万有些疑惑。
还没等五十万想起来这个味道是谁的,就听见有人喊名字。
“五十万,喂,五十万,这边。”
吴三白肿着一张脸小声嘀咕着。
五十万看着吴三白,歪了歪头,没吭声。
吴三白一看就知道这傻狼认不出来自己了,他学着五十万的样子轻轻靠过去。
自从在地下医院被宇文海打了一顿,他不开窍的脑子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想事情都利索了许多。
他知道这是因为六月,但只要六月好好的,他怎么样都没关系,吴三白不是没领教过老板的手段,不就是又被扔进来打么,又不是没挨过。
但他没想到自己会被扔进异兽战!
他知道自己在场上的比赛,老板一定会让六月亲眼看,但和异兽打架不比跟选手打架,他跟选手打,不会被打死,最多被打得还剩一口气。
跟异兽可不是这样啊!
是真的会死!
虽然不知道老板为什么要这么安排,是不是之后也会这么对六月,但他死了,六月一定会很伤心很难过,他不能死。
也因为这个念头,吴三白上了场之后就生怕小命不保,他不可以死,他还是要继续保护六月。
可能是他的期盼有了作用。
竟然让他遇见了跟栅小栏一起卖进来的异兽!
见过五十万跟牧小满之间的相处,吴三白也不怕五十万当场翻脸,他一边打着招呼,一边在心里祈祷栅小栏的人情能好用一点。
“五十万,哥,我喊你五哥行不行,五十哥,你还记得我吗?”
吴三白低声问着,生怕五十万真的不记得了。
“就那天,我跟你认识的那个人,一起去看你,五十哥你还记不记得?你跟她在你房间门口,她扯你腮帮子的时候我就站你领地外面看着呢,五十哥你再想想?”
“嗷。”小满带来的两脚兽。
经过他这么一提醒,五十万想起来了。
怪不得味道这么熟悉。
吴三白当然听不懂五十万在说什么,他只能自顾自接着说:“五十哥,小弟初来乍到,我是被人扔进来的,我自己压根就不想打这场比赛,我一点跟异兽作对的心思都没有,您能不能看在跟您关系好的那个女孩儿的面子上,等下照顾照顾我。”
怕五十万分不清人,吴三白压根就没直接报栅小栏的名字。
他不求这位异兽大哥等有多关照自己,只求等下打起来不要把自己当作目标,他在这里浑水摸鱼就好。
他不想死,他也不能死。
脾气暴躁的吴三白在这一刻压下了心里的烦躁,拼命给五十万说好话。
五十万听完就再没理会这个两脚兽。
通过契约联系,五十万得到了来自牧小满的肯定回答。
嗯,小满让保护这只两脚兽。
五十万有点为难,因为自己也想靠着山头……
吴三白说这些话时,吞天也在旁边,幽蓝色的兽眸轻轻扫了五十万一眼,不用五十万开口,吞天就知道这只未成年幼崽在打什么主意。
异兽们会参加这场比赛,一方面是因为它们也算蔷薇斗兽场的员工,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另一方面,就是为了梦溪跟它们承诺过的S级异兽血。
蔷薇斗兽场能扬名成为最受追捧的娱乐中心,其中就有异兽们的一份功劳,不然为什么要叫斗兽场,直接叫拳馆不就好了。
异兽通人性不假,但想法始终没有人类那样弯弯绕绕,兽性的控制下,只是听到参加会有S级异兽血,就已经足够这里的异兽兴奋。
那可是多少异兽刻在基因里变强的方法,S级的异兽血!
拒绝S级异兽血,跟对抗本能有什么区别!
也正式因为这样,哪怕是听到跟吞天白虎打架,异兽们也答应了出场,它们兽多,谁生谁死,还不一定呢。
管理这里的两脚兽说了,只要杀了吞天白虎,它们所有异兽都能分到S级异兽血!
站在对面的异兽们跃跃欲试。
吞天不是如此。
身为成年异兽,吞天想得要比别的异兽多很多,不过,哪怕它没有别的异兽这么强的兽性,但它同样需要S级异兽血来增强实力。
滴——
不管吴三白多么不情愿,代表开始的哨声还是按时响起。
五十万知道这是要开始了,赶紧叫了一声。
“嗷。”山头,我和这只两脚兽不想打架。
不仅突出了自己的意思,还顺带着把吴三白也算上了。
吞天缓缓站起身。
高大的身影震慑着场上所有的异兽和选手,听到五十万的叫声,兽脸上闪过明显的嫌弃,拍了拍尾巴。
“吼。”滚一边去。
这种未成年的幼崽,在这里只会影响自己发挥。
五十万立马会意,这是山头让给腾地方,耳朵抖了抖,悠悠对着吴三白朝一边甩了甩下巴。
吴三白:“……五十哥?”
什么意思?
这是让他一起跟过去?他的话对方真的听懂了?
栅小栏的名字这么好用吗?这异兽竟然真的没吃他!
格斗场上,听到哨声,谁也不敢先动手,结果大伙就眼看着一只毛色黑亮的灰狼,脚步悠闲的带着一个身上全是伤的选手走到了一边。
大有看着你们打,稳坐钓鱼台的意思。
异兽就算了,看到的选手人都傻了。
不是,大家都是被蔷薇斗兽馆放弃的选手,你凭什么就这么走了?!
第73章
“吼——”
白虎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众人和异兽的视线, 明亮的灯光下,两眼呈透明无色,但兽眸中的凶煞显而易见。
吞天本就是蔷薇斗兽场异兽中实力顶尖的佼佼者, 身上的气势可不是五十万这种幼崽级别的异兽能比拟的。
要说收小弟这种事,吞天一开始是不屑的。
无他,就是单纯的看不上这家斗兽场里的异兽。
用吞天的话来说, 都是蠢货。
尽管吞天对五十万的评价也是如此, 但遭不住五十万脸皮厚, 天天往吞天的领地跑, 异兽区的饲养员们也管不住,虽然这是只幼崽,好歹这也是异兽, 那獠牙和体型可不是摆着看的。
就这么一天天地巴结着, 吞天就莫名其妙地收了这个小弟。
吞天自己也说不明白其中原因,反正到现在看到五十万那幼崽样子, 虽然嫌弃,但还是会照顾一下。
一声吼叫让整个斗兽场中,所有的活物都把视线集中在了这头白虎身上。
六月自然也是如此。
干净透明的落地窗前,她坐在轮椅上,白色的头发有些干枯, 皮肤透明, 面无表情。
毫无生气的样子像个没有反应,失去生机的瓷娃娃。
在她身后, 克洛德还是戴着面具, 姿态优雅地坐在沙发上, 眼神慈爱地看着下方呐喊喝彩的观众抬起视线在一间间包厢扫过,轻轻勾了勾唇角。
“小六月, 怎么不认真看看,你哥哥还在场上,你看到他了吗?”
听到哥哥两个字,六月毫无生气的眼睛才有了焦距,梦境中的场景正在一点点发生,六月身上的病情也随之加重,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遇上这种发生了改变的梦境,六月身上的生气像是正被一点点抽走。
她现在正发着低烧,脸色苍白,嘴唇却烧得殷红,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诡异。
“……哥哥。”六月低低喊了一声。
她好难受。
六月的心中不仅充斥着对出卖了小栏姐姐和其他人的愧疚感,还有对于哥哥因为自己轮落到这个下场的难过,更有对自己不能帮助哥哥的无力和痛恨。
她痛恨这座斗兽场,也同样痛恨有着觉醒能力的自己!
但对于身后的老板,六月的感官是复杂的。
他们兄妹当初因为老板的一句话活了下来,六月感激不尽,所以积极配合苏珂医生治疗,无论发生了什么梦境都会及时告诉老板。
可这并不代表六月愿意因为他的恩情,赔上哥哥的命!
自己的命是老板救的,六月没什么好说的,可哥哥不是,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哥哥会有更好的未来,根本不用和她一起缩在斗兽场里。
六月虽然只有十岁,但因为常年生病卧床,所以在阅读器上看过很多新闻和文章。
心里懂得的道理比起吴三白,强了不知道多少。
虽然脑袋里浑浑噩噩,她还是撑着精神,仔仔细细在下面的格斗场上找吴三白的身影。
当她看到自家哥哥跟在了一头黑狼异兽的身后,疑惑地眨眨眼,随即想到了小栏姐姐跟她提过的五十万。
小栏姐姐……对不起。
六月有点儿想哭,吸了吸鼻子忍住了。
克洛德低沉着声音,看了眼身后已经准备好的助手们,心情大好:“等这场比赛结束,就该我们上场了。”
他看着场上的选手一个个被异兽解决,或是异兽被异兽咬死,流出的血液渐渐渗进地面,没有人注意到,那些断肢上的血液正在缓缓消失。
这只是地面图案的副作用罢了,等到真正的晋升仪式开启,这里所有人的血液和生命都会被抽干献给极乐真神。
我会记住你们的奉献,克洛德用手背抵住下巴,斜斜靠在沙发上。
也会为你们祈祷。
克洛德的声音不低,六月也听到了他的话,黯淡的粉色瞳仁中闪过决绝的神色,毯子下的双手紧紧攥着衣服。
她绝不能让哥哥,还有小栏姐姐她们,死在这里!
通道后的牧小满等人自然也听到了白虎的长啸。
这里距离格斗场已经很近了,她很容易理解五十万传递来的意思,就连牧小满都没想到,吴三白竟然被老板扔进了异兽场。
事已至此,牧小满浑身是血,唐刀一挽,身形翠竹一般直直屹立在全振磊对面。
两人之间的战斗因为封修的加入,让牧小满好打了很多,封修虽然不足以直接催眠了全振磊,但稍微给些干扰,还是可以的。
更何况,先前牧小满就已经伤到了全振磊,后面更是哪儿都不盯,拼着受伤也要跟他身上两处伤口死磕。
这样不要命以伤换伤的打法,终归还是让牧小满占到了便宜。
全振磊早没了先前狂躁霸道的模样,牧小满浑身是血,他现在也差不多,上半身的白衬衫被烧得零零落落,身上的伤口在牧小满不停地打击下,到现在还在往外流血。
失血加上封修的不断干扰,他越来越容易被封修的催眠拉入潜意识。
他不甘心就这么败在两人手里,手里武士刀的刀锋也有些坑坑洼洼,他手上的武士刀算是上好的刀剑,也是名家打造,但始终还是比不过牧小满手里的这把黑焰唐刀,也正是这样的对比下,全振磊对牧下满手里的刀更渴望了。
不过,两人打到现在,哪怕他是B级实力的高手,也禁不住频繁使用自己的能力,深知不能再拖下去,全振磊下定了决心。
一个比一个狼狈的两人在通道中对峙着,各自心里都下了决定。
牧小满忍不住笑了,双眼亮如星辰,眼底还透着淡淡金色。
不就是拼命,她什么时候怕过。
体内的内息流转速度再次上升,恍惚间,牧小满像是感觉到了第二层瓶颈松动的声音。
格斗场上各种异兽吼叫,还有选手惨嚎的声音,而这昏暗的通道内,双方的火药味也高涨起来。
大土都忍不住摒住了呼吸,悄悄看了眼封修身上的伤口。
眼神中带着满满地探究……和想要动手的冲动。
这个眼神把封修看得头疼。
栅小栏把他当成血袋看就算了,怎么身边的人都这么容易被传染吗?
不要以为他看不出,大土就是想给他放血!
“放不出来了,没有活血了。”封修咬着牙低声说着,声音里还透着股虚弱,“学谁不好,非要学栅小栏!”
他算是看明白了,以后再不能跟栅小栏这样的人合作,能不能有利可图难说,反正遇上难缠的对手了,第一想法就是给他放血是真的。
从来都是被家族和组织当作杀手锏来培养的封家天骄愤愤了。
他的觉醒异能好用,但也不是这么用的,谁经得住动不动就放血。
经此一役,别的不说,倒是更加坚定了封少爷提升实力的决心。
他的催眠能力是经过封家研究所测验过的,所有进化者觉醒的实力并不是定死的,只要找到适合本身的训练方法,实力当然是可以提升的,只不过分快慢罢了。
因为觉醒异能的不同,训练的侧重点也不一样,提升后达到的效果当然也不尽相同。
封家研究所给封修测定提升实力后的异能效果是有数据查询的,只要封修能老老实实提升实力,以后催眠别人也就不必这么放血了。
封修现在决定了,就凭着这个,他以后一定按照研究所指定的训练计划,提升实力。
唐刀上的黑焰照耀着这片空间,燃烧到现在,整个通道的温度都提升了几分,全振磊站在她们的必经之路上,身后就是关上的大门。
封修实在扛不住,微微靠在大土身上,顺便把药瓶拿出来,没有水也要倒进嘴里干咽下去,大土被他这么靠着,想要上去帮忙也没法动,只好往封修这边挪了挪。
“小栏一定会赢的。”他低低对着身旁南叔的尸体说着,一如南叔还没有去世时那样。
牧小满一改先前的对战方式,骤然发起进攻!
