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林惜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众人,熟悉的记忆在脑海中翻涌。
时间隔得实在是太久了,久到她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比记忆中要成熟了许多的几人,诧异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还我们怎么来的,你回南城也不跟我们说,我们还是听汪老师说才知道你回来了!”有点兴师问罪的语气,钟笙抱着手里的彩片筒就坐到了林惜床边。
“就是!”秦灼附和,“连个联系方式都没给汪老师留,你知不知道我们三个人找了你多久!”
“去你画展两趟,都没碰上你,我说你这门票也太贵了吧!”秦灼说着就肉疼的竖起了三根手指,“三百啊!”
“我这不是比较值钱嘛?”林惜笑笑,插科打诨,“回头我给你们报销。”
“你该怎么给我们报销啊?签支票还是给现金?”钟笙掏出了口袋里的手机,明晃晃的示意林惜把她们的联系方式加回来。
林惜当年不告而别,所有联系方式都注销了。
要论起来这举动的确挺伤人的,可钟笙她们将手机二维码先后摆到林惜面前,该有芥蒂的事情也就这样被轻轻一揭而过了。
重新加上好友,几人的联系好像又重新密密交织起来。
钟笙还是过去那副样子,彩片筒往腋下一夹,煞有介事的审判起林惜跟她们断联的十年:“让我来看看我们大画家的朋友圈是什么样子。”
……
“真枯燥。”
“很无趣。”
一前一后,一唱一和。
秦灼跟钟笙拉着林惜近乎空荡的朋友圈,一脸嫌弃。
秦灼抬头:“你这十年怎么混的啊?”
面对着老友的吐槽,林惜嘴狠狠一瘪:“我不喜欢宣扬不行啊!”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胜负欲,她说着就点开自己的朋友圈,将隐藏为仅个人可见的朋友圈一边展示给她们,一边解禁。
过去她不发朋友圈是因为没什么东西好说,她不想跟那些列表好友分享自己的生活。
现在她想她的分享又回来了。
“这里的风景真漂亮啊。”倩倩轻轻一刷新,就看到了前不久春天一到林惜就上山采风的照片,不由得感叹了一声。
“豁,是拍的挺好看。”秦灼凑过来看看,捣了捣钟笙,不忘拉踩,“比你拍的有意境,学学。”
钟笙抗议:“我擅长拍的是人像好不好!”
林惜听着这话不由得好奇起了面前三位的生活,接着就对钟笙问道:“你现在做什么呢?”
“我现在是独立摄影师。”钟笙有点小骄傲,“还有个不大不小的工作室哦,老秦跟倩倩店的宣传照就是我们拍的。”
“可以啊。”林惜感叹,又看向秦灼,“几年不见秦老板了?”
“我就是个打工的,倩倩才是老板。”说着秦灼还有些不好意思,“倩倩舅舅的轰趴馆成了连锁店,我跟倩倩负责开发新区片区。”
还记着刚才秦灼吐槽自己的朋友圈,林惜听着眼睛微微眯起来,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秦灼被这声调侃的浑身不自在,威慑道:“哦什么,我手下可管着好几十个号人呢。”
“哇偶。”林惜眼里依旧为没有畏惧,抬起手来拍了拍,“厉害厉害。”
也是因为这样,那块惹眼的白色纱布出现在了三人视线。
刚刚话说的一半被岔开了,钟笙她们是被顾念因接来的,来的路上alin就提前跟她们说明了林惜的事情。
她们心照不宣,对这些事情避而不提,就是看到了林惜手腕上的伤口绑带也没有刻意问。
只是当alin刚刚平静的叙述被具象化,几人心上都不约而同的被拧了一下了。
毕竟就是刚刚聊天她们也没感觉到林惜任何异常,她们甚至都快要以为是顾念因关心则乱,小事做大了。
可事实远比她们想到严重,她们的旧友重逢差一点变成天人永隔。
谁都不想时隔十年接到的是林惜去世的消息,缠在手腕上的白色的纱布叫人不寒而栗,悲剧与喜剧就差那么一点点。
气氛有一瞬的沉落,还是钟笙反应的迅速,压着情绪打开了新的话题:“要说厉害还是大神牛!”
她没让场子冷下来,也没让林惜察觉到她们三人的情绪变化,坐的又凑近了些,接着问道:“阿惜,你知道我们怎么来的吗?”
“怎么来的?”林惜刚刚正想问,结果说着说着话题一偏,就给忘了。
“我们坐直升飞机来的!”钟笙说着声音都高了。
“本来我们都打算直接奔高铁站来找你了,结果大神直接派了她的助理来接我们。”
钟笙连说带比划,到现在都觉得跟做梦似的:“大神现在好牛哇,保镖,直升飞机,整的跟大片似的。”
“我说阿惜,你现在跟大神现在什么情况?”秦灼一路都在好奇,这个问题憋了好久了。
“嗯……”林惜拖着长音想了一下,总觉得接下来的话有些羞于出口,“我们……前两天结婚了。”
“什么?!”
“结婚!”
“什么时候的事情!”
“你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这两人的反应比明珍还大,连倩倩都瞪圆了眼睛。
钟笙对林惜这一不厚道行为表示强烈谴责,以及遗憾:“阿惜!亏我当初还教你怎么追大神!你跟大神结婚怎么都不跟我说!咱姐几个现在是够不上你的席面了吗?!”
记忆闪回的快,林惜想起了自己之前跟钟笙请教追人的事情,使用了嘴硬技能:“谁说我当初——”
可她的技能没放出来,钟笙便径直打断了:“你敢说不是!”
作为林惜跟顾念因最大的cp粉,钟笙早就锁定了林惜要追的那人,暗地里不知道为她们高兴多少次。
她的cp就是最甜的!
谁也不能磨灭她们的糖点!就算是正主下场嘴硬否认,她也绝对不允许!
迫于钟笙的淫|威,亦或者这本来就是事实,林惜败下阵来。
她握着钟笙伸过来的手臂,给她放回身边:“我们就是登记了,其他的什么都没办,还有机会,还有机会。”
“这还差不多。”钟笙做勉强消气样,只是脸上作为cp粉头子的笑多一秒都要掩饰不住了,“我就知道你们会有这一天的!”
林惜看钟笙翻脸跟翻书似的,心觉上当,呵笑了一声:“好啊,几年不见,演技上涨啊?”
“这叫兵不厌诈。”钟笙得意,接着八卦:“所以你们什么时候办婚礼啊?”
“等你头七!”林惜咬牙。
钟笙脑袋里全是林惜跟顾念因结婚的画面,一想到自己的坟头能占个主婚人的位置,脑回路清奇:“哎呀呀,你们要是能在我坟头结婚,那我得高兴的复活了!”
“谁要复活?”
就在林惜有点找回十年前的感觉,要跟钟笙你来我回几个回合时,顾念因声音从门口传来。
如果说十年不见谁的变化最大,钟笙几人怕是要一致投票给顾念因。
倒不是说她像变了一个人,而是整个人身上的气场更大了,即使她此刻只穿着一套宽松的裙装,不加任何装饰衬衫修饰着她的身形,慵懒中透着矜贵,昂贵划出一道明显距离,叫人不敢靠近。
“大神。”几人不约而同的有些拘谨,纷纷起身打招呼。
“不用这么客气。”顾念因跟几人还是高中相处的状态,只是脸上多了点淡淡的笑意,一边说着,一边往屋里走,一副主人做派,“难得来一趟,就多住些日子。我刚刚请了家政公司来收拾出了朝南的两间客房。”
“既然大神发话了,我们就不客气了。”钟笙搓手,她本来就打算在这里跟林惜好好腻几天,最好把过去十年缺失的友谊都补回来。
“不必客气,有什么需要给alin说就可以。”顾念因点头,接着示意,“要不要去看看你们的房间?”
