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最后挑的是一件白色的连衣裙,裙摆到唐月舒的脚踝,还是长袖的款式,哪里都没漏。
晚礼服上的褶皱设计和一些连着的佩饰比较特别,腰线也是收着的,这件晚礼服刚好贴合唐月舒的身材,就像是为她量身打造的一样,连一些细小的改动都用不着。
唐月舒能感觉到林川对这个酒会的重视,但是显然在她看来,如果是重要的酒会,按理说他带的女伴应该更慎重些。
选她很有可能是在法国没有合适的人选。
第二天晚上,唐月舒将自己收拾好,等着林川来接她。
为了避免上次的尴尬,唐月舒挑香水的时候特地选了女香,那种很明显的甜腻的味道。
不过她想,林川可能也不会再选上次的香水。
林川的电话响起时,唐月舒正在给耳朵戴珍珠耳坠。
昨天林川本来确实想带唐月舒去挑一套首饰来着,晚礼服总得有配套的饰品才行,唐月舒拒绝了。
晚礼服她拿不出来,一套两套首饰她还是有的。
什么门面也不至于盯着她戴了什么首饰看吧?
唐月舒的自我定位清晰,她并非主角,顶多到时候是站在林川身边的一个陪衬。
她坚持不用,林川也就随她了。
唐月舒出门前给自己行李箱塞了套珍珠首饰,在这也落灰几个月了,现在算是终于用上了。
林川今天依旧是穿了一身黑,而且相对比之前的装束,好像更加成熟稳重了些。
他的目光短暂停留在唐月舒身上,又很快移开了。
“今天很漂亮。”他称赞道。
这是当然的。
唐月舒将头发盘了起来,修长漂亮的脖子展露出来,显得她的身姿愈发优雅,她的身材本来就高挑,比例上不差,这样一来就更加显眼。
妆造上唐月舒是花了心思的,更别说以她的手艺,现在出去多接一份妆造的兼职也没问题。
她从小就不缺称赞的话语和目光,但是现在从林川口中说出来,还怪让人觉得有存在感。
唐月舒怀疑是不是这几个月打工给她整出了一点关于打工人的奴性,不然被老板夸一句有什么好高兴的?
林川家里的生意涉及的领域都足以说明他们家在港城的显赫地位。
所以在下车后,唐月舒看见酒会的举办人对他表达热烈欢迎时已经很淡定了,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出错,这个酒会的举办人应该是这边很有名的红酒商人。
唐月舒见过他,但对方应该不记得她。
林川向对方介绍了她,介绍了她的学校和专业,他告诉对方,她是一名设计专业的学生。
对方也很捧场地说,今天晚上会有几位比较有名的服装设计师出席,到时候可以介绍他们认识。
唐月舒看着林川愣神,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等酒会的主人走开去招呼别的客人,林川对上了女伴略
困惑的眼神。
他说:“这个酒会不算是工作,是我的私人行程,来参加的人不少,如果你有想认识的人,我可以为你引荐一下。”
言下之意,他愿意为她引荐人脉。
唐月舒品味过来之后,问了林川一句话:“林先生一直都这么好心的吗?”
她的目光落在林川的脸上,那双眼睛此刻很亮,大概在心里又给林川挂上了好人牌。
想到这种可能,林川忽然笑了声:“不,也分人。”
他是个商人。
一般情况下不干没有利益的事。
唐月舒倒没太明白林川这句话的其他意思,唯一能品出来的是,老板对她这段时间里的表现很满意,甚至到了愿意将自己的人脉分给她用点的情况,也就是说,她还真有点当打工人的天赋。
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这是个私人酒会,来的人并没有很多,但是基本上每个出现在这里的人,身份都非富即贵。
唐月舒作为女伴,她跟在林川身边随他应酬。
林川愿意带她这个女伴的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唐月舒在这种场合不会怯场,她是个仿佛自身带着光环的姑娘。
也带着点神秘感。
既然是酒会,这里就不可能缺少酒,唐月舒前不久才胃炎,林川便提醒了一句让她少喝。
唐月舒一口应承。
之后林川走开了一会儿,酒庄的主人应该有事情要和他单独谈,唐月舒跟在一旁听不合适。
所以算是自由活动。
唐月舒刚刚借着林川认识了几位服装设计师,正如林川想的那样,她在这种场合不仅不胆怯,甚至有点如鱼得水。
唐月舒很快就和人家聊得融洽。
