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31晋江文学城独家
莫名其妙吃了个闭门羹,顾怜也不恼,回到院里做午饭去了。
卤菜刚做出来那天就算不下锅用其它配料炒也好吃,若是冬日里卤菜,放的时间久一些,第二日第三日的时候就可以热油下锅配上辣子等来炒,又是一番别的滋味。
吃完午饭,绣了会儿帕子,顾怜便午睡了一会儿,醒时竟然有些不知今夕何年。
她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见桃树上又熟了一批果子,便搭了梯子打算去摘。
梯子搭在围墙上时,萧迟砚就已经注意到了。
见着顾怜的头露出来,他不由得拧眉,站这么高,不怕摔么?
顾怜也看见了他,笑道:“萧大哥,我搭梯子在墙上摘几颗桃子,你吃桃子吗?”
萧迟砚摇了摇头,转过身去。
戴维喝多了酒,对着顾怜狂眨眼,想要示意什么,但碍于萧迟砚的威严,看起来更像是眼皮子抽了筋。
顾怜也不知道萧迟砚是怎么回事,分明两人独处的时候,一切都好好的,只要一有人在,他就这样。
她去摘桃树顶上的桃子,摘完后也不打算给他送了,自己坐在檐下吃。
顾怜忍不住将他打了一下,娇嗔道:“不许这样掂量我。”
萧迟砚很听话,乖乖将她放下,见她去侍弄窗前插着的月季花,染金的霞色映在她的面颊,如梦似幻。
他上前两步,在顾怜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又很快站到她的身后去。
对于他这偷香的举动,顾怜面上的笑意有些甜滋滋的,连带着桃儿送燕窝甜汤来,都多吃了一碗。
到了晚间,不知是换了一个地方还是什么缘故,顾怜不大睡得着,靠着萧迟砚的肩,翻来覆去的,没有睡意。
晚上小萧忱被接到沈氏院里去了,那孩子被马蹄糕吸引,刚开始还有些舍不得母亲,后来随着沈氏拿了风车、巴掌大的马车、和会动的鱼出来后,就喜滋滋扑进沈氏怀里走了。
顾怜叹口气,侧过身来,借着帘子外的光影看萧迟砚的宽肩,搂着他的腰进他怀里去。
早在顾怜翻第一下的时候萧迟砚就醒了,他的手回拥住顾怜,温声道:“怎么了?”
他手下的腰肢细到可怜,温软,但不忍叫人下力气握下去。
顾怜心底总是发愁,闻着他身上沐浴完清清爽爽的气味,小声道:“不知道,就是心里发慌。”
萧迟砚替她揉了揉,也跟着叹气,“瘦了。”
顾怜瞬间不愁了,将他的手一把推开,坐起身来抱着被子缩到床头,怒道:“你嫌我了!”
萧迟砚不是嫌她,是找个法子转移她的注意力,比起让她这么一整晚上想下去,做点别的事情更好些,但她现在经不起折腾,只能换个法子。
“没嫌你,”萧迟砚顺势也坐起来,捉住她的足踝将人拉回来坐自己腿上,“真嫌你我就去睡地上了。”
他这话可不像是哄人,顾怜扭了下身子,嘟囔道:“就是嫌弃我了。”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分明还鼓囊囊的地方,心里有些怀疑,难道真的小了些?
萧迟砚别过头,掩住嘴角的笑意,捏了下她的脸颊,将人强硬搂着睡下来,“早些睡,多吃些,胖回来我就喜欢了。”
“你这话说的,”顾怜咬了他的肩头一下,问道:“你就是喜欢我的身子。”
萧迟砚拍了拍她的腰窝,承认道:“身子喜欢,人也喜欢。”
话落,睁开眼,将顾怜抵在枕头上亲了一通,哑着声音答道:“还是更喜欢人一些。”
这个回答顾怜满意了,她蒙在被里回味了一下这句话,又趴到萧迟砚怀里,美美睡下。
五月初一,卯时,天蒙蒙亮,楚怀安醒后便在养心殿见了萧迟砚以及吴疾二人,这两人分别掌管如今京城内外的防守。
萧迟砚来时,吴疾已经到了,他依旧穿着那身锦衣卫的黑色飞鱼服,只是上面的纹样稍微有些变动。
见他来,吴疾笑道:“萧将军怎么还来晚了,莫非是被什么耽误了?”
萧迟砚答道:“路上有个商贩倒了摊子砸到人,街上发生口角堵了起来,我饶了路过来的。”
其实是早晨起时小萧忱好像学着要叫爹,吐了几个词他等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听见,才匆匆赶来。
吴疾笑了笑,没拆穿他。
楚怀安正在翻折子,问萧迟砚道:“绪统帅快马加鞭来要七万两银子用作军需,朕前不久才给他支了五万七千两,怎么会用的如此之快呢?”
他现在已经开始习惯当皇上了,就算是对亲近的人,也开始自称‘朕’这个从前他绝对小心,绝不会用错的称呼。
如今虽方经过一场战事,但国库依旧是充盈的,嘉安帝为楚怀安留下的,除了几个不安分的兄弟外,便是充盈的,前几朝从未有过的如此之数的国库,饶如此,楚怀安依旧每笔账都要算清楚,绝不花错
“朕要暂时留着他的性命。”次日一大早,匠人正要来把昨日的小半面墙完工,他在墙旁看了又看,一会儿看自己放的线,一会儿拿尺子量宽度,好一会儿,沉着脸道:“谁动我的墙了?”
这两家院子原来建房的时候墙就没砌好,下宽上窄的,他昨日将一大半都按照寻常墙体的砌墙方式来,就是为了今日省力些,只需调整几块砖就能建好了。
结果今早一来就有这么大个惊喜等着自己。
顾家兄妹不敢接话,萧迟砚脸色黑沉,他终于知道戴维为何昨日跑的那么快了。
无法,匠人臭着脸将砖又敲了一部分下来,拼拼补补的,终于在午饭前把墙砌好了。
院墙修好,两边都松了一口气。
顾怜将挂在浴室的衣裳拿出来晒,然后开始打扫院子。
就在她准备做午饭时,顾钰回来了,面色还很难看。
顾怜问道:“发生何事了?”
顾钰启了启唇,摇头道:“没什么。”
只不过他摆摊时见到了几个以前的同窗,听了几句侮辱话,此时心里不大舒服。
顾怜将新买的小鸡放在院子里,以免它被剩下的那只老母鸡啄死,见顾钰实在不愿说,便问道:“那你下午还出去吗?”
“不去了,”顾钰道:“这个地方生意不好,我想换个地方,等明日再出去看看。”
顾怜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顺手将晒着的桂圆干翻了个面,然后去煮饺子了。
饺子是她今早又包的,五十个,刚好够他们兄妹吃一顿。
小黑狗在隔壁,估摸着一时半会也不会回来,等到收拾完碗筷后,顾怜便打算去小憩一下。
今日太阳格外毒辣,就连在屋里也让人热得受不了。
顾怜将窗子关上,上身只穿了件抹胸诃子,坐在椅子上散散热气。
她半眯着眸子,一头黑发也作妇人模样尽数挽起来,拿扇子打风,她的颈间尽是薄汗,绒发也湿哒哒贴在额上。
再过两日就是乞巧节,绣品铺子的生意越发好起来,特别是锦囊和香帕,更加供不应求。
现在张大娘子给的价也高了些,一个锦囊收三十文,帕子收十七文。
顾怜早几日起就做了几个锦囊出来,只等到乞巧前一天全部卖掉。
她现在绣的是一个鸳鸯花样的果绿色锦囊,已经快要绣好,马上就要收尾。
屋里窗子全部合上有些闷,顾怜将凳子搬到窗后,然后开了半扇窗户,她这边的窗是对着墙的,并不会有人经过。
蝉鸣悠悠,催人入睡。
顾怜轻轻打了个哈欠,将线咬断后,便去午睡了。
她再醒时,日头稍微小了些。
他越说,萧迟砚眉头蹙的越深,他不是没想过要给顾怜花钱,他也不缺这些钱,但是顾怜没提,他也没有主动开口。
正想着,衣袖被人拉了拉,萧迟砚低头,女子正看着自己,面上满是小心,“萧大哥,莫要听他胡说,我不爱买这些的。”
此言一出,甘拓又开始不加掩饰地嘲笑,说着还要来拉顾怜,“顾姑娘,你太傻了,他现在都对你一毛不拔,更别提以后了,你和他在一起,是想过比黄连还苦的日子吗?”
顾怜眸光微动,轻声道:“只要能和萧大哥在一起,苦一些我也愿意的。”
只是她的声音很小,小到只有萧迟砚能听见。
萧迟砚心中微动,特意在甘拓方才拿的那支簪子旁选了个花更大更漂亮的簪子,递到顾怜眼前,“喜欢吗?”
这是一个杜鹃花样的簪子,钗身是木的,的确好看,花制的很鲜活。
顾怜点点头,“喜欢。”
银钗要比木钗贵不少。
甘拓将自己的荷包取下来,似乎要同萧迟砚争到底,“我买了!”
萧迟砚看他一眼,将手中的木钗放下,然后对摊主道:,“再挑一副好些的耳坠,我一并要了。”
“诶好!”
摊主乐呵呵的又拿出一副白玉耳坠来,径直递到顾怜面前,“姑娘,您喜欢这个吗?”
白玉温润,这个坠子虽小,但料子还不错,款式也很简约好看。
顾怜心底其实喜欢,她好多年没有买过新首饰了,但还是犹豫道:“我不要,太贵了。”
“嗐,您这话说的,”摊主笑道:“这两位公子都争着为您买单,您只管喜不喜欢就好了!”
顾怜抬眼看萧迟砚,他点点头,于是才道:“喜欢。”
吴疾看了楚怀安一眼,拱手应答
宫内的守卫多,他们今夜的目标并不在此,诚王抬起手来,跟随他的那群侍卫有了目标,提剑往这些人的妻儿方向去。
诚王阴毒,若是不能叫这些人归顺自己,来人便让他们承受催心剥胆之痛,活人总比死人有用。
殿内一时兵荒马乱,萧家的那些男人们都开始捡起尸体手里的刀剑,开始守护自己的妻儿。
但是诚王的人实在是太多,都不要命一般地过来,尤其是沈氏跟前,她护着小萧忱的缘故,是最先被盯上的目标。
整个太极殿就好像成了被隔绝的人间炼狱,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想逃也逃不掉。
宫里的侍卫大都聚集在楚怀安和陶琅身前,当陶琅看见自己的母亲背后中了一刀被掳走的时候,她身子一软,跪坐在地上,对楚怀安道:“皇上,求您快派人去救臣妾的母亲!”
三人、应该说是两人,有说有笑地聊了半个时辰。
一直到天色暗下来,赵盏才依依不舍准备离开,不忘道:“顾姑娘明日还吹不吹风?我明日给顾姑娘买红豆糕,还有他家的奶糕也好吃,只要顾姑娘喜欢,我都给顾姑娘买。”
顾怜笑了笑,“多谢赵公子了。”
赵盏笑的像花儿一样,走前得意地看了萧迟砚一眼。
但是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见赵盏无缘无故摔了一跤,顾怜将目光移向萧迟砚。
萧迟砚面不改色:“不是我。”
第 32 章 32晋江文学城独家
萧迟砚的语气并不太诚恳,他好像就连装都懒得装,左手还握着一颗石子儿。
顾怜有心要冷一冷他,此时轻轻哼了一声,“我才不在乎是不是你做的。”
然后她远远朝着刚爬起来的赵盏喊了一声,“赵公子,你可还好?”
赵盏脸上摔青了一块,龇牙咧嘴道:“没事没事,轻轻摔了一跤而已。”
然后等他爬起来,还没走一步,又摔在了门槛上,还是脸着地。
萧迟砚别过脸,将空了的左手藏起来。
·好奇怪,这人怎么这么热情。
·
雪化后,很快便入春了。
顾怜每日在家待着,并不出门,走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府门口等顾钰回来。
今日顾钰休沐,他休息在家,见胞妹每日无所事事的模样,于是道:“你不如出去逛逛,交两个能说话的朋友,每日在家,万一憋坏了怎么办?”
顾怜望着树枝上的新绿,点了点头,“也对。”
她不出门,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想等萧迟砚来,但是他们入京已经有一个月,都不见这人来见她一面,估计是被事情耽搁了。
她锤了捶肩,很听劝的模样,见今日也不算冷,便带着桃儿上街了。
以他们现在手中的财力,顾怜逛街时完全不用看店铺的位置。
来到一家成衣铺子前,顾怜便为自己还有顾钰挑起春日的衣裳来。
今日休沐,街上人格外多。
顾怜只专心做着自己的事情,偶尔有一两位男子朝她投来目光,也很快收敛下去。
他们都注重名声,在大街上盯着姑娘家看,传出去不大好听。
不过他们都在心里记着了,赶明儿叫媒婆去打听打听。
齐渊今日应邀来酒楼吃饭,恍惚中他好像看见了一名格外熟悉的身影。
他揉了揉额,想不起来,又走了两步后,突然转身往回走去。
顾怜正在听掌柜介绍今年流行的衣裳款式,被桃儿轻轻拍了两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在不远处,有一穿着青色长袍的男子正看着自己。
男子的面容她看不太真切,但是这么直勾勾盯着她的,定然不是什么好人。
顾怜不想有什么麻烦,将已经挑好的衣裳叫掌柜包起来了,便带着桃儿离开。
齐渊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动作,他见着那女子似乎面容熟悉,原本还不敢相信,但方才那女子转过身的时候,他几乎可以确定,那就是他多年以来心心念念的未婚妻顾怜。
见两人离开,齐渊想要追上去,却被一只手拦住。
他皱眉看去,只见拦住自己的,是萧迟砚。
两人的父亲分别是工部侍郎与礼部侍郎,父辈不对付,他们两人也没什么交情。
见顾怜已经走远,齐渊只得停下步子,问道:“敢问萧公子有何事?”
萧迟砚收回手,见他再追不上去,淡声答道:“无事。”
然后便走了。
齐渊想继续追,却已经寻不到顾怜的踪影,心底觉得萧迟砚好生莫名其妙。
化雪寒的日子过后,骑在马上迎面而来的风都带着一丝暖意。
到了萧府门口时,跟在他身后的人便也止住了步子。
萧迟砚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随从,眉间紧蹙着。
这次回京似乎局势更加严峻了些,皇上久病未愈,瑞王的人越发大胆起来,竟然敢明目张胆地跟踪他。
除此之外,定王也在太子和瑞王的两股势力之间盘旋,既不选择归顺哪方,也不打算自成一股势力,似乎还在观望着站队,叫人不敢掉以轻心。
萧迟砚拍了拍马儿的头,眼前浮现出方才远远看见的顾怜的模样来,心中更是烦躁得厉害,但若是他的行踪被发现,那些人一定会盯上顾家兄妹,会为他们带去灾祸。
比起顾怜的安全,萧迟砚不如忍一忍,等局势好些了,再悄悄去见她。
走进院里,萧迟砚便看见了坐在桌旁喝茶的母亲沈氏。
沈氏今年不过四十有一,但因为保养得宜的缘故,看起来更像是三十上下的模样,眉目温婉,是京中最顶级的贵妇人之一。
“回来了,”沈氏朝着长子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旁来,“可曾用过午饭?”
