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对上都城的那些皇亲贵族是飞逝的,对前线的士兵是难熬的,她们日复一日在战场上,可能吃了这顿,就再也吃不到下顿了。
时间对云丞淮来说,同样难熬。
她一边处理湘州事务,一边关注沈流年那边的情况。
前线在打仗,她要坐镇湘州,不能离开,平日里处理政务,确保前线什么都不缺。
为此,她还手写了一份湘州计划书,还做了官员考核内容,跟湘州学子州考计划。
云丞淮这么努力,不都是为了湘州,还是为了把自己的时间填满,不然她总觉得度日如年。
她一次感受到了失恋是什么感觉,没错,她单方面宣布自己失恋了。
可事实上是沈流年不要她了,她还得伪装出来沈流年在王府的样子,只是路上颠簸,动了胎气,只能卧床休养。
休养快两个月了,都没见好。
云丞淮想通过把时间填满,不再去想沈流年,一闲下来,她就觉得心里堵的慌。
吃不下饭,失眠,全身心投入工作,不然只是空闲一会会,就委屈到想哭。
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开始,沈流年都快算的上是她的精神寄托了,突然发现对方不要她了,自己对人家根本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重要,有种一瞬间的破防,眼泪就无法控制的流了下来。
云丞淮觉得自己真的是太不坚强了,怎么动不动就哭呢,这个世界乾元老是哭,好像是会被人嘲笑的。
可她觉得自己失去了精神支柱,就是忍不住想哭嘛。
她要强装正常的处理湘州政务,偶尔工作到一半,思绪不由得飞到沈流年身上,又开始想哭。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又开始失眠,根本睡不着。
明明沈流年什么都没有说,更没说不喜欢她,她想要为对方开脱,可对方在行动上确实抛弃了她。
她深夜胡思乱想着,最终脑海里所有的内容汇总成一句话——沈流年不要她了。
云丞淮是第一次谈恋爱,自然没有体验过失恋的感觉,可她见过室友失恋。
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生理上的心绞痛,就像是胸口压着一口石头,经常性的喘不过气来。
没错,沈流年没有说不爱她,可也没有说过爱她喜欢她不是吗?对方没有跟她有任何的商量,也没有告知。
哪怕北竹跟她说了,在她看来,沈流年走之前没有跟她说,就是对她的不信任。
她对待沈流年是真诚的,什么事情都会说,把自己的老底都交代了,可沈流年几乎不爱跟她说什么,也不会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她。
云丞淮认为,沟通跟坦诚是一段感情里面最重要的事情,她做到了沟通跟坦诚,对方却没有。
她对待喜欢的人,可以做到自己能做到的所有事情,但人都是需要反馈的,没错,沈流年虽然嘴上不爱说,但行动上为了她做了很多事,所以她才觉得对方是喜欢她的。
可能是喜欢
的,只是没那么喜欢。
并不是说沈流年追求事业就是不喜欢她,而是没有坦诚相待的感情,让她没有安全感。
她其实能感受到沈流年对她的不一样,只是太少了,沈流年对待感情本就内敛,再加上不爱表达,就显得清冷跟没有。
原本她是可以接受沈流年不主动说,内敛的表达习惯的,可是这一次,她没办法接受。
一言不发的回到了西北,她不信沈流年是临时做的决定。
她前脚走,沈流年后脚就离开,说明从南秦跟北齐开战,对方就想好了回西北了。
她理解沈流年想要统一西北,对事业的追求,却无法接受,对方什么都瞒着自己,连个告知都没有的就走了。
那跟抛弃她有什么区别?就算以后回来,那也是抛弃。
这让她有一种断崖式分手的感觉,怀疑对方,怀疑自己,心里极其的缺乏安全感,痛苦和无法接受。
因为她无法理解,沈流年为什么说都不说一声,就直接回西北了,她像是那种阻拦对象搞事业的人吗?
云丞淮能感受到自己的愤怒,失望还有悲伤,而她需要得到解释,不是北竹在事情发生半个多月后的一句通知。
是失望吧,她不知道是对沈流年失望,还是对两人关系的失望,还是说,在沈流年的心里,她们只是逢场作戏,仅仅是合作伙伴那么简单呢?
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云丞淮都开始胡思乱想了。
她想到室友说过,忽然的离开跟删除拉黑,本质上就是不够爱。
沈流年一声不响的离开,在她看来,也是不够爱。
云丞淮是感情小白,并不清楚,自己陷入了内耗阶段,开始把所有的事情往最坏的情况猜测。
......