“不着——”秦灼跟钟笙还没跟林惜聊过瘾,摆手前一秒被倩倩拉了一把。
她眼观鼻,大抵看出顾念因这是在支开她们有话跟林惜讲。
想来也是,她们来的时候林惜还没睡醒,顾念因就是想跟林惜说些什么也没机会。
于是上一秒还沉浸在重逢喜悦的两人看着倩倩的眼色,话锋一转,纷纷点头:“好啊好啊。”
“阿惜,我们去看看房间。”
“你这个房子真大,我得好好逛逛。”
……
三人说着,步伐一致的离开卧室。
这个被玩偶堆得满满当当的房间,就只剩下了顾念因跟林惜。
两人四目相对,太阳晒得房间暖意融融。
林惜对顾念因笑了一下,接着抬了抬手,示意她把手放到自己这里来:“你是怎么联系上钟笙她们的?”
“昨天。”顾念因坐下,靠过去的手指捏了捏她的手指,“钟笙她们恨不得立刻过来,我就让alin调直升机带她们来了。”
林惜反手勾住顾念因的手指,谄媚的语气夹着调侃:“顾总这么大手笔?”
“是啊。”顾念因点头,眼角晕着笑意,“你这个值钱家伙。”
林惜鼻间轻轻哼了一声,稍稍使力拉过了顾念因:“有多值钱?”
“千金难求。”顾念因答。
她把林惜用最通俗的金钱衡量,又将她放在一切珍宝的最顶端,不让铜臭沾染她分毫。
这样的回答让林惜很是受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拂过去,堂而皇之的拉下顾念因的脖颈。
门外的旧友在参观房间,她们躲在屋子里接吻。
顾念因的呼吸被林惜挑进的舌尖扰乱了节奏,喉咙一下一下的吞咽,轻重无序。
昨晚的痕迹感觉都还没有散去,太阳晒晒蓬起的尘埃缠着潮湿的热意。
林惜的手指盘桓摩挲着顾念因的脖颈,每略过一下,她的腰背就要紧一下,明明只是温和的接吻,顾念因的身体却始终无法放松。
“嗡嗡——”
似乎有些情景再现,她们正吻着,顾念因的手机就亮了一下。
似乎是有事等着她处理,顾念因回吻了下林惜的唇,示意同她暂停。
昨晚吃得饱,此刻也勉强算得上餍足。
林惜松手放开了顾念因,懒散中瞧着这人看手机的表情。
顾念因的眼神先是努力克制着平静,接着彻底沉落了下来。
这消息看起来应该是个重要的事情,她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有些冷,回了那边的人,她收回手机,扣了扣林惜的手:“我在渚城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今天得回去一趟,大概大后天回来,等我回来好不好?”
这人冷冷的眼睛里有温情,是对林惜时才有的柔软。
林惜这才迟钝的反应过来,她这件事是事出突然,顾念因按照之前的计划,应该是今天回来才对。
所以顾念因能出现救下她不止是她的钞能力,她还抛下集团很重要的工作。
“要不要紧?我没事了,你不用这么赶的。”林惜想给顾念因更充足的时间。
顾念因却摇了摇头,她凉薄的瞳子里飘出一抹柔柔的笑:“两天就够了,或许还可以更快一点。”
“别太累。”林惜叮嘱。
“有数。”顾念因点头。
其实顾念因之所以将钟笙她们带来,也是因为她知道自己要回渚城一趟。
上次是她离开的匆忙,没往这处想,差点酿成大祸。
她昨天咨询过了心理医生,医生告诉她适当的与外界接触,可以缓解她的悲观情绪。
接钟笙她们来,一是为了陪林惜,二是宽解她的心理压力。
林惜不止有爱人,她还有朋友,她失去的她都会给她找回来。
事情总会变好的,她的阿惜也是.
午后太阳挂在天边,飞机划过天空,短短的一条细线贴在地平线上,像是随时都会掉下去。
这样好的太阳适合上山踏青郊游,而在渚城南山的某处宅子里一片安寂。
只是在会客厅里,总传出来些不和谐的声音,男人被压坐在一侧椅子上,紧握着的手放在椅子扶手上,止不住的在抖。
他的视线被迫看着房间中央,长长的影子是一个男人跪在地上,摇晃不稳的样子。
没人知道他刚刚经历了什么,反正出现在这里的时候,脸上就满是血了,一只眼睛肿着,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摔的。
长长的安静里藏着不可探查的危险,对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来说更像是一种凌迟。
他愤愤不服的眼睛终于是软了下来,牙齿紧咬,看向坐在主位上的人:“你到底要做什么!”
“呵。”
轻轻的一声笑从房间里响起,顾念因坐姿懒懒的靠在太师椅上,看着男人的眼神饶有兴致。
她不紧不慢的将一只腿搭在另一只腿上,冷涩的声音缓缓有礼:“所以,我们现在是可以开始好好谈话了对吗,二哥?”
第92章
往后的日光自会客厅中央的窗户落进来,明晃晃的罩在顾念因的身上。
她动作轻慢,声音不轻不重,信手随意的模样一下挑起了男人的神经。
“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男人骤然暴起,奈何被顾念因的人压着,根本挣扎不脱,一腔怒气全都压在胸腔,快要爆炸。
“所以要我换个人谈吗,二哥?”顾念因挑起眼睛反问一声,目光落在跪在小厅中央的男人身上。
这男人脸上快沾满了血,分不出哪处是伤口,哪处只是单纯的血迹。
日光似乎并不愿意靠近这个浑身血污的男人,规避不及,落在他身上,也看不太出原本俊俏的模样。
这个被顾念因称作二哥的男人,名叫顾念麟,是顾家二房的长子。
而不成人样跪在地上的男人是顾念麟的姘头,也是他的助理,他的不少事情都是他做的。
这人似乎是特|警出身,□□白道多少都沾点,在察觉事情失败后连夜就跑了,顾念因为了抓到他,没少费功夫。
听到顾念因话头意指跪在地上的人,顾念麟情绪顿时激动不已:“顾念因!你有什么事情冲我来,你动我人算什么东西。”
顾念因冷眼瞥过一瞬:“你动我人的时候有想过你有一天会对我说这句话吗?”
从顾念因刚才闯进他家,轻而易举的控制住他的宅子的那一刻,顾念麟就知道她是来找自己算这笔账的。
所以他心知肚明,握紧了椅子扶手,强词夺理:“她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
“二哥的‘什么事都没有’是拿什么做定义的呢?”顾念因反问,说着便起身从椅子上站起。
她居高临下,背后披着金灿日光,面前是照不亮的黑暗。
几步走过去,她抬手就掐住了那个男人的下巴:“是不是只要没有死,就是什么事都没有?”
那修剪过的指甲长出来一截儿,还在流的血迹很快染了上去,长长的一道,随着手指的用力重新被掐回进血肉里。
这样的疼痛尖锐细碎,男人实在难忍,整个身子都弓了起来,纵然紧咬着牙还是让声音漏了出来:“……嗯!”
顾念麟难绷:“顾念因!”
“心疼了?”顾念因平静看向顾念麟,对他的反应评价道:“二哥可真是深情。”
顾念因的手还染着湿热的血液,轻轻一拈就晕开一抹红色。
她就这样低头瞧着,仔细轻慢,像是在品鉴一块红墨,看着就向顾念麟笑了一下:“二哥要闻一闻吗?据说人的鲜血跟凝聚冷却后的血不是一个味道。”
顾念麟对着顾念因的笑眼,心里莫名泛起一阵恶汗。
他咬牙咒骂,对顾念因道:“顾念因!你不得好死!”