这段时间萧迟砚看见沈氏便躲,因为母子二人每次见面,十有八九要提到成亲这一话题。
“用过了,”萧迟砚转身往外走,“太子殿下还找儿子有事,儿子便先告退了。”
沈氏不紧不慢啜了口茶,“我已经问过太子殿下了,方回的口信,你少拿这个搪塞我,还不快回来?”
萧迟砚有些无奈,坐到她的身边,也喝起了茶。
沈氏抬眼,见他没有要理自己的打算,清了清嗓子,道:“你妹妹和王齐的婚事定在端午后,你可知晓?”
“知晓,”萧迟砚转着青釉茶盏,一板一眼答道:“前日母亲说过了。”
戴维不知从哪儿听说了顾怜要同赵盏一同外出游湖之事,一大清早就哐哐哐来萧迟砚院子敲门了。
时至八月,秋意初显,落叶渐黄。
顾怜刚收到顾钰寄来的信件,便得知萧老夫人身边的吴妈妈过来了。
吴妈妈此次前来,不仅是为了看看俩人过的如何,还是得了命令请大夫来为顾怜看看身子。
如今萧家两房,虽说孙辈众多,且大都到了可以适婚的年纪,但重孙辈却一个都没有,还是京城里的独一份,老太太心里也急,两房大人夫人心里更是不得了。
七月里,萧鸿便成亲了,是与弘农杨氏,也就是陶琅的表妹杨圆结亲,成亲一个月,郭氏就着手让人给杨圆探脉,看看是否有孕。
由着此事,老太太也请了位妇科圣手来将军府这边,想听听顾怜肚里的动静,毕竟俩人在一起也已经有三四个月,若是寻常夫妻,此事肚里早就该有了动静。
得知来意,顾怜有些惊讶,她虽说与萧迟砚的确是有同房,但在这方面一直很注意,避免怀上孩子。
听完大夫的话,吴妈妈似乎不解,“姑娘您的身子健康,为何迟迟不能有孕呢?”
顾怜捏了下帕子,“吴妈妈,我和萧大哥到底还未成亲,若此时就有了孩子,岂不是更为京中人所不齿?再者,我生的孩子……怕是也不得郡主娘娘喜欢,怕是不成的。”
之前吴妈妈就与她说过郭氏进门的事情,目的就是让她抓紧时间怀个孩子,诞下萧家的第一位重孙,不看僧面看佛面,终究是萧家第一位重孙辈,意义非比寻常,顾怜进门也多了一个筹码。
这些是那些想上位女人惯用的计俩,京城内许多人家如今明面上倒是安安稳稳,其实私底下这种事情数不胜数,但只要有权,想瞒下来,想封口,岂不是易如反掌?
吴妈妈见她还梳着姑娘家的发髻,笑她有心机却还是太端庄,隐晦道:“孩子年龄可以改,族谱晚些上也不打紧,但大公子已经二十有四了,膝下再没有孩子,急的不仅是大夫人,还有我们老夫人。”
“姑娘,既然您已经迈出了第一步,又何妨再迈第二步呢?”
顾怜抬首,她再蠢也该明白吴妈妈说的话。
“这是老太太的意思吗?”
“不是老太太的意思,”吴妈妈摇头,“是您和大公子的意思。”
她轻轻拍了拍顾怜的肚子,“您别怪我这话说的不动听,老夫人如今帮着您,不过因为大公子喜欢您,但郡主娘娘怎么样才会去接纳您?怎么样您才能做上萧家正儿八经的孙媳妇,都是靠您自己的手段,若有一日您失去了大公子的喜欢,您的依靠又是什么呢?还能靠什么让老夫人帮您呢?”
顾怜眸光缩了缩,沉默下来。
“想要一步登天的人太多了,姑娘您已经非常幸运了,好歹大公子心里只有您。”
顾怜长睫垂下,应了声‘是’。
送走吴妈妈后,顾怜稍坐了一会儿,便展开顾钰寄来的信件。
信上与从前比,写的东西少了些,或许是因为公务繁忙,没有那么多的闲情雅致观察旁的景物,但顾怜心里总是不安,毕竟山高水远,若是顾钰遇到了难题,那该怎么办?
她想让胞兄回京,但萧迟砚似乎已经无能为力,能解决这件事的人是谁呢?郡主娘娘是否可行?萧远又是否可行呢?
揣着满怀思绪,顾怜没有办法静下心来回信,在屋里静静待了一下午,晚上洗漱后便回了屋子,等萧迟砚回来。
她摸着自己的小腹,双眉始终难以解开,不知过了多久,才缓缓松开。
或许是真的,若是有个孩子,也等同于多一个筹码。
顾怜做事从来都是怀着目的,一旦发现有更方便的路走,她绝不会错过。
盆里已经用羊奶泡软了羊肠,顾怜吩咐桃儿将羊肠收起来。
萧迟砚回来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他洗漱换衣后,便去寻羊肠,却在盆里没有看见,问道:“小怜,羊肠怎么不见了?”
顾怜抱住他的臂,眨了眨眸子,“你不是说用起来不舒服么?莫非不用还不习惯?”
前些日子那个方法顾怜始终觉得不安全,没过多久就又开始用起了羊肠,但羊肠还是有些不方便,每次都需要停下来调整。
萧迟砚有些怔,“你不是说不想怀孕吗?”
顾怜牵着他往床边走,晃了晃他的手,“你不想要个孩子吗?再说了,这种事情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
萧迟砚对孩子没什么多的想法,但却十分听顾怜的话,况且不用羊肠的确舒服很多,每个月顾怜快来月事那几日是他最舒心的时候。
此时闻言,他眸色暗了暗,将顾怜搂住,“小怜。”
察觉到他动情,顾怜踮起脚尖吻住他。
她的身子软的就如水一般,对于萧迟砚来讲是怎么也尝不够的存在。
顾怜随着他的动作起起伏伏,周身早就被痒意占据,被开辟出了全新的欢愉。
“这不合适。”
顾怜当然知道这不合适,她做出失落的模样,“好吧,萧大哥是嫌弃我,我知道了……”
“没有嫌弃,”萧迟砚回头确认了巷子里的确没有其他人,才道:“这能让你开心些吗?”
见他就连耳朵都红了,顾怜有些想笑,还是认真道:“嗯,若是萧大哥也尝尝,那我便只剩下四分不高兴。”
他大概是魔怔了——萧迟砚这样想。
他慢慢张开嘴,将顾怜吃过的,那个勺子放入嘴中,也将樱桃酒酿咽下。
的确是甜。
他看了眼正弯着眸子笑的顾怜,觉得果真太甜了些。
第 33 章 33晋江文学城独家
一碗樱桃酒酿就这么吃完,顾怜靠在萧迟砚的肩上,闭着眸子假寐。
她的确是看起来轻松,但萧迟砚却是一刻也不能放松下来,时刻注意着周围有没有行人出入。
顾怜洗发的皂子不知道是什么香味,很好闻,淡淡的,萧迟砚坐得端正,若不是他指尖还绕着顾怜的一缕发,看起来好像是被强迫的一般。
巷里的风的确清凉,还有一两只萤火虫已经出现在了墙角。
在一只萤火虫靠近的时候,顾怜也跟着移动目光。
萧迟砚动作极快就将它捉到了手中,然后松开手给她看。
他嘴上不会哄人,但做出来的事情却是件件深得顾怜的心。
顾怜轻轻一笑,握住他的手,然后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
萧迟砚轻轻咳了一声,又环顾了一圈,才将女子的手反握住,在掌中轻轻摩挲着。
顾怜的手又小又软,格外好摸。
而不远处的巷子口,楚怀安揉了揉眼,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看着正依偎着的两人。
他拍了拍一旁的戴维,“这是怎么回事儿?”
顾怜浑身酸软得厉害,没力气说话,伏在被间喘息着,光洁的背上全是汗珠,鬓发粘在绯红的面颊上,有些凌乱与狼狈。
有些痛,刚开始实在是太痛了一些。
她阖着眸子,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被子搭在腰下一些的地方,又有半截细白的小腿在外蜷缩着。
萧迟砚躺在她的身侧,也是大汗淋漓,却又长臂一伸将人捞回怀里,掌抚上她的面颊,又支身吻上。
顾怜咬了他一下,却蚂蚁挠似的,不痛不痒,萧迟砚稍微松开她一些,转而侧首细细啄着她的耳垂。
痒意又开始从四面八方汇集,顾怜干脆闭上眸,手扶住床头,任由他折腾。
次日再醒时,已是天光大亮。
昨夜没拉帐子,日光透进来格外温暖,顾怜有些睡的迷迷糊糊,一抬首就看见萧迟砚熟睡的面庞,她动了一下,腰间的臂却是铁打的一般,丝毫没有动摇,将她紧紧箍住。
屋外安安静静的,听不见小孩儿的哭声,应当是乳母抱出去走路了,才这么安静。
顾怜有些热,她将手伸出被子,再抬眼时萧迟砚已经醒了,正注视着自己。
想起昨夜那场久违的欢好,她的面颊上有些微微发烫,往被子里缩了缩,羞着不去看他。
萧迟砚将她又搂紧一些,也没了睡意,两人静静相拥着。
顾怜偶尔揪一下他的头发,或者点一点他的下巴,又在被中摸他身上紧实的肌肉,有些闹腾。
萧迟砚本就贪着她,被撩拨后捉住她的手,将她压住,也缩到了被里,开始作乱。
两人上午又闹了一通,等到了中午时,顾怜勉勉强强洗漱完,躺在床上腰酸腿软的,莫说动了,就连躺着都觉得累,浑身上下没一处舒服。
床上的被褥已经全都换了新的,萧迟砚特意在床边摆了个椅子,放了个花瓶插今早新摘的桂花,室内尽是馥郁芳香。
他坐在床头,摆弄着花枝,手里拿着一把小剪刀,似乎实在不知怎么下手,两三下将叶子全剪了,只留下光秃秃的枝丫与花朵在瓶内,有些丑。
顾怜忍俊不禁,攀着他的肩爬到他的背上,笑道:“哪有你这么剪花的?”
萧迟砚将剪刀放下,将人拉到自己怀里来,语气里有些疑惑,“剪花,不就是把枝丫全剪掉,只留下花么?”
顾怜轻轻笑了一声,也不反驳,“是,就是这样。”
风过树影摇曳,白云悠悠。
房门被敲响,乳母抱着孩子进来时,顾怜连忙从萧迟砚身上下去,接过孩子。
乳母不打扰他们一家三口,将孩子送来后便退了出去。
小萧忱应当还是刚睡醒,正在襁褓上轻蹭着,见到母亲,他笑了一下,白胖胖的脸蛋上又香又软,可爱至极。
顾怜忍不住在他的脸上亲了几下,只有在见到这个孩子时,心中的喜爱才会漫出来。
萧迟砚学着她的样子,在孩子另一边脸颊上也亲了一下,不禁道:“好香。”
想到什么,他看了眼顾怜,目光落到她因为哺乳而愈发鼓囊囊的胸前,又很快移开。
“的确是香,”顾怜也不知道为什么小孩子会这么香,但闻到小萧忱的手时她眉间轻蹙了一下,“有点酸。”
仿佛是知晓母亲嫌弃自己,小萧忱‘啊’了一声,像是辩驳。
他实在太可爱了一些,顾怜看了看萧迟砚,又看这个孩子,忽然道:“听说忱儿与萧大哥你生的很像,不知长大后会是什么模样呢?”
她看自己的孩子,又像是再看曾经也是这么小的萧迟砚。
萧迟砚仔细看了下她,又看开始吐泡泡的小萧忱,“也很像你,嘴和下巴都像你,只鼻子和眉骨处像我。”
顾怜支着腮,戳了一下小萧忱胖嘟嘟的脸颊,见他湿润的眸子看着自己,又戳另一边,像是在玩一个什么好玩的小玩意一般。
萧迟砚笑了笑,任由母子俩在床上玩,自己去案旁整理前些日子写的字画。
他方走过去,顾怜就抱着孩子跟了过来,在他整理的时候对孩子说道:“忱儿看,你父亲的字是不是很漂亮?往后要同父亲学习,知不知道?”
萧迟砚转过头,见身后的一大一小都睁着一双同样又黑又大的眼睛看自己,神态如出一辙,心里被胀满了一般,语气温柔至极,“也要同你母亲学习。”
他伸手摸了摸顾怜的发顶,又抚了抚她的腮,将两人中间的孩子眼睛遮住,俯身又要来亲顾怜。
顾怜佯做生气躲了一下,“才不要,你总是亲我。”
但也仅仅只是一下,她又主动献上一个吻,声音娇娇糯糯,“好吧,亲就亲了。”
萧迟砚爱极了她,正准备再亲一下,但手掌却被什么舔了舔,他只能止住动作,将遮在小萧忱脸上的手掌拿开,垂头看他。
小孩儿似乎有些委屈,瘪着嘴要哭不哭地哼了一声,但见没人来哄自己,只能又笑开。
他的那些长命锁金镯子全都被取了收起来,顾怜本来抱着这个胖娃娃就觉得重,要是再加些什么上来,怕是要抱都抱不起。
萧迟砚从她怀里接过孩子,顾怜则帮他收拾起来。
这些字画大多是前段时间顾怜怀着孩子时让他写的,什么菜式、花名,还有一些话本子的剧情与插画。
顾怜越看越脸红,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么怪的癖好。
萧迟砚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应该说是已经习惯了,哪怕现在顾怜让他再抄话本子剧情他也能面不改色。
等到了晚上时,顾钰来吃晚饭。
他跑得勤,基本上隔不了一两天就要来一趟,看看妹妹和外甥过得怎么样,倒也不是不放心,又或者说是一个人住着太无聊,想找点事情做。
顾怜曾经隐晦提过他和绪兰的事情,顾钰却避而不答,或者只说不急。
晚上是顾怜亲自下的厨,顾钰抱着孩子玩,还带了一本自己编纂的适合读给孩子听的民间故事集来。
小萧忱也喜欢这个舅舅,眼睛总是跟着顾钰走,在他怀里也不哭不闹。
菜方摆上桌,楚怀安便来了,他来的倒是巧,径直来到抱着孩子的顾钰身前,伸出手摸了摸小萧忱的脸,笑道:“真是个可爱孩子。
越是安宁,就越显得诡异。
哪怕顾怜从不过问这些事情,也察觉到了不对。
这日,萧迟砚方晨练完,洗漱后回院时天边只有一丝朦朦胧胧的光亮,顾怜披着薄薄的披风站在门前,似乎已经等了他许久。
昨日摘下来的玉兰花还在瓶里插着,散发出幽幽香味,在清晨拖拽着人们再进入梦境。
萧迟砚快步走到顾怜身前,抚摸她的面颊,问道:“这么早便起了?”