酒会上聊的话题天马行空,但是应酬上免不了喝酒的。
有位调酒师过来问他们要不要品尝一下新品,还事先说明了酒的度数会比较高。
原本是没什么兴趣的,但听见“新品”,兴趣就来了。
他们搞艺术创作的,最爱的就是“新”。
就算这酒调出来是垃圾的味道,他们也要尝尝咸淡。
唐月舒也是这么个想法,但她说要品尝的时候,没想到有一天会高估自己。
第一杯调出来的鸡尾酒看着还挺小清新,上面搭配了一片碧绿的小薄荷叶,看着没什么攻击力一样。
但是刚刚调酒师倒酒的时候用了不下五种酒。
一口下去酒味彻底将味蕾唤醒,唐月舒觉得有点辛辣了,一杯下肚,身体也跟着暖了。
冬天在暖暖的室内喝酒,也不失为一种情调。
一杯酒其实没几口,他们交流着这杯酒的口感,千人千味,也是个话题。
调酒师说还有别的新品。
要不然怎么说一生被拿捏的创作狗呢,一听到还有新品,几个人干脆就在台前坐下了。
中途唐月舒还拒绝了一位邀请她共舞的年轻男生。
小男孩长得不错,也很热情,如果不是听到别人说他才15岁,而且话里话外的意思在夸唐月舒漂亮,她说不定能接受这个邀请。
她的道德底线比想象中高一点。
但不得不说,欧洲这边十几岁的少男少女长得很是赏心悦目,有些看起来简直就是漂亮的洋娃娃。
唐月舒看他们的眼神里只有对漂亮娃娃的欣赏。
等林川谈完事情出来,在大厅靠近角落的吧台上找到了自己的女伴,在他离开这点时间里,唐月舒显然没有一个人待着,她仿佛找到了自己的舒适圈。
即便几个人里每个单拎出来都比她要有名气,但唐月舒混在里面看着就是显眼,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看人的眼光有问题。
目光自动在人群里捕捉认识的面容。
林川的声音响起时,唐月舒已经喝到第四杯,每一杯的酒液并不多,但她大概品尝到了这些酒的后劲儿。
“唐月舒。”有人用中文喊了她的名字。
能在这时候用中文喊她的只有一个人,唐月舒都不用转头就知道身后是谁。
“林先生,您忙完了?”她问候了一句。
唐月舒说话的语气是正常的,唯独看过来的眼神迷离了一瞬,林川没看她,目光扫过她旁边的人,有的人面色酡红了已经,而唐月舒面前的酒杯被清理过,林川看不出来她喝了多少。
“不是告诉你少喝酒吗?”林川道。
唐月舒这会儿确实想起来了,老板好像是叮嘱过这么一句话来着,她有点心虚,没看林川的眼睛:“我没喝多少。”
林川没说话,沉默地看了她几秒。
就在唐月舒还在思考她老板是不是不太高兴的时候,林川冲她伸出了手,问:“要去跳舞吗?”
唐月舒闻言,目光顺势看向了舞池那边。
舒缓的音乐其实一直都在大厅内响荡着,是交响乐队在奏演,也有不少人在跳着舞。
唐月舒还没回答,林川便接着问:“会跳吗?”
他这句话问得就让人听着不太高兴,唐月舒很肯定地点了点头:“我会。”
接着她将手伸了出来,林川很绅士地只握了她的手腕。
在去往舞池的过程中,林川避免不了又和不少人打招呼或者只是点头示意,他就像是一个家喻户晓的明星一样,即便一开始有人不认识他,也在看到他和酒会主人的熟稔后找人打听一下,打听后很快就有人端着酒杯上前来和林川攀谈。
结识别人对林川来说可能跟喝水一样简单。
唐月舒好久没跳这种双人的交谊舞了,她的手还是放在林川的掌心里,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
而对方的一只手也轻轻贴在她的腰上,隔着一层布料。
他们随着音乐进入舞池中央,也随着音乐和周围的人群一起跳舞。
唐月舒目光平视时能看见林川的唇和下巴,她的脑子这时候反应稍微迟钝些,还挺认真打量了一下人家
的唇(),挺好看的。
再往上一抬眸?,就能看清林川的脸。
他们的距离太近了,也只有抬头才能看清对方的脸。
林川似有所感,在这时候垂下眸来,四目相对。
“怎么了?”音乐声并不影响他们的交流。
唐月舒喝的那点酒,酒劲儿后知后觉般涌上头来,但是她还没有丧心病狂到直白告诉她的老板,她刚刚打量他是因为觉得他这张脸越看越好看。
音乐在这时候变得欢快了些,他们的动作也跟着发生变化,脚步快了些。
唐月舒没来得及回林川上一句的问话。
事实证明,人有时候还是得对自己有点自知之明才行,唐月舒没想到那几杯下肚的后劲儿这么猛,加上刚刚转了个圈圈,她有点飘飘然,脚步虚浮了一下。