“二哥多大了,还靠赌咒发誓过活呢?”顾念因嗤笑一声,看着顾念麟眼里满是冰冷的怜悯。
顾念麟清楚顾念因的意思,咬着牙怒道:“南港的货你已经都拿去了,你不要太贪得无厌了!”
“如果说我要偏贪得无厌呢?”顾念因淡声,咬着的字节透着狠厉,“你们家的东西以后别想到南港。”
“南港是老四家的,你凭——!”顾念麟脱口而出,接着就反应过味来了。
这人早就在他之前把二房与四房拆开了。
她没有选择将他们两房全部彻底报复,而是专挑了他这个主要的,反手拉了四房过来。
她的白子将原本棋盘上聚集在一起的黑子分成了两团,两方的气都被她围住,犹如砧板上鱼,生死权听她的。
看到顾念麟反应过来,顾念因抬了下手,身旁的助理反应迅速,接着就给她递上了纸巾。
柔白的湿纸巾没过她骨骼分明的手指,不紧不慢的擦拭,倏而染在上面的颜色与气味就都消失了,只剩下葱白如玉色指节在日光下泛着粼粼波光。
她的手依旧干净。
不管沾染过什么。
顾念麟跟顾念因交手过很多次,这样直观的接受她平静的暴戾,还是第一次。
要不是顾念因染着血的手指出现在他面前,他怎么也想象不到这人的可怕。
她才不是被佘宁那个女人培养出来的家族机器,她就是个怪物,一个将真身藏在黑暗里的人形怪物。
“顾念因!我他妈真是蠢,让你给玩死了!”
顾念麟无能狂怒。
他不甘心会败在顾念因手里,脑袋里各种想法乱飞,紧接着停在了一个人名上:“林惜是不是。”
顾念麟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顾念因,眼神里带着威胁,“你等着,我会让她不得——”
“啪!”
顾念麟的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响亮的巴掌声打断了。
同样诅咒的话,这一次顾念因扬起了手。
她冷眼看着顾念麟,深棕色的瞳子沉得如深渊降临:“你再说一遍。”
她无所谓,林惜不行。
她从来不是虔诚的信徒,也希望给林惜攒阴|德,要她能得道升仙,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要再受任何苦难,哪怕那个时候她自己早就掉进地狱,万劫不复。
顾念麟从小娇生惯养,脸上的疼来的异常明显。
他的舌头舔舐过嘴巴,浓郁的血腥味就从中间扩散了开来。
也不是他受的不苦,是顾念因这一巴掌打的的确用力。
血腥味叠着疼痛搅得人难忍,顾念麟抬眼看着顾念因,恨恨的骂道:“疯子。”
“既然知道别人是疯子,就不要招惹。”顾念因冷声提醒。
她承认自己这次是失控了,但她不会反省自己的这次失控。
她是个疯子,她乐在其中,她就要动林惜的人付出代价。
山林有风荡过来,在窗上掀起一阵绿浪波动。
顾念因抬眼看了眼窗外的天,惨淡的天上已经有月亮提前从另外一边升上来了,似有感慨:“不枉溪琴跟溪凌找了好久才找到的他,今晚是圆月了。”
这么说着,顾念因就又看向顾念麟,垂眼瞧着他们之间横着的那个已经昏厥在地的男人:“二哥日后还是给他好好留在身边吧,不然哪天曝尸荒野了,不知道二哥会心疼成什么样子。”
“顾念因……”面对顾念因的威胁,顾念麟整个身体都在抖,却实在是无能狂怒。
溪琴跟溪凌都是三房的下一辈,换句话说三房现在也是她手下的。
只四房也就罢了,还来了三房,顾念因稳坐钓鱼台,他顾念麟翻不起任何风浪。
轻蔑,不屑。
顾念因目光平直的瞧着顾念麟,长身直立的影子就那么落在他肩上,轻描淡写的,却又是无法承受的压迫感。
刚刚出门接了一通电话的助理现下回来了,她走到顾念因身侧,小声附耳:“小姐,疗养院那边来消息,夫人想见您一面。”
顾念因微微眯了下眼睛,转即道:“知道了。”
她瞧了眼地上的可怜虫,而后就看向了真爱他的顾家少爷,道:“我想二哥还有的忙,先告辞了。”
顾念因礼貌具在,说着便对顾念麟颔首,作失陪。
她剪裁得体的大衣不染纤尘,略过染着血的地板,将高跟鞋敲响,哒哒的声音幽昧阴霾,笼在顾念麟南山的宅子里,久久无法挥散。
车子自山腰往下行驶,太阳一路追随。
从顾念麟那处出来,已经快到日落时。
不过渚城不大,佘宁疗养院的位置离这边也近。
南山这边的郊区早就被有钱人心照不宣的圈起,很少开发,疗养院也是几个人物退休后应运而生的,是渚城最适合修养生息的地方。
就在三年前的一个晚上,佘宁突发脑血栓倒地不醒,她自诩年轻,还是家里佣人早上上工才发现了她,顾念因当时耗费了很大的人力财力,才把她从死神手里夺回来。
可人是救回来了,却造成了不可逆转的肢体功能障碍。简单来说就是佘宁瘫痪了,全身只有手指及脖子以上可以动,语言中枢严重受损,至今无法说出连贯完整的话。
走廊的步伐声停在了套房的门口,虚掩着的门轻轻一推就推开了。
过去那个气势迫人的女人矮了一大截,正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外,身形消瘦,头发花白,眼尾的皱纹全然不见凌厉。
顾念因平静走过去,唤了佘宁一声:“妈妈。”
佘宁闻声眼神微动,她手指按动轮椅按钮,向顾念因转过来:“来,了。”
“听说您找我?”顾念因问道。
佘宁点头:“干,什么,去,了。”
佘宁一生要强,语言中枢严重受损,她就言简意赅的说。
她这话指的是顾念因离开渚城没几天又回来的那“没几天”。
所谓人走茶凉,佘宁现在没有任何势力。但疗养院的人会在照顾她的时候给她捡几句顾念因的事情说,权当给她这个老太太解闷。这也是顾念因默认了的。
顾念因明白佘宁的问题,淡声告诉她:“结婚。”
这个答案明显超出佘宁的预料,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顾念因,直觉得她的给自己开玩笑,又忍不住确认:“……谁?”
“林惜。”顾念因平静,“双木林,珍惜的惜。”
她的声音实在是淡极了,接着更准确的跟佘宁宣布道:“我和林惜结婚了,林惜现在是我的妻子。”
佘宁眼睛瞬间瞪圆了起来,即使她的身体不能动,可整个人依旧显得十分激动:“你,你!怎么,可,以!”
顾念因:“法律同意,我们就可以。”
佘宁厉声:“不,同,意!”