“睡不着了,”顾怜捉住他的衣袖,两人一起进到屋里,“我做了噩梦,总是觉得怕得慌。”
她眉间轻蹙,还不能从梦里真实的恐慌感中出来。
屋里暖香阵阵,摇篮里熟睡的婴儿发出轻轻的鼾声。
萧迟砚以为她是知道了些什么,试探问道:“什么噩梦?”
“不知道,”顾怜捂住心口,只觉得难受,眸里波光流转,“就是害怕。”
“别多想,”萧迟砚只能安抚她,“梦都是相反的,对吗?”
他的话无论何时对顾怜来说都有着绝对的安慰作用,顾怜轻轻点了点头,抱住他的颈,又假寐了一会儿。
卯时过,顾钰来时,顾怜正抱着孩子在府内闲转。
见到他,顾怜有些惊讶,“阿兄,你怎么来了?”
今日不是休沐,还来得这么早,的确是头一回。
顾钰的笑意勉强,看她怀里眼睫上还挂着两颗泪珠的小萧忱,温声道:“忱儿不听话了?”
“没有,”顾怜答道:“他每天早上都要哭一通而已,我今日左右睡不着,便抱着他出来走一走。”
见他举止反常,顾怜轻声道:“阿兄,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和萧大哥在瞒着我,对不对?”
顾钰知晓自己的妹妹聪慧,但是这件事知晓了对她来说并无好处。
再者,王朝更迭,的确是会生一些动荡,或大或小,谁都没有办法。
瑞王虽被废了,但还有三个王爷,鹿死谁手,未曾可知。
“没有的事,”顾钰摇摇头,撒谎道:“京中每日都有事情发生,大都掀不起什么波澜,就算真的有事,也不会危及到我们。”
闻言,顾怜点了点头,觉得他说的在理,萧家如此权大势大,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可能出事的。
安抚好胞妹,顾钰将小萧忱接过来抱到怀里,“小怜,我想喝你炖的鸡汤,还有红烧鱼了。”
顾怜望了眼天色,应道:“现在把鸡汤炖上正好,阿兄你先坐着,萧大哥估计也快过来了。”
将顾怜支走,顾钰低下头与小萧忱的眸光对视上,小萧忱已经到了牙牙学语的年纪,嘴里不知说了些什么没调子的话,格外可爱。
顾钰站起身来,往书房的方向走过去,在路上与萧迟砚碰见。
两人都没说话,或者说都明白对方的目的。
又重新往书房走去,萧迟砚低头看着地面,顾钰则是直视着前方。
书房的门窗都合上,光影便有些昏暗,关窗时候的一缕风将镇纸下的半页纸掀起一角来。
顾钰坐在罗圈椅上,一只手端起茶盏,“你打算如何?”
萧迟砚将笔架上的两只毛笔丢进笔洗里,发出轻轻的‘扑通’声,他沉默了一瞬。
顾钰接着道:“你确定太子能赢吗?”
他是受了太子的恩惠才回到户部,无论从那个层面讲,他都是太子的人。
其实这场赌局很简单,赢或者输,活或者是死,他们的牌面好像更大一些,但是对家的牌还未揭晓,谁也不能把话说绝对。
除太子外,定王亦是一个城府极深之人,坊间很少有对他的传闻,对他们来说,这张牌是模糊的,而诚王,关于他的说法更是可怜,病弱、身世低微。
但是历朝历代,很多时候结局都是令人意想不到的。
萧迟砚抬起头,声音融在格子窗中透过的光里,“后日午时,我送他们母子出城。”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轻顾怜,有些奇怪,想让人再亲两下。
就在他的掌托到顾怜的后脑时,一声尖锐的鸭叫声从船舱便划过,然后一支尖锐的短弩射到了船顶。
萧迟砚将顾怜护在怀里,从船舱口观察着四周,但现在的情形,若是有敌袭的话,他们简直就是必死无疑。
就在第二根短弩射到船头时,为了保证顾怜的安全,萧迟砚将她一把推入了水中。
荷叶外。
戴维:“太子殿下,卑职好像不小心多射了一根箭。”
楚怀安:“……”
第 34 章 34晋江文学城独家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溺死的时候,耳畔传来落水的声音,一条有力的臂膀环住了她的腰肢。
萧迟砚将她抱出水面,见四周又是寂静一片,将船往荷叶更深处拖了些,然后抱着顾怜回到船舱。
顾怜已经晕了过去,萧迟砚用力按压了两下她的胸口,她才吐出一口水来,悠悠转醒。
她方才都以为自己要溺死在水中了,醒后哭的不能自已,抱着萧迟砚的肩说着害怕。
两人身上都是湿漉漉的,衣裳紧贴着身子。
耳边除了女子的哭声,便只有荷叶被风吹动的声音传来。
萧迟砚拍着顾怜的背,抚慰着她,却不能为方才的事情找个正当的理由出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决心不再耽误什么,几乎是使了全部的力气用凳子将封了一半的窗户砸开,然后把孩子抱在怀里,循着记忆往路上跑去。
一路上,她都尽量在树林中或者是草木茂盛的地方走,只借着浅淡的月光,她不知走了多久,一旦听见一些风吹草动便躲起来。
终于,她看见了城门处的火光。
只是这火光隔的有些远,模模糊糊,或者在赶赴这点光的途中,顾怜要经过池塘陡坡,但是都没有关系。
循着这点光的指引,顾怜的步子越来越快,所有的疲惫都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完整的期待与紧张。
越来越近,近到顾怜可以看清城墙上巡逻士兵的身影时,身后却传来追赶的脚步声。
那步子急促,仿佛还带着男人恼羞成怒的声音。
在即将捉住希望前,顾怜被一只手抓住了后领,她拼命地想要挣脱,呼喊着,却也无济于事。
一道力气几乎是恶狠狠地将她往回路拖去,顾怜求救的声音回荡在空中,只是还是太远了,没有人能够听见。
光越来越远,又只剩下冷冷的月色,顾怜放弃了呼喊,被贺又半扯着往回走。
进了院里,贺又将她甩到地上,‘刺’的一声拔出刀来,眉间满是戾气,“不是说了不要跑吗?你想死?你想死怎么不早些说?啊?!”
他的声音是吼出来的,顾怜把孩子抱紧,低着头没有答话,那刀的冰冷的刃就抵在她的颈脖上,只要再稍微用很小很小的力气,顾怜就会流血而亡。
小萧忱因为害怕而抱着母亲的脖子抽噎出声,母子俩抱在一起,格外可怜,但贺又此时已经没了半分怜香惜玉的心情,他早就警告过这个蠢女人,不要做这些自以为聪明的事情了!
贺又捏着顾怜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凶狠的目光从她的面颊扫过,“我是刮花你的脸?还是挑断你的脚筋,还是挑断你的手筋呢?那样你就再也跑不了,再也抱不了孩子了……”
话落,他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刀尖朝着顾怜的足腕割来。 老管家已经带着人等在门口,见马车停下,便带着人迎了过来。
“少爷,小姐,你们终于到了,饭菜早已经备好,快先喝碗热汤暖暖身子吧。”
老管家姓何,是跟着从前顾家老太爷的人,今年已经五十多了,见证了顾家三代人的经历。
“何叔,”顾钰先从马车上下来,“我不是交代过不要在门口等我们吗?您年纪大了,吹不得冷风,不然等到下雨天腿又痛。”
何叔笑了笑,竟然开始抹泪起来,只道:“高兴,我高兴啊。”
虽说离了故土,但他是看着顾家兄妹长大的,将两人当做自己的亲孙儿一般,能回到两人身边照顾,他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顾钰扶住何叔,两人在前面先进了宅子。
顾怜下马车后先在四周看了一圈,心里越发觉得萧迟砚细心起来,连宅子都挑的恰当,既不会太招摇,也不会太寒酸。
一股寒风吹来,她缩了缩脖子,不再在外停留,忙不迭进门了。
吃完饭后,顾怜来到了自己住的西院,屋里的炭炉已经烧起来了,比屋外要暖和许多。
伺候她的丫环是新买的,叫桃儿,约莫十三四岁的模样,长相清秀,虽然不大说话,但干活还算麻利。
顾怜将披风脱了,便开始打量起屋内的事物来。
这间屋子应当是何管家带着人收拾的,与她从前在顾府的闺房很相似,只有个别物件不同,其余的款式和摆放位置都一模一样。
顾怜望着屋内的一切,忽然有种回到了儿时的错觉。
半晌,她摇摇头,轻笑了一声,觉得累得厉害,令人打水来清洗后便歇了。
她的确是累了,醒时帐内黑沉沉的一片,将帷帐掀开,屋外也是黯淡的一丝日光也没有。
耳边传来寒风呼啸的声音与炭火烧时轻微的炸裂声。
顾怜有些热起来,她侧了个身,忽然在想,不知萧迟砚何时来寻自己。
他走得太急了,没有留下寄信的地址,就好像无论顾怜走到哪里,都会被他寻到一般。
想起来这个比自己高许多的男人耳根通红的模样,顾怜轻笑一声,然后慢慢坐起身来。
桃儿就在门口守着,听见声音,敲门道:“姑娘,您醒了吗?”
顾怜睡前已经叫她回去了,现在天冷,在外面守着人如何受得了?
她将帐子拉起来,答道:“醒了,你快进来吧。”
桃儿冻得面色青紫,见顾怜要下地,忙跪下来为她穿鞋。
顾怜愣了一下,她没有被人这般伺候过,就算是以前父母尚在的时候,也没有。
她避开桃儿拿起的鞋,“我自己穿。”
桃儿却像是受了惊吓一般,“是奴婢的错,奴婢应该将手搓热再伺候姑娘,”
顾怜从她手里接过鞋,自己穿起来,问道:“你从前这么伺候主人家的吗?”
桃儿不知她此言何意,低声答道:“是。”
顾怜站起身来,对她道:“我这儿没有那么苛刻的规矩,晚上也不用你守夜,下雪了你就回自己的屋子待着,总归你就睡在耳房,若是真有吩咐,我大些声音你也能听见。”
桃儿听见她的话,身子颤了一下,才又磕了一个头,“奴婢多谢姑娘。”
晚饭时辰早便过了,厨房为顾怜温着饭菜。
府里伺候的老人多,知道两位主子的口味,事事都照顾的妥当。
到了二月中旬,京城才终于开始化雪。
化雪的日子总是比下雪的日子还要冷许多,顾钰去户部点卯时,一路走过去,就连腿都快僵硬了。
来带他的是仓部郎中,正五品官职。
仓部郎中姓杨,约莫三十左右,是一位面容很严肃的男子。
不过杨郎中虽说看着骇人,但讲解时却十分细致,在顾钰遇到不懂的地方时,都能很耐心地解答。
顾钰新入官场,对户部的这些操作流程都不大明白,看着周围忙忙碌碌的一群人,他也尽力听着,想让自己快些融进去。
杨郎中知晓自己带的这位年轻人是靠着某位人物的关系进来的,但是既然人到了他手下,他必须好好教。
看着顾钰认真的样子,杨郎中点点头,好歹他还算认真,心底也对他满意了些。
户部的确忙,下属几个分部司也每个都不清闲。
顾钰上午熟悉流程,下午开始上手做事,到了下值的时间,见周围人都一动不动,他也不敢走,又忙活了半个时辰,见陆陆续续开始有人画酉离开,才站起身来。
他头晕的厉害,满脑子都是多少石粮食多少税。
不过呼吸之间,一粒小石子却先他的刀弹射出,带着千钧力将他的刀打偏在地。
一穿着黑衣的男子站在门前,他露在外面的皮肤几乎是死一般的白,他不知从何而来,如鬼魅一般,突然出现。
城门上值守的人远远见到她的身影前来,见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又是一名女子,稍微放低了一些警戒,遥遥问道:“你是何人?”
顾怜的嗓子已经干涸到说不出话来,她没有选择说自己是萧迟砚的谁,而是答道:“这位官爷,我是城外的村民,我的儿子生病了,可否让我进城找大夫?”
守城的人见她怀里的孩子的确是病恹恹的样子,与侍卫长交代一声后,检查过顾怜身上并没有武器之类的东西,便放她进来。
街道上空空荡荡的,有几根桅杆倒在地上,七零八落,一些屋顶上甚至破了大半,隐约可见里面的乱象。
顾怜不敢多停留,她好不容易进来,绝对不能在此时出现任何意外。
回家的路她记得,但是却难走,太远了,她走走停停,一直到天将亮,都没有走到。
现在城内防守很严,谢明领着一群人在街上巡逻,见到顾怜时,他没有多想,待到走出去两三步,他又转过身来,跑到顾怜面前,“你……”
顾怜被他吓到,下意识抱着孩子瑟缩了一下。
谢明认出她来了,小萧忱的百日宴他去过,自然也是见过顾怜的,但是彼时那么一个娇艳鲜活的女子此时却如此狼狈。
若是他此时认出来她,对顾怜的名声没有好处,谢明又看了她一眼,对身后的侍卫道:“无事,我认错人了,继续走吧。”
他们离开,顾怜才继续低着头往将军府的那条路走,只是京城太大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回家……
谢明找了个借口从巡逻的队伍出去,最近城内的大小将领都各自忙碌着,萧迟砚也一定不在府内,他想了想,策马往东宫去。
东宫内,萧迟砚寅时不到就来了,正同楚怀安商议着城内排兵的布局修改。
先前的布局都是嘉安帝在时定下的,现在已经不太安全,不仅人员要置换,防守也要再增派一些。
楚怀安显然也许多日未曾好眠,他赢了定王,却又要想办法对付诚王,且现在各种事宜都未妥当,登基大典也不能那么快操办,但他虽还住在东宫,宫里人却都开始唤他陛下。
吴疾所在的锦衣卫也因为嘉安帝的遗诏而对楚怀安唯命是从,这无疑为他增添了很大的一份助力。
察觉到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萧迟砚将城北靠近修柏坊的城门圈起来,示意此处要加强防守,“太子殿下,不如今日就先到此为止吧,您歇一歇或许更好些?”