也就是那么一下,林川似有所感般,原本只是虚贴在她腰上的手在她身体失去平衡的那一刻,力道变实,他掌心撑住了她险些往下坠的身体。
唐月舒只感觉腰间的手忽然用了力,她轻放在林川肩膀上的手也在那一瞬间抓了一下他的衣服,这些都是下意识的举动,唐月舒是知道自己晕乎乎的。
他们的肢体距离随着音乐贴得更近,唐月舒呼出的气息有些灼热,她这时候还没找好平衡感,身体的大部分重量靠林川支撑着,她有点顾不上男女有别,毕竟在这种场合摔倒是很丢脸的事。
两个人贴得太近,彼此身上的气息都能闻得到,香水味交织在一次,这次的香水味确实都不一样,男香和女香区分得明显,正因为如此,两种香味混杂时,才更加突兀。
唐月舒对林川说:“我有点头晕。”
已经不是有点了,现在她眼睛里看林川的脸都有些糊糊的,她要去缓缓。
林川低头,轻声道:“我带你去休息一下。”
他们现在的举动看起来很亲密,怎么看起来都像是一对情侣。
原本不太能把握得住林川和这位女伴关系的人好像在这一刻好像又明白了什么。
不过这和唐月舒没什么关系。
走出了舞池区域之后,林川依旧搂着她,毕竟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女伴走着走着路突然就摔了。
这样不好看。
林川就女伴带到了休息区域,唐月舒靠坐在沙发最边边的位置,一边手放在沙发扶手上。
她当然没有再继续靠在林川身上。
这点分寸感还是要有的。
脑子晕乎乎,但是意识清醒,干不出来趁醉轻薄老板的事。
不知道刚刚那调酒师调的酒里到底下了什么猛料,唐月舒的酒量说不上海量,但也没到四杯倒的程度。
林川给唐月舒倒来了一杯热饮,目光落在她的脸上,除了眼神看着迷离点,其实还好。
“你喝了多少?”林川问,他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
唐月舒想了想,伸出了四个手指。
有点累,能不动嘴皮子就不动。
()
但想了想,她还是决定狡辩一下:“我平时酒量还挺好的。”
林川:“……”
他不是不懂调酒,好几种高度数基酒混一起,几杯下肚,醉了也正常。
唐月舒觉得自己不能耽误人家的事,她说:“林先生,我自己待着就可以,您有事可以先去忙。”
早知道就不高估她自己那点量了。
林川说:“我没什么事。”
今晚本来就是代替他父亲出席的,要谈的事情刚刚也谈好了,出于礼貌,这个酒会他不好提前离席。
唐月舒没再说什么,她伸手托着脸颊发呆,眼神不知道看哪里,反正没定焦,落不到实处。
很快就有人来和林川搭讪,有男有女,每个人怀揣的目的都不太一样,唐月舒坐得离他有点远,这会儿表现得明显是醉酒不太舒服的模样,没有谁来烦她。
大多数能看出来她是谁的女伴,跟着谁一起来的。
林川大概是被搭讪得多,他也有点烦了,这样显得他像是个固定在某一处的npc,别人等着来他这里刷经验值一样。
他往唐月舒的位置坐近了些。
这样看起来就像是他们在某个角落谈情说爱。
“……”
过来的人还真少了。
唐月舒觉得他还真是个天才。
别人有没有误会他们的关系其实不重要,这里不是唐月舒的圈子,也不完全算是林川的圈子,之后从这里离开,没人会记得什么。
唐月舒在这里靠了半个小时之后觉得人已经好多了,但就是困。
像是被酒精催眠了一样。
不过她的老板这会儿没忙着应酬,唐月舒也不用勉强自己打起精神来。
唐月舒没心大到在这种公共场合就睡过去,哪怕她信任旁边的林川。
林川这时候似乎开始忙着回复手机上的信息。
不知道他回的是法国这边的消息还是港城那边的,这个点,港城应该是凌晨几点。
唐月舒没玩手机,她在心里想着点事情。
这个办法有点用,她想着想着精神了点,想起了一些以前知道的八卦。
按道理来说八卦有人分享是最好的,但是旁边的林川显然不是分享八卦的好人选。
唐月舒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有段时间没找人好好聊天了,她社交方面的变化称得上翻天覆地。
最大的社交竟然是开直播和网友互动。
“……”
这场酒会终于到了差不多散场的时候,唐月舒很是欣慰。
“走吧,送你回家。”林川说。
这句话对唐月舒来说简直是天籁之音,她站起来,等着林川。
就算是散场了,也还有个社交场。
不过在开始往门口走之前,唐月舒身上忽然被披了一件外套,那是林川的大衣,之前被他脱了拿在手上的。
唐月舒愣了一下,她转头看
林川的脸。