顾念因却道:“您不是法律。”
她的声音平淡到了极点,似乎在佘宁激动的声音中不占任何优势。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平淡,反而更显得佘宁的激动十分无力。
她就这样瞪着顾念因,仰起的脖子上,青筋绷起,干瘦可怖。
“医生说了,您现在不适合有剧烈的情绪波动,这对您的身体不好。”顾念因语气不轻不重的安抚着佘宁的情绪,俯身帮她整理膝盖上的毯子。
佘宁看着,很想撇开顾念因的手,可她做不到。
她手臂动不了,怎样的努力都显得徒劳无功,她表达不出她的情绪,她不能有任何实质表示不同意的方式。
夕阳带着太阳最后的光辉,落在女人的手上。
她曾经是那样的高高在上,所有人都要听她的。
可现在她连自己的手臂都不能自己操控。
佘宁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被顾念因耗费心神的救回来是福还是祸,只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看起来很是孝顺的女儿。
“好了,我的事情您过问过了,我也来看过您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该回去了。”整理好毯子,顾念因起身,“明天还有个会要开,我要回去准备一下。”
“你,现在,是,因为,我!”佘宁忍不住出声提醒顾念因。
“所以您现在可以享受最好的照顾。”顾念因答道。
“这里有着最完善的监护设施,可以完全杜绝上次过了几个小时您才被发现,耽误治疗的状况。”顾念因字字真心,转身看向佘宁房的监控,“我也能通过监控随时看到您,跟您聊天。”
“我完全是为您好,妈妈能理解吗?”
这话似曾相识,似乎很多年前,佘宁也这样说给顾念因听过。
那自己的女儿,她做下的孽。
佘宁手兀的收紧。
她也是这三年才逐渐明白被人监控的感觉。
那种像是囚鸟一样的感觉。
不要说自由,甚至生死都不在自己手里。
而她的囚鸟不知道什么时候挣脱开了翅膀,飞走了.
从佘宁那边出来,顾念因回到了她小时候住的宅子。
这个家实在是叠着太多不愉快的回忆,她今天晚上住在这里纯粹是有些东西要拿走,不想再折腾了。
她实在有些累了。
是了,就是雷霆风掣的顾总也是会累的。
从一楼浴室泡完澡,顾念因穿着松垮的睡衣坐在客厅沙发上。
她手里拿着本相册,长腿轻叠,将相册放在上面,于昏黄的灯光下翻过厚厚的照片。
这本相册是她国小那段时间的记录,翻过去没几页就到了她参加学校友好交流活动时的照片。
镜头的焦点永远都是她,去海洋馆,听讲座,动手实践……
就在绿意交织山地里,顾念因目光精准的看向了她后面的那个小虚点。
那是个穿着背带裤的小女孩,肉肉的小脸上沾着翻开的土,满场的花枝数她种的又好又快,胜负欲爆棚。
顾念因抬手轻轻抚在上面,忍不住笑笑。
只是她弯起的眉眼又顺着向下的眼角低垂着些想念,在无人的夜里露出她的脆弱。
她很想这个小女孩,很想林惜。
她想她还可以忍受。
解决完手头这点事,就可以回去了。
可明明只是分别了才一天,为什么却比过去的两次十年还要难熬。
顾念因努力平缓着自己的心情,目光克制压着冷静。
她合上相册,拿出手机,时间也在这个时候发生了跳跃,刚刚还小小的一个人,转瞬变成了出挑的少女。
运动服衬得林惜身形优越,手长腿长。
日光打在她高束的马尾上,金光粼粼,汗意蒸腾的脸上铺满了骄傲的灿烂。
她永远都是这样的明亮,就算是后面她长大成人,穿着利落大方的裙子,被誉为最未来可期的青年画家,拿着荣誉证书跟几位画坛前辈站一起,也难掩风骨。
顾念因一遍遍看着这个时候林惜,目光贪婪,像是在觊觎一件珍宝。
而这件珍宝却已是她失而复得的。
“叮咚。”
沉寂的夜里,门铃响得突然。
顾念因警惕叠进眼中,好好收好相册,才走向可视门铃:“谁?”
“快递。”是个男人的声音。
顾念因蹙眉,接着道:“放门口就可以。”
“抱歉小姐,这个快递需要您亲自签收。”似乎是担心顾念因不开门,那人还特意提醒:“是来自京都的快递。”
听到这句话,顾念因目光在这人被帽檐压住的脸上顿了一下。
只是她依旧没有选择开门,而是道:“辛苦放门口,我待会会开门取。”
“顾小姐,如果您不签收,我们就算您签收失败,退回原址了。”男声又道。
顾念因闻言“嗯”了一声,还是道:“所以麻烦放门口。”
三次都是一样的答案,镜头里的男声明显不耐烦了。
她抬手就摘下了帽子,一头长发在镜头中倾泻而下,接着就是林惜那双愤愤的眼睛:“顾念因,你真好麻烦!不给开门算了!签收失败!我走了!”
林惜高声宣布着顾念因签收失败,说着转身就走。
却不想,她喊了好久的门已经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一道轻巧的力抓住林惜的胳膊,轻而易举的就将林惜拉进门来。
玄关上的感应灯有点反应迟钝,昏暗里林惜的脖颈被人扣住,迎面落下一枚温软的唇。
第93章
随着门被打开,玄关处灌进一阵微凉风。
林惜的后背贴着凉意,而温热扑在面前。
顾念因的动作格外迅速,一手扣着她的手臂,一手扶着她的腰,吻落的自然。
她们之间没有任何距离,林惜感觉自己的唇被包裹在一片潮湿温软中,温热的鼻息簌簌喷薄而下,将她身上因漏夜前来沾冷的身子慢慢烘热。
林惜感觉着顾念因昂起的脖颈有些勉强,主动将头低下的更甚。
她喜欢这人主动吻过自己,舌尖扫过的热意跟她平日里的清冷截然不同,像是融化了的冰川水,只徜徉在她的高山上。
“咔哒。”
门被风带着彻底关上,林惜垂下的视线里一下明亮,玄关处的灯终于姗姗来迟的亮了。
而顾念因是昂着头的。
被这道光刺目的闯入,她皱起着眉头,算不上餍足的将吻停了下来。
谁都没主动分开,林惜看着顾念因,对她刚才过分流畅的动作起了疑:“你知道是我?”
“嗯。”顾念因闭眼靠在林惜的肩上,贴在她耳边承认了一声。
“什么时候?”林惜偏头朝顾念因看去。
——她以为是alin跟顾念因透露了自己会来的消息。
可顾念因却说:“刚刚。”
“怎么可能?”林惜深有挫败。
她自觉自己刚才伪装的不错,为了给顾念因一个惊喜,她甚至都用上了变声软件!
然而……
“只是戴着帽子,我能认不出吗?”顾念因浅笑了一下,手指懒懒的缠过林惜的一缕头发:“而且,你头发还漏出来一绺。”
正所谓百密一疏。
林惜不甘自己的尽心准备失败在了这样一处细节,表示:“下次我就带个全包面具,我看你还能不能认出我来!”
顾念因闻言笑她:“傻女。”
这都把下次计划说了,她怎么可能再上当。
可这话到嘴边,顾念因打了个转又转了回去。
她没拆穿林惜,而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怀里突然出现的人,情难自已的又吻了吻:“怎么来的?”
“alin送我来的。”林惜接受着顾念因的亲昵,轻啄着,回答着,“她有你的行程,也知道你住在哪里。”
“想我了?”顾念因接着问道。
这问题太直接,林惜不由得低了低头,从喉咙里哼出一声“昂”,表示道:“有点吧。”
顾念因却不肯放过林惜,缠着她长发的手指捏过了她的耳垂:“只是有一点?”
分不清是手指揉着耳垂的动作惹人心跳,还是这诱哄的口气。
林惜身上一阵发麻,错开顾念因的视线,别过了脑袋:“你好烦啊,顾念因!我人都到这里了,你刨根问底干什么!”