格斗场上的战斗则没有她们这般胶着。
吞天白虎能成为蔷薇斗兽馆最厉害的招牌,不是没有道理,但也因为实力太高,成了所有异兽和选手率先想要解决的对象。
五十万和吴三白除外。
不过一人一兽想得很美好,现实却很残酷。
他俩不同寻常的做法,还有吞天白虎那明显想要包庇的样子,众人又不是眼瞎,既然你们已经是对方的盟友了,那就别怪他们无情。
选手们虽然是被蔷薇斗兽场放弃的人,实力在青铜局和白银局之间参差不齐,总的来说,实力不算高,但也有不算低的。
吴三白原先身上就有伤,这会儿怎么可能是这些人的对手,他躲在五十万身后,小声求着。
“五十哥,不是我不帮你,我这浑身都是伤,上去也是跟你添乱,不过你放心,我肯定把你身后都看好。”
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这会儿都开始混战了,对面这么多人,真的想置身事外也要看那些人同不同意。
五十万听到他的话,脸上难得有了跟白虎一样的嫌弃模样。
“嗷。”没用的两脚兽。
吞天这边尽管围了很多异兽,但吞天却选择先清理场上的两脚兽。
别的异兽可能会看不起两脚兽,只有吞天知道,这些两脚兽才是最狠毒最狡猾的。
选手们哪里能对付的了这样实力的异兽,一时间被打得四处逃窜,就算这样,也还是被吞天一拍一个准。
只要被那锋利如刀的铁爪还有粗如木柱的虎尾随便碰一下,选手们只有飞出战圈的下场。
有些运气不好的,飞出去半途还要被其他异兽来上一下,当即断成两截的都有。
对于吞天先解决两脚兽的事情,异兽们好像达成了一个心照不宣的协议,谁都没有上前阻止吞天,而是围着吞天打转,一旦吞天露出什么破绽,就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
如果有两脚兽飞出来,它们也不介意落井下石。
正因为这样,格斗场上选手们的人数急速下降,断肢血块飞舞四溅的场面,不仅没有吓到场上的观众,反而让观众们无比激动。
“杀了他!杀了他!”
“那怎么还有个怂包躲在后面!咬他!咬他呀!”
“妈的,畜生就是畜生,都在嘴边了还不知道吃!”
选手们也不傻,知道吴三白那里是安全地带,就想着赶紧靠过去,对于这样的两脚兽,五十万从来不会手下留情。
吴三白也奋力将靠过来的选手踹了出去。
“艹,老子好不容易找个位置,你们还想跟我争!”
第74章
牧小满现在还是突破第一层瓶颈的实力, 力量和速度的加成并不算高。
但当封修放血祝她一臂之力时,对付全振磊就变得容易起来。
杀人,从来不需要什么繁复华丽的技巧。
这是卫樊离教过她的道理。
当然, 封修能否提供的帮助也是有限的,两个C级实力加起来对付一个B级,只能说勉强。
但此时此刻, 看到两人再次爆发, 围观的封修和大土都十分震惊。
毫无保留的高速移动, 黑色火焰和银色刀光之间, 大开大合的战斗画面像是从想象中步入现实的绚丽,通道四周的墙壁上到处都是刀痕,就连头顶亮着的小灯都被牧小满手里的唐刀砍碎。
大土死死看着眼前两人。
不知道为什么, 大土脑袋里都是南叔说过的一句话。
狠人打架, 从不一惊一乍。
外面,格斗场上的选手已经被吞天和异兽们消耗殆尽。
除了吴三白之外。
五十万浑身黑亮的毛发已经被打乱, 身上甚至出现了几道伤口。
为了保护身后这只两脚兽,五十万不仅要对付凑过来的选手们,还要防备着别的异兽偷袭自己。
万一还有没防住的两脚兽窜过去,吴三白就会出手把人踹出去。
连续踹了三个人之后,他腿都有点麻了。
不过他也发现了一点, 整个格斗场上除了自己已经没有别的选手活着了。
吴三白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
格斗场的地面很大, 两侧的合金闸门已经关闭,在异兽包围圈的外面, 零零碎碎的尸体到处都是, 肠子散了一地, 这场面他不是没见过,就是……
说不出哪里有些怪异。
他努力将自己缩在墙壁, 尽量躲在五十万的身后,不招惹那些对他们虎视眈眈的异兽的眼。
砰!砰!砰!
烟花骤然绽放在斗兽场上空。
凌厉银色的光亮中,无人在意的硝烟散开,随着空气的传播悄悄弥漫在斗兽场的每一个角落,就在烟花绽放的十秒后,观众席上的人们变得更加疯狂起来。
通风管道席卷着烟花的味道,不知不觉传递进每个包厢里。
不一会儿,甚至有包厢将面前的落地窗打开,为了看清楚接下来的比赛。
封修看着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跟着呐喊的顾良才和红月,有些不适地揉了揉太阳穴,他努力抑制住心里那股想要跟他们一起过去呐喊的冲动。
他的心跳很快,尽管封修已经在努力控制,但始终不能平复这股冲动。
他急促地呼吸着,端起手边的茶水喝了一口,只是端茶的手有些颤抖。
咣——
装着上等绿茶的玻璃杯掉落在地,碎裂的玻璃夹杂着茶叶洒在柔软的地毯上,浸湿的地毯颜色变得更加鲜艳。
整座斗兽场的呐喊声更上一层,声浪此起彼伏。
“啊——杀了它!杀了它!”
“卧槽你们怕什么!上啊!你们一起上啊!!”
“老子把全部家产都押在吞天白虎身上了!你他妈要给老子赢回来!!”
像是受到这股气氛的冲击,格斗场上的异兽们同样红了眼睛。
“吼!!”
“吱——”
围在吞天身前的异兽们再不复整齐序列的模样,所有异兽不顾一切朝吞天冲了过去。
吞天的眼睛也有些隐隐发红,不再等着它们冲上来,长啸一声后,猛虎下山迎了上去,和另外九只异兽打在一起!
五十万站在吞天身后龇着獠牙,俯下前身,做出进攻的姿态。
随后,又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站起身甩了甩脑袋,蓝色的眼睛恢复正常,走到吴三白身前。
吴三白也正在忍受这种想要发疯的感觉,他身上本就有伤,恍惚间看到向他走来的异兽,心里的憋屈和愤怒好像有了出口。
他爬起身,整个人还没站直就向这只异兽冲了过去。
五十万撩起眼皮,看着这只先前还在叫自己大哥的两脚兽,爬都没爬起来呢,就张着嘴想攻击自己。
没有动,五十万静静瞅着这只两脚兽肢体怪异地过来了。
三步,五步,十步……
啪!
把人拍在地下,五十万不屑地收回前爪,垂着一双幽蓝色的眸子高冷地扫了他一眼。
“嗷。”蠢货。
鉴于小满的拜托,五十万没有亮出前掌的爪子,不然这会儿,这只两脚兽也要跟先前那些两脚兽一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五十万抖了抖耳朵,回头看了眼打得酣畅淋漓的山头,兽脸上有些疑惑。
好像,不对劲。
趴在地上脸先着地的吴三白回归了神智,他慢慢爬起来,毫不手软地甩了自己两巴掌,清脆的声音惹得五十万又抖了抖耳朵。
“不对劲,五十哥,有问题……烟花,烟花有问题。”
吴三白走到五十万身边,想到之前自己忘恩负义的动作,也不敢靠得太近。
“嗷。”五十万知道。
不用这只两脚兽说,五十万早就发现山头不对劲,别的兽也不对劲。
原本围攻吞天白虎的场面不再上演,场上混乱一片,十只异兽打成一片,拔掉的羽毛、毛发,断了的牙齿、爪子乱飞出来,不时还有异兽发出惨叫。
“哞!”
一声凄厉的惨叫尖锐刺耳。
再看场上,云尾狐狸被吞天一巴掌拍飞出去,尖刺豪猪用嘴前的獠牙狠狠刺进巨角水牛的身侧,剑齿黑熊后腿站起,狠狠一掌砸在吞天身上!
吞天没能完全躲开,身上被划出三道血痕,但尾巴随后而至,朝着剑齿黑熊的左眼全力抽了下去!
不同于选手之间的打法,异兽们用最原始最锋利的优势,无差别地攻击着任何看到的异兽。
这样的攻击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混战结束的有些迅速。
至少在吴三白和五十万眼中,他们也就静静看了不到十分钟,场上还站着的异兽,就只剩下那只剑齿黑熊和吞天白虎。
两只异兽身上都有大大小小的伤痕和血迹,但战意高涨。
不等五十万反应过来,两只异兽又撞在一处,小山一样高大的两只异兽全力撞击,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随后白虎的吼声和黑熊的怒号纷纷响起。
想要上去帮忙的五十万眨眨眼,收回伸出去的爪子,不安地围着它们转了起来。
“嗷。”山头果然很喜欢说脏话。
吴三白看出五十万的意图,便跟在五十万身后一瘸一拐地走着。
格斗场上唯一一扇没有打开的落地窗后,戴着面具的克洛德站起身,理了理红袍上坐出来的褶皱,对着身后的助手们微笑。
“时间差不多了,孩子们,去迎接吾等真神的降临吧。”
“谨遵命令。”
同样穿着红色袍子的十二位助手恭敬应声,陆续走了出去。
克洛德则悠悠来到六月身后,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藐视着轮椅上的瓷娃娃。
“小六月,来跟我一同见证吧。”他用优雅的腔调叹息着,“不乖的孩子,我赐予你,与我共同见证这一幕的机会。”
说完,他对身后还在待命的苏珂摆摆手:“带上她。”
六月听着老板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她浑身发烫,半眯着眼睛,任由苏珂推动轮椅带她出去。
红袍的身影在眼前晃动,恍然间,六月想起,哥哥抱着自己走进这家斗兽馆的那天。
四周的观众席上好多人,兄妹俩穿得破破烂烂,但吴三白仍小心翼翼地护着六月。
六月不断在哥哥手臂中哀求着,扔下我吧,哥哥,求你了,不要进去打架。
那时的六月觉得,住在他们隔壁的那个张麻子说得没错,她就像是趴在哥哥身上吸血的异类,拖累着他。
六月哭过,闹过,哀求过,但三白始终都没有放弃救她。
而吴三白面无表情一张脸,就像听不到六月的呢喃,眼神坚定地走到前台的报名处,从最低端的黑铁局开始报名。
外来的选手,还是打最低端的黑铁局,斗兽场连更衣室给吴三白安排的都是最破最小的,还不允许他带着六月进去。
吴三白没有办法,只好在观众席的看台找了个位置,让迷糊的六月好好坐着等待,告诉六月,只要他打赢了,他们就有钱去给六月治病。
高烧的六月一直摇着头小声啜泣,拉着哥哥的衣角不让他走,但还是阻止不了哥哥上场。
她昏昏沉沉的,都没有发现身边有人坐下。
“你看起来很不好,可怜的孩子。”身边的人有着低沉慈爱的嗓音,温和的语气让那时的六月觉得暖心。
“你们为什么来这里?”
六月用袖子擦了擦脸,看向身旁这道声音的来源。
这人真奇怪,为什么要在这里带着面具?她想。
可能是烧得太迷糊,也可能是这声音太柔和,六月出声回答了这个问题。
“因为哥哥想救我。”
女孩低低的呢喃隐在众人的欢呼中,身旁的人却听得分明。
这声音好像笑了笑,随后说出的话也带着笑意:“没有人帮你们吗?你这样小的孩子,没有人怜悯你们吗?”
六月想到兄妹两人之前过得那些日子,颤抖着声音:“……没有。”
没有人有空怜悯他们,也没有人愿意施舍他们,这次六月因为梦境中的场景再次实现,病情加重,为了更好的医疗条件,哥哥把以前他们辛辛苦苦存下的钱全都给了一个人,那个人带他们藏在物资车的角落,偷偷进了基地里。
六月甚至提议过让哥哥把她是进化者的事情,举报给基地的城防小队,这样哥哥不仅能甩掉自己这个包袱,还可以有一笔钱继续好好生活下去。
可哥哥只是沉默着,让她放心。
他们蜗居在下层区的窝棚里,看不到出路。
哥哥出门还会被人欺负,最终走投无路,来到这里。
“我知道你身上的秘密。”坐在她身旁的人笑道,“如果你愿意用你的能力回报我,我不仅可以救你,还可以救你的哥哥,你愿意吗?”
对方莫大的善意并没有让六月感激,而是让六月第一时间警惕起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生硬地回答。
小小的孩子这样说话并没有激怒对方,反而让对面的人忍不住笑出声:“不必紧张,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如果你还在担心的话,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了,我和你是同类人,而我的能力,就是看到别人的能力是什么。”
“这样,你会放心一点吗?”
六月浑身一震,这时才抬头,认认真真看着这位带着面具的叔叔,面具后的眼睛直直和她对视着。
“小六月,别发呆,我带你去见你哥哥,你哥哥还真是有本事,到现在都还没死。”
蹲在轮椅前的克洛德摸了摸六月的脸,手指顺了顺六月毛躁的头发。
面具后的这双眼睛与初见时的那双眼睛重合着。
“我不会让你伤害我哥哥。”口齿清晰的童音响起,六月一如当初与克洛德直视。
克洛德并不在意这句话,他亲自接过苏珂手里的轮椅,慢慢推着六月。
“放心,你终归会和你哥哥团聚的。”
“吾神的国度,始终欢迎你们这样的子民。”
第75章
在场外转了半天的五十万终于动了。
论体型和力量, 五十万都不是这两只异兽的对手。
但此时吞天和黑熊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势均力敌,各自负伤的前提下, 五十万的加入对战局的影响显得尤其重要。
在吞天眼中,五十万虽然是未成年的幼崽,但经过卫樊离那番走息拓脉, 五十万如今的体型和力量, 其实和刚成年的双尾灰狼差不了多少。
这一点也是吞天愿意照顾五十万做小弟的重要原因。
别的不说, 光这份潜力, 都是千里挑一的资质。
剑齿黑熊的左眼还流着血,右掌的指甲也断了几根,体型大, 同时也意味着打架的消耗大于其他异兽, 打到现在,黑熊早已有些体力不支。
五十万被吞天罩了这段时间, 也染上了吞天的一些习惯,打架之前长啸一声,冲了上去。
不过,五十万也有自己的小聪明,专门对着剑齿黑熊的弱点动手, 跳起来哪儿都不看, 就对着黑熊剩下的好眼招呼。
黑熊对五十万这种行为不堪其扰,偏偏五十万的速度很快, 它挥爪也跟不上, 打击不到敌人, 反而让它变得更加狂躁。
吞天打到现在,随着身上伤势的加重, 眼睛中的红色已经退了些许,反应出不对后,吼了两声,接着帮五十万继续打架。
三只异兽的战斗让吴三白有些心惊。
他不敢贸然上前帮助五十万,只好转头四下寻找有没有趁手的东西。
但是选手们上场时已经被搜过身,找了半天,吴三白也没能在这群选手的尸体上看到什么能用的东西,主意打不到选手身上,那就只能从异兽身上再找找看。
而在他到处找东西时,才发现这些尸体身上的鲜血,竟然都不见了。
想起六月曾经说得话,他捻了捻地上的土,沉下了眼神。
来不及多想,吴三白扔开土,放弃寻找其中的真相,他走在格斗场的外围,偶尔还有没咽气的异兽对着他龇牙咧嘴。
他也不怕,挑挑拣拣,找了个不知道什么异兽的前爪拿在手里,学着五十万围着中间的战斗转圈。
看能不能逮着机会把手里东西扔出去,帮五十万一把。
还真别说,没让吴三白等多久,五十万再一次跳起来对着人家的右眼冲过去时,剑齿黑熊就等着这个机会,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对着五十万空荡的腹部咬下去!