楚怀安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额,“对不住,你才来一个时辰。”
“无事,太子殿下您好好休息,臣先告退了。”
萧迟砚起身将布防图收好,便往东宫外去牵马,他是东宫的常客,宫里的人都恭敬向他请安,唤他‘萧将军’。
日头还未完全升起来,藏在薄薄的云后,萧迟砚出了宫门,便看见在门外似乎有些焦急的谢明,他心中一凛,以为是城中出了什么问题,问道:“发生了何事?”
谢明左右看了一眼,凑到萧迟砚身边,小声道:“我不知有没有看错,我方才巡守的时候看见了顾姑娘抱着孩子在监正坊,似乎是受了些苦,看起来都不太好。”
萧迟砚将顾怜的头轻轻托起来,将耳后和颈后的膏药很轻易就贴了上去,待剩下肩下那一贴时他稍微犹豫了一下。
顾怜的衣裳穿的严丝合缝,若是要将膏药贴上去,只能将她的衣裳脱了。
萧迟砚的手碰到她的衣带时微微顿了一下,但又想什么都没有让顾怜快些痊愈来的重要。
月色如水。
萧迟砚慢慢将顾怜的里衣揭开一些,为了不让自己多占顾怜的便宜,多看到什么,他将手虚虚从衣领探了进去。
好不容易将膏药贴好,还未来得及将手抽出来,便见着顾怜醒了,一双眸里满是盈盈。
顾怜也没想到病成这样还能见到萧迟砚,感受到他的手在自己衣内,顾怜清了清嗓子,委婉道:“萧大哥,我还病着呢……”
第35章 35晋江文学城独家
屋内静了一瞬。
萧迟砚平静地将掌从她柔嫩的肌上拿开,解释道:“其实我只是想为你贴膏药。”
顾怜的确感受到肩下有一块硬硬的还有些凉意的东西贴在皮肤上,不大舒服。
她摸了下自己还烫着的额,有些有气无力道:“萧大哥,我病得厉害,仔细传染给你,你快回吧。”
分明自己都要病的说不出话来,还记挂着他。
萧迟砚用指擦了擦她的脸颊,语气里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怜惜,“喝水吗?”
顾怜抬起一双泛着雾气的眸子,低声道:“喝。”
茶壶摸起来还是温的,茶水刚好可以入口。
顾钰散职后急匆匆过来时,她已经在产房有小半个时辰了,期间李稳婆出来过两趟,没人敢问什么,李稳婆也不说。
陪着李稳婆一起接生的另一个婆子倒是话多些,估摸着是里面情况好点了,才出来对萧迟砚道:“姑娘情况尚好,孩子头快出来了,大人莫急。”
萧迟砚一句话也没说,应该是从顾怜进去后他一句话也没曾说出口,在原地站了许久,又来回踱着步子,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脸色一会儿比一会儿苍白。
他是心急的,不表述出来,盯着从产房里出来的人,又看进去的人,又过了一刻钟,坐到凳子上,捂着自己的脸颊,身子有些细细的颤抖。
顾钰也候在院子外,他也没好到哪里去,尤其是听说顾怜是因为打牌才提前生了孩子,心里头又是恼怒又是无奈。
绪兰在他身旁,原以为他要责备自己两句,见没人搭理自己,便也安安静静,期盼着孩子平安出生。
产房里,顾怜已经快没有力气了,疼的厉害,稳婆的手还在她肚子上不断按着,她不住地哭出声来,说着疼。
李稳婆吩咐丫环不停用热水擦着她的身子,一边继续动作,冷声道:“知道疼就少打牌,没见过那家孕妇是打牌给孩子生下来的。”
话闭,她又嘀咕道:“早些也好,不然这孩子再待半个月就又大了,更不好生。”
顾怜咬着牙,不断想着孩子出世后的模样,忍了疼,使了全部的力气往一处使,这辈子都没这么能忍过疼。
桃儿把参片塞到她嘴里,在她耳边道:“姑娘,再加把劲,只要小少爷生出来了,您以后日子就好过了。”
顾怜深吸了一口气,肚子被产婆一按,又疼出声来,听了桃儿的话,重新调整呼吸。
她一定要把孩子生出来。
又过了半刻钟,好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长,顾怜恍惚间听见了婴儿的啼哭声,她只来得及草草看了一眼孩子的模样,就被止不住的疲惫侵袭,昏睡了过去。
听见哭声的还有守在门外的一群人,萧迟砚松开手,露出通红的眼来,急匆匆地站起身,险些跌倒,被上前的顾钰扶住。
过了会儿,李稳婆抱着已经擦洗干净的孩子出来到萧迟砚面前,“恭喜大人,是位健康的小少爷。”
萧迟砚透过那小小的襁褓,看见了一个紧闭着眼睛的小孩子,脸颊红红的,有些皱,不好看,格外稚嫩,又好像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将他和这个孩子牵在了一起。
他启了启唇,“小怜呢……”
李稳婆笑道:“母子平安。”
她见孩子父亲没有抱孩子的意思,提议道:“不如您抱抱孩子?”
萧迟砚摇头,“对不住,我现在没有力气抱他。” 走了大概一刻钟的路程,顾怜的额上已经布满冷汗,但是云晚或许也不好受,那柄剑举着的高度越来越低,一直低到了顾怜的腰间,两人都形容狼狈。
走到树林的边缘处,是一片农田,孤月冷照,刚栽下新苗的田野间满是暗绿,在不远处有一户农家小院还亮着灯。
云晚将顾怜怀里的孩子夺过来,掐在小萧忱的颈间,威胁道:“若你敢乱说一个字,我就立刻掐死他。”
顾怜红着眼点头,小萧忱在云晚的怀里挣扎了两下,却被云晚不知打了哪处晕了过去,小小的脑袋就这么垂在她的肩头,顾怜心里跟着揪疼。
她走在云晚身前,眸里满是杀意。
小院是一对中年夫妻在居住,云晚编造出了他们与家人失踪又被流民追了一路的谎言,看着她们俩人的模样,夫妻俩深信不疑。
院里并没有能够治疗云晚伤的药,夫妻中的男人去找村里人借驴车,女人则留下来照顾两人。
“我替你们照顾孩子吧,”女人好意对云晚道:“你好好歇着,以免腰上的伤口又渗血。”
云晚将小萧忱放在自己的身边,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她的唇色苍白,面上没有一丝血气,“多谢你,孩子睡过去了,并不打紧。”
女人没再多说什么,有些疑惑地目光在云晚和顾怜身上穿梭了一下,然后转身去那给顾怜擦脚踝的药水。
顾怜坐在木凳子上,垂着脑袋不知想着什么。
女人上完药后将顾怜的脚踝绑了起来,有些心疼道:“姑娘,你这脚踝伤了不止一次吧,真是可怜啊,也不知道怎么走过来的。”
顾怜想要求助,但云晚的手又放到了小萧忱的颈下,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我无事,”顾怜握住女人的手,轻轻捏了两下,“多谢您。”
女人愣了一下,很快收好情绪,走出去将屋门合上,“你们好好休息,等我家男人回来了,就带那位姑娘去镇上找大夫。”
屋门合上后,小小的油灯随着窗户缝里透进来的风而摇晃,云晚的呼吸越来越弱,她从怀里摸索出一瓶药丸,尽数倒出来咽了下去。
顾怜的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身上,她想等云晚睡着,或者是她累到动不了,再伺机杀了她。
屋里分外安静,在顾怜的身子方往前倾了一寸时,云晚就睁开眼睛,她的唇边勾起嘲讽的笑来,“我之前一直好奇,是什么样的女人才能入将军的眼里。”
“在见到你时,我只觉得你下贱、庸俗,空有皮囊,只是一个妄图攀上高枝的花瓶,如今再看,我也没有看错,你的确很无用。”
“你杀不了我的。”
屋外,农户女人远远拦住借了驴车回来的丈夫,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过去。
顾怜没有答云晚的话,她只是静静坐着,半晌,她才站起身来,“你错了。”
她一步步逼近,云晚皱眉,掐住小萧忱的颈。
见顾怜步子不停,云晚手中收力,小萧忱挣扎着哭出声来。
顾怜将云晚腰间的长剑抽出,刺进了她的胸前,心脏跳动的地方。
小萧忱的面色青紫,顾怜掰开云晚的手指,将他抱了出来。
云晚的口腔中不断涌出鲜血来,她被自己的长剑钉在床榻之上难以动弹。
“我不该对你心软的,”云晚的目光开始溃散,“你的心比我更毒……但是……你以为得到指令的只有我一个人吗?你逃不掉的。”
顾怜知晓自己或许真的逃不掉,能杀掉云晚只是因为云晚心软了一次,若是碰上其余人,她只有等死的份,就算是回了京城,也不过是晚些死一段时间。
顾怜看着怀里的孩子,将云晚胸前的剑又拔了出来,血溅了满墙。
叶皇后抽泣不已,这段时间她实在是已经消耗了全部的精力,那些大臣的奏折,都是由她批完再送去东宫,后宫的事情她也不能落下,不能叫人看出端倪。
她不是皇上,没学过做皇上,只能依靠这几年的经验来做出个浅薄的样子来,但是……她再也装不下去了。
嘉安帝殡天的消息是在三月二十的子夜时分传出来的,楚怀安几乎是最先得到消息,虽说早就已经猜到了此事,但当这个事实再次摆出来时,他还是忍不住痛苦。
但在痛苦之余,他火速下令让人将两位王爷的府邸监视起来,并令自己的私兵时刻准备就绪。
这个消息犹如巨石落下湖面,激起万丈骇浪。
定王的人也早已经到了京城附近的城镇,他等不及先帝的遗诏下来,因为他知道不可能是自己。
在天亮之时,皇城内外两只军队已经对持起来,楚怀安站在皇城之上,与城外的定王对视。
他们都已经等了许久了,已经再等不了一刻钟时间,那就开始硬碰硬吧。
这样的巨变是朝中大臣都没有料到的,他们都很自觉待在府邸里,百姓也都躲在家中,这种变动与他们是没有关系的,无论是谁继位,他们都只是小小的老百姓。
军队黑压压的一片,楚怀安拿过箭,对准了定王的方向,又缓缓放下,他转头看向即将冲锋的将军,毫不掩饰自己的期待与赞扬。
萧迟砚站在他的身侧,与他一起望皇城下的人。
他身着玄黑铠甲,腰佩长剑,锐利威仪,在楚怀安的目光中拱手,然后下楼,翻身上马,只等一声令下。
一旁的顾钰稳了稳身形,“我来抱,我是孩子的舅舅。”
李稳婆将孩子给他,顾钰将那小小的襁褓抱在怀里,好像是抱着小时候的胞妹,心里油然对这个孩子生了许多关爱。
他一旁的绪兰也伸长了脖子看着,忍不住道:“小小一个,真可爱,像萧将军多些。”
萧迟砚的目光与顾钰对上,顾钰点点头,表示让他安心。
萧迟砚又看了眼那小小的襁褓,才拖着步子往产房门口去,他只能在门口坐着,里面不让进,浓重的血腥气传来,不好闻。
他是闻惯了血腥气的,但一想到这是他心爱的女子为他生孩子才导致的,他便心痛难止。
过了会儿,孩子突然哭出声来,萧迟砚才有些迟钝地移去目光,扶着门框站起身来。
顾钰哄孩子很熟练,孩子哭了两声便又停下哭声。
萧迟砚走到一旁,开始细致打量他,见他的脸更红了一点,嘴上还有一点白色的东西,真的很小,很脆弱一样。
乳母将孩子抱进产房,萧迟砚的目光从门开的那个小小缝隙看见有许多人围在床前,他努力让自己不要乱想,只能勉强用旁的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孩子的名字……”他的嗓间涩了一下,“就劳烦你了。”
顾钰知晓他是在对自己说话,将他扶住些,摇头道:“我不行的,你来吧。”
萧迟砚的目光望向天边斜阳,未曾答话。
顾怜产子的消息在当晚就传到了萧家,萧迟砚亲自过去说的。
沈氏想要去看看孙儿,萧迟砚拦住了她,不让她过去让顾怜不痛快。
沈氏恼怒,“她给我生了个大胖孙我还找她什么不痛快?”
说着说着她自己笑出来,“不去也成不去也成,我明日就出城还愿,期盼这个孩子健健康康的长大。”
萧远和萧喆一前一后地递了一张纸过来,都是给孩子起的名字。
萧远看了眼弟弟,一跨步站到他面前,“用我的。”
萧喆将兄长推开些,不赞同道:“你文采不及我,用我的。”
萧老太太则乐呵呵道:“都拿上,挑个最好的。”
然后又对自己身边的妈妈道:“去把我房里那些上好的补品都送过去,过两日了我要亲自去看看我的重孙儿。”
萧静瑗立刻道:“我明日就去!”
萧迟砚的手移到她的腰窝处抚了一下,舔了舔唇。
若是顾怜自己要求的,那他稍微放肆些,是不是也没关系?
男子的呼吸慢慢逼近,但是吻了一下后并没有离开。
顾怜有些疑惑地睁开眼,然后便察觉到他的舌灵活地撬开了自己的齿关,这个吻开始深入起来。
她一时有些无措,还没来得及反应什么,她便被抵到了墙上,紧贴着男子的身躯。
萧迟砚的吻开始如狂风骤雨般的袭来。
第 36 章 36晋江文学城独家
萧迟砚小心又有些急促地舔舐着怀中人的唇瓣,却觉得怎么都不够,想要再深入些想要再拥有更多。
有一股痒意开始从心底生起,流动到四肢百骸,便再难止住。
顾怜被他箍住,承受着,只能发出猫儿似的轻哼,任由他索取,只剩一双手无力的抵着他的胸膛,作一丝没什么用的反抗。
这种亲吻的方式实在有些太野蛮了。
萧迟砚松开她,呼吸粗重,待看清她面上的绯色与唇上的润意时,将她的双手反剪到了身后,又俯身而上。
与方才的试探与急切不同,这次他的吻要温柔许多,像是在细细品尝怀中美人的滋味。轻车熟路地辗转。
顾怜眸子半睁着,看清他面上的一丝欢愉与舒展。
她被抵在墙上,后背被萧迟砚的掌护着,也承受了他的一些重量,有些喘不过气。
但比起那种浅浅相贴的吻来,萧迟砚好像更喜欢这种,更直白猛烈一些的方式。
黏稠滑腻的血压几乎片刻便沾满了顾怜的手心,她刺下这一刀用尽了全部力气,只希望云晚能够快些代替他们母子死去。
那截枯瘦的腰肢分明看起来脆弱不堪,但云晚却只发出一声闷哼,便握住顾怜的手,力气大到几乎要将她的手指折断。
“姑娘,奴婢真是小瞧您了,”云晚呵笑一声,猛地将顾怜甩开,“让奴婢看看,您还能跑多远吧。”
她的神情好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或许她的确就是,没有一个人能在这种情况下还安然无恙站在原地。
云晚该痛苦倒地,等待气绝身亡,这才是顾怜的设想。
眼见云晚脱掉外衣绑在腰间,顾怜立即转身将地上的孩子抱起来,然后拼尽全力往前跑去。
林中树木高大,密密叠叠的阴影盖下来,宛如寒冬腊月,泥土潮湿,跑过时带着难闻的土腥气与鸟雀惊飞的声音。
小萧忱不知是哭累了,还是知晓此时形势严峻,安安静静噙着泪由母亲抱着,一动也不动。
天色太暗,一声钝响过后,顾怜摔倒在地,身后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云晚的声音幽幽响起,“跑不动了么?”