“因为不敢想。”顾念因答道,声音比刚刚都放缓了很多。
对她而言,渚城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是一切危险事情的始发地。
它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一切靠近这里的人都吸进去,不吐骨头。
顾念因不太想林惜来到这里,担心她会不安全。
所以她就算再累,去看照片,也不会去想林惜会突然来到自己身边,长身沾着露水,同她在玄关接吻。
察觉到顾念因的情绪,林惜抬手扣住了顾念因的手:“可我还是来了。”
她说着就朝顾念因的唇靠去,也学着刚刚顾念因的样子,回吻她。
柔软的唇瓣被碾过又转回来,不消片刻就泛上了红意。顾念因被林惜吻的招架不住,一颗心狠狠的跳着,为她的吻,也为她刚刚的那句话。
她们之间才不是她的单向奔赴,林惜也会朝她走来,带着她的吻触碰过她最柔软的地方。
那生着茧的指侧磨过她的腰肢,她躲闪不开,被摩挲着撩起一片麻意,顺着她的骨骼,传遍四肢百骸。
吻了好一会儿,顾念因渐渐站不太住,到最后是林惜察觉着松开了她,叫她靠在自己的身上:“这么快就累了?”
“还好。”顾念因不肯承认。
她不动声色的寻着机会喘息,靠着林惜问道:“你来这里,钟笙她们怎么办?”
“我先让明珍带她们玩两天。”林惜说,“等着咱们回去了,再好好聚一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面前人是顾念因,这人小动作有点多,说话着就又把自己的手穿插进了顾念因的手指,对着它揉揉捏捏:“你不在,我总感觉缺点什么。”
“那到时候我得好好请她们。”顾念因不是会失了礼节的人,靠着林惜,跟她商量,“绕着整个京都都逛一圈,好不好?”
“好,怎样都好,阿笙她们都乐得。”林惜答,眼神始终锁在顾念因的脸上。
她看着她呼吸渐渐平复,殷红的眼尾慢慢褪去颜色,手上一下使力。
失重感沿着顾念因的脊柱迅速攀到头顶,她身上腾空,心像是快跳出来一样,咚咚撞着胸膛。
只是那种令她不安跟害怕的感觉还没蔓延开来,她悬空的大腿就被人托住了。
林惜不愿意顾念因眼尾的红色褪去,抱起她来,靠近了问道:“你说了这么多,是不是也考虑考虑我?”
“你要什么?”顾念因明知故问,稳稳的被林惜托着,垂在她肩上的手揉着她的头发。
手指拨过发梢,像是挑动的琴弦。
林惜的后脑勺传来细细密密的麻意,心跳也在加速。
她唇间叠着个“你”,就对顾念因的唇吻了上去。
天晓得顾家这个该死的房子有多少房间,走廊又有多长。
林惜环抱着顾念因,一路上跌跌撞撞的,终于是跟她跌进了一间客房。
柔软的床铺腾起一道空气,鼓起又被人压着陷落。
宽松的睡袍早就不成样子,垂在顾念因削薄的肩膀上,虚掩之下如月光乍现,一片连亘白皙。
卧室的灯不知道在刚刚进门的那一瞬间被误触到了,昏黄的光亮在顾念因的视线,周遭的陈设提醒着她这是她多么熟悉的地方,这是她从小被约束着,被佘宁带着这样不许那样不许的家。
可面前这个人正带着她将这个地方重新染上新的味道。
她一步步触及着原本的统治者在这里定下的条框边界,肆无忌惮的带着她越过去,同她拥吻,同她翻开写下新的篇章。
顾念因有些说不上来的激动,她轻颤着眼睫注视着视线上方的人,微昂着脖颈同她回吻。
她睡袍的带子也是缎面的,稍不注意就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动解开了,哪里都没有门禁。
没有缎带扎紧的礼物盒子轻轻一揭就能揭开,顾念因波澜不惊的眉眼骤的绷紧了一瞬。
唇瓣被人挟住,哪边都躲闪不开。
“啊,,惜……!”
分不清从顾念因喉咙里脱口而出音节是按捺不住,还是对林惜的称呼。她被林惜吻着,声音也囫囵着,缠满了水光潋滟。
柔软的床托着人的身体,却无法填埋拱起的腰。
林惜体贴,腾出一只空着的手拿过了枕头,顺着顾念因拱起的腰下空隙垫了进去。
那种紧绷的感觉被柔软托住,顾念因重新觉得自己落实了。
可接着她整个人就又绷紧了起来。
她视线上方的林惜不见了,热气扑在她的唇上,拨起丛丛低伏的神经。
混乱中,她感觉自己的唇被人衔住。
含苞待放的小苍兰被人一层层拨开,叫她控制不住伸手没入了林惜靠在她小腹上的长发。
头皮发麻,溃不成军。
顾念因眼角噙着泪水,看着视线里被泪珠分拨开重组的熟悉景色,为此激动不已。
……
凌晨的夜晚渐渐安宁下来,静谧的住宅区拂过一阵清幽的风。
窗外竹叶簌簌,似乎是扰了人的清梦,引得顾念因眉头紧皱。
可她本也没有清梦。
她陷在了一场噩梦。
梦里迷雾蔓延,她站在林惜京都的房子,却又一次看到一片空荡。
林惜又不见了,而她怎么找都找不到,京都的房子人去楼空,甚至于这次林惜连她的蝴蝶也没有带走。
这种恐惧像是一道深渊,四面八方的朝顾念因袭来。
她就站在那幅画下,枯竭的蝴蝶震动起它们的翅膀,纷纷扬扬都朝她扑来,澄澈干净的蓝色像是一把刀刃,划过她的眼瞳,抵在她的心口,要拿她的鲜血喂养它们。
“……!”
这样的梦境顾念因根本无法逃脱,她只有挣扎着,让自己醒过来。
葱白的手指紧扣着掌心,直到它苍白失血,甚至快要被掐破,顾念因才感受到一点点疼意,猛地睁开眼睛。
太阳还没有出来,凌晨的渚城漆黑一片。
顾念因睁着眼睛,沉沉的瞳子涂满了黑色,脆弱折在里面,像是划在上面的一条条裂缝。
不敢再睡,不想再在梦里梦到她失去林惜。
这些年,她实在是做过太多这样的梦了。
而这一次,她不再是醒来依旧空无一人了。
“怎么了?”
林惜的声音从顾念因的左侧传来,温热的手抚过她冒着冷汗的额头。
这样的感觉来的真实,不像是又一场的梦。
顾念因静静的缓了好一会,才确认林惜是真的,才敢跟她说:“我梦见你不见了。”
顾念因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声音都是颤抖的。
她借着窗外微弱透进来的月光,目不转睛的盯着林惜看,垂在身侧的手抬起扣过林惜的脖颈,主动着,也强势着,要林惜俯下身来同她亲吻。
舌尖被反复掠夺的疼意很快出现在林惜的口腔,她此刻弯腰的姿势也实在算不上多舒适。
可她依旧没选择中断这个吻,调整自己的坐姿,顾念因的心悸细细抖着,每一下对她的掠夺都是过往午夜梦回中产生的脆弱。
每每想到这里,林惜的心口就好像被人拧了一下似的。
她小心翼翼的捧着顾念因对她袒露出的脆弱,直到她餍足,主动松开自己,才继续安抚:“不会的,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顾念因点点头,靠在林惜的怀里轻轻呼吸。
可接着她过分敏锐的大脑就意识到不对。
林惜的这个位置不是在自己身边睡觉,而是她要走。
她又要走!
顾念因神经一下绷紧,更紧的扣住了林惜的手腕:“你去哪里?”