前线焦灼,湘州十八城,各调兵三千,再加上边境军跟玄甲军,勉强能到十万,硬生生的抵挡住北齐二十万大军。
南秦的兵力不如北齐,但北齐需要防备北狄,没办法调更多的兵前来,三十万大军已经够多了,要是再加,只能从别的地方调兵。
三十万大军是很多,但想要撕下南秦的肉不容易,南秦没什么外患,同样可以调出三十万大军来。
要不是皇帝疑心重,磨磨唧唧的派不出主将来,北齐哪那么容易打进安庆。
短短两个月,安庆几乎全部,皇帝才动用全部玄甲军。
还让只知风花雪月的现任镇国公领兵,云丞淮庆幸的是,还好大姨母听话,知道自己不懂军务,就让玄甲军的各个将领自由发挥。
这样一来,反而抵挡了北齐前进的脚步。
六月初,北齐打下了安庆,镇国公楚无忧带领玄甲军把北齐军抵挡在九江外。
湘州边境,怀化将军楚无虑带领十万军,把北齐二十万军队挡在边境线的外面。
前有承恩伯被俘,出卖南秦军情,后有镇国公楚家姐妹抵挡大军,楚家再一次的成为了南秦的英雄。
哪怕传说不通军务的镇国公,都挡住了北齐军,只能说安庆军跟承恩伯的没用。
只是目前的僵持,对湘州的消耗是很大的,大军每日用度太高,得亏了湘州还算富裕,能撑的住。
湘州军的数量在那,不可能集齐更多的兵力,在双方人数的绝对差距下,她们能做的只有耗。
湘州军的消耗多,北齐军的消耗只会更多,而且粮草方面的消耗更大,六月的天已经很热了,炎炎夏日下,士兵们穿着铁甲,还没打仗就热死了。
两军僵持的情况下,信息就格外的重要,得知对方军队的动向,各种信息,制定接下来的用兵方案。
天太热,湘州久攻不下,安庆已经占领,北齐忽然做了一个决定,攻打湘州的二十万大军,分出十万,跟原本的十万军入驻安庆,以安庆的一州之地休养生息。
剩余的十万军撤回北齐境内城池,选择跟南秦谈判。
这场战争,赢的是北齐,毕竟南秦丢失了一州之地。
谈判南秦是落下风的,丢失的土地不能在战场上拿下来,还指望在谈判桌上拿回来吗?
北齐军看出了安庆是南秦的突破点,当然不会跟湘州死磕,借着谈判的机会调兵,只要北齐再取九江,可就到了上都城门外了。
皇帝不趁机调兵收回安庆,居然真的要和谈,不是皇帝疯了,就是满朝大臣疯了。
事实上就是满朝大臣疯了,她们迫不及待地想恢复和平,对有些官员来说,只要自己的利益不受到伤害,皇权跟百姓的利益受到伤害,那又不关她们的事情。
哪怕改朝换代,皇帝也得靠她们这些士大夫治国。
只要停战,哪怕付出点儿什么,又有何不可呢,只要钱跟地不用她们出就行。
皇帝又没有霸气镇压朝堂的魄力,想着要不先和谈试试,结果让北齐很快的就完成了兵力部署。
北齐占领安庆,几乎把湘州半包围了,湘州的兵力部署又得分散。
战争的暂停,不是说这一次的国战就这么结束了,才两三个月的时间,暂停谈判,为的很有可能是下一次大战,楚无虑做了新一轮的战力部署,随着云丞淮的到来,军务上都顺利了。
国战期间,就是要杀鸡儆猴。
战争暂停,云丞淮开始着手湘州事务,刚来湘州的时候,她没有着急大刀阔斧的插手湘州政务,在她看来,一切都要用数据说话的。
赵哲是一个政务好手,这么多年湘州的政务都靠她了,所以有一份详细的数据资料。
同时,她让各个县,都把湘州近十年的情况送了上来。
湘州十年的数据基本持平,没有出什么问题,这就是有后台的好处。
湘州有老镇国公跟太女姐姐帮她的盯着,里面的官员都是太女姐姐帮她选好的,湘州的主要官员,不说能力特别强吧,至少没有那种比较差劲的。
她来之前,可不仅是调查了王府的人,湘州上下官员的详细资料她都有,还都看过。
她以后可是要成为一名律师的,身为律师绝不能打无准备的仗,虽然她还只是一名法学生。
看完数据后,再结合现代思维,当然了,她只是一名学生,顶多是做出计划书来,让专业人员评估一下计划书的可行性。
所以云丞淮再一次的找到了赵哲,把她写的东西给赵哲看了。
赵哲只扫了一眼道:“殿下用词如此通俗,可在百姓之中流传。”
“只是,殿下这些文章?”赵哲都不好说这是一篇文章的,“臣能借阅否?”