这就像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在这场游戏里,顾怜输的彻底。
她知晓自己此时无论再怎么跑都无济于事,她将小萧忱抱紧,闭上眼睛,等着被云晚的长剑刺破咽喉的那一瞬。
在这一瞬间,顾怜想了许多的事情,最可惜的事情就是自己的孩子还那么小,他才来到世上没几个月,就要跟着她一起命赴黄泉,其次是不能与萧迟砚白首。
她的后背紧贴着树干,扭到的足踝一阵阵钝痛着,但此刻将她包围的,是身前人每一个细微的像是要靠近的动作,就连风声都像是长剑扫来时的声音。
云晚此时的确是想杀了顾怜,但是她不能违抗诚王的命令,在能将母子俩活着带回去的情况下,她不能下杀手。
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云晚动手,顾怜睁开眸子,刹那间一道寒光扫过她的眼前,她断裂的发丝划过脸颊。
云晚收剑出鞘,将剑改为抵到小萧忱身上,对顾怜道:“站起来。”
懵懂无知的孩子伸出手要去碰剑尖,顾怜连忙将小萧忱的手握住,然后扶着树干支着身子想要站起来,“我起来、我起来。”
脚踝处传来钻心的痛楚,再加上抱着孩子的缘故,顾怜每走一步都感觉脚踝的骨头像是要断了一般,但是她不敢停下,因为但凡她敢停住步子,云晚的剑就会毫不留情刺进孩子的胸前。
医师很快就拿着针线前来,为他缝合伤口。
萧迟砚的目光转向一片宁静的城,针尖穿透皮肉的痛楚让他忍不住紧蹙浓眉。
顾钰帮着清算筹备护具与伤药,他的心中则是有些庆幸,幸好顾怜和孩子离开了,就算城破,楚怀安输了,他们母子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他这个想法或许有些自私,但生死关头……谁又不自私呢?
城中粮草充裕,嘉安帝或许想到过会有这种情况发生,早就替楚怀安备好了一切。
临近州府的官兵也都与定王的人展开了交锋,定王的援兵从剑南关前来时被梁州的知府领兵截住,然后由淮南道节度使包围,将其困在梁州前寸步难行。
定王的确太急了一些,急到狂妄自大,目中无人。
砚他力气大,做农活是好手,你每日给他做饭扫洗,虽说日子苦些,但却踏实。”
顾怜抿唇笑了笑,一副再贤良淑德不过的模样,“若是能与萧大哥在一起,无论是操持田地还是做别的活计,我心里都是踏实的,富贵与否不重要。”
她说着不重要,桌底下的手却转了一下昨日新买的金镯子。
“不过前两日倒是有镖行来找过迟砚,他去镖行或许也行?不过一年到头不在家,但是赚的多,”楚怀安摇了摇扇子,他工于心计那么多年,对那些朝臣,头一次对一个小女子,竟然还有些别扭,“迟砚倒是动摇了,就是不知你如何想,愿不愿意让他去。”
“镖行拿命赚钱,”顾怜摇摇头,余光瞥到出现在门口的身影,继续道:“我只希望萧大哥好好的,他爱护我,哪怕日子清苦些,我也愿意,但他若是去镖行,我是万万不愿的。”
她不似作假,但是太正经了些,楚怀安大抵猜到她在做戏,正想找个突破口,却听身后有道冷冷的声音传来。
“你在做什么?”
萧迟砚打拳到一半,身上都还淌着汗,只穿着一件劲装,衣袖挽起,露出结实的手臂。
不过他现在表情不大好看。
楚怀安不想在顾怜面前被这个侄儿训,忙拉着他走了。
一进院子,萧迟砚就冷声道:“操持田地?去镖行?表叔竟然都已经替我安排好了么?”
虽说楚怀安平日里自称表叔,但萧迟砚要是真的这么喊他,他却是第一个感到不自在的。
“我不过替你试试,”楚怀安正色起来,“万一她心思不正,那该怎么办?”
他能看出来的事情,难道萧迟砚就看不出来吗?
萧迟砚淡声道:“小怜心里有我,此外都不重要,她喜欢的,只要我能给,便可以都给她。”
楚怀安不知该不该骂他一句色迷心窍,问道:“那你知晓她喜欢什么?”
“我现在不过一个武夫身份,一无官爵,二无家世,不过一身力气可以护她周全,略有薄财能让她日子温足,”萧迟砚倒是看得开,“她要的东西很简单,是太子殿下您想多了。”
楚怀安一下也没了话说,在他眼里,这俩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还能说什么呢?不过若这女子真的只是爱财便好,如果再想要旁的东西,那心机确实太深了些。
·
傍晚时分,忽然起了大风,要将人刮走一般,树枝也被吹得低垂,叶片哗哗作响。
天上遮着乌云,顾怜本来在厨房门口借着光点草把,谁料风一刮,火星子飘到了柴火垛上,柴火垛子都是晒过的干柴,一沾火就烧了起来。
等到烟味飘到隔壁,萧迟砚赶来时,厨房已经被烧没了一半,顾怜脸上全是黑灰,正往厨房泼着水。
见他来,顾怜擦了下脸,声音里带了丝哭腔,“萧大哥,我也不知道怎么一下子就烧起来了。”
她这次的确是没有任何做戏的成分在,也的确是急得不行,就连小黑狗都叼着水桶往厨房跑。
火势太大,又是大风天,火苗已经开始往另外几个屋子渡过去,现在救火,太危险了。
萧迟砚抢过她手里的水盆,将她先带回了自己院里。
隔着一堵墙,顾怜眼睁睁看着院子被火舌渐渐吞没,哭得伤心至极。
萧迟砚安抚着她,用帕子擦了擦她脸上的灰,没出声,但却已经开始打量起自家院子来,决定让顾怜住到离自己近些的左侧屋。
到了入夜,风是停了,但顾家也被烧的差不多了。
考完考试从嘉州府匆匆赶回的顾钰还未进巷子,便见着远处火光冲天,还未来得及感慨是谁家在快入冬的时候没了遮身的屋子,结果一走近,便发现火烧的是自己家。
还有站在门前正将胞妹搂在怀里安慰的萧迟砚。
顾钰:“……?”
在院里,忽然后悔连夜赶回来了,早知晓干脆再晚些回来,好歹不至于这么糟心。
顾怜站在他的身前,有心想说些什么,被看了一眼,又乖巧站好。
萧迟砚也站得格外自然,压根不觉得自己也等着挨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顾钰看了他一眼,一句‘萧大哥’怎么也喊不出口了,只能用书卷拍了拍顾怜,示意她站远些。
见两人中间终于隔出来些距离,顾钰心里的气稍微顺了一点,问道:“家中是如何起火的?你可有伤到?”
“起了大风,草把上的火星飘到了柴火垛上,就烧起来了,”顾怜心底其实也害怕委屈着,一时又红了眼眶,“都怪我,我不该在起风的时候点火的,屋子全烧了……”
屋子的确是烧了,并且看这架势,估计得烧得渣都不剩。
顾钰捂住额,叹了口气,“算了,只要你人没事就好。”
顾怜摸了下自己手上的金镯子还在,又想起来家里没有银票,碎银子和铜板烧不坏,才止住了泪。
就在顾钰为难该去哪里的时候,萧迟砚很合时宜出声了,“顾大哥,长住客栈不妥,不如你与小怜暂且在我家安置。”
顾钰被他这一句‘顾大哥’叫的面色铁青,冷哼了一声,道:“顾某担不起。”
虽说他早就知晓自家妹妹对萧迟砚有意,但当这一天真的来临,顾钰心里万般不是滋味,哪里还能记得萧迟砚的一丁点儿好?
四月中旬,城里的百姓已经有些人心惶惶,不少百姓甚至是官员趁着防守的空隙想要偷偷出城。
这夜里,萧迟砚与谢明及一众将领商议,想要在天亮时一鼓作气将定王斩杀,虽然可能会有些难,但若分批接上,总好过现在推磨似的打下去。
林尽却不大赞同这样的打法,他前些日子伤了腿,只能远远指着布局图道:“现在定王被内外围攻,没必要与他拼死一战,就算是闭城,等到临近州府的人将敌患清除,定王便被耗干了。”
谢明反驳道:“虽说粮草充足,但是耗下去的话让百姓怎么想?他们现在本来就每日担惊受怕,若是闭城,他们或许以为我们要输了,这样并不妥当。”
萧迟砚皱眉将布局图上护城河的前方用笔点了点,在众人的争议声中启唇道:“谢明说的没错,现在已经开始有百姓挖掘地道想要出城,若是再不快些结束,他们如果出去,只会徒增伤亡。”
他的话使明日的打法有了定论,在讨论完之后,在屋外的一并士兵偷偷潜了出去。
“这么快就要结束吗?”比起外边的动荡,城王府里却是一派祥和,得到消息时,诚王正在听戏,他睁开眼来,仿佛是觉得有些无聊,“让楚怀安打赢吗?”
诚王思考了一下,喃喃道:“让他就这么赢了,是不是不大好?”
次日天未亮,城楼上便传出鼓声,两方再次打响斗争,这次定王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他亲自领兵上阵。
萧迟砚与周全是第一鼓后先领兵出城的,在他之后,是谢明与楚怀安两人。
第二鼓响,定王身上已经中了几剑,天光微曦。
就在楚怀安的马刚踏上护城河的桥板,不知从哪处传来一声极大的声音,“不好了!定王世子没了!”
这一声很快就消失无踪,但却分散了定王的注意力,他在恍神之际,被一支不知从哪儿射来的箭射中左肩,摔下了马。
士兵很快乱成一团,定王的坠马好像也带走了他们的士气,这一战赢得很容易,哪怕之后定王从地上爬了起来,重新上马,也无事于补。
但是这一次的胜利并没有百姓归功到楚怀安身上,他们只觉得是上天并不庇佑定王,才让他在这个关头失去了唯一的儿子,再加上之前闭城的一些风言风语,楚怀安好像也成了不是百姓期待的君王。
战胜后,城墙上的血迹怎么也洗刷不干净,黑红的血液带着一个人的生命从此定格。
楚怀安并不在乎这些言语,他有条不紊着手开始修复皇城,将朝中势力来了一个大洗礼,定王的那些乱党尽数被流放千里之外。
四月下旬,萧迟砚来到天牢,往里走时,带着阴森森的寒意。
楚怀安站在门口,不知想些什么。
“你来了,”楚怀安的眼底沉默,启唇道:“我一直在想,那日的话,究竟是谁喊出来的。”
他们的心中有一个答案,不用说出口,都知晓。
楚怀安往前走,萧迟砚陪在他的身侧。
“但是我要杀了他吗?我即将废掉定王,又要这么空口无凭杀掉一个毫无存在感的皇弟,会不会太残暴了?”
“太子殿下想做什么,心中从来都有定论,又何必问臣呢?”萧迟砚的目光定在披头散发疯疯癫癫的定王
萧迟砚察觉到她的情绪,看了戴维一眼。
戴维被他一看,立即冷静下来,连忙说道:“顾姑娘你放心,我自小习武,寻常人等都不是我的对手,那些什么登徒子浪荡子我一拳十个八个不在话下!”
“有我在,你只管放心!我表兄能做的,我也都能做!你只管使唤我!”
他特意高声强调了萧迟砚能做的事情他也都能做这件事,是想表达自己的能力,让顾怜安心。
但顾怜不知想到什么,红着脸缩到萧迟砚身后不说话。
戴维只当姑娘家都是这么容易羞怯,笑着挠了挠头,但与萧迟砚的目光对上时,霎时感觉背上升起一股凉意,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戴维:“……?”
第 37 章 37晋江文学城独家
萧迟砚几番欲言又止,他这个下属虽说蠢了些,但的确是打仗的好手,功夫也非常不错,用来保护顾怜,再合适不过。
他安抚地拍了拍顾怜的背,见她正不舍地望着自己,又抚了一下她的脸颊,才上楚怀安的马车离开。
和戴维相处,顾怜不懂,待到萧迟砚走后,她只能客气两下,然后便回房了。
不过她对戴维还是放心的,虽说看起来愚笨了些,但应当没有什么坏心思。
戴维不知道自己在两人心中的形象,他很满意自己现在的差事,夜里早早就睡了,但他睡得浅,稍有风吹草动便开始警惕四周。
今日顾家兄长出城被许多人看见,那些对顾怜有别样心思的人也都知晓,果然到了晚上就结伴来了两人。
月满如盘,夜色静谧。
往顾家来的两名男子中,为首的那个似乎很有经验,先用铁丝往门栓那儿捅了捅,见门打不开,便踩在另一个男子的背上打算翻墙进去。
在手碰到墙沿之前,他先仔细摸到一处没有木刺的地方,再小心将身子挪上来。
这件事瞒了太久,顾怜竟然不知怎么开口,“哎呀”了一声,去捧起他的脸颊,“那你可听好啦?”
萧迟砚在她掌心亲了下,有些不敢听,坐起身来,“待会儿听,现在不大敢,我也有件事要告诉你。”
顾怜攀着他的肩头,忽然明白他的感觉,也跟着紧张起来,怕他说出什么外面有个孩子或者是有个女人的话出来。
萧迟砚有意卖关子,绕到隔断后喝茶,见她跟过来又坐到榻上看书,就是不张口。
顾怜就像他的尾巴一样走哪儿跟哪儿,最后实在受不来了了,拉着他的手道:“你快些告诉我吧!”