林惜没想到顾念因会察觉,轻叹了口气:“人有三急啊,顾小姐。”
她声音有些羞耻的无奈,说着就凑在了顾念因耳边,跟她咬着耳朵暗示:“我可不会尿床。”
虽然事情不是一回事,顾念因的脸还是不由得腾得一热。
房间里还回荡着荼蘼的味道,新换的床单上还有着收纳太久的折痕,林惜朝卫生间走去,一步跨过原本在这床上,因为某些原因被扯下去床单。
就如林惜说的,卫生间的灯接着亮了起来。
那明亮的光晕在顾念因眼中晕开,她望着,兀的一下笑了。
笑自己太紧张了。
真的患上了患得患失的毛病。
顾念因轻轻翻身,靠在林惜枕过得枕头上,上面有她的小苍兰气味,还有林惜的味道,交叠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风慢慢停了,竹影安静。
过了好一会,顾念因开始觉得林惜去的时间有点长。
她见她好久都还没有回来,干脆披上件外衣就去找她。
卫生间灯光明亮,白炽灯照着里面井然有序。
林惜就坐在浴缸边沿的中央,低下的脑袋有些沉沉,月光从她背后落下,越是皎洁,越衬得她瘦削孤独。
顾念因心里一紧,在门口停住了脚步。
而林惜也在这时注意到了顾念因的影子,看到她来了,抬起头来。
她眼睛里有些低落,有些难以置信,还有些细碎的快意,杂揉着,让人不好判断。
“刚刚南城警察局给我打了电话。”林惜说。
她握了握手里拿着手机对顾念因道,艰难又有些淡漠:“她们跟我说,林得缘……死了。”
第94章
“您好,这里是南城开发新区派出所,请问您是林得缘先生的女儿吗?”
“很抱歉这么晚跟您联系,林先生今天凌晨一点二十五分在横跨新城大桥围栏时遭遇车祸,不幸身亡,后续事宜还需要您过来一趟处理。”
……
不知道是不是通电话的原因,警察通知林惜林得缘死讯的话听上去有些失真。
严肃平静的话盘桓在她耳边,她静静坐着,到现在都有些不敢相信。
顾念因也是意外,走过去问道:“怎么回事?”
“他在新城大桥横跨马路,那段路的路灯坏了,司机也没注意到他。”林惜重复着警察跟她说过的话,抬头看向顾念因的眼神透着怅然迷惘,“警察说他当场就死亡了。”
今晚是圆月,窗外的月光皎洁干净,最该是人团圆的时候。
林惜的瞳子被室内的灯光照的明亮,她的恍惚在其中倒映的明显,充满了复杂性。
“就,前几天,我还跟他见面了。”林惜看着顾念因,跟她说起了她自毁欲产生的源头。
顾念因能抓到顾念麟,自然肯定知道他教唆林得缘找林惜这件事的。
每每想到这里,她心上都要揪一揪,只是在林惜面前,她依旧保持着素日里的平静,轻轻将她搂进自己怀里,问道:“你们聊了什么?”
“他当时威胁我,要我给他养老,不然他就把咱们的事情曝光出去,要毁了你。”
讲道这里,林惜心中明显翻涌起一阵恶心。
她贴在顾念因掌心的肩膀兀的绷紧,厌恶抵触占了上风。
顾念因的手因此轻抚了抚林惜的肩膀,柔声跟她讲:“好了,我们不要想了。”
初春的夜里还有些冷,温暖显得弥足珍贵。
林惜倾吐了口气,偏头枕进顾念因的怀里。
这夜太安静,将人心里想法清晰真实的呈现开来。
十年前的那个晚上,林惜就一直在想什么时候林得缘有报应,甚至因此选择替天行道。
而如今他的报应来了,被车撞死在路上,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顾念因。”林惜脑袋乱哄哄的,喊了顾念因一声,“你说这是不是就是报应不爽吗?”
“可能是吧。”顾念因淡声。
她最近都在监视顾念麟,知道这人现在自己还一笔烂账,无暇抽身,林得缘那边鞭长莫及。
这人今天的死真的是一场意外。
更准确来说,按照林得缘这样的状态,死是早晚的事情。
没有让他拉上林惜,连死都不放过她,是万幸中的万幸。
顾念因不是一个喜欢往回看,作无效设想的人。
可这样的后知后觉,却让她背后沁出一片冷汗,失而复得是好,可她不想再经历第三次。
“都过去了。”顾念因紧紧的搂住林惜,跟林惜讲,也是说给自己。
而尽管林惜明白顾念因说给自己的这句话,心上却莫名贴这一层淡淡的疼痛。
她还是会觉得难过,好像是她的大脑在为她失去了“父亲”这一角色而哭泣。
从今天开始,她在这个世界上的血脉亲缘就只有她自己了。
她是海上孤独的一个矛,任凭海水冲刷,锈蚀着她的身体……
忽而,林惜于轻吐喘息中嗅到了小苍兰的味道。
轻薄的衣料抵在她的侧脸,那被人用温热的肌肤氤氲出的香气停靠在她的鼻尖,徘徊温柔。
她不是一个人。
她有顾念因。
她是她的妻子。
她有她的家。
林得缘的诅咒才不会是达摩克斯之剑,更永远都落不到她的头顶。
这夜的天色太暗,也看不出有没有落泪的痕迹,反正心上只疼了短短一趟,很快也就过去了。
林惜并不着急给林得缘收尸,顾念因任何时候都远排在这个人前面。
等顾念因在渚城的事情都办完了,她才在她的陪同下姗姗回到南城。
事故起因是因为林得缘违规横穿马路,肇事司机也很冤。
林惜在派出所的调解室坐下,也没有起诉肇事司机,更没有要他赔偿,甚至还主动提出会给他一笔钱,要他换辆车。
肇事司机的妻子听着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又是跟林惜道歉,又是给她道谢。
调解室里的场面一点悲伤也不得见,全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不过半小时,这场“人命官司”就调解完了。
从派出所出来,林惜如释重负。
她低垂着眉眼,对顾念因称不上笑的笑了一下:“结束了。”
顾念因则伸过手臂,揉了揉她的肩膀:“下一站去哪?”
“殡仪馆那边已经在给他火化了,接下来就去他租的房子。”林惜看了眼备忘录,“得给人家房东腾出房子来。”
林惜对林得缘的良心全都是捎带着的。
要不是不想牵扯到无辜的人,她不会来派出所,也不会去林得缘租的房子退租。她会像处理林得缘尸体一样,选择了停放着林得缘尸体的那家殡仪馆提供的套餐服务,火化入土一条龙。
他当年抛弃她们母女俩抛弃的决绝狠厉,害的她妈妈主动选择放弃治疗,甚至还来威胁自己,不给他钱就毁了顾念因……她现在能给他在死后还有个地方埋着就仁至义尽了。
车子行驶在大街上,周围景色忽闪掠过窗外。
林惜偏头瞧着,眼神不断变化,沉郁又扬起,高亢又骤然落下。
时代在不断的发展,此消彼长是不变的自然规律。
她过去住过的城中村成了新的CBD,于是就又出现了新的没落的地方。
而林得缘现在租住的房子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年久失修的电梯透着破烂,林惜带着顾念因站进去,莫名觉得顾念因跟自己来这里有些委屈:“要不,你去车里等我吧。”
“已经到了。”顾念因却不然,微微昂了下头示意林惜到楼层了。
林惜垂眼看了顾念因一眼,无声的握住了她的手。
像是在说谢谢,又像是她对她依赖。
这房子是某一时间段很时兴的建筑模式,封着的连廊黑压压的,像是看不见来路。
林惜寻着门牌号到了林得缘租的房子,还没开门,对门就好像因为听到了动静,打开了门:“喂!”