“小心!”
吴三白大吼一声,也顾不上身上还有伤,举起手里捡来的爪子,用尽全身力气朝剑齿黑熊的脸上砸了过去。
突然被飞来的东西砸在脸上,黑熊闭上眼错过了下嘴的机会。
就在黑熊落地的一瞬间,蓄势待发的吞天骤然冲过去,对着黑熊展开的脖颈就咬了下去,用力之大,硬生生将这块肉从黑熊身上扯了下来!
“嗷吼——”
五十万一击没中,落地后回头就看见山头撕下了对方一块肉,五十万动作不慢,当即跟在吞天后面对着黑熊的那块伤口又来了一下。
原本被咬掉的地方伤势加重,黑熊的气管和骨头都暴露在空气中,大股的鲜血涌出来,不仅染湿了毛发,还有不少洒在了地上。
哪怕再不甘,它也没有了力气。
“轰!”
剑齿黑熊的身躯砸在地上,喘着粗气。
场上的观众红着一双眼,声音已经嘶哑了也不在意,上空的包厢落地窗前站满了红着眼睛的人,格斗场上空的铃铛跟着声浪一起摇晃。
一时间,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
这声音好像有什么魔力一般,隐在众人的呐喊声下,却又无比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脑海中。
砰砰!
又是两声烟花绽放在上空。
主持人的声音也不再出现,就连观众看台上专门设置的鼓手和号角手好像都忘了本职工作,跟着所有人沉浸在这种疯狂的状态中,只有大声的嘶吼呐喊,才能渲泄出心中这份无以言表的心情。
“吼!”
吞天忍不住跟着嘶吼一声,眼看着又有想要战斗的意思,但场上除了五十万和吴三白已经没有站着的活物给自己攻击。
没办法,只好用力甩起尾巴抽在地上,格斗场的地面顿时扬起一阵阵灰尘。
吴三白又有了那种跃跃欲试的感觉,赶紧摇摇头,靠近五十万,警惕地望着四周。
就在此时,两边合金闸门再次开启,十二名红袍人鱼贯而出,观众像是看不到这些似的还在呐喊,而他们也没有看任何人一眼,十二名红袍人就这么站在了格斗场上的画好的圆形图案上。
彼此之间的距离相等,此时他们的位置不仅是图案的最中心,还是整座蔷薇斗兽场的最中心。
在他们身后,戴着面具的克洛德推着六月徐徐走了出来。
“六月?六月!”
吴三白看到妹妹,什么都顾不上了,拔腿就要往六月的方向跑过去,五十万抖了抖耳朵,跳了几步,拦在了他身前。
对着六月轮椅后面的人,五十万喉咙里发出了一阵低吼。
五十万的这番动作让吴三白顿住了脚步,他这才看到推着妹妹轮椅的人,尽管一直没有见过斗兽场的老板,但他从六月那里也听过了形容。
“……老板?”他犹豫着问道。
“很高兴见到你,六月的哥哥,你要跟六月聊聊吗?”克洛德轻轻点头,送开推着轮椅的手,友善地退了几步。
到了这一步,他并不介意暴露自己的身份,也不介意他们兄妹相聚。
神的仁慈当然会允许他们互相告别。
见他退了几步,五十万才放心,侧过身子,不再拦着身后的两脚兽。
吴三白看了看五十万,又看了看老板,最终还是缓缓走了过去。
他没有推轮椅,而是用六月膝上的毯子包着六月,小心地把人抱进怀里。
六月抱着他的脖子,一直忍着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
“哥哥……”
吴三白拍着六月的背,眼睛却紧紧盯着不远处戴着面具的老板,脚步飞快后退,直到缩在了五十万和吞天的后面才安心。
“怎么了?六月别哭,你是不是又发烧了?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没关系,我身上一点都不痛,六月睡吧,睡醒了哥哥带你去找医生。”
熟悉的怀抱给了六月无比的安全感,也同时让六月下定了觉醒。
“哥哥,六月绝不会让你死。”六月童音模糊却清晰。
听在吴三白的耳朵里,又当妹妹这是烧糊涂了,还哄着她道:“不会,哥哥不死,六月也不死,我们谁都要好好的。”
说完,他裹紧了六月身上的毯子。
“啪啪啪……”
克洛德摇着头慢慢鼓掌,清脆的鼓掌声后,是他带笑的声音:“二位的兄妹之情真是感人至深,让人羡慕。”
吴三白抱着六月,看向克洛德:“老板,当初梦溪姐让我在这里工作的时候,她说过是您下的命令,只要我好好工作,六月的医疗就会得到保证,无论需要什么,地下医院都会提供。”
这也是吴三白一直给蔷薇斗兽场卖命的原因。
这样的话让克洛德的目光变得更加慈爱,他温和笑着:“我答应你的,都做到了,现在,才是你们真正回报我的时候。”
“你说过的!你说过会让六月得到治疗的!”吴三白猛地提高了声音。
克洛德微微皱了皱眉,口吻带着不屑:“愚蠢的民众。”
这样的人,也只配做献给吾神的祭品。
他不再犹豫,脚步悠悠走到十二位助手预留好的最中心位置。
“吾神的子民啊,向吾神献上你们的所有,真神将会迎接你们去往极乐神国!”
下一秒,十三位红袍人高举双手,诡异而和谐的声音从他们口中念出。
“喜乐悲愁,皆归尘土。”
“吾魂吾身,皆归极乐。”
“永生不弃,神佑众生。”
没人看到,在红色长袍之下,十三人身上的黑色纹身随着他们的吟唱缓缓动了起来。
他们脚下,S级异兽血画出的图案随着他们的念诵,颜色越来越深。
观众席上的众人没有反应,所有人怔在了那里,像是被定型的雕塑,就连吞天也一样,没有动静。
而五十万则是趁着所有人不注重时,悄悄挪到了吞天身边,对着吞天身上的伤口毫不客气地就是一口。
“吼。”
吞天低吟一声,回过神,看着五十万又转过去,给了那边的两脚兽一巴掌。
见他们都回过神,五十万对着看着自己的两人一兽抬爪指了指大门口的方向,低声吼了一句。
“嗷。”走。
吞天和吴三白再不懂也明白五十万的意思了,他们扫了眼正在念诵的十三人,做贼一般放轻脚步,往后退去。
“铮——”
一种直击灵魂的声音响在每个人的脑海中,晋升仪式开启!
此时,吴三白他们不过刚退出格斗场,站在观众看台的最边缘,再来不及退后一步,就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笼罩在内,不得动弹。
像是被定住了一样,脚下的献祭阵慢慢发出白色的光芒,但清醒着的两人两兽明显看到,这些白色光点是从观众身上飘出来的,这些白色光点飘出来后,飞了一会儿便融进了那十三人脚下的图案中。
“这是……什么力量……”吴三白喃喃道。
随着那十三人口中念诵的速度越来越快,人们身上飘出白色光点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吴三白他们一伙虽然离得远些,但身上也出现了这样的光点,吓得两人两兽不敢再待在原地,紧紧咬着牙往后挪动。
奈何他们像是被一种带着威压的力量锁定,一步也挪动不了。
而随着这些光点飘出,吴三白明显感觉身上开始变得无力。
五十万和吞天更不用说,两兽只能低着头不断吼着,就连声音都不再那么有力。
慢慢的,烟花下地上的红色图案像是吸饱了能量,渐渐往白色转变着,发出莹莹光亮,随后升起一道道白色光圈,向外扩散。
吴三白眼睁睁看到白色光圈笼罩的地方,也就是距离格斗场最近的前排观众,身上大股大股的白色光点飘出来,但整个人像是被什么吸干了似的,浑身上下的血肉消失不见,皱巴巴的皮肤包裹着明显突出来的骨头,嘴巴大张着,眼眶大的惊人。
先是第一排的人,随后,第二排,第三排……
通道里,牧小满通过心底契约里,五十万的转述得知了场上的情况以及求救信号。
她内息转速加快,压缩的也越发厉害,明明突破瓶颈前会有的无力,在她这里就成了一种极致的战意,此时全振磊的进攻完全就成了喂招一样的存在。
“再来!”
眼中的金芒不再掩饰,看呆了身后的两人。
“小栏……好厉害。”
这是大土朴实无华的形容。
这一刻,牧小满眼中的世界仿佛成了金红色,红色和金色交织,靠着最后燃烧的内息,看到了全新的世界!
黑焰高涨,牧小满猛地腾空而起,劈向面前的全振磊,一刀竖劈气势惊鸿!
咣!
全振磊手中的武士刀竟是被一刀斩断!
斩完阻拦的唐刀并没有听停歇,而是一路向下。
全振磊全然无知时,便被当头而来的黑色火影在面中留下一道血痕。
随后,火焰无声燃烧。
牧小满落地喘息着。
她站在长长通道的尽头,两边的墙壁满满都是刀痕,头顶一片黑暗,前方的白色光线透过门缝拉长,破碎与光明的交界处,是让人胆寒的金色目光。
唐刀上的黑焰嗖一声熄灭。
封修怔愣地看着面前的人,不知道哪里来的一种感觉,好像只要这个人站在面前,前方无论会扑过来多少敌人,都不能伤到自己一分一毫。
地上,全振磊的尸体正在缓缓燃烧,黑色火焰像是要燃尽所有世间不平般倔强向上。
牧小满自己也松了一口气。
自己这下极尽压缩内息的法子并不能持续多长时间,她的力气也要用完,站在这里的她看似还能再战,但只有牧小满自己知道,她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
身体筋脉中的内息基本消耗殆尽。
实在有些撑不住的牧小满单膝跪下,将唐刀杵在地上撑着身子,咬牙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如封修之前那样干咽下去。
她二十万卖了百岁两瓶,自己留了两瓶,身上的外伤先不说,内伤才是最磨人的。
飞快咽下嘴里的药粉,牧小满回头喊另外两人:“快走,外面的晋升仪式已经开启了!”
说完,她收起刀,从脖子里拉出之前凌昊武送给自己的项链,把吊坠卸下来握在手里。
大土早在她说话时就把南叔的身体背上了,他看了看脸色不好的封修,想了想,找了根绳子把南叔和自己绑起来,再腾出一只手拉起了封修。
“快走。”大土直接拽住封修后腰的衣服,把人提了起来。
牧小满率先推开门,入眼看到的就是一排排观众身上,冒出白色光点的画面。
视线寻找,她看到了定在那里不能动的两人两兽。
此时,那白色光圈已经即将到达他们身上,他们前一排的人刚刚被白色光点抽干!
“五十万!”牧小满目眦欲裂!
“嗷?”
听到牧小满声音的不止五十万,两人两兽转头,看到的就是牧小满奋不顾身扑向格斗场中心的画面,她身后,是背着南叔,提着封修的大土,可面对那即将到来的白色光圈,众人和异兽不自觉瞪大了眼睛!
“哥哥。”六月的声音响在吴三白耳边。
“这次,换六月来保护你。”
吴六月在三白的怀抱中立直身体,她用带血的小手摸摸哥哥的脸,转头看向了格斗场中心不断吟唱的十三名红袍人。
好像是无师自通,她找到了一个解决办法。
小栏姐姐说过,她的预知梦境,与其说是预知,不如说是和时间交易。
和时间交易……
六月脸上从没有这样快意的笑过。
骤然间!六月浑身毛孔中冒出红色的光点!
一瞬间,全身被红色光点完全包裹的小孩抬起细细的小手,掌心对着即将到达扫过他们全身的白色光圈,还有格斗场的最中心。
她细嫩的小手对于最中心的那十三人来说是那么渺小,在白色光圈面前也是那么无力,她小小的手掌在白色光圈前,像是千军万马前屹立不倒的小卒。
刹那间,铃声和白色光圈,还有那十三人嘴里的吟唱,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哥哥,六月说过,绝对不会让你死在这里。
遇见哥哥,被哥哥养大,是六月觉得最幸福的事情。
带着六月的哥哥,好像就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还要被六月连累到连命都保不住。
对不起……
六月对不起哥哥,也对不起很多人。
幸好,还来得及。
哥哥,不要担心六月,六月只是要去另一个地方了。
傻哥哥,下次见到路边别人都不要的小孩,记得不要捡回家了。
六月身上红光大盛,她的生命在燃烧,这正是和时间做交易的代价。
我用这条命和你做交易!
暂停!