云丞淮:“......你是想帮本王润色吧?”
通篇大白话,放出去那些酸臭文人能笑掉大牙,还觉得她这个楚湘王没文化。
赵哲忙道:“殿下说笑了,臣就是觉得......”
赵哲想要找补,都不知道该怎么补。
殿下这文笔,要不是出身皇家,科举恐要屡试不中了。
云丞淮摆摆手,“算了算了,先生你就看一下上面的内容就好,本王的文笔不重要。”
她笑了笑,自己的文笔什么样子,她还不知道嘛,写什么辩词上诉状还行,要她写什么八股文,她一个字都写不了。
赵哲疑惑的看向手里的一叠纸,随后开始认真开起来,不管王上写了什么,她都得先看完才行,结果越看越入迷,足足看了半个时辰。
上面开头几个字就是——军政财的分开。
古代的情况,丞相是管理政务的,却又可以调兵,权力很打,看似六部分开,实际上很多事情都没办法细分。
紧接着就是细分职责,每个人做什么,都要细分出来,以防出现互相推诿的情况。
还有一份官员考核方法以及教育的重要性等等。
看完手里的资料,赵哲问道:“殿下的意思是重新划分湘州的官场结构?”
“可这么说,湘州的政务财务都集中在一人之手,军务看似独立,实则藕断丝涟,职责划分又不够详细,地方上出现事情,官员互相推责,要不就是求助,要是她们遇到问题就来王府告状,来找你这个长史,那要她们一众官员有何用?”
云丞淮因为失恋的原因,说话直接了许多,“南秦的地方官员,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不愿意想怎么办,而是镇压,然后伸手要钱,要到的钱用到百姓身上的有多少?”
南秦的朝堂氛围很差,差到官员们只为私利,还总是推脱责任,欺压百姓,在百姓本就够苦的日子上雪上加霜。
“所以以后,湘州的官场结构重新规划,政务堂,财政司,军务司,监察司,安全司,工农司等。”
政务堂负责处理湘州政务,财政司跟军务司一目了然,监察司应该是监察官员的,那工农司是什么?工部跟司农司的结合?还有安全司?
赵哲的疑惑,自然就问了出来。
云丞淮解释道:“政务堂负责的是提出问题跟解决地方无法解决的问题,财政司相当于户部,负责湘州所有用钱
的地方,军务司负责各地驻军,但安全司,就是负责个各地的治安管理,像是大理寺跟巡防营的结合。”
巡防营也是属于兵部的,她这是把地方治安跟军务分开了。
“监察司除了监察百官,还要注意各地的天灾人祸,监察百司,巡视各地等等。”
“最后就是工农司了,不仅负责工部跟农业,还要负责吏部的事情,官员升迁调任等。”
“这些上面写的都有,每一个都有标题,详细内容,具体该怎么划分,上面都有些。”
湘州的变法,当然不是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她只是说了大概,赵哲负责翻看对应的页,上面写着具体计划,每一个部门下面写着几千字呢。
其实她做的计划书很表面,也不止有这六个部门,还有地方教育,科举降级版,像工农司负责的还有工商,只是这个世界,对商人偏见,不能单独成立一司,而且她这是地方,不是上都城,不能有什么六部之称。
计划书上有十几个部门,只是对赵哲来说,那些部门没有她单独拎出来的这几个重要。
而且像教育司的扫盲计划,针对三到六岁的孩子,进行三到五年的免费认字学习,这种事情看起来有点儿天真。
实际上,云丞淮还有更异想天开的还没有写呢。
但在赵哲看来,这厚厚的一叠,可取之处有很多,就是她还需要修改,这些顶多算是计划,需要结合实际情况,进行落实。
“王上的写的这些东西,将会给湘州带来一个新的环境,可有些深入人心的东西不好变。”
东西是好东西,实施起来难啊。
云丞淮明白这个道理,“不流血的变法,永远只能变表面。”
湘州有外祖跟太女姐姐为她打下的基础,她可以彻底掌控湘州,要是连在湘州变法都做不到,谈什么以后。
湘州的数据她都了然于心了,说到底阻碍就是那些士大夫跟乡绅。
可在她看来,这些人多是软骨头,只要杀的多了,她们认怂认的比谁都快。
历史上士大夫的黑料还真不少,并不是她污蔑,特别是宋朝,看着她就来气。
赵哲点头,“殿下的意思臣明白了,这些东西,臣拿回去誊抄一份,然后仔细想想,尽快拿出一个可行的章程出来。”