萧迟砚移眸看她,微挑眉,眸子落在她的唇上,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顾怜往他唇上亲了下,撒娇道:“快告诉我。”
萧迟砚想和她更亲昵些,“再亲一下。”
顾怜凑上前,便被按住了后脑托住腰,在他怀里被箍住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他亲着,用手护着肚子,裙子按得紧紧的,怕他做什么。
她的动作全被萧迟砚收进眼里,他亲的更狠了起来,一直到顾怜快要不能呼吸,才放开她,眸子幽幽的,问道:“你不愿?”
顾怜比他还委屈,“真不愿的话,亲都不能叫你亲。”
她眼眶红红的,靠在他的肩上,又把眼泪忍了回去,“你要说什么,快些说吧,我听听能不能接受。”
“莫非你说的事情我接受不了吗?”萧迟砚让她看着自己,声音有些冷,“顾怜,你不要做傻事,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他简直想要将眼前女子的心掏出来看看究竟在想什么,又像是挽留,“我的一切都可以给你,他们行吗?”
“你在说什么?”顾怜将他的嘴捂住,有些脸红,“我才不是那种人!”
她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你先说,我再告诉你。”
萧迟砚放心了些,确认她没有撒谎,才道:“母亲想请我们回萧家团年。”
他抿了抿唇,“你想去吗?静瑗也在,你可以与她说话,祖母也喜欢你,且不用留太久,吃一顿饭就回来。”
顾怜听出来他想去,同时也想自己去。
她犹豫了一下,“怕是不成的,萧大哥,你自己回去吧。”
萧迟砚的额贴着她的发顶,呼吸喷洒在她耳边,“小怜。”
顾怜的手搭在他的臂上,柔声道:“萧大哥,对不住,我身子不大爽利,怕是不能与你同去,等年节过后,或者端午,若是郡主娘娘愿意见到我的话,届时再去,可好?”
“你怎么了?”萧迟砚眉间轻蹙,“你病了?”
顾怜坐直了身子,目光盈盈,指尖在他心口画着圈,娇声道:“是病了,都病了好久了。”
她咬了咬唇,“两个半月了。”
话落,她递去目光,想看看他的反应,却只见他眉间蹙得越来越紧。
萧迟砚将她仔细打量了打量,沉着声音道:“什么病?为何这么久了都不告诉我?”
见他这幅不开窍的样子,顾怜忍不住有些生闷气,转过身去,“算了,不告诉你了。”
她下榻走了两步,转身见他也要下榻跟来,面上的担忧明显,于是又绕回去,坐到他的腿上,“那我到时候不能去见郡主娘娘与萧老太太,就劳烦你告诉他们,是因为肚子里太不大稳,不好出门,等孩子好些了,再过去。”“是的,”杨圆带着笑迎上去,“夫君饿不饿?院里备好了酒菜,不如去吃一口?”
无事献殷勤,其中必有古怪,萧鸿对杨圆早就没了什么好感与信任,知晓她要做什么,推脱道:“不了,我近日吃素,王姨娘为我备了素斋,用完后就歇在书房了。”
杨圆拉住他的衣袖,“我怎么不知晓你何时信佛了?”
“不是信佛,”萧鸿轻轻拂开她的手,“是吃素,还有不近女色。”
杨圆拦在他的身前,“我才是你的妻子!”
萧鸿眼也不抬地绕过,“我知道。”
见他离开,杨圆怔怔站在原地,然后径直去了郭氏院里。
郭氏正在院里听曲儿,听见杨圆的声音,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问身边妈妈道:“她又是怎么了?”
“好像少爷这两个月都没去少奶奶房里了,不过……兴许不是为这事呢。”
说话间,杨圆已经进来了,她对郭氏道:“婆母,您要为我做主!”
她有些没规矩,郭氏的面上划过一丝不悦,令唱曲班子退下了,才问道:“何事啊?”
待到杨圆将萧鸿只宿在两个姨娘院里以及今日的事情讲了,郭氏却道:“不能拴住丈夫的心,你或许应该想想自己的问题,来找我,难道就行了吗?”
“但……”杨圆有些不可置信,“您不管吗?”
郭氏深深看了她一眼,摇头道:“我怎么能管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情。”
但她还是点拨道:“鸿儿不爱性子强硬的女子,你性子有些强势了,不成的。”
话落,她便回了房。
杨圆咬着牙,心底不甘,却只能悻悻离去。
·
四月中旬,顾怜终于接到了顾钰快马寄回来的信,信里面说他大概在信后五日抵达京城。
顾怜抿着笑,将信也递给萧迟砚看,“终于要回来了。”
她心结解了的缘故,终于看着丰腴了一些,虽说还是瘦,但也比三月里好了许多。
萧迟砚草草看完信,也跟着笑道:“待顾钰兄回来,我定然要好好与他喝一杯。”
“别喊他顾钰兄,”顾怜捂嘴笑了笑,“怪怪的。”
“他是你的兄长,我总不能直呼他姓名,或者是贤弟,不然岂不是乱了辈分。”
“说的也是,”顾怜将信纸折起来,扶着肚子起身,“阿兄还是住在原来的府宅里,不与我们在一起,我让何叔带人去收拾收拾,再派几个人过去照顾他。”
萧迟砚跟着她起身,“我陪着你去。”
顾怜等这一日等太久了。
四月二十二,顾钰回京。
顾怜与萧迟砚早就等在了府门口,原先他们住的宅子已经上了牌匾,上书‘顾府’二字。
从卯时开始,经过门口的每一辆马车顾怜都不愿意放过,仔细看着,生怕错过什么。
终于,一辆有些破旧的马车慢悠悠行驶过来,然后停在了他们面前。
顾怜有些紧张,被萧迟砚扶着才不至于显得狼狈,她将肚子托住,两步作三步地迎上去。
“阿兄!”
顾钰从车厢里出来,当看见妹妹时,几乎愣在了原地,“小怜,你……”
顾怜含着泪朝他笑了笑,“六个月了。”
顾钰变了很多,黑了,瘦了,眉目沧桑了,就连身上穿的衣裳,也有些破烂。
顾怜看清他垂着的,那双生了冻疮的手,别过脸用帕子擦泪。
顾钰的目光移向萧迟砚,又转向顾怜,用衣袖揩了揩眼角,“一路太乏了一些,眼睛有些酸。”
顾怜擦干泪道:“阿兄,你快进去,饭菜已经备好了,你用完就赶紧歇着。”
“好,”顾钰知晓自己能回来,十有八九是靠着顾怜在京城周旋,他不敢想胞妹是怎么做的,但能知晓过程定然艰难,“都听你的。”
他想要走在妹妹身边,步子犹豫了一下,稍微放慢,走到了两人身后,观察着他们的举动。
见到萧迟砚同样也是步子落在后面半步,几乎目光没有离开过胞妹,时刻注意着,顾钰才放心。
顾怜身子重了,闻不得酒气,萧迟砚与顾钰便以茶代酒,说说这一年来的事情。
大多是顾钰在说,萧迟砚听着。
顾钰话也变多了,面不改色说着自己在岭南小县做县令时的事情,施粥、开荒、建学堂,还理清了许多陈年旧案。
那些顾怜给他买的衣裳大多都在外出的时候坏了,后来他舍不得再穿,所幸一直穿旧的,好歹不会心疼。
提起夏日的毒虫,以及邻海地区的兵乱,他亦是面不改色,只说自己还算幸运,起码留了命回来。
待到饭闭,萧迟砚便去院子外面等顾怜,让兄妹两人能说些话。
顾钰看顾怜消瘦的模样,潸然泪下,“是我没用,处处拖累你了。”
顾怜哽咽了一声,“莫要这么说,我们是兄妹,我怎能任由你在那个地方受苦?”
“孩子?”萧迟砚一怔,一个呼吸后才慢慢反应过来,又呢喃了一句,“孩子?”
他的眸里聚起一点星光,掌像是想触碰又不敢触碰般,放到顾怜的肚子上,“我们……有孩子了?”
顾怜打掉他的手,置气般,“不是孩子,那还能是什么?”
她唇角噙着笑意,然后见萧迟砚弯下腰来,耳朵贴到了她的肚子上,就连握着自己腰肢的手都有些抖。
顾怜本想说些什么,说不出来,反而有些哽咽,故作平静道:“好啦,又不是什么大事,该来的总会来,别这样。”
想起来自己这个月的经历,她默默擦掉了眼角的泪。
萧迟砚握住她的手,语气诚恳,也像是粘了点晶莹在眼角,“对不住,我竟然现在才发现……”
他抱住顾怜的腰身,再次道:“小怜,对不起。
顾怜默默放下杯子。
戴维完全察觉不到顾怜的想法,他绞尽脑汁想着萧家的那些人口,还有一些发生的事情,却发觉自己实在知晓的不多,于是就捡了些自己了解的说。
“表哥他母亲比较强势。”
郡主娘娘,势力强大,说一不二,可不是强势?
“父亲比较古板。”
不让儿子从戎,气了好多年,还是在工部,成日和那些什么图纸什么打交道,可不是古板?
“胞妹比较骄纵。”
没有庶出兄弟,自小娇养着长大,郡主娘娘对她很纵容,可不是骄纵?
“表兄也很好,偶尔凶些,会打人之外,旁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将军在军营打人可疼了,戴维叹口气。
顾怜:“……”
第 38 章 38晋江文学城独家
萧迟砚离开时分明说好半个月就回来,等到半个月后,顾怜日日盼着,巷口还是空空荡荡,见不着他的影子。
一直到了八月九,秋试第一场开始。
一早天还未亮,顾怜便请戴维陪自己去文昌庙祈福。
抵达庙前时,长梯之上已经挤满了来上香祈福的香客。
戴维赶了一上午的车,一副没睡醒的模样,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周围的人都很自觉远离他,故而顾怜四周空出来不少地方,不仅没被挤到,还走的格外宽敞。
“如今……”诚王笑了笑,从袖里递出一张纸条,“殿下您看了便知。”
楚怀安接过纸条,看完后面色有些凝重,开始正视这位从小没有任何存在感的弟弟,“你是如何知晓的。”
“势微之人,总要有些保命的本领在身上,”诚王咳了咳,面色惨白,“太子殿下、七哥,弟弟活不久的,只想能够安稳些、富贵些过完一辈子。”
“弟弟无用,只能养些美人送入四哥府里,得些消息来交换能够平安活下来,若是太子殿下您愿意,弟弟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能够探到定王府的消息,诚王的确有点本事在身上,但是他能在定王府安探子,难道就不能在他东宫安吗?
楚怀安将那纸条折好,收入囊中,算是答应了他的投诚,笑道:“九弟客气了,你我兄弟,本该相互扶持,若是再有消息,弟弟一定告诉我。”
诚王抿唇轻笑,仿佛真的因为他的接纳而开心,“多谢七哥。”
消息真真假假,诚王给的不一定是真的,楚怀安也一定不会全信,他要的,只是一个能顺着查的脉络。
出侧殿时,诚王看见正端汤来的陶琅,选择了一个能与两人亲近些的称呼,“七嫂。”
陶琅对他客气点头,回了一句‘九弟’后便进了殿内。
这碗汤是楚怀安要求陶琅为他做的,陶琅不可能拒绝,对自己的丈夫,她不会视为天,却一定会给他尊重与温顺的服从。
·云晚对萧迟砚心底还是有两分尊敬,在遇见诚王之前,她始终将萧迟砚当做自己唯一的主子。
见到顾怜如此,她还是动了恻隐之心,“我不能放过你们,我得了主子的命令,若是不能带着你们的尸体回去,死的人就是我。”
顾怜站起身来,又很快因为她这个消息而摇摇欲坠,她抱着云晚的腰,一举一动都写尽了柔弱。
“不是我们死,就是你死吗?”
云晚低下头,看见在襁褓里哭的面色涨红的孩子,似乎不忍心,皱眉别过眼。
顾怜则是抬起泪眼看她,下一刻,她将藏在袖里的匕首完整插进云晚的腰间。
“那云晚……请你……去死吧。”
身上,“定王世子的死不是巧合,他的肺腑已经被毒侵染,那日,更像是有人算好的时间。”
“我的这些兄弟们还真是卧虎藏龙,令人意想不到呢。”
“若是诚王所为,那他手底当有不少人可供差遣,”萧迟砚推断道:“若是贸然动手,不仅给了他一个用来造反的正当理由,且不能清楚余党,不如……再等等。”
“你说的没错,”楚怀安叹口气,“无论怎样,我都会是皇帝。”
他们说话时,定王就那么坐在角落,一动也不动。
成王败寇,从来这些事就是这么不讲缘由。
定王世子还很年轻,只有二十岁,虽是庶出,却是独子,自幼聪慧,定王对这个唯一的儿子视若珍宝,如今却白发人送黑发人,再加上战事失败,人就这么疯了,问什么,答什么,也算是帮了楚怀安一个大忙。
“他会等多久呢?”楚怀安问,“他是个聪明人,比你我都要聪明。”
若是动手,此时便是最好的时机,刚结束定王之乱,若是诚王起兵,胜算会大很多。
每一步都在利刃上行走,稍有不慎,便只能落得个尸首异地的下场。
萧迟砚答道:“现在,或者以后,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多猜无益,倒不如抓紧机会修养。”
楚怀安的视线落在他下巴上的缝线上,拍了拍他的肩,无言垂首。
·
等马车停下时,又是小半个时辰以后。
因为坐的太久,顾怜下车时有些腿酸,她皱眉看着四周一片荒芜,忍不住问道:“你将我带来这里做什么?不是要回京城吗?”
“回不回去全听上面安排,”贺又从腰间锦囊里掏出一个小纸条,“你去不去京城又不是我能决定的,我只负责守着你。”
话落,他便抬步往前走去。
周围的确十分荒凉,顾怜只得跟上他,在他身后走着,同时记着路,若是能够逃跑……
他们又走了一炷香时间,七拐八弯来到一个小山坡后面,山坡后面有个小院子,里面米面柴油一应俱全,应该是早就安排好了的。
院子里有三间屋子,贺又径直往最左边的一间走去,“天天赶车累死人了,我去歇着了,你可千万不要跑。”
他一边捶肩膀一边往屋里走,很快便‘砰’的一声将门合上。
顾怜在院里站着,她转过身,看院前蜿蜒的小路,若是她能走出去,只要一刻钟,或许就能走很远。
篱笆上缠绕着青色的细细藤蔓,一圈一圈绕着茂盛生长,此处似乎没有被战火波及,小路两侧的林荫中透出点点细密金色的阳光。
清风拂面而过,顾怜垂下眼睫,抱着孩子进了最右边的房间。
听见屋门关上的声音,贺又从房门处走到了床前,心里暗道她还算听话,给自己省了一笔力气下来。
天欲晚,贺又仍旧没有从房门里出来。
顾怜试探着从院门口走出去两步,又多两步,但走到小路即将拐弯的地方,她的步子还是顿住,没有再继续前行。
小萧忱在屋里睡觉,顾怜端了凳子坐在小路拐弯的地方,确保贺又能够看见自己,然后望不远处的几户零散人家。
她自然不可能将希望寄托在这几户农户身上,她更像是想要找些简单的事情做,来驱散心中的苦闷与烦忧。
风过林梢,有位老太提着篮子戴着草帽走过,见顾怜眼生,独自坐在此处,便问道:“姑娘,你坐在这里做什么?”