那是个矮小却精壮的妇人,看着穿着光鲜亮丽的林惜跟顾念因,掐腰就道:“林得缘这个孙子自己不敢回来了,派你来是不是!”
“你是谁?”面对对面人的不客气,林惜敌意也竖了起来。
“我是他房东!”妇人声音高亢,“他还欠我三个月的房租呢!你跟我给他带句话!他要再不回来,老娘马上就让人给他卷铺盖滚蛋!”
林惜闻言,眼里的敌意少了几分,接着便冷声表示:“这话我带不了。”
“为什么!”房东不满。
林惜:“他死了,现在应该刚火化完。”
先不论林惜低沉的声音,就只是这一句话,房东就愣住了。
她看着站在昏暗处的林惜,心里莫名冒起冷汗,语气也没刚才那么冲了:“你,你怎么知道的,你是他什么人?”
“女儿。”林惜简单回答,说话间就打开了林得缘租的房门,“他欠你多少钱跟我说,我转给你。”
“哦,好。”房东下意识点头,接着又反应过来:“那你等得我算一下,还有水电物业费。”
这后半句话听起来像是临时加上的,林惜垂眼看了那人一眼。
她也不清楚这样的老房子还有没有物业费,反正也懒得计较,快点退完房快点离开才是正事。
而且正好房东自己出来了,也免了她再进林得缘的房子,找她的联系方式的麻烦。
林惜跟顾念因在门口站了没一会儿,房东就按着计算器出来了:“他欠了三个月的房租水电物业,一共是四千四百七十一块零八毛。”
房东没说抹零的事情,林惜也没问。
她扫码汇钱,接着表示:“给你转了五千。我知道他有押金在你这里,你不用退给我,房子里的东西就麻烦你收拾了,如果你觉得麻烦,可以把押金跟多给你付的钱退还给我。”
房东一听,正好乐得:“怎么会麻烦呢!我有空,有空!”
“辛苦。”林惜微微颔首,说罢就准备离开。
只是还不等她走,房东就喊住了她:“小姑娘,你不进去看看你爸爸有没有别的东西留给你?”
“当年他离开别墅的时候,带走了些东西。”顾念因也拦了下林惜,“是我妈妈派人收拾的,我扫了一眼,有些东西看起来不像是他的。”
这话像是一句提醒,让林惜又想起林得缘当初骗她下楼跟他见面的话术。
人就是这样,为着一件要紧的东西,反反复复上当,反反复复燃起希望。
林惜收回了迈出的步子,朝林得缘住的乱糟糟的房子看去:“好。”
天晓得这个人这些年是怎么住的,好好的房子被他住的像是猪窝。
林惜跟顾念因在房间里寻着林得缘从别墅带走的箱子,房东则在一旁挑拣着有价值的东西,忍不住絮叨关于林得缘的事。
林惜在房东口中得知,林得缘还是过过一段如意生活的。
她刚离开南城的那几年这片发展还行,林得缘还做了点小生意,每天看起来都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腋下夹着个挎包,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
只是这样的日子过了没几年,他一下就垮了。
房东说,她本来看他那个生意本来也不牢靠,垮是一定的事情。
从那以后林得缘又做了几次生意,可却好像前两次成功彻底耗费尽了他此生的气运一样,他的生意再也没有一个起来的。
失败让他染上了酗酒抽烟的恶习,还被人拉进了赌博的圈子。
没过几年佘宁给他的钱越花越少,老本也吃没了,他逐渐开始过上有一天算一天,得过且过的日子。
“本来我是打算撵他走的,都已经一年快没给房租了!”房东一边将林得缘炫耀过的手表收进口袋,一边跟林惜诉苦,“但上周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跟我说他很快就能给我钱,那口气听起来,跟以前完全不一样,特别有底气,我就信了。”
“谁承想,死了。”
房东一句颇具嘲讽的结语,就这样给一个人画下了句号。
顾念因在一旁听着迟迟没有说话,她知道林得缘为什么会突然有钱,而林惜也是一言不发,转身去了另一边找。
“哎,要不说世事无常呢。”房东是感觉出林惜跟林得缘关系不好来,但好歹人家也是她的父亲,自己这样说有点不太好,叹了口气,开始缓和气氛,“林小姐,您也节哀。”
林惜翻着林得缘书房的书橱,没有回房东。
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节哀的,她找的也不是父亲的遗物,而是属于她跟她妈妈的东西。
“咔!”
年久老化的塑料收纳箱不堪重负,发出了断裂的声音。
林惜翻找的手顿了一下,明显看出这东西与周围廉价制品的区别。
她好像在林得缘别墅的厨房见过这个箱子。
这应该就是佘宁将他扫地出门时,一同叫他带走的那些东西!
手臂绷起一道流畅的肌肉曲线,林惜一口气就把这个沉甸甸的大箱子拖了出来。
透过裂开的缝隙,她看到了很多昂贵的玩意儿,而在这之下有一本厚厚的相册。
熟悉的相册封面出现在林惜的视线,那是她小时候跟刑秀一起选的相册,里面放着的都是一些他们当初那个还很美好的家的照片。
一家三口的林惜是不想要了,她只想抽出里面关于刑秀的照片。
一张,两张……
林惜快速翻找着,在某一页出现的大合照前停下了手。
那是她最不愿想起的小学某次跟哪个学校去友好交流的大合照。
照片里她别扭的跟林得缘站在一起,第一次从心底恶心这个男人。
只是林惜视线的落点并不是在她,亦或者林得缘的身上。
而是那个站在中央,打扮精致得体的小女孩。
发黄变旧的照片透着陌生的时间,可在这之上站着的却是个有点熟悉的人影。
顾念因。
“知——!!”
蝉鸣拼尽全力的在树叶里叫嚣着,不是在痛诉太阳的炽热,而是它们快要结束的生命。
所以这个季节也不是叫她心里燥热难耐的夏日,而是初秋才对。
这年的秋日没有跟夏天接好班,空气里还浮动着挥之不去的热意。
穿着职业套装的老师站在队伍前端,跟排成两排的两校同学示意:“同学们,我们接下来要去花圃,我们两两握手,一起走,不要走散好不好!”
“好!”两三年级的孩子声音没有褪去稚嫩,齐齐的声音格外嘹亮。
林惜很不屑这样的事情,但还是听话的伸手握住了给她配对的渚城国小的同学。
炽热的天气叫她的掌心都是汗意,可那只被她握起的手却透着冰凉。
清热消暑,叫人不想放手。
她诧异这样神奇的温度,不觉抬头朝那人看去。
跟她这些天相处惯了的同学不同,这个人的表情始终平平淡淡的。
过曝的日光打在她脸上,五官精致的跟画上画的洋娃娃似的。
这人生得白皙,除了眼睫漆黑浓郁,连眉毛都长得纤瘦细长,小小的鼻头盈着点肉感,像枚果子。
林惜看得有点愣,接着就扯了扯她跟这人握着的手:“喂,我叫林惜。双木林,珍惜的惜。”
——这是刑秀教给她的,认识新朋友前要先主动自我介绍。
林惜时刻都记着,说完就跟对方抛去了橄榄枝:“你呢?你叫什么?”