六月呕出一口鲜血,鲜血刚出口便化作了红光,这红光迅速张开,扩散。
顷刻间,牧小满肉眼可见所有观众的时间被暂停,她没有犹豫一秒,靠近格斗场后,手中的吊坠上的按钮按下,奋力将吊坠扔进了十二人中间,戴着面具的人身上。
六月以生命做交易,暂停三秒钟。
但就是这三秒,挽救了光圈还未笼罩的人们!
还有对六月最重要的,哥哥。
轰!!
爆炸声剧烈响起,最接近吊坠中心的十三人被爆炸产生的剧烈冲击波震飞!
这股冲击波不仅是格斗场,一直到观众席前三排都被波及到,但此时前三排的观众早已被晋升仪式抽干,剩下的皮包肉的骨架哪能挡得住这力量。
就算是距离格斗场最远的五十万也被震得倒退几步。
“六月!!”
终于摆脱了那股力量的吴三白吼得撕心裂肺。
他抱着浑身还在冒出红光的六月跪在地上,浑身不断颤抖,他不敢用力,生怕妹妹会因为手中的力道随风而去。
“六月,六月……我要怎么救你,哥哥该怎么救你啊……啊啊!”
吴三白抖着声音,眼睛红得像是能滴出鲜血。
六月被哥哥抱在怀里,脸上却还在笑着。
她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以前,他们兄妹的朋友很少很少,一方面是被坑得多了,一方面也因为吴三白的脾气不好,不过他脾气不好从不会对着六月,哪怕在家里被六月骗得团团转,三白也不会跟六月计较。
而是好脾气的笑着,实在忍不住了,就把六月抱过来,胡乱揉着六月的头发,把自己给六月扎的小辫子揉得一团糟。
那是六月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
虽然他们没有钱,也经常吃不饱。
那时的六月还没能觉醒成为进化者,身体虚弱,但是也不会经常生病,她经常会围着大大的灰斗篷,出门到不远处的垃圾场到处翻看,找找看有没有能用的东西。
六月会把他们的窝棚收拾的干净整洁再出门,垃圾场都被人翻过一遍,很少会找到能用的东西,但六月从不着急,哪怕找到觉得好看的石头,也会高高兴兴拿回来。
哥哥从不会嫌弃她找回来的东西,还会擦干净帮六月放好。
后来觉醒成为进化者,六月就觉得自己成了包袱,为了给自己治病,哥哥用光了她们攒下的所有积蓄。
其实小栏姐姐和大土哥哥算是她们为数不多的朋友,小栏姐姐会给她带水果,大土哥哥也会记得给六月带糖。
哥哥,你不许死。
哥哥,没有六月,你要好好为自己活着。
哥哥,六月又咳出一口血来——
下次见到路边别人都不要的小孩,记得不要捡回家了。
六月无声的笑着,身上红光越来越刺眼。
吴三白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抱着六月的身体哭得几乎说不出话。
“别……不要……六月,六月,哥哥会救你,哥哥能救你,不要!六月!!”
刷——
六月小小的身体散成了一地红色光点,无序地向上飘起。
“别走,别走!哥哥能救你,你回来!你回来!”
吴三白惊恐地伸出手到处抓着,仿佛只要抓住那些红色光芒,六月就还有活着的希望,但他两只手都抓不住,空荡荡的手心里什么都没能剩下。
那些红点绕过他的手,飘过他的眼,随着风,徐徐飞走。
“啊——”
吴三白心如刀绞,紧紧抓着那张小毯子,趴伏在地上晕了过去。
被震飞的牧小满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抖掉身上的尘土,一公斤TNT炸|药的威力果然够狠,要不是她跑的快,恐怕命都要赔上半条。
转眼看向格斗场的最中心,那十二人的实力果然不低,这么近的距离,只炸死了小半的人,那个戴着面具的竟然还能站起来。
脚下的献祭阵被炸毁,骤然被打断的晋升仪式后遗症凸显出来。
牧小满冷眼看着剩下还活着的红袍人遍地打滚,惨叫出声,哀嚎着,祈求着,掉落的兜帽让她看清楚了他们的下场。
“吾神……吾神……饶命……”
克洛德捂着胸口,手指死死钉在地上,不甘心地说着,怨毒的眼神看着牧小满和吴三白。
“吾神不会原谅你们,你们会下地狱!”
但晋升仪式反噬在他们身上,他们这十三人和之前的观众一样,血肉消失殆尽,连灵魂都被抽干。
对于克洛德的诅咒,牧小满充耳不闻,甚至嗤笑一声。
她牧小满就算信,那也是信天信地信风雨雷电,拜神拜佛拜齐天大圣,你那个极乐真神算老几?
听都没听过。
心里默默吐槽完,牧小满便听到了吴三白的声音。
她也猜到了,之前这些人的时间会暂停,是六月用命换来的。
而吴三白的声音戛然而止,也让牧小满吓了一跳,她赶紧一瘸一拐走过去,才发现吴三白只是晕了过去。
检查完吴三白身上的伤,牧小满心中有数后才向五十万走去。
封修同样看完了格斗场中心那十三人的下场,才猛然抬头:“大哥……”
果不其然在顾良才的包厢里看到了封平的脸。
因为包厢跟格斗场的距离不近,封平和其他还活着的观众一样,因为晋升仪式被打断而昏了过去。
蔷薇斗兽场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瞒得住,外面已经响起联邦警察车的鸣笛声,牧小满的身份不能暴露,她也并不打算留在这里给谁一个交代。
“百岁,我们要走了,你跟我们一起走吗?”牧小满出声叫住了封修。
虽然彼此之间还不知道底细,但看在封修放了这么多血的份上,牧小满还是问了一句。
封修没有回头,而是摆摆手:“你那支联络器里我输入了我的号码,下次也藏好一点,以后有机会再联系。”
“对了。”封修转过身,“从斗兽馆的后门出去,向左走三步就能看到一个窨井盖,从那里一直向北,可以直接走出85号基地,这个消息,就当是今天还你们的人情。”
如果不是六月的牺牲,还有牧小满手里的炸弹,他自己和封平恐怕都走不出这里。
封修最后看了眼牧小满,转身走上了楼梯。
见他这么说,牧小满也不拦着,而是将视线转向了大土。
不等她问出口,大土将南叔的身体往上背了背,便出声道:“南叔让我跟着你,我会听南叔的话,你去哪,我去哪。”
牧小满点点头,把吴三白架起来,看到他手里紧紧攥着的小毯子,目光沉了沉。
“五十万,吞天,我们走。”
第76章
身为85号基地最繁华的夜生活中心, 蔷薇斗兽场这么大的动静怎么可能被人忽视。
早在爆炸声响起时,外面大街上的巡逻队就意识到了不好。
听说今天蔷薇斗兽场进行的可是所有异兽之间的决斗赛,吸引了不知道多少世家公子, 富家少爷前去围观,观众多得其他几家生意都不好做了。
而顾家则是最早得知这一消息的世家,没办法, 85号基地正是隶属于顾家, 顾家想不知道这个消息都不行。
顾良承身为这座基地的基地长, 大半夜刚睡没多久就被人从床上叫了起来, 听到手下传来的消息,赶紧套上衣服,火急火燎地冲过来。
他坐在车里, 揉了揉太阳穴, 听完手下的报告,沉思半晌。
“死的人里有世家嫡系吗?”
助手合上手里的资料, 尽职尽责道:“据我们的调查,并没有,世家里的公子小姐们都在上层包厢,这次死的人基本是下层前五排的观众,加上蔷薇斗兽场的人, 零零总总共计两千三百余人, 剩下那些还有救的人,已经被我们送往基地医院。”
听到这话, 顾良承松了口气:“那些平民就不用管了, 按照意外事件安排就好, 放出风声,这次事故是因为蔷薇斗兽场设施出了问题。”
只要死的人里面没有重要人物, 他就好交差的多。
“对了,您的表弟,顾良才少爷也在送往医院的途中,跟他一起的还有封家的封平少爷。”助理默默加了句。
“呵,这个混账,不能给家族带来荣耀就算了,被打发到我的地盘上还要给我丢人,丢人就算了还要带着封家的人!”顾良承都要被这个表弟气笑了。
车子停在圆形建筑的门口,这里早就被拉起了隔离带,禁止各个媒体进去观看。
顾良承身后跟着一队保镖,看到这样的安排心里还是很满意的,不管怎么说,这个消息会泄露,但怎么泄露,必须在他的掌控之下。
“基地长,极乐教会的人也来了,来的人是曲云霄大主教。”助理扫过不远处的一队红袍人,走到顾良承耳边低声道。
顾良承自然也看到了,隐下心中的不快,调整脸上的笑容向曲云霄走去。
“不就是一起意外事故吗?怎么把你曲云霄还给惊来了?”
“基地长别来无恙。”曲云霄微微俯身以示敬意,笑道,“我所在的极乐教堂距离这里不远,听到爆炸声,才知道这里出了事,我早年认识了一位帮过我很多的朋友,他就在这蔷薇斗兽场里工作,我有些担心,过来看看。”
曲云霄和身后的手下虽然身着红袍,但大主教的红袍和红衣主教的衣服是不一样的,他个子高,人也削瘦,脸颊上颧骨突出,鼻梁上是一副黑框眼镜,尽管他眼睛很小,但这副眼镜为他增添的气质不低,整个人笑起来凭空多了些亲和力。
这种亲和力迷惑的了别人,却迷惑不了顾良承。
好友?人都是极乐教会的大主教了,还能有什么好友?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两人心里门清,但面上丝毫不显,曲云霄代表极乐教会想要插手,也要看他这个基地长给不给这个面子。
“呵呵,既然如此,你可以把你那朋友的名字告诉小赵,让小赵帮你盯着,有了他的消息,就告诉你,我这里还要处理里面的事,就不多陪你了。”
话音刚落,赵助理微笑上前,递出自己的名片:“这是我的名片,大主教将您朋友的名字告诉我,我会帮您查的。”
曲云霄被当面碰了个软钉子也不生气,而是靠近顾良承,低声道:“您应该也听说了,里面的情况涉及我极乐教会,这其中可能还有些误会,我若是在场,以后也能为基地长向极乐教会做个证明不是?”
自从前几天他在南书那里看到了晋升仪式的献祭阵,大致就能猜到今晚发生的事情,现在看这里面的动静,他估摸着是红衣主教的晋升仪式失败了,进去也是想跟着查明白到底是哪位红衣主教这么大胆。
“嗨,曲老弟放心,这里面能有什么误会,你放心吧,你朋友我会让小赵关注的。”
对于曲云霄的话,顾良承并不买账,说完这句话,他便当着曲云霄的面走进大门。
第一现场能有什么线索先不论,他极乐教会算哪根葱?
顾良承没有再管身后极乐教会的人,就算是大主教又怎样,什么时候成了红衣主教再来他面前谈面子吧。
走过大门,他踏上一道走廊。
此时,一具具尸体从里面被抬出来,活着的人被送往医院,死了的人被送往火葬场,陆续不停的担架从顾良承的身边走出。
这一刻,他仿佛成了生与死之间的界限。
原先85号基地最盛大的夜生活中心,此时显得空旷而破败,夜风徐徐吹进来,地面上洒满了各种数额的筹码。
再往里,顾良承看着格斗场上被炸开的地方,以及大大小小的尸块,面色肃穆起来。
半晌,他冷笑一声:“怪不得曲云霄那个老狐狸要跟进来,他们极乐教会可真是好大的手笔。”
一句话说得他身后的赵助理低下头,不敢再言语。
……
牧小满背着吴三白站在大土身后。
她们面前,是南叔的墓碑。
昨晚她们一行人逃出85号基地,走了一夜,天亮了才到了这里。
地下通道的是百岁没有骗他们,但吞天的体型太大,下不了地下通道,吞天本身也不想跟着她们,索性一只兽离开了。
通过跟五十万交流,牧小满才知道吞天此时也跑出85号基地,和她们一样流浪荒野了。
五十万并没有跟在牧小满的身边,而她对于五十万的习惯向来是随意的,荒野上就是异兽的主场,牧小满也不怕五十万会出什么事,逆子本来就不会距离她太远。
大土背了南叔一夜,他也知道这样不是办法,南叔已经死了,他不能一直背着南叔的尸体。
所以他找了个半山腰的地方,挖了很久的坑。
牧小满也跟着他一起,还用匕首砍了几个树枝,把树枝下面削平,做了个简易的铲子,两个人挖了不知道多久,天都大亮了才挖好,然后用外套裹着南叔,把土慢慢填回去。
吴三白期间还发起了高烧,不停地说胡话,牧小满听到他不停地喊六月,想了想,把身上的药粉开了一瓶,给他身上敷上,剩下的就混着水倒进他嘴里。
大土虽然没念过书,但跟在南叔后面也学了不少字,平常地读写还是可以的,他找了棵合适粗细地树,给南叔的墓立了碑。
直到现在,大土还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牧小满掏出口袋里的联络器,终于动手给自家师父发了个消息。
既不是寻求帮助,也不是吐槽诉苦,一共就八个字:人在荒野,平安无事。
看着里面又多出来的那个联系号码,正想着,就听到脑海里系统的声响。
【任务完成,奖励初级空间卷轴,1.0属性点力量,1.0属性点速度,系统开放空间格子1立方米。】
听到奖励两个字,牧小满整个人都不困了。
她到现在还记这个初级卷轴一直都是抽出来的碎片来着,怎么这回系统这么大方,直接送了一个。
“系统,解释一下?”牧小满在心里道。
【初级空间卷轴,撕碎卷轴将随机获得一次高级及以下空间系技能。】
这就,看脸呗。
牧小满摸着下巴,随后将口袋里的联络器放进了开放空间中,一立方的空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对于现在的牧小满来说,倒是够用了。
大土终于将心里想对南叔的话说完了,他起身走到牧小满身前:“小栏,我们走吧。”
听到这个称呼,牧小满转头看了看南叔的墓碑,最后对着大土一脸认真道:“大土,我并不叫栅小栏,这个名字只是我进入蔷薇斗兽场的化名,我的名字,叫牧小满。”
大土倒没有牧小满想得那么多,对他来说,就是小栏变成了小满。
“小满,我们去哪儿啊?”