“披一下,外面风大,别感冒了。”
唐月舒不知道林川是不是从她胃炎去医院吊水那件事开始意识到她身体不好的,她就这样出去肯定是会冷的,但也只是冷一小会儿,上车后就不冷了。
穿别的男人的衣服对唐月舒来说是一件很暧昧的事。
她和她的老板,应该不属于可以暧昧的关系。
唐月舒转头想和林川说句什么,但是他没给这个机会,他说:“走吧。”
“能自己走吗?”林川又问。
唐月舒回过神来,没问什么了,她回过头去来了一声“可以”。
她现在确实可以自己走路了,头晕还是依旧头晕,但是平衡感她找到了,走路不成问题。
林川走到门口的位置果然还有场应酬,酒会的主人握着他的手笑得很是慈祥,酒会主人用很地道的法语和林川说,让他代替他问候他的父母。
唐月舒察觉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之后又到她身上的那件外套上面,很显然她和林川的关系已经被误会。
不过这很正常,她看见一个女人披着另一个男人的外套,她也会误会的。
唐月舒沉默地跟在林川身侧往外走,他的司机一早在路边等着他们,车在路边开着车灯提醒他们。
呼呼的风声就这样迎面而来,直接将唐月舒吹清醒了。
早知道犯困确实应该去吹点冷风的。
唐月舒默默裹紧了一下林川的大衣。
确实很冷。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也没说什么话,唐月舒中途偏向左边看了眼,发现林川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
他应该是没睡着的,在闭目养神。
只不过他闭着眼睛,唐月舒看他的目光就大胆了些,显然林川的五官很优越,不需要任何修饰就很好看。
好看的东西,大家都喜欢多看两眼。
好看的人也同理。
中途车子颠簸了一下,唐月舒看见林川似乎蹙了一下眉,她有点慌乱地移开了视线。
虽然到最后林川也没睁眼,唐月舒不知道自己的目光有没有放肆到打扰他。
她的目光看向窗外,酒精在脑子里还残留着些醉意,光是这么看着窗外闪过的画面,她也觉得有点催眠。
困,但是现在在车上却睡不着。
再一次回到楼下,唐月舒在心里默默数着这是林川第几次送她到楼下,次数好像不少了。
在车里的时候,唐月舒便将林川的大衣还给他。
“林先生,谢谢您的衣服。”即便到了今天,唐月舒对老板依旧是敬称。
林川接过她递过来的大衣,也只是随手又放在了位置上,他的目光落在唐月舒脸上,不知道想了什么,他只看见她的眸色在车内的灯光下有点像潋滟的波光,似乎闪烁着些他看不清的情绪。
唐月舒听见林川问:“能自己上去吗?”
这句话听着像是关心她醉酒后能不能自己上楼,但又像隐含着什么别的意思,唐月舒下意识去看林川的眼睛,他的眼神里很是平静,她什么也看不出来,也就什么也没能去细想。
唐月舒嗯了一声:“可以的。”
她开了车门,外面的冷风一下子呼呼灌过来,让她清醒了点。
这会儿楼下也没什么人,唐月舒像以前一样回过身和林川道别:“林先生,再见。”
林川这次说的不是再见,他说:“早点休息,晚安。”
那抹白色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之后,林川才让司机开车,他后背紧靠着椅背。
关上车门之后,刚刚的寒冷也接着被隔绝开来,同时被隔绝的,好像又不仅仅是彻骨的寒冷。
他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是什么意思。
巴黎的冬天有太多诱人的景色,雪很好看,喧闹得出奇,但也有安静的时候,林川在这里遇到过很多人,他们当中大多数像大海里的水滴,很快就消失在他的生命里,难再见踪影。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想探寻一个人灵魂的时候。
在人口密度那样密集的港城没有遇到过,在隔着六七个小时时差的巴黎却遇到了。
这场持续两个多月的巴黎出差之旅,某种程度上还是太久了。
好像久到都足够开始一段故事。
但是他心里又清楚,只是够开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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