在看见那辆载满布料的马车时,顾怜猜到了,一定有事要发生。
萧迟砚有楚怀安给的令牌,却不能带人出城,只能以这种方式将他们母子送出去。
小萧忱刚睡熟,正趴在母亲怀里,全然不知即将有什么事情发生。
顾怜捉住萧迟砚的手,“萧大哥,事到如今,你还不告诉我真相吗?”
萧迟砚启了下唇,回握住她的掌,没有答话,而是将布料层层搬开,露出里面能藏纳一人的空间来,示意她进去。
顾怜定定看了眼他,抱紧怀中的孩子,选择相信他。
布料下面的空间不算太狭小,但依旧有些令人喘不过气来,顾怜看不见外面发生了什么,只能听见车轮滚动的声音。
约莫过了半刻钟,马车停下,城门处的侍卫开始检查车上的物件。
在一柄剑顺着布料的缝隙插进来,几乎是贴着顾怜的面颊而过时,她的心脏骤停了一下,抱紧怀中的孩子,紧闭上眼睛。
“你们在做什么?”
萧迟砚的声音传来。
然后是侍卫的声音,“下官参见萧将军。”
“经商不易,莫要损坏商人财物。”他的声音淡淡,好像里面不是他的妻儿,而真的只是一堆没有生命的布料。
但因为他的这句话,城门处的守卫并没有再将剑插进来,而是搬开最上面的一层布料检查了一下,便放他们通行。
顾怜几乎是瘫倒在车上,她不知道外面还有没有危险,察觉到怀里的孩子要哭,她只能将孩子的嘴紧紧捂着。
马车的速度越来越快,颠簸的人身上发疼。
在马车停下时,顾怜的眼前已经有些模糊,新鲜的空气涌入鼻腔,她才感觉到自己活了过来。
萧迟砚将她还捂在孩子口鼻上的手拉开,又连忙按她的人中,让她清醒过来。
顾怜的额上全是闷出来的汗滴,小萧忱的哭声沙哑,揪着她身前的衣裳嘴里发出类似‘娘’的字音。
萧迟砚将她抱到怀里来,“对不起、对不起。”
顾怜眸光动了动,侧首贴在他的颈间,“萧大哥……”
她的声音低弱,“我相信你,你会来接我和孩子的,对不对?”
她只能猜测,不知道真实的原因,却也选择了无条件相信。
萧迟砚抚摸她的脑后,珍重地在她额间落下一个吻来,“小怜,我会来接你的。”
他又低头看正睁着一双泪洗过的眼看自己的小萧忱,心间抽痛,“忱儿,一定要听你母亲的话。”
他一边说着一定会再来,但却又好像在道别。
顾怜踮起脚亲了下他的唇,转头望已经看不见轮廓的城门,对萧迟砚露出一个难看的笑来,“萧大哥,我和孩子等你。”
被他一捏,顾怜有些不大自在,声音低低地,“不疼,只有伤处疼,旁的地方都不疼。”
萧迟砚这才稍微放松些,方抬首想说些什么,目光在那起伏的兰花图案上一顿,呼吸微微凝滞了一下。
顾怜腰细,某处却丰腴,平日里不显,但若是衣裳脱了,在细腰的衬托下,便更加有致,两只肩因为羞涩而有些缩着。
颈上的伤口蜿蜒往下,不像是伤,更像是花枝的延伸。
萧迟砚低下头,捂住鼻尖,似乎有些懊恼。
顾怜有些不解,方启唇,却发现他的掌下漫出了一团红色的血迹。
第 39 章 39晋江文学城独家
萧迟砚也没想过自己怎么就这么不争气,他捂着鼻子后退了两步,不敢再看顾怜。
“萧、萧大哥,”顾怜拿衣裳在自己身上遮了遮,然后递帕子给他,“你、你先擦一下吧。”
萧迟砚接过帕子,背对着她擦鼻下的血迹,但却怎么也擦不干净,只能狼狈地跑出去,在缸旁打水清洗。
好不容易将鼻血擦干净,他从屋里拿了些外伤的药回来,进门时略微踌躇了一下,敲门道:“小怜,你穿好衣裳了吗?”
“穿好了,”顾怜将衣带系好,“萧大哥你进来吧。”
许因为是女子闺房的缘故,萧迟砚总感觉顾怜的房里有股淡淡的清香,但房里分明没有任何熏香的物件,甚至有些简单。
顾怜靠在床头正拿干布巾擦发,见他进来,于是将干布巾搭到椅背上,将自己手臂上的划痕给他看,又指了指自己的颈间,“萧大哥,这些伤会留疤吗?”
“不会的,”萧迟砚不缺这些治外伤的药,他是男子,受伤了也不大在乎留不留疤,但女子却不一样,“我来替你上药。”
他顿了一下,“你自己来上吧。”
顾怜将衣袖挽起来,小声道:“可是我一动,伤口就好痛。”
她那么娇弱,忍不了痛也是正常,萧迟砚这般想。
萧迟砚放下茶盏,答道:“明年应当就能抱上了。”
沈氏有些惊讶,“你的意思是你已经有属意的姑娘了?是谁家的?”
“萧静瑗今年成亲,明年母亲您应当就能抱上外孙了,”萧迟砚实在是不想继续聊这件事情,“届时您想抱多久就抱多久。”
沈氏见他这模样便有些烦躁,一天到晚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就连终身大事也不知道考虑考虑,“你都二十有三,马上就二十有四了,还不打算成亲?”
萧迟砚打算成亲的,但却是和顾怜,不是和旁人。
只是这话暂时还不能告诉沈氏,他了解自己的母亲。
母亲沈氏是长公主嫡女,出身高贵,年轻时又艳冠京都,追求者无数,嫁到萧家来,最主要的还是因为祖母是淮阳陈氏嫡女,祖父又有晋阳公的爵位在身,其次才是因为父亲萧远苦苦追求了她两年。
就连给自己选儿媳,沈氏首先看的,也是女方的家世背景。
萧迟砚不答话,沈氏开始烦闷起来,每次问长子,他都是这个态度,不说好,也不说不好,着实叫人捉摸不透。
“明日晚上王家王齐请你去枫满楼说话,”沈氏道:“他快要做你妹夫,这个约你不能不赴。”
萧迟砚点头,“儿子知了。”
见他答应,沈氏才带着随从林妈妈离开。
一出院门,林妈妈便道:“郡主娘娘,咱们这么骗大公子,是不是不好?”
沈氏摆摆手,“无所谓了,先将人骗过去再说,你去给相府回信吧,叫陶琅明日也去,好好打扮一下,那孩子成日里穿的像是要出家一般,太素净了,要不是性子实在是乖巧,我还得再考虑考虑。”
林妈妈应是。
枫满楼是在京城还算出名的一家酒楼,菜系多,味道也好,故而来的客人从走南闯北的商人到王公侯爵都有。
顾钰在户部也交到了两个能说上话的朋友,听他们说了枫满楼的名号,便趁着最后一日休沐,带着顾怜过来了。
他这段时日在户部忙得焦头烂额,整日早出晚归的,难得休息,便想着好好与胞妹说说话。
顾怜今日穿着一身芽绿衣裙,发上簪碧玉钗,配一支米黄色小绢花,妆容简单素净,在春日里看着格外清透。
暖炉上的茶壶里煮着花茶,发出一阵阵香甜的味道。
顾怜将茶壶盖子打开,丢了两块冰糖进去,笑道:“阿兄还真是找了个好地方,日后我们常来。”
雅阁不算大,但是隔音非常好,只有小二进出时掀开门帘会发出些轻微的声音,很适合说些话。
顾钰道:“若是你想来,等我空了便陪你,不过这京城酒楼那么多,还是得多去几家,兴许有你更喜欢的也未可知。”
顾怜点点头,将茶壶里的茶倒出来,又替他倒了一杯,“说的在理。”
“阿兄在户部感觉如何?”
她近几日大概是话本子看多了,总觉得官场可怕得很,但见着兄长每日回来时除了累些之外都还好,才渐渐放下心来。
“大家都还不错,”顾钰沉吟了一下,“不过有一点却很奇怪,大家似乎都对我格外客气,叫我有些很意外。”
顾怜知晓都是萧迟砚的功劳,但却不能明说,只道:“阿兄你新来的,算是后辈,大家照顾你,也情有可原。”
除此之外,顾钰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了,只能点头。
顾怜将目光放到窗外,见夜市已经开了起来,行人擦肩而过,很是热闹,不禁心底有些埋怨,还有些担忧,到底是出了何事,萧迟砚竟然还不来寻自己。
在隔壁雅阁。 顾怜没有要做监工的闲情,只隔两日随着去看一趟,旁的都由何管家照料着,不过那几个老板也都上心,几乎都是亲自管着自家伙计做事,不出一点儿差错。
昨夜里下过一场闷雨,夜里闷得人睡不着,恍惚将以为是夏日到了,要铺些冰来才舒坦,但今早又是天清云淡,夏至未至。
顾钰的伤修养了许多日也不见好,顾怜每日都前去照顾,也没察觉不到不对,一直到今日起了个大早过去,看见绪兰还有齐渊在门口气拔弩张的模样。
尤其是齐渊,脸上好大一块青紫,指着绪兰哆哆嗦嗦说不出一句话来,待绪兰要抬手时,又很快遮住了脸。
到底是客人,顾怜上前去,好心劝道:“这是发生了何事?”
绪兰今日穿着一身窄袖衣裙,似乎是刚烧完东西,身上灰扑扑的,她倒是先委屈起来了,诉道:“这家伙不好好干活,总想着去找你,我只想轻轻拍他一下,谁曾想手下重了一些而已。”
闻言,齐渊音量猛地拔高,“你那叫不小心!?”
他已经在顾家住了好几日了,也住在顾钰的院子里,每天必和绪兰有一番争吵,只不过今日严重些,还动了手。
绪兰‘嘶’了一声,伸手要去捂他的嘴,用更大的声音道:“都说了我顾钰哥哥在睡觉,谁让你总这么大声音说话的!”
顾怜分明没受伤,此时头也有些疼起来的,倒是明白为了自家兄长养了这么多日还不见好,大清早的有人吵架,晚上小黑狗都睡了几人还在打牌,这就算是来尊菩萨也熬不住的。
她叹口气,摇了摇头,见药炉子在廊下冒着热气,便将药先凉了出来。
在俩人还在打的时候,顾怜敲门道:“阿兄,你醒了吗?”
里头传来顾钰有些虚弱的声音,“醒了,进来吧。”
门推开,屋里有股淡淡的药味,但窗户都半开着通风,就连屋里喝茶的圆桌都被搬到了床边,热水冷水分了两个壶,照顾得倒是细心。
顾怜目光落在自家兄长身上,见他除了眼底有些因为睡眠不足而起的青黑之外,精神倒是还算不错,似乎还胖了些。
她将药端过去,在顾钰坐起来时往他腰后塞了个枕头。
屋外俩人似乎已经打完了,见绪兰毫发无伤进屋来的模样,顾怜就知晓赢的人是谁。
顾钰已经对这件事情习以为常,揉了揉额便将药喝完了,见绪兰满手泥过来要给自己喂蜜饯,眼皮微掀,道:“先洗手。”
待她洗完了手,他才将蜜饯吃下。
两人这一举动十分自然,顾怜又坐了会儿,便打算回了,她今日还要去看看将军府弄得如何了。
齐渊正坐在台阶上揉肩膀,见她出来,立刻跟了上去。
“小怜,”齐渊走在她的身旁,还有些一瘸一拐的,“你老实告诉我,那个姓萧的是不是欺负你了?你才愿意跟着他。”
顾怜看了他一眼,不大明白他为何这般倔强,还是解释道:“萧大哥没有欺负我,我与他两情相悦,怎么能算欺负呢?”
这句话将齐渊本就有几个洞的心窝子又戳了一下,他这几日每次顾怜来时都要想办法说几句话,但前些时候都被绪兰拦住了,一直到今日才找到机会跟出来。
他来这儿的目的就是为了顾怜,才不是想每天打牌斗蛐蛐煎药的。
齐渊捂了捂自己的心口,有些疼。
他沉默了一下,唛濡道:“那……我怎么办,我们之间的婚约呢……”
顾怜佯做没太听清,有些疑惑地歪了歪脑袋,“齐大哥,我没听清。”
也无论是真还是假,她没听清,齐渊也不打算再说第二遍了,他垂着头,面上溢满了失落。
今天没有阳光,风轻轻地拂过叶片,掀起一些沙沙的响声。
萧迟砚今日穿着一身黑色直缀,内搭白色大袖,发上是顾怜前几日为他买的玉冠,发一丝不苟梳起。
他在见到顾怜时,面上扬起一丝温柔的笑意,但在见到她身侧的人时,又转瞬即逝。
月亮门的墙上爬着爬山虎,一缕一缕的,在斑驳的墙面,像是凛冽萧瑟的冬日里挣扎出了一丝春意的裂缝,再往里窥去,便是一片盎然。
顾怜侧首,对着齐渊道:“齐大哥,我与萧大哥要出门了,咱们改日再聊。”
她小步走到萧迟砚身旁,仰面看他时,满是少女心思,爱慕不加以掩饰。
而萧迟砚侧首,向她低下头颅,静静听着她说话,周身都散发着对眼前女子的宠与爱。
齐渊愣愣看着两人,想起来那年在嘉州府时,顾怜在他身侧与他说话时,不知落在旁人眼底也是不是这般登对。
他的心飘忽着,最终还是在苍茫茫中又落到了地上,再掀不起什么波澜了。
上马车后,顾怜便支着腮看街道上的行人。
她与萧迟砚并排坐着,虽说马车内还有很大活动的余地,但两人就是挨在一起,并不紧拥,也并不分开,这样的姿态舒服且自然。
将军府的门口早就有人等着了,是一个顾怜并不认识的人。
她有些疑惑,此人看着年轻,不像是商铺老板,不知是来做什么的。
待到两人一起下车,那年轻男子走上前来,先是看了眼顾怜,又看两人在袖下交握的掌,才眸光落到萧迟砚身上,喊道:“大堂兄。”
这是萧家二房的人,也是顾怜除了萧静瑗和萧远以外见到的第三个萧家人。
他的到来萧迟砚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他微微颔首,没有问的意思,带着顾怜往府内去了。
萧鸿跺了跺脚,跟上两人。
顾怜不知萧鸿此次来是何意,但思及萧家人对自己的态度,她决定还是先观望着,不要做什么,或许再等不了多久,萧鸿就会找过来。
两人一路走,看着府内几乎焕然一新的陈设,与各个厅内的布置,都还算满意。
除了萧迟砚的书房以外,顾怜都提了些想法,尤其是他们两人住的院子,周围都很安静,旁的空置的院子暂时只做待客之用。
萧迟砚冷着脸一言不发喝茶,坐在他对面的,是相府嫡女陶琅。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格外地尴尬,陪同坐在一旁的萧静瑗与王齐对视一眼,也跟着喝茶,不敢说话。
沈氏的确没骗萧迟砚,王齐的确在,只不过多了两个人罢了。
见一屋子人都在喝茶,萧静瑗率先开口道:“王齐,你不是说你前几日得了一副柳大家的真迹吗,我记得陶姐姐也对这方面颇有研究,你还不向陶姐姐讨教讨教?”