大土捞起吴三白背在背上,跟在牧小满身后走着,嘴里还有些发愁:“斗兽场没了,大土的钱也没了……”
临走的时候,他没带斗兽场发给自己的卡,现在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牧小满倒是看得开:“没事,我带了。”
忘了什么也不能忘了这东西,毕竟百岁还要往里打钱呢。
“大土第一次挣钱的时候,就要把卡给南叔,南叔很高兴,但是不肯要。”大土把人往上颠了颠,继续道,“但是大土还是把钱给了南叔。”
“嘿,那我第一次挣钱的经历要比你容易。”
牧小满笑道:“那时候我刚转学不久,教室里同学之间总是丢钱,老师知道以后,每次都过来统计每个同学丢了多少钱,我因为家里穷,根本没钱可以丢,但是那时候又有些要面子,就每次统计的时候,跟上去报个10块20块。”
“那后来呢?是谁偷的?”大土好奇道。
“后来,小偷抓到了,是一个同班同学偷的,我也跟着顺利拿到了40块钱补偿款,啧啧啧,那小偷的眼神我到现在都记得……”牧小满怅然若失。
大土:“???”
【幽默值+1】
“你第一次赚钱……确实比大土容易。”大土赞叹道。
过了一会儿,大土忽然问了句:“我们是要去77号基地吗?”
这个问题牧小满也在思考,现在师父给自己找的磨练的地方让自己炸了。
她去哪儿呢?
第77章
荒野上的生活本身并不平静, 但因为五十万和吞天的帮助,牧小满三人也少了很多麻烦。
吞天单独离开85号基地后,不仅没有一只兽跑走, 反而还回来找了五十万。
现在两只异兽一起活动,哪怕不在身边,牧小满也放心很多。
偌大的荒野不可能只剩下三个人, 她们这么走了一天后, 便遇到了第一波人。
除了基地与基地之间的运输车队外, 这还是她们遇见的第一波愿意交流的人, 这应当是几家认识的人结伴,奇怪的是,十几人里有老有小, 衣着也各不相同。
他们两男一女的阵容, 见大土身上还背着一个人,对方也没有惊慌, 为首的中年夫妇反而还邀请他们一起赶路。
牧小满算是有些自来熟的人,这才过去半天,她不仅打听到了人家一家子的姓名,甚至还知道了他们离开基地的原因。
能主动从基地离开,进入荒野或者基地外小镇生活的人, 身上起码都有些不为人道的故事。
这对夫妇也是, 男人叫王坚强,女的叫李红翠, 带着一对老夫妇还有一个小女孩儿, 王坚强是个身材高大的汉子, 国字脸,黑黝黝的脸庞, 五官倒是端正,妻子李红翠是很普通的长相,身边还带着一个年轻人,根据她的介绍,这是她弟弟,李亦春。
他们一大家子六口人原本是85号基地第五区的公民,但因为弟弟得罪了基地里后勤高官家的侄子,一家人被逼的活不下去了,只能举家放弃公民的身份,准备出门投奔早年脱离家族,在外流浪的表兄。
李红翠说话间言语含糊,态度也有些躲闪,一笔带过了自家事,还明里暗里打听牧小满等人的消息。
牧小满当然也不甘示弱,指着大土张嘴就来。
“这是我大哥,他背上那个是我二哥,我们兄妹三人打小一起长大,说起来,这次都是我的错。”
牧小满垂眸作伤心状:“我们兄妹三人在基地里虽然不说过得多好,起码吃饱肚子是没问题的,奈何我出门当服务员时,遇见了一位世家的公子,我给他上菜,他就看上了我,让我跟着他,不要再做服务员了,我不从,他就要拿钱砸我!”
“我这两个哥哥哪能同意,不就是一箱子金条吗?怎么比得上我这个妹妹!”
听她这么说,那一家子中为首的男人狠狠震了下眉毛:“……一箱子……金条?”
说完,还用一种很不理解的眼光上下打量着牧小满。
牧小满不为所动,继续道:“那个世家公子再来纠缠的时候,我大哥二哥就把人打了一顿,但那人还是对我不死心,他家里人知道我就是个饭店的服务员,根本就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他妈妈找到我,把一张有一个亿金额的联邦卡甩到我面前,让我离开她儿子!”
这下不止那对夫妻,就是旁边一起烤火的人都睁大了眼睛。
一个亿?
甩到你面前??
让你离开她儿子???
众人顿时高看了一眼牧小满。
这女的……有点儿东西……
“那你收了吗?”他们家的小女孩儿没忍住,问了众人都想知道的后续。
“我当然没收,我当即就把那张卡甩回去了。”牧小满义正词严,满脸认真,“她怎么能用钱,玷污我的爱情!”
众人:“……”
【幽默值+1】
“……那可是一个亿的联邦币啊。”也不知是谁小声说了句。
“也正为这样,我二哥找他们理论,还被打了一顿,他们家放话,如果我们不离开的话,下次见面就要了我哥的命,我们没办法,只好离开基地。”牧小满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
“额,你,你也别,嗨,反正姑娘你还年轻。”
李红翠顿了半天才想出这么一句话安慰牧小满。
真是越听越不想说话,那可是一个亿的联邦币啊,就这样的姑娘,能让一个世家公子对她这么死心塌地?
这家的老妇人更直接,把自家小孙女搂在怀里,悄悄说:“后面几天你就跟着这个姐姐,跟她打听打听怎么勾搭有钱人,嘴甜点儿,让她叫你几招,一个亿啊,够咱一大家子吃几辈子了。”
“嗯。”小女孩也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其他听到的男人们则是面对面比了个各自懂得的眼神。
出门在外,这种话当故事听听就算了,这兄妹三人想搭伙一起,可以,只要不给他们惹事,他们也懒得管,至于为什么要逃到荒野,他们也不关心。
这一路上指不定会遇见什么意想不到的危险,多几个人也为他们这些青壮多争取条活路,万一遇见什么野兽异兽的,多个人,兴许人家那畜生就对着人家咬呢。
这种事,谁能说得清楚呢?
天色越来越晚,跟人侃完大山,听众人安排出轮流守夜的人,牧小满才回到大土和吴三白身边。
大土把吴三白的头拉到自己膝盖上,用干净的布条沾水给三白润润唇。
吴三白身上烧已经退了,到现在还没清醒,大土每天定时定点拨开他的嘴给他灌水,可能是求生的本能还在,吴三白都无意识地喝了。
他能喝的进去,牧小满和大土的心就放下了一半。
牧小满先前的那些言论大土自然也听到了,一直忍着没言语,这时候没人了,才敢戳戳牧小满,用很低很低的声音在牧小满耳畔问道:“小满,你为什么这么说啊?”
怕被人听见,大土说完还不忘用眼睛扫视周围。
牧小满往他那边靠了靠,伸手试了试吴三白额头上的温度,手上的温度没上来,才对大土低声道:“不要相信别人嘴里的话,他们说得含含糊糊,明显就是不想透露,咱们也随便说说就行了,这可是在荒野上。”
荒野上,哪怕是一起流浪的人,听人家嘴里的话,能信几分也要先在心里掂量清楚。
都是胡诌罢了,其中几分真几分假各自判断。
真要是别人说什么信什么,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小满,我看到那边好几个人看咱们的眼神不太对。”大土把吴三白身上的小毯子掖了掖,有些担心。
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出来闯荡。
将南叔埋葬之后,大土虽然对着荒野上的景色稀奇了一阵子,但再稀奇,这会儿心情也早就平复下来了。
他虽然想得不多,但不代表他察觉不出来,更何况大土本身实力也不弱,对这种视线很难不发觉。
牧小满也懂得大土的担心。
荒野上从不缺不自量力的人,她嘴角笑意不变,叮嘱大土:“把你腰间的那把匕首露出来,谁再盯着咱们,你就面无表情盯回去。”
弱肉强食,优胜劣汰,这里的规则比基地更原始,基地好歹还有联邦警察,城防小队什么的管一管,这里,死了可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对付这些用眼睛打量的人,就得用和野兽对视的方法,谁怕了,谁先移开目光。
哪怕先前大伙儿说好了谁轮流守夜,但不是一伙儿的,谁敢真的闭眼死睡,牧小满让大土好好休息,自己盯着面前小小的篝火出神。
夜里,寒凉的秋风呼呼吹着,偶尔还会有蛇虫鼠蚁路过,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众人走了一天,这边不靠山也不靠水,周围抬眼望过去就是黄噗噗一片的枯草,偶尔遇见一片林子,也没人敢进去,生怕在林子里碰见了什么。
入夜以后,便找了个小土丘后面围坐着。
显然,这不及人腰高的小土丘并不能完全遮挡住寒风的吹袭,有几人受不住睡了一会儿就被冻醒,还有人睡着睡着不小心滚进了火堆里,衣服被烧出几个洞,随后被身边搭伙守夜的人赶紧叫醒。
今晚没有月亮,只有漫天的星辰闪烁,这样美丽的风景,人们却没有心情欣赏。
吴三白睁眼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夜空。
深蓝色的天幕上,点点星光如万家灯火,天边偶尔还会飘来薄如轻纱的云,跟着风的指挥到处飞荡。
上一次看到这样美的景色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他们兄妹进蔷薇斗兽场之前,半夜六月出来看星星,他迷迷糊糊没摸到人还惊醒了,出了他们那个窝棚就看见小小的人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天上。
“哥哥,你说星星为什么会一闪一闪的发光呢?”
吴三白也没读过多少书,认识字都是阴差阳错,用一个过期罐头跟个老先生学的,哪知道那么多为什么,憋了半天也没憋出来。
可能是当时气氛太好,也可能是天色太美,吴三白默了默:“这就跟基地里人家那个电灯是一样的,有开关,天上的小孩儿淘气,一晚上不睡觉净在那按开关了。”
“那应该很好玩吧?”六月眼睛亮亮的,还带着些羡慕,“我以后要是到天上了,我就跟他们一起按。”
“哪用到天上。”吴三白坐到妹妹身边,“以后等哥哥混出个人样,有钱了,咱们就住进基地里去,那时候你想按多久就按多久。”
“那要是按坏了怎么办?”六月担心道。
“那怕什么,那时候哥都有钱了,就那灯,咱买一个扔一个。”吴三白觉得他妹这担忧就没道理,“按坏了就买新的。”
“那也不用这么多,一个够用就行了。”六月小大人一样叹气。
牧小满抬起头,漫不经意扫了遍周围,余光扫到吴三白无神的眼睛,眨眨眼,确定不是自己看花眼后,转手掏出身旁的水囊递了过去。
没有第一时间接过来,吴三白顺着水囊看到牧小满,眼睛逐渐聚焦,干裂的唇张合一下,扯了扯嘴角:“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牧小满知道他还在为六月的事伤心,抿抿唇,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管怎么样,你要好好的活下去,才对得起六月。”
“对了,重新认识一下,我的真名,牧小满。”
吴三白像是没听到牧小满的话,撑着身体缓缓坐起身,他高烧睡了一天,手有点发软,牧小满靠过去撑着他,让他能坐起来喝水。
“牧小满。”
喝完水,嗓子不再那么干渴,吴三白才看了一圈大大小小的篝火。
他也知道现在是什么处境,但吴三白并不想管,他喊牧小满的名字,是想告诉牧小满一件事。
见牧小满朝自己看过来,吴三白当着她的面,侧过身,在把手按在了大土手臂内侧的一道伤口上。
大土手臂上这道伤,是爆炸的时候没躲好,被飞溅过来的石子划伤的,伤口虽然小,但也有寸长,牧小满要给他上药,大土都没让这道伤口浪费药粉。
但此时,牧小满看着三白的手心缓缓亮出一簇微亮的白光,待他手挪开后,大土手臂上的伤痕平整如新,就像从来没受过伤一样。
她惊愕地看向吴三白,却发现三白勾着嘴角,眼神里是莫大的讽刺,他笑着笑着,就流出了眼泪,笑容伴随着眼泪混合在他脸上,看起来狼狈又悲伤。
“哈哈哈哈哈……”三白的笑声由低到高,渐渐笑得癫狂,“你说可不可笑,哈哈哈哈……可笑啊!”
“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哈哈哈……”
三白的笑声越来越大,甚至将周围几个人吵醒了。
大半夜被吵醒的人当然不爽,但清醒后听到吴三白疯狂的笑声,还有大土腰间露出来的匕首,讪讪的闭了嘴。
清醒的大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茫然地望着牧小满,而牧小满收起眼中的惊讶,脸上的神色变得不忍。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她知道这种时候,三白并不需要别人的安慰。
吴三白告诉牧小满自己的能力也不是想说什么,更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太难受了,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该跟谁说。
六月死的时候,他恨所有人,恨命运,也恨老天,但他最恨的还是自己。
以前总听人说哪家的人成了进化者,觉醒了什么能力,那时候他们兄妹还会在心里偷偷羡慕,万一是个特别稀罕的能力,这得多让人眼红,靠着能力得了贵人的青眼,这以后还不得赚大钱。
但他们真正变成了进化者后,才发现,这对他们兄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六月因为那个破能力总是生病,他为了救妹妹,踏进了蔷薇斗兽场,最后他们兄妹被人利用到底,妹妹不惜用自己的命换了他的命。
而他却在六月死后,成了治愈系进化者。
吴三白趴在地上哭笑着,狠狠捶着地面,也不管地上的灰尘和草叶,他太难受了,真的太难受了。
“吵死了,大晚上让不让人睡了!”