“顾念因。”小女孩说着,就把胸前的名牌递给了林惜。
第95章
明媚的日光打在玻璃房上,中央控温系统将花圃控制在适宜的温度内。
白色的小蝴蝶充满了活力,扑闪着翅膀飞在阳光下,四处寻觅着一个合适的停留的落脚点。
刚刚老师交给了大家吸引蝴蝶的小方法,现在所有学生手里拿着拴着白色纸片的小木棍,纷纷饶有兴致的尝试按照老师教的方法吸引蝴蝶。
顾念因动作从容,白色纸片在她的操纵下不疾不徐的飞舞,很快就吸引来了蝴蝶。
那干净的白色穿梭在绿意中,小小又轻盈,就跟顾念因这个人似的。
林惜对招蝴蝶不感兴趣,却还是被吸引了注意力,抬头感慨:“好漂亮啊——”
只是林惜的最后一个音节不是感慨,而是惊呼。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只厚重的脚就闯进了她的视线。
朝她们飞过来的蝴蝶根本没想到厄运会突然降临,一下就被突然过来的脚踩死了,薄如纸片的身体嵌在泥土里,印着丑陋的鞋印。
顾念因表情一滞,难得亮起的眼神瞬间失去了光亮。
林惜一整个气不过,抬手就拦住了突然过来又突然想跑走的小男孩:“你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要你管!”小男孩说的理直气壮。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做了,这几天他都在到处欺负人,不是推到这个人,就是抢那个人的东西,也不知道仗着什么,整个人气焰嚣张得很。
可林惜不惯他臭毛病,拉着他就命令道:“道歉。”
“我凭什么给你道歉。”小男孩不服。
“我也没要你给我道歉。”林惜道。
她的正义感是天生的,眼神透着不卑不亢的气势,拉过顾念因,又指着地上的蝴蝶:“你要给顾念因道歉!还要给死掉的蝴蝶道歉!”
“我就不!”小男孩依旧拒绝,并放言道:“她算什么东西?我爸爸可是这里最大的官儿!我跟你们道得着歉吗!一群垃圾!下等人!知不知道什么是社会险恶,你们到了社会连给我提鞋啊——”
没等小男孩说完这句话,林惜就一把将他推到了地上,实现了物理闭嘴:“你是不是不会好好说话!”
林惜过去在叔公家野惯了,最见不得人这样。
她忍过了一次两次就算了,今天这人还惹到她跟前来了,她现在倒要让他尝尝什么才是真的社会险恶。
“叫你不好好说话!”
“叫你不好好说话!”
重复着,林惜对着那个小男孩的屁股就狠狠地踹了好几脚。
过去叔公就是这样边揪着她耳朵骂,边惩罚她的,这地方肉厚,无论踢几脚都不会有事。
可明明过去林惜被踢多少脚都一声不会哭,这次她还没踢几下,那小男孩就趴在泥巴里哭了。
林惜愣了一下,小男孩趁机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抽噎着,脸上的泥巴灰跟泪珠子混在一起,头发也塌了,衣服也脏了,整个人狼狈不堪:“你等着!我告老师去!”
“你告诉去啊!我怕你!”林惜自觉没错,才不怕这个威胁,不屑的切了他一声。
可就是这样,她在这之后却被林得缘硬压着去道歉了。
那小男孩的爸爸跟小男孩一样恶心,一开始表示小孩子打闹没什么,接着就开始假借欣赏慰问之名对林惜动手动脚。
这种感觉令人难受害怕,更是恶心。
林惜还记得她那天很想哭,整个人都在抖,但下嘴的力道一点都没减轻。
她对着那个男人横在面前的手臂狠狠的就咬了一口。
男人捂着手臂痛苦大叫,而她口腔里是血腥的味道。
所有人都在骂她,她不解又求助似的看着林得缘。
可他是所有骂她的人里骂的最狠的那个,甚至还对她动了手。
林惜磕在柜子上,小脸憋的通红,整个人委屈到了极点。
可是刑秀不在,她不能哭,她只能靠自己,她只能坚强。
没有人能救得了她。
她只能靠她自己。
林惜也不记得这件事最后怎么样了,反正她一点也不想回忆。
对于那段记忆,连带着渚城,她标注的都是很不美好的,讨厌到极致。
她一直都在让自己忘记。
忘记不愉快,忘记孤立无援,忘记屈辱。
可她不知道,在她的这份屈辱的背后,站着一个被她拯救的小女孩。
就在那个看起来跟往常一样的日子里,小女孩死气沉沉的昏暗世界被年少的她撕开了一道口子,注入了一束光。
040716,是她们当初学校友好交流定好名单的日子。
那天是她的名字第一次跟顾念因的名字并排出现在一起,虽然她们属于两个不同的学校,还有世界。
她努力忘记的,正是那个小女孩拼命在寻找的。
“阿惜——”
“顾念因。”
两道声音重叠在一起,顾念因往林惜这边走,林惜正转过身去找她。
明媚的日光里浮动着细微的尘埃,不曾被人刻意注意。
顾念因默然望向林惜,视线下方是她手里拿着的照片,跟她过去无数次翻看过的那张照片一模一样。
“我找到了。”林惜笑着对顾念因说,声音却有些哽咽。
她欣喜又难过,眼眶被窗外的刺眼的光烧得有些红:“我找到我忘记的事情了。”.
有时候爱一个人,恨不得把自己整颗心都剖给她。
除了林惜要求看一眼的合照,别墅的桌几上还摆着其他东西,顾念因将她这些年细心收藏的东西都拿给了林惜。
合照,夜市上的蝴蝶标本,游乐园的票根,纱布,残破的翅膀碎片……
还有一颗扣子。
“靠北……”
林惜拿着面前这颗扣子看了好久,回忆迅速汇入她的脑海,叫她有些难以置信:“顾念因你变态吧,你怎么连这个都藏着!”
“不想你送给别的女生。”顾念因坦然。
越是亲密的话题,林惜越不敢直视,老爱在某些无关紧要的细节倔强:“我那时候性取向还没定。”
“那就更不想了。”而顾念因话说的直白,慢条斯理的靠近林惜,“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太阳落下的光从窗户投射进来,倒映在林惜视线中的瞳子平静而贪婪,像是在看一个猎物。
这是第一次林惜被顾念因的阴影笼罩,那种直视深渊的感觉让她控制不住的滚了下喉咙:“那个……我突然有点后悔了。”
“我现在撤销婚姻申请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顾念因道。
那骨骼分明的手在刚刚林惜不注意的时候已经环住了她的腰,冰凉的温度略过衣摆抵在她的肌肤上,一阵明显的酥麻沿着她的脊柱盘升上去。
顾念因:“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这辈子也逃不掉了。”
占有欲浸透了顾念因的声音,林惜听着喉咙又滚了一下。
倒不是害怕,而是对所谓“危险”的一种期待,诡异的,病态的,同时又充满炽热向往。
对于林惜来说,顾念因才不是什么深渊。
她需要她的爱,越浓烈越好,越真切越好。
所以林惜任凭顾念因倾压过来,碰碰她的脸,追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南城中学的?”
“赌了一把。”顾念因答道,目光坚定。
“当时只想你在南城,父亲又是那样的人,不太可能让你去私立,南城中学是南城当时最好的中学。”
顾念因说着,抬手抚过林惜的颈子。
林得缘从不曾给予林惜的,她会给:“你值得最好的。”
林惜在这句话中鼻头一酸,她目光摇摇,对自己算不上太自信:“那万一只是你的一厢情愿,我没有那么好呢?”
“万一我的成绩不够南城中学的线,去了别的中学呢?”
“我还是会认识你。”顾念因答。
日光从一侧打在沙发上,她同林惜的影子近乎没有缝隙。
那舒润的唇轻轻蹭了蹭林惜唇,跟她道:“南城比渚城近多了。无论路过多少学校,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这样的话多少听起来有些天方夜谭,也会