萧静瑗今年十七,生的像母亲沈氏,但是性子要活泼机灵许多,王齐与她同岁,虽面容普通,但门楣高,与萧静瑗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长大。
闻言,王齐哪怕没有柳大家真迹,也得硬着头皮编出来,给陶琅表现的机会。
三个人将一出戏唱得活灵活现,萧迟砚一只耳朵进去,一只耳朵出来,完全不记得在说什么,也不想记得。
陶琅是个美人,她今日穿着一身素青色撒花裙,得了示意,特意梳妆过,发上簪着今年皇上赏给相府的一只物什之一,一支水晶蜻蜓钗,看起来温婉动人。
待说完自己对柳大家作品的见解后,她将目光盈盈递向萧迟砚,“不知萧公子如何看?”
萧迟砚对这些东西不太了解,就算是了解,也不想展示一番,于是既客气又疏离地道:“萧某不懂,叫陶小姐见笑了。”
陶琅是世家大族里出来的女子,礼数与规矩几个字早就刻进了她的骨子里,此时闻言只淡淡一笑,说无碍。
她来开门时一头黑发尽数披在身后,看起来格外娇俏。
萧迟砚记得自己要做什么,待顾怜坐到梳妆台前准备挽发时,他从她手中接过那绸缎一般的发丝,有些笨手笨脚开始梳起来。
这是他昨日里临时学的,梳的不好,还有些疼。
但顾怜看着镜子里他捧着自己发丝认真的模样,心微不可查跳动了一下,她捂住自己的心口,不可控般窥着镜中男子的面容。
但是这短暂的心跳还是停止在了她看见自己头上那大红色的发簪的时候。
偏生萧迟砚还全然未觉,甚至绕到她的身前来欣赏了一番,颇有些要讨夸的意思,“果然很衬你,我买时就这么想的。”
顾怜:“……”
第 40 章 40晋江文学城独家
萧迟砚将镜子捧到顾怜面前,想让她看得更仔细些。
顾怜避开目光,实在是不想看,却让萧迟砚会错了意。
见她朝中自己的方向侧首,萧迟砚观察了一下门是关着的,然后将她轻轻抱到自己的腿上来,环住她的身子,往她脸颊上轻蹭了蹭。
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撒起娇来这么顺手,顾怜这下子心里有气也没处撒了。
她有些无奈,问道:“你当真觉得我戴这簪子好看么?”
“好看,”红色喜庆,萧迟砚以往不喜欢,但是配上顾怜,却是格外好看,“很适合你。”
就算再适合,顾怜也是将这支丑簪子戴不出门的,她捧住萧迟砚的脸颊,柔声道:“这支簪子我戴着太好看,那万一我同你出门,大家都来看我怎么办?你又不是不知晓,我素来胆小……”
她一说,萧迟砚立刻觉得是自己欠缺考虑了,将她的钗子拔了下来,霎时满头乌发也披下。
顾怜奖励似的在他唇角亲了一下,含笑问道:“这支簪子多少银子?”甘拓拿着自己的荷包,一时付钱也不是,不付钱也不是,他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自己好像一个跳梁小丑一样,这哪里还是争美人芳心,顾怜压根就没正眼看自己。
见两人郎情妾意的模样,甘拓翻了下眼,决定不再继续丢脸面了,悄摸摸走了。
萧迟砚付过钗子和耳坠的钱,见摊主递给自己,启唇道:“给她就行。”
摊主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男人,解释道:“您给这位姑娘买的,自然是您亲自戴上去,不然这哪里像话,对吧?”
萧迟砚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将簪子接过,就如插剑一般随意插到了顾怜头上。
他冷眉冷眼的,顾怜却是羞红了脸的模样,摊主有些愣,脸上的笑干巴巴的,不大懂两人。
插完簪子,顾怜低声问道:“萧大哥,好看吗?”
顾怜长睫轻颤了一下,然后微微阖上眸子,半眯着,等待萧迟砚的下一步动作。
她就像是全心全意都依赖着正抚着自己腮的男人,不设一丝防备。
萧迟砚不受控地离她又近了些,一直近到,能看清她因为紧张或者是害怕,睫的轻轻颤抖。
这夜的气氛太过容易引诱人神志不清。
萧迟砚算是有些艰难地松开手,将捧过她腮的掌背到身后,微微侧过身,道:“走吧,再逛一逛。”
他觉得自己好像是被蛊惑了心智一般,做出来的行为太不像他,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不理智的动作。
他垂眸看了一眼被自己‘欺负’过的顾怜,她正乖巧地站在自己身侧,没有一丝怨言,或者是不满的地方。
萧迟砚决心今日多补偿她一些,为她多买一些首饰也好,吃食也行,总归他最不缺的就是力气和金钱。
顾怜不知道他想的是什么,她心底无比欢快,强压了许久,才将自己唇角的笑意压下去。
走到一个卖梅花糕的摊子前,顾怜只是看了一眼,萧迟砚就已经付了三文钱。
顾怜眨眨眼,拿了一个白糖的,用荷叶包着,边走边吃。
梅花糕不大,不过小半个手掌的大小,不甜,却有些干巴。
顾怜走到卖甜水的摊位前,萧迟砚就付了两个铜板。
顾怜咽下梅花糕,选了个莲子薄荷汤,用竹筒装着,边走边喝。
这下子他们真的就像是一对小夫妻或者是未婚夫妻的模样,一路走过,顾怜轻松惬意的模样,和萧迟砚‘殷勤’的模样,都让人侧目。
酒楼里说书人今日也开始讲起了牛郎织女的爱情故事,讲到情深之处也忍不住落泪哽咽。
顾怜心中没什么太大的感觉,这个故事她早就已经听到腻味,从前年纪还小的时候可能会感慨两人情深,但现在她只会觉得织女太傻了。
行人太多,萧迟砚全程盯着走在路中间的顾怜,防止她被撞到。
他觉得自己以后可能再也不想在乞巧出门了,自己更像是一个护卫,一时也不能松懈下来。
见她吃完梅花糕,又停在卖糕点的地方,萧迟砚闭了闭眸,往外开始掏银子。
等到付完钱,他正在想该怎么提自己先回去比较好,便听得女子软软的声音传来。
一进院子,萧迟砚就将戴维推开,冷声顾怜眨眨眼,笑道:“知道了。”
前往花厅要通过一道鹅卵石小路,秋日的缘故,石头面上也好像泛着冷光。
顾怜几乎是顶着那些人或是探究或是疑惑的目光朝前走着,在这些人里,她唯一觉得面熟的只有那日有过一面之缘的郭氏。
见到她,郭氏和善地笑了笑,引着她到了孙辈媳妇坐的一方,“杨圆马上就来了,你们见过,想必也有话说,我这边还有客人要陪,怕是不能招待你了。”
郭氏温温柔柔的声音令顾怜心安了许多,她同样笑着点了点头,“知道了,二夫人您忙吧,不用管我的。”
闻言,郭氏不着痕迹看了她一眼,弯弯眸离开了。
在她走后,顾怜打量了一眼厅内,只有三位似乎是年轻媳妇的人坐在挨在一起的罗圈椅上,她们都低着头,不投来目光,却仿佛是私底下在交换着眼神,商量着什么。
顾怜在她们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厅内的丫环很快送来一杯热茶,与一碟糕点果子,让她吃着打发时间。
的确是打发时间,对面三人原刚开始还顾忌着她,不大说话,渐渐地,便开始交头接耳起来,一直到现在,半个时辰时间,厅内已经全是她们三人的笑声。
顾怜吃着手里的果子,虽不看过去,但耳朵却是一个字没落下,得知几人应该是萧家的旁支媳妇,如今住在沧州老家,是萧家嫡亲叔祖父的孙辈媳妇,都是今年进门的,难怪和气。
她用余光朝着三人的面上端详去,见都是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比自己小一些。
她们不打算理自己,顾怜也没有主动要搭话的意思,默默坐着喝茶。
又过了一个时辰,进来的人陆陆续续多了,杨圆进来时,几乎全屋子大概六七个小媳妇都往她的方向凑过去,一口一个少夫人或是嫂嫂。
只有顾怜坐的那一块周围半丈都冷冷清清。
杨圆一一回着那些人,很是温柔,但目光却不自觉落在顾怜身上,见她没有半分反应,挑了挑眉,坐到了人群中央。
的确是中央,她坐在哪儿,那些小媳妇们就跟到哪儿,动作快些的坐到了她的左右两边椅子上,慢些的也站到了她身后,围的密不透风。
被排挤在外面的顾怜咬了口枣糕,让丫环再给她倒杯茶来。
她今日来,只不过是因为老太太请了,才不是来争风吃醋,让自己不好受的。
这一屋子的小媳妇都是交给杨圆招待的。
见顾怜这般,杨圆似乎觉得没意思,眼一转,便将话题引了过去,只听她柔声道:“顾姑娘,你也来了,怪我昨夜帮着布置物什太累了些,又以为你不会来,竟然没看见你,真是对不住。”
她的声音虽柔,一面还说着对不住,但依旧稳稳坐在位置上,只一双含笑的眼过来,带着些淡淡的嘲讽。
两人夹枪带棒的,杨圆周围的小媳妇都默默找了个凳子坐,不敢吱声。
顾怜浅浅啜了一口茶,承认道:“我的确清闲。”
她的声音有些小,刚走进来的沈氏只听见了杨圆的话,她立刻道:“顾怜清闲些是好事,我也乐得见她清闲。”
她看了看顾怜的脸色,的确红润,又看她的腰肢,好像是粗了那么一丁点儿。
沈氏面上带着笑,对杨圆道:“我把顾怜带去见老太太,你继续招待大家。”
一屋子都鸦雀无声的,比起其他人的惊讶,顾怜才是最惶恐的那一个,她猜不透沈氏在打什么算盘,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在她们走后,几个小媳妇换了个眼神,开始庆幸自己没跟着说些风言风语,不然以后走亲戚多尴尬啊。
杨圆则是不可置信,一直等到两人背影都消失了,才回过神来,险些打翻手中茶盏。
沈氏是特意来找顾怜的,倒不是为了给她出头,只是单纯想着她肚里的孩子,打算将人带到清净一些的地方坐坐,同时给她定几条规矩。
先来到一个小暖阁,四周无人,沈氏这才打量了顾怜几眼,皱眉道:“衣裳太薄了。”
又看她的妆容,“往后不要上妆了。”
“鞋底也穿厚实些,发上不要簪这么多尖锐的簪子。”
“头发还是梳起来,都要当娘了,还这么没规矩,不能端庄些么?”
愣愣的听完沈氏的一番话,顾怜才恍然大悟,她捂着自己的肚子,想要解释些什么。
沈氏却一抬手,制止了她的话,露出了一个笑又很快收下去,“好了,既然你怀了砚儿的孩子,我也不能再苛责你什么,你也不要给我整什么云里雾里假惺惺的一套,我不吃这些,只要安心养好胎,把我的乖孙子生下来,其余的,我自有安排。”
顾怜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平坦的小腹,并不言语。
她只是因为想让腹内暖和些,所以多穿了一件贴身衣裳而已。道:“何事?”
戴维跟了两人一路,早就知道他有两幅面孔,对着人家顾姑娘又是摸脸又是擦嘴的,喜欢的不得了,对着自己就这么冷漠。
他也不恼,此时心里正高兴着,问道:“将军,今晚玩儿的怎么样?”
萧迟砚皱了皱眉,将院里的灯点燃,“你问这个做什么?”
“今早的时候属下就在想,这乞巧节哪有不约姑娘出来的道理,”戴维道:“您瞧我,别的不行,就是脑袋好使。”
萧迟砚将火折子收起来,继续听他说。
“我今日就骗顾姑娘说,您约了她出去游玩,顾姑娘刚开始还不信,反复问了好几遍,这才信了我。”
戴维感慨道:“真好啊,将军您也有红颜知己了。”
他自顾自地感动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萧迟砚漆黑的脸色。
“你和顾怜说我约她,再和我说她约了我?”
戴维点头,全然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对啊,不然就依您这性子,何时才能抱得美人归?”
话落,便见萧迟砚猛地站起身来,他连忙道:“将军您要干什么?现在这么晚了,可不兴再去找顾姑娘了!”
萧迟砚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出去。”
戴维此时也终于意识到不对,不带一丝停留,忙不迭跑了。
等到院里终于清净下来,萧迟砚却只觉得异常烦躁。
·
被她一亲,萧迟砚霎时有些迷糊,将人搂住,答道:“十两,只要你喜欢,多少钱我都为你买。”
顾怜默默捂住心口,却不是感动的,而是有些心疼。
“萧大哥,”她柔声道:“往后你还是不要买这些物什了。”
萧迟砚垂首,只见美人捧心,秀眉轻蹙,一副难受的模样,“你不喜欢?那我往后不买了就是。”
首无存……”
话还未说完,顾怜便将他的唇按住,有些着急,“不要为我说这种话。”
萧迟砚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着,眸里仿佛也盛满了月光,“但不为你说,还能为谁说?”
顾怜别过头。
萧迟砚一只手捧着她的面颊,上前亲了亲她的睫,“我是个粗人,不会讲话,也不知如何讨你欢心,但只要你高兴,打我也好,骂我也好,都是可以的。”
顾怜眸光微微颤动。
萧迟砚俯下身,亲了一下她的唇,见她没有抗拒,才开始将这个吻加深。
顾怜手支在矮桌上,感受到他的掌覆在了自己的腰后,于是也闭上了眸,任由他辗转索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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