被吵醒的李亦春怒不可遏地大喊,坐起身循着笑声看过去,率先对上的,却是牧小满冰冷的,带着杀意的眼神。
骤然被吓坏住的李亦春:“……有病。”
他低声嘀咕着骂了一句,裹紧身上的衣服翻身又躺了回去,也不敢再骂了。
不远处,另外一个小篝火旁的一对爷孙也听到了吴三白的声音,小孙子被吵醒后,有些害怕地缩进爷爷的怀里,摸了摸爷爷的胡子才小小声问:“爷爷,哥哥这是怎么了?”
留着白羊胡子的爷爷长叹了一声,拍拍他的后背,用温和的声音安抚着:“友礼不怕,那个哥哥是心里苦水太多,往外倒倒就好了。”
“继续睡吧,爷爷在呢。”
被叫友礼的小男孩又往那边看了一眼,靠在爷爷手臂上乖乖点头:“友礼先睡,下半夜友礼换爷爷守夜。”
老爷子笑着摇摇头,紧了紧身上的破旧外套,把孙子裹紧怀里不再出声。
吴三白笑了半晌,停了下来,趴在地上不动了。
大土把他拉起来,有些无措地给他喂着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安慰到他,便学着那个爷爷的样子,抚了抚三白的后背,想到以前南叔哄自己的方式,嘴里还喃喃道:“没事了三白,三白不怕,三白不怕。”
牧小满找出她们白天跟别人换到的小锅和杂粮面饼,在里面放了半壶水,把饼子掰碎了掺进去煮,这么煮出了一碗糊糊出来。
因为后面还有路要赶,她也换不到多少东西,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白天休息时找到的一小把甜草根,扯碎了放在里面,又煮了一会儿,才端出来让大土喂给吴三白。
这找甜草根的本事,还是之前在苍山异兽区那条路上,和运输队一起走时,跟王叔学的。
这么一碗糊糊在牧小满手里,草草加工后,竟然还飘出了一点甜香味。
大半夜,寒风里,这么一碗热乎乎的东西,真是让那些被吵醒的人更加睡不着了。
其中跟她们离得最近的王坚强一家便是如此,本来被人吵醒就气人,更别提这下被香味勾的,肚子里馋虫直叫唤,这还让人怎么睡。
大人们尚能坚持一下,孩子那里忍得住。
睡在老妇人身边的小女孩儿有些哭唧唧的,抱着老太太的手臂委屈:“奶奶,花儿肚子饿了。”
“哭哭哭,哭什么哭,就你饿啊,睡着了你就不饿了,吃什么吃!”
本来心情就不好的李亦春被小侄女的哭声惹得更烦了。
“小孩子她懂什么呀,你还是她舅舅呢,哪能这么骂孩子。”老太太听他这么说,更不乐意了。
其实李红翠告诉牧小满的不全是假话,她们一家被迫走出基地,还真是他这个弟弟惹的祸,老太太本来就看不惯媳妇这个弟弟,这会儿见他训自家孙女就更不乐意了。
狠狠白了眼装睡不说话的儿子媳妇,老太太哄着小孙女:“花儿乖啊,不哭,等天亮了奶就给你做,这会儿太晚了,先睡觉啊,咱们再走两天就到地方了,到地方奶给你买大包子吃。”
小孩儿并不是不能理解大人的话,她也知道这会儿肯定是吃不上的,就是饿的委屈,听到奶奶这么说,擦了擦眼泪。
“嗯,花儿睡觉,明天就有饭吃了。”
说完,躺下来还拍了拍自己:“花儿乖,花儿睡觉。”
这边的动静当然瞒不过她们三人的眼睛,牧小满并没怎么注意,就像十八当初对她的评价,对于她不想管的陌生人,哪怕面上亲近,心里也透着凉薄。
但喝着甜草根糊糊的吴三白,却在听到小女孩儿自己哄自己的话后,往那边看了一会儿。
眼神像是透着这个女孩儿怀念另一个人。
他想起来,以前他急着出门,但还要坚持哄六月午睡时,六月就会装睡让他赶紧出门,直到他假装走了,才会安静躺回去,六月会把手伸出来,这么一下下拍着自己,自己哄自己,慢慢就睡着了。
其实六月不知道,他都是站在外面听着她真的睡着了,才会离开。
天色渐渐亮起来,晨雾缓缓飘出,众人不等大亮,便纷纷起身准备早饭,这里距离77号基地外小镇的路还有两天的路程,早点到也能早点找个地方安歇。
心里有奔头,人也会变得有精神。
趁着这会儿人挺乱,吴三白吃了东西也有精神了,牧小满便将她们现在的情况给两人分析了一下,顺便把自己来头也介绍了。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具体什么情况吧,还得看情况。”
大土听了半天,被她一句话绕晕了,最后就秉承着一个态度:“反正南叔让我跟着你,那不管你是谁,不管你去哪,我都要跟着你。”
这孩子认死理,问他是没什么主意了,牧小满便把目光转移到了吴三白身上。
“……所以,你也不是什么天意组织的人,其实你是薪火的人?”吴三白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能顺着牧小满的逻辑走,“你也是一位进化者。”
“对。”牧小满干脆点头。
到了这个份儿上,她也没什么好瞒的,不过也没提自家师父,就说了个来头。
吴三白呆了会儿,才问道:“你那个……啥薪火,还收人吗?你看我跟大土行吗?”
反正两个人的家里,没得就剩下他们兄弟俩,去哪儿都一样,不如听南叔的话,跟着牧小满。
那不是有句老话,不听老人言,吃亏在后面。
这句话倒是让牧小满沉默了,CPU都快烧起来了。
师父和十八她们也没说过,她要是往薪火扒拉人,这有什么要求……
她甚至到现在也没跟师父打听,她们薪火有没有五险一金,而且师父到现在也没回她的消息。
看着面前一脸无辜盯着自己的两人,牧小满一锤定音:“没事,你们先跟着我,等见到我师父,到时候有我在,你们以后就是薪火的人了。”
她是肯定不能看着这两个人在外面流浪的。
三人的小会没开多久,最后还是牧小满拿了主意,85号基地是铁定不能留,不如先跟着这群人去77号基地,到了地方先安顿下来,才能想别的。
大部队开始移动,牧小满三人就跟在王坚强一家身后,吃饱了的花儿跟在奶奶身边,笑得开心,倒是前头三个大人,一脸愁容不知道该去往何处。
一群人走到下午,遇见了一片绿油油的林子挡在面前。
哪怕已经是深秋,众人见到这种植被依旧旺盛的地区也不奇怪,反而说明这林子里有水源,这时候他们身上的粮食和水都需要补充,都是拖家带口,没有代步工具的人,总要找机会寻思寻思水源的问题。
可这同样意味着里面会有危险,他们望着眼前的树林,所有人都有些胆怯,不少人暗暗叹息,他们这群人也没个向导,不然也不会这么心里没底。
说绕路吧,也不是不行,这样一来,原本两天的路程,是肯定要被拉长一天,这样的代价权衡下,不少人起了碰碰运气的心思。
兴许呢?
兴许他们这一路穿过去就没遇见啥呢?
王坚强找大家商量要不要穿过这片林子时,吴三白和大土不约而同看向牧小满。
牧小满:“……”
知道了知道了,别看了。
第78章
众人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这林子大咧咧摆在这里,他们也不能当啥也不懂,就这么直接往里进。
为首的王坚强找了另外几名青壮年, 大家伙儿就地开始商量。
这会儿已经是下午,太阳的阳光明亮刺眼,但空气中的秋风却带着凉意, 一阵阵吹得人心燥。
过了一会儿, 打头被派去的三个男人回来了, 其他人立马凑上去问, 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那人喝了口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就说这林子深, 他们也没敢往里走多远, 什么大型的野兽异兽没见到,倒是看到了里面有些比较大的野兽脚印。
那一排的脚印, 每个得有一个成年人的手掌大小,众人正紧张着,另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赶紧解释,那其实就是鹿的脚印,他以前见过, 还说顺着这种动物的脚印走, 通常都能找到水源。
这句话让众人又放心下来。
王坚强看了眼周围众人,沉声道:“既然如此, 咱们也就不绕路了, 趁着天还亮, 赶紧穿过这片林子,早点到那边早了。”
别的搭伙一起走的人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也不说话了。
牧小满看着大土从那边回来,再把他们的决定一项项说给自己听,便点了点头,她身边的老爷子捋了捋胡须,叹道:“就是如此,早点到早点安心。”
说着,还起身收拾东西,拉着小孙子跟在牧小满等人身后,五人就这么慢慢跟着大部队,不急不徐地走着,路上还笑着聊天。
这位老爷子就是昨晚哄自家小孙子的那位。
双方最初的印象,就是昨晚三白情绪崩溃时,老爷子说的那句话。
也因为那句话,牧小满对爷孙二人的印象还不错,今早赶路的时候,老爷子走得慢,许是昨晚没休息好,上了年纪眼睛还花,脚下一个趔趄,眼见着就要脸朝地。
这么大年纪了,这一下摔实了估计要摔出个好歹。
看在昨晚那句话的份上,牧小满伸手帮了一把,老人家站稳后惊了半天才恢复过来。
本来老爷子还对他们走在后面的人十分警惕,怕他们三个人会为难他们爷孙,虽然牧小满等人面上看着不是坏人,但真正坏心眼的,也没人在脸上刻坏人两个字儿啊。
就这么一个举动,让老爷子对他们起了观察的心思,后来又见三人中隐隐是牧小满说了算,又着重打量起了牧小满。
他这么看,牧小满哪能察觉不到,心里笑笑也就不在意了。
没想到中午吃饭时,老爷子主动拿了两个拳头大的土豆给他们,说是谢谢牧小满上午帮了一下,不然他这么大年纪,说不准就出了个好歹。
牧小满也不让人吃亏,把找了一上午才找到的八根甜草根给了他小孙子,小孩儿本来对她们就好奇,见牧小满对他笑还有些羞赧,这么一来二去,两边这会儿就搭上伙了。
两边相互打听了姓名,老爷子摸着胡子骄傲:“我姓友,我们父母那会儿很喜欢认字的人,还特意去找了个认字儿的人给我起个名字,人家想了半天,才想出来。不是我倚老卖老吹嘘,我这名字说出来,别人一听,都得觉得我父母有眼光。”
“所以您叫?”吴三白接话。
“友文化。”
“咳咳。”牧小满抵着唇压下笑意,“那您这小孙子的名字应该也不俗吧。”
老爷子对着牧小满露了一个‘你很有眼光’的眼神,中气十足:“他这名字,当时我也是想了很久,最后定下来,叫友礼。”
“嚯,一听就是个好名字。”牧小满语气肯定。
吴三白没懂牧小满为什么这么说,但想到他跟牧小满以前对名字的争执,咧着嘴对老爷子竖了个大拇指:“您起名字是比我俩强。”
老爷子也笑呵呵的,简单说了说,自己是个说书人,在一个地方呆不住,这些年拉着小孙子一个个基地外小镇走着,还说出了点儿小名气,以前都是花钱跟着运输队走。
结果这回小孙子病了一场,身上的余钱就没了,老爷子也不在意,大不了就靠两条腿走,不过出发前也找人打听清楚了。
85号基地和77号基地之间这条路,是运输队们走惯的路线,不算危险,当然,什么话都不能打包票说,人家也说了,什么事或许都有个意外,路上还是要跟人多的一起,保障个安全。
牧小满听了半天,目光在二人背的破布包上扫了一眼,看到里面露出的书角,挑了挑眉。
“看不出来,您老还随身带着书,您一定是位很有见识的人啊。”
如果是在现代,这本纸质书很常见,并不会让人觉得怎样,但放在这个世界,这可是很珍贵的东西,老爷子这样书不离身的行为,却是让牧小满心中暗赞了一下。
友文化什么不多,但见识一定不少,余光见这丫头扫自己的包还惊了一下,又听她这么问出来,悬起来的心又放了回去。
他神色有几分自豪道:“我可就靠着说书这门手艺吃饭呢,这肯定得带着,我认识的这些字还有这几本书,都是我的老师留给我的,以后我也要把它们留给友礼。”
“我父母当年怎么说都要让我读书认字,我对友礼的期望也是如此,哪怕别人都说酸话,我也当没听见,我老师也说过,不论什么时候,都要识字读书。”
说到这里,老人家的眼神还有些怀念。
“我们曾经被打碎过,但只要这些东西还在,我们就还是我们。”
最后这句话不仅让牧小满震撼,就连走在前面的大土和吴三白都顿了顿。
“可得了吧,老头子,什么时候能吃饱肚子,不担心明天,那时候再说吧,这会儿了读书识字有什么用,能吃能喝还是能填饱肚子。”
走在她们前面的一个青年男人叼着草叶,对他这番言论嗤之以鼻。
这种话老爷子听得多了去,压根就没在意,扯了扯嘴角,眼神有些悲悯,别过脸不跟他计较。
牧小满没那么多想法,她直视回去:“看不惯?那你把眼珠子扣下来吧。”
“嘿,你——”青年男人不乐意了,指着牧小满正想说什么。
“你什么你,你想说什么就说,我看你能不能骂的比我难听!”