“好,那就麻烦先生了。”
“对了。”云丞淮想到一件事,“日后所有的衙门,都要在前面加上湘州,比如湘州政务堂,星城政务堂。”
湘州是地方,不能给上都城的那些人找到攻击的理由。
要是湘州也有三省六部,她只要明确这些部门的职责就好,不用再弄这些部门,需要什么部门,只要在现有条件下设立就好,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
可是地方上也就只有军政,大权握在一人之手,而且细分明确职权不仅能让官员们不能推卸责任,把事情缩小在小范围里面,也让那些官员不敢随意对待百姓,至于会不会分走她的权力,只要军权在手,
政权的细分,并不会导致她被架空。
云丞淮跟赵哲聊湘州的发展聊了很久,其实做了这么多的计划书,她当下的目的只有两个,让湘州的吏治清明,彻底掌控湘州。
像什么让百姓小有所学,老有所依,控制土地这些事情,恐怕还要再等等。
计划书上的内容,只是刚起步,要真的想做到政通人和,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可她既然在这个位置上了,总得做些什么吧。
她是湘州的老大,只要她方向盘握紧了,基本不会出事,历史上那些失败的变法,多是皇帝的犹豫,摇摆不定,只会给变法的主持者带来麻烦,让变法失败,而她是湘州的掌权者,也是湘州变法的主导者,政权兵权财权都握在手里。
何况她敢杀人,那些搞小动作的人,多杀几个就老实了。
阳奉阴违的官员,她不需要,想来赵哲担心的不是政令不能颁发,而是下面的执行力如何,在涉及自己的利益时,那些官员乡绅,可都不是吃素的。
那就看看谁更狠吧,云丞淮的身上散发着冷漠狠厉的气息,赵哲觉得,王上好像变了。
前些日子她见王上还很温和,现在变的果决了许多,难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赵哲不知道,失恋的女人,在回避自己失恋这件事情时,就会在事业上大杀四方。
云丞淮注意到赵哲的眼神,勉强的笑了笑道:“先生不必有负担,本王写这些东西,没有要先生必须执行的意思,先生看看,现下能做的做,不能做的,我们等到以后,有条件了再做。”
她只是担心,日子长了,她会忘记这些东西。
赵哲摇头道:“殿下,湘州是殿下一人的湘州,殿下要在湘州做什么,并不难,官员乡绅的反抗,在大军面前,都是纸老虎,只是殿下,担心就担心在她们会阳奉阴违,还有做这些东西,需要大量的钱跟人。”
说起这个,赵哲问道:“殿下,王妃自从来到湘州,从未出现过,是身体太严重了吗?”
不提起沈流年还好,一提起来,云丞淮的脸色就不好了。
“她水土不服,又有身孕,要多休息,王府的事情,让管家多操心。”
“诺。”
赵哲看了一眼她的脸色,委婉道:“要是这些事情有沈家的支持,可以事半功倍。”
沈家有钱,湘州要变法,需要钱的支持,沈家全力支持湘州变法,事情就又简单了些。
云丞淮的眸子冷了冷,转移了话题,“先生觉得,本王的这些计划,先启动哪个好?”
“嗯......先从细分官员职责,整治吏治开始。”
细分官员手里的权力,并不会给官员和乡绅造成太大的损失,还会巩固一部分官员的权力,当然,也会让有些官员缩小自己的权力,但受到的阻力相对来说比较小。
赵哲又道:“不过,变法主官不可是王上,得罪人的事情由臣去做就好了。”
君的名声不能被诬陷,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需要有人背锅。
云丞淮想了想,点头道:“好,此事就麻烦先生了,该杀之人尽管杀,本王会是先生的后盾。”
她能确定自己不会成为那种犹豫不定的君主,她会坚定的支持变法,更不会卸磨杀驴。
只是......政事谈完,屋子里又剩下自己后,云丞淮只觉得孤独再次袭来,她把沈流年当成了依靠跟精神支柱,正因如此,她才会觉得自己是被抛弃了,心里也就更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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