吴三白站在牧小满身前,一脸不耐烦,他从不惯着这种人,打嘴仗他什么时候输过。
那人看了眼吴三白和大土,呸一声吐掉嘴里的草茎,转身走了。
三白嗤笑一声,对着友文化:“老爷子,你别管这种人,我就觉得你说得对,要是六月在,她肯定也这么说。”
友文化对他们笑笑,不在意地摆摆手:“世道不好罢了。”
众人在林子里走了一下午,除了时不时出现的飞禽拍翅膀的声音,还真没遇见什么危险,眼见着天色一点点暗下来,他们也走不出这个林子,便又商量了一下,找了片宽阔的地方宿营。
友文化挺喜欢这三个年轻后生,也有想路上有个照应的意思,便提议晚上一块儿吃饭,不等牧小满等人说什么,还从包里掏出了指头长的一节腊肉,用小刀割成一片片的,扔进了煮粥的锅里。
很快,篝火上的锅就冒着咕噜噜的热气,腊肉的味道也飘了出来,惹得周围好几个人往这边看。
牧小满瞥了这些人一眼:“晚上看来得警醒些,今晚还是我来守夜吧。”
这一路她就没停下来身体中的内息运转,应该说,她从修行起,就没停下来过,不过,在对战全振磊的时候,那么提升内息,也不是没有后遗症。
结果就是,哪怕她吃了系统的药,这会儿内息稍微运转快一些,筋脉就会有针刺的痛感。
她跟三白问了,但一路上都是人,三白也没敢那么直白地治,准备晚上找个机会偷偷给她治。
牧小满拿着碗,把里面的粥盛出来,给自己三人那份特意避开了那些腊肉没碰,老爷子看了还不高兴:“你们这是做什么,我要是不愿意给你们吃,我就不会拿出来,你们年轻人不要拘束。”
说完,不顾他们的反对,把碗里的腊肉分出去:“就是一点不值当计较的东西,当不得什么,可亏我还没开始吃,来,给你们分一分,莫要嫌弃。”
“哎,谢谢文化叔。”
牧小满看着碗里的腊肉,心里暗暗叹了一声。
哪怕是在这样的时代里,也总有人坚守一点善良,荒野上是最考验人性的地方,可人性也并不都是灰色的。
友礼也要将碗里的肉分给大土和吴三白,小孩儿腼腆的很,不会说什么,就一味地喊:“哥哥吃,哥哥吃。”
两个小伙子推不过,也只好接下。
五人就这么一人捧着一碗腊肉粥,碗还是文化叔友情赞助的铁碗,一边吹着粥一边暖手。
突然,牧小满抬眼望向不远处的林子,眸子沉了沉。
“快喝。”
她低声嘱咐一句,抓紧时间把碗里的粥喝完,大土和三白一听她语气不对,什么都没问,跟着赶紧吹粥喝完。
友文化和友礼爷孙俩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被带着也加快了速度。
不一会儿,远方脚步声的动静传来,听着差不多十人的样子,牧小满起身把匕首抽出来,抬眼看向那边。
“救命!救命啊——”
那伙人看到前面终于有了人影,顾不上解释,赶紧大喊起来:“有蝙蝠!有蝙蝠啊!快跑!”
而他身后,正是乌泱泱的蝙蝠群。
牧小满望着体型能跟大雁比的蝙蝠,皱起了眉。
这群人他们并不认识,而现在又是秋季,不是蝙蝠繁|衍的季节,这群人是主动去招惹了蝙蝠?
来不及细究,那蝙蝠眨眼间就到了这边。
蝙蝠们拍打着翅膀,一双双红的发亮的眼睛在黑夜里显得格外瘆人,细看去,这些蝙蝠看起来十分丑陋,一只只不仅有着三角形的耳朵尖,嘴里还有细细的獠牙。
不好!这特么是吸血蝙蝠!
时间紧急,牧小满只来得及对着大土和三白喊了一声:“小心,这是吸血蝙蝠!”
呼啦啦近百只蝙蝠靠近,而引它们来的那些人脚步不停,直直冲过了他们的篝火,这时候人群才有了反应。
刚煮好的饭也来不及吃,拿行李的拿行李,拖人的拖人,眨眼间忙成了一片。
蝙蝠们可分不清它们追的到底是谁,但凡探测到了这些人,那就没有放过的道理。
“啊!救命!别过来!别过来!”
“艹特么的!老子跟你们拼了!”
还有人不忘埋怨刚刚过去的那些人:“干什么不好非要去惹吸血蝙蝠!还连累我们给他们赔命,老天怎么不劈死他们!”
一时间,哀嚎声,怒骂声遍地。
“把火把举起来!不要慌!”
大土大喊着,顺便也举起了手里的火把,一旦有蝙蝠想要靠近,他就把火把照过去烧,那些蝙蝠还真就避开了。
众人听到他这么干有用,什么也顾不上了,纷纷跟着效仿。
看着对准牧小满直直飞来的蝙蝠,大土想都没想就举火把:“小满,小心!”
谁知道手上速度太快,一个没收住,点燃了三白的红发刘海。
吴三白飞快伸手扑灭,咬着牙对大土喊:“大土!我特么刘海都被你烧出疤了!”
第79章
飞来的一群吸血蝙蝠可不管谁是谁, 哪怕有火把,也很难短时间驱逐。
不少汉子站起来,掏出随身带着的防身武器, 先不管好不好用,这都快被蝙蝠趴在脸上了,哪里顾得上这些。
这群蝙蝠出来觅食惯了, 不管遇见什么生物, 首当其冲就对着人家脖子去, 有些聪明的, 还知道避开火把的光照范围,藏在黑暗中。
“啊——”
不下心被蝙蝠咬在了脖子上的男人痛呼着,男人脖子上的血哗哗流着, 他身边的同伴慌了神, 想用手里的菜刀砍过去,又被身边人一把拦住, 另外的人既不敢上手拽,也不敢来硬的,怕把人再伤着,局面一时间竟然就这么僵持了起来。
不到五分钟,牧小满就见那只蝙蝠吸饱了血, 拍拍翅膀飞走了, 留下失血过多的男人,苍白着脸色。
这一幕不仅牧小满看到了, 其他人也看到了。
王坚强拿着一柄半臂长的砍刀挥舞着, 是不是回头护着妻子李红翠, 李红翠则是举着火把到处烧,伸手将弟弟扯到身后。
他们后面, 花儿害怕地躲进奶奶怀里,半头白发的老婆婆拉着老伴儿:“老头子,你可小心些,你往后退退。”
花儿听着此起彼伏的叫喊声,抱着奶奶的腰抬起小脸要看外面。
突然间,一只吸血蝙蝠闪电般冲过火把,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前,一口咬在了花儿的脖子上!
“呵额!”
小丫头被吓得发不出声音,老奶奶惊恐大叫:“小花儿!”
王坚强自然也听到了老妈的惊叫,回过头看到时,头皮都忍不住发麻。
虽然这个小丫头是他跟前妻的孩子,但怎么说也是自己的骨血,不能不管,他竖起刀尖就要回身。
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见一名红色头发的青年走了过来,伸手一甩,破空声音响起。
下一秒,匕首带着吸血蝙蝠的尸体,钉在了花儿身后的树干上。
王坚强认出了青年,这正是前天晚上加入进来的兄妹三人中,还昏着的那个,一个亿的二哥。
李红翠身后的李亦春瞪了一眼吴三白的背影,低声骂道:“多管闲事。”
“好了,别说了。”李红翠拉了拉弟弟的袖子。
吴三白倒是没想那么多,他就是觉得这女孩儿看着跟六月差不多大,脑子还没分析清楚时,手里的匕首就已经飞了出去。
天色太黑,篝火照到的地方有限,吴三白目不斜视地走过去,拔出树上的匕首,也没管王坚强一家人惊讶的目光。
他抬头看了牧小满一眼,见牧小满对自己笑了一下,紧紧抿着唇。
大土就算了,吴三白自己在荒野上混过,知道这种行为很可能会给他们带来麻烦,但牧小满没说什么,他心里就好受很多。
其实他现在对牧小满的看法,跟看老大差不多,他从小服气的人不多,尤其逃出85号基地之后,他面对牧小满的时候,总有种在南叔面前才有的……不敢乱动的感觉。
就连吴三白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见他别别扭扭走回来,牧小满勾了勾嘴角,反手将一只吸血蝙蝠砍翻。
而举着火把的友文化护着小孙子,看这三个年轻后生利落的身手就知道,自己这回还真是运气好,碰上了这样的人,没贪图他们爷孙身上的东西,还愿意照顾一下老弱。
走南闯北的友文化暗暗琢磨着,这三个后生遇见了这么多吸血蝙蝠,硬是从头砍到尾,丝毫不怕见血,他估摸着,这三人的实力应是不俗。
毕竟能一边砍蝙蝠还能一边笑的人,不多。
吸血蝙蝠并没有停留太久,乌泱泱飞来一群,停留了近半个小时,再成片的飞走,留下几具被吸干的尸体。
这会儿月上当空,大家深知不能继续停留在这里,所有人再次启程转移,甚至来不及处理身边同伴的尸体,一两个有情谊的,默默把同伴的尸体背在身上,别人看到了,也没说什么。
行走的队伍,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
大家从早上走到现在,本来就疲惫不堪,结果晚上饭都还没吃着,就来了这么一出,这会儿连伤心的力气都没有了。
直到走了一个钟头左右,王坚强才示意大家停下休息。
牧小满等人始终跟在众人最后面,显得疏离但又不会脱离人群,牧小满的想法简单残暴,跟着人群,哪怕再遇见什么野兽,别人也能当个掩护。
这样想或许有些残忍,但这群人能聚在一起,谁敢说不是打的这个主意?
都不是傻子,就别整多高尚的那一套了。
众人找到一处背风的地方,紧吧紧吧衣服凑合着休息一会儿,到了这会儿也就牧小满还能撑住,其他人早扛不住了。
天色渐渐亮起来,急于赶路的大家稍微垫吧了几口,就决定加速赶路。
只要穿过林子,他们就距离77号基地不远了,脚程快的话,说不准今天天黑前就能走到。
“小满,你说他们能进77号基地吗?”大土望着前面那些人,有些困惑,“南叔说过,想要进基地外小镇容易,但是想进基地里,可是需要身份凭证或者文件的。”
这件事牧小满也清楚,大土和吴三白是有身份凭证的,这东西跟身份证的作用差不多,就连栅小栏这个身份都有。
不过蔷薇斗兽场晋升仪式那晚,可以说除了他们,梦溪把所有员工都召集到观众席了,由于是员工位置,还安排的特别好,都是前三排的那种。
所以牧小满估计,她们三人的身份凭证,这会儿应该是死亡销毁了。
再说想进基地也不是光凭身份凭证就能进去的,世家们为了限制人口流动,便将基地与基地之间的常住流动人口卡的很死。
就像王坚强一家,想要定居在基地外小镇,那就没人管,但想要定居在77号基地里,如果不认识什么大人物帮忙活动,那就还是想想算了。
友文化也跟着聊,指着前面的人:“这些人啊,就没有能进去基地里的,都是想去那边儿的石头镇。”
“那边的基地外小镇,叫石头镇?”牧小满问道,“还有名字?”
可能是她见识少,来到这里以后,很多次别人称呼那些基地外小镇,都是直说哪哪基地的小镇,就没听过哪个小镇还有名字的。
毕竟上层的人只想着让这些人好好干活,也不会提供什么好条件。
“这也是为啥他们想去的原因。”
见她们好奇,友文化捋了捋胡子,笑着解释:“这就不得不从头说,本来啊,这个小镇也没名字,77号基地是卫家的地盘,当年卫家出过一个天才,叫卫风华,年轻时不被家族看好,就给打发到这个基地来了,谁知道人家怎么想的,走出基地,看上了基地外的小镇。”
“还真别说,他出手治理以后,小镇上人们的生活真的改善了很多,小镇的名字,也是他给起的,也因为这个,此人又被卫家看上了,召回了主家。”
“那后来呢?”大土追问。
他就喜欢听这些故事,南叔打他小就跟他讲自己年轻时候的事,大土就特别向往。
“后来,世家发生纷争,此人战死,年纪轻轻的就死了,他死以后,卫家没落,石头镇到现在,也就剩个名字了。”
吴三白啧了一声:“呵,好人,别的不说,就是命短。”
“哥哥!”
几人正说着,就被这句话打断了,吴三白条件反射般抬头望,脸上的神情甚至出现了一瞬的空白。
循着声音望去,是昨晚他救得那个叫花儿的小女孩,花儿手里拿着一个灰扑扑的布袋子,跟巴掌差不多大,黑乎乎的脸上裂开一嘴小白牙向他们跑过来。
小女孩身上干干瘦瘦的,但却有胖乎乎的小圆脸,怎么看怎么喜庆,笑起来很有感染力,跑过来伸手就递袋子,也不害羞,大眼睛直直看着吴三白。
“哥哥,奶奶让我把这个给你,谢谢你昨天晚上救了我。”
牧小满就看到三白又出神了。
见他不接,花儿眨眨眼睛,又把胳膊抬了抬。
她脖子上的伤还没好,嘴唇的颜色明显白了很多,但眼睛依旧很有神:“哥哥,给。”
头一次做好事这么被人感谢,吴三白看向小女孩的家人,就见那个头发半白的老婆婆笑呵呵的对着自己点头。
他不自觉又看向牧小满,牧小满笑着抬抬下巴,用眼神示意。
人家都举半天了,你倒是给人家句话啊。
怕她们在这里妨碍三白感情流露,牧小满还贴心地拉着大土和友文化快走了几步,距离拉开,免得三白不好意思。
吴三白站在那里,低头看着这个不到自己腰高的小女孩,有些想笑又笑不出来,最后皮笑肉不笑地接过那个袋子:“花儿是吧?行,我知道了。”
觉得这么说好像有点生硬,吴三白瞥了前面几人一眼,又添了句:“你脖子上的伤怎么样?”
花儿虽然被这个哥哥笑得有点害怕,但还是笑着解开脖子上的布条,把里面有些狰狞的伤口露出来给哥哥看:“已经不流血了,奶奶说过几天就好了。”
吴三白蹲下来,看到的却是半个拇指长的伤口,外面的皮肉被咬烂了,露出里面新鲜的红肉,伤口边缘已经发白。
他皱了皱眉,昨晚上他救人的时候,想得都是吸血蝙蝠吸血的速度很快,先把蝙蝠弄下来再说,却忘记了蝙蝠嘴里还有獠牙,细长的獠牙刺穿皮肉,他那一下不仅带飞了蝙蝠,更是让蝙蝠的獠牙扯走了花儿脖子上一块肉。
幸好花儿命大,只被扯走了一块皮肉,要是连着大动脉被扯破,他那一下就不是救人,而是害人了。
想到这个后果,吴三白就被自己惊出一身冷汗。
他不是没杀过人,但他就是受不了。
一想到这个像妹妹一样,会自己哄自己睡觉的小女孩,死在了昨天晚上,吴三白就有一种他又没能救到妹妹的错觉。
小女孩的伤口明显是感染的迹象,如果没有药,这样的感染放任到最后是会致命的。
吴三白望着花儿黑亮的眼睛,不满道:“你们家人怎么回事?这才过了多久,你伤口已经有感染的迹象了,她们不给你用药?”
花儿低下头,揪着自己衣摆上的线头:“……药很贵,我们没有药,而且,爸爸说了,伤口不大,用不着上药。”
三白不耐烦地站起来,一脚踢飞脚下的石头,挠着头左右看了看,见前面的人都在专心赶路,一把将花儿抱起来。
花儿被突然抱起来也不闹,反而自然地伸手搂住三白的脖子。
吴三白被她那双眼睛盯得更烦躁了,右手按着花儿的头,把人按进怀里,再把手放在了花儿的脖子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算是什么级别,不过这种伤对他来说,倒是没有难度。
就是不能让伤口立马长好,稍微治愈一下,让小女孩儿脖子上的炎症消散还是可以的。
吴三白罕见地叹了口气。
这伤他也有责任,啧,烦死了,稍微治一下,不让她死就行了。
心里这么说服自己,三白慢慢把手移到女孩儿的伤口上。
花儿也没挣扎,小孩儿好像知道三白想做什么似的,一双眼睛乱转。
唔,脖子那里好像不疼了,哥哥的手好暖……脖子痒痒的。
花儿动了动,想用手抓,但被三白制止了。
不一会儿,花儿就被放了下来。
“行了,你回去吧。”吴三白揪着她的领子,让小丫头站好,蹲下来看着肉红色,已经没有感染迹象的伤口,不太自然道,“我摸了下你的伤口,分你点运气,小丫头,能不能活下来,看你自己了。”
花儿拽着三白的衣服站好,认认真真点了点头:“嗯!谢谢哥哥!”
“谢个屁!滚滚滚。”
花儿皱了皱鼻子,撅着嘴一蹦一跳地跑到前面,回到奶奶身边。
吴三白也没当回事,打来手里的袋子,才看到里面满满半袋子肉干,他追上前,把袋子抛给牧小满,特地转过头不看他们,语气随意道:“喏,待会儿煮饭的时候,放进锅里大家一起吃。”
“给了你什么?肉干?不错啊,三白哥哥——这会儿感觉如何?”牧小满甩着布袋子调笑道。
“也就那样。”
吴三白伸了个懒腰,故作无所谓地摆摆手,跟在她们后面一步一晃悠。
几人打趣调笑,声音传到李亦春耳朵里,他收回一直关注吴三白的视线,眸子扫在花儿身上,眼神暗了暗。
第80章
一天的时间里, 众人除了停下来吃饭外,一直都在赶路。
终于在黄昏时候,地平线上出现了黑点。
望着远处的人影, 众人身上的疲惫和慌张消散了大半,不约而同地加快了速度。
队伍中还有人神情激动地聊天:“终于到了,可算是走到了, 昨晚上那群蝙蝠实在太吓人了, 我真是这辈子都不想再遇到了。”
“可不是吗, 下次要不还是花钱跟着运输队吧, 就昨晚那一群蝙蝠,咱们这22个人里面,被咬死的就有6个, 其他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伤, 哎,荒野上还是太危险了。”
“听说石头镇的人, 生活比其他基地外小镇好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那都是以前了,现在指不定也跟其他小镇一样苦,唉,哪儿都一样。”
听着众人的担忧, 王坚强一家也陷入了沉默。
走在最前面的王坚强放慢了脚步, 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看到他这个样子, 李红翠就知道丈夫又在担心一家子以后的生活。
她张了张口, 不知道该怎么说。
王坚强在基地里也就是个拉货的司机, 长相还算周正,人也能吃苦, 她当初带着弟弟嫁给王坚强的时候,也说了自己的条件,她就只剩下弟弟一个亲人了,她一定要带着弟弟。
结婚这些年来,两个人就没吵过架,也根本就吵不起来,她跟着王坚强自认没什么对不起王家的,哪怕是他前妻留下的孩子,虽然李红翠不喜欢花儿,但自认也没苛待过她。
“你别担心了,别人都说石头镇比其他小镇好些,我们两个有手有脚,总不会让爸妈饿死的。”李红翠走在丈夫身边,柔声安慰。
王坚强并没有因为妻子的话放松多少,他们身上的钱已经不多了,如果找不到石头镇里的堂兄,他只能到处问问哪里招工,去碰碰运气。
“舅舅!不要扯花儿的布条!舅舅放手!哇啊——”
花儿的哭声让王坚强更烦躁了,他往后看了眼揪着花儿衣服不放的李亦春,面色不善地望着李红翠:“管好你弟弟,不要再让他惹事我就谢谢你了。”
“王坚强,我说过,那件事不能全怪在亦春身上,亦春都说了,他不是故意打碎人家东西的,是那个少爷故意要为难他的。”李红翠再一次解释。
对于这一点她解释过很多遍了,但王坚强一家就是心里难平,这一路上两个老人都没给过她好脸色。
“李红翠,你也不能否认,为了你弟弟,我们把家底都赔出去了,要不是因为他惹了人家,我们全家也不会被赶出基地,甚至连买药的钱都拿不出来。”
意识到这样下去他们可能会再一次吵起来,王坚强收敛了怒气:“反正到了石头镇,我们先去寻人,寻不到就再去找活儿,家里的钱和粮食撑不了几天的。”
李红翠忍了又忍,憋得眼眶发红,语气生硬:“知道了。”
她不愿意再跟丈夫走在一起,便慢了一步,拉着弟弟落在后面,看着年轻的弟弟,不放心地嘱咐道:“这次以后,你可要长长心眼,到了石头镇也别偷懒,听到没?”
“听姐的,那些有钱人不是咱们这种人能惹得起的,就光这一次,家底子都快赔光了,你啊,你都老大不小了,等到了地方,你跟着你姐夫找个活儿好好干,挣着钱了,姐给你攒两年,到时候也好给你找个媳妇。”
这番絮絮叨叨的真心话并没有打动青年,李亦春不耐烦地敷衍他姐:“知道了知道了,你都说了多少回了烦不烦,我都说了是那个家伙故意的,别人都不信,我有什么办法。”
看到姐姐瞪着自己,李亦春眯了眯眼睛,一双倒三角的小眼睛泛着精光。
“不就是钱吗?你放心,姐,我已经找到来钱的办法了,咱们到了石头镇,我就去找镇上的警长,保准给你挣到一笔钱,让你在姐夫面前扬眉吐气,那老太婆也不敢再给你脸色看。”
听到弟弟这么说,李红翠笑了,捶了下弟弟的手臂:“还没到呢,你就开始说大话了?你这小身板,你能有什么来钱的路子?又哄我是吧?”
李亦春扫了眼队伍最后的几个人影,视线在那个红头发的青年身上停留了一秒,想到刚刚看到的花儿的伤口,对着姐姐笑道:“这回绝对不是瞎说,真的,姐,你信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啊,别问了。”
对于这样的视线,牧小满从来不放在心上,她这会儿正跟友礼说着开车的事。
起因还是她叹了一句,路这么长,要是有车会方便很多。
这句话被友礼听到了,十二岁的小子正是对什么事都好奇的时候,当即缠着牧小满问东问西。
“姐姐,你开过车吗?爷爷说以前开车跟现在一样都是要考试的,爷爷还说以前可严厉了,考不过的人都是被打一顿,哭着走出去的,是真的吗?”
“姐姐,你都开过什么车啊?好玩吗?开车简单吗?我们以前都是坐车,爷爷也就领我在驾驶的位置看过,那个大叔不让我试。”
“姐姐……”
牧小满被他叫的头晕,想到最开始小孩儿还有些羞赧的样子,不自觉笑了,看着大土道:“大土,我可算是见到比你话还多的人了。”
大土憨憨笑着:“其实,我也想知道。”
吴三白虽然没说什么,但抱着手臂走在旁边,耳朵也竖起来听着。
“这个我还真知道一点,不过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战前时候想要开车,是要去专门的学校学习,通过考试拿到证书。”牧小满摸着下巴。
“要是考不过呢?”友礼问道。
“那就一直考啊,直到考过为止。”
“要是一直都考不过呢?”
“这时候,你的教练就会来找你,不仅请你吃饭还会退你学费,求你去别的学校考。”牧小满一脸深沉。
友礼眨了眨眼:“那他人还怪好的嘞。”
【来自友礼的幽默值,+1】
牧小满:“……”这,额,小孩子还是太年轻啊。
今天天气还不错,除了荒原上的风有点刺脸,金黄色的黄昏挂在天边,他们终于走进了石头镇。
这里最外面的地方是几处残垣断壁,上面被人用黑色的颜料,写了“石头镇”三个字。
入目可见的,是几栋石头垒出的矮小石屋,这样的石屋到处都是,往里就是一排排错落有致的木屋。
跟着组成一队的人早在到达的时候,三三两两的散去,牧小满没急着离开,带着三白和大土跟在文化叔后面,一边走一边打量。
友文化也并不介意他们跟着,走了一路,他能看出这三个后生不是坏人,再说了,这里他也不熟悉,人多些,看着也唬人不是。
每到达一个这样的镇子,友文化第一件事就是往里走。
不要左顾右盼,不要搭理上前搭讪的人,不要为任何事情停留脚步。
穿过这片区域,往里面靠近基地大门的方向走,那天街上,才会有他能赚钱的店面。
只要找到饭馆,酒馆这样的地方,靠着他一张嘴,不愁没饭吃。
巧合的是,他们寻找的目的地,也是王坚强一家要去的地方。
李亦春一直注意着后面的动静,后来看到这五人的方向跟他们一致,心里还放心不少,这样他也不用再费力去打听这群人落脚的地方了。
无视掉周围或审视或恶意的目光,牧小满等人跟着友文化站在了一家饭馆门前。
闻着里面的传出来的饭香,大土咽了咽口水,眼巴巴看着牧小满不说话。
牧小满:“……”行行行,吃吃吃,走走走。
一群人堵在门口,想不惹食客们打量都难,店里的人看了他们好一会儿,见他们不走,店员甩着手上的抹布就走过来了。
“几位要进来吃饭吗?”
牧小满一点不慌,她把身上的东西全都放进了系统奖励的空间,包括自己那张联邦卡。
她还招呼身后的友文化爷孙俩,十分大气地一挥手:“走,我请客。”
“好嘞!您几位里面请!”
店员面无表情的脸上骤然灿烂起来,听这口气就是有钱的人,他一边伸手向里请,一边把人引到大堂空出来的桌子。
这番变脸的功夫让吴三白嗤笑一声,人家也不在意,脸上的笑硬是一点不变,还殷勤地拿来菜单:“您几位看看吃什么?”
见牧小满等人连价格都不问就走了进去,王坚强顿了顿。
店员偶尔投来轻蔑的扫视让他脸上红了一瞬,但他肤色黑,别人也看不出来,忍着店员看不起的嫌弃,他带着一家人跟着走了进去,找了个没人的桌子坐下:“你们这里一碗面多少钱?”
“清水白面条,一碗一百联邦币。”店员神色淡淡地回答问题,眼神都没看过来,“墙上有,自己看。”
这样的态度,让坐在姐姐身边的李亦春气笑了:“我们也是进来吃饭的,你一个店员,甩脸色给谁看呢?这么能屈能伸你们老板知道吗?”
“李亦春,闭嘴。”王坚强横了他一眼,让他不要再说了。
这样的人店员见多了,依旧随意道:“没钱就出去吃,吃不起还非要装。”
“呵,钱是吧,你给老子等着!”李亦春一拍桌子,快步走了出去。
“亦春,你要去哪儿?你——”
“够了,别管他,这么大了丢不了,他自己会回来的。”王坚强拉着妻子的手臂,制止了她追出去的动作。
花儿躲在奶奶怀里,偷偷打量爸爸的脸色,还悄悄看向红头发哥哥的位置。
舅舅把自己包在脖子上的布条扯开过,花儿反应很快,刚被扯开就用手捂上了伤口,把布条拿回来了,舅舅问她的时候,她也没有说哥哥摸过自己伤口的事。
小孩子的直觉都是很准的,花儿隐约明白舅舅想问什么,但她现在不知道该不该去找红头发哥哥说。
另一桌上,牧小满等人点的肉丝面已经被端上来了。
虽然说是牧小满请客,但三白率先打头就点了个不算贵的肉丝面,大土不明白,但也跟着点了,就这么着,五个人点了五碗肉丝面。
大土他们正吃得香呢,外面忽然响起整齐的脚步声。
李亦春打头冲了进来,指着吴三白,对着身后一队穿着制服,手里拿着自动步|枪的警察大喊。
“就是他们!就是他!我举报他就是进化者!”
吴三白拿着筷子:“什么玩意儿?”
同样被指着的牧小满选择先把面吃进嘴里:“……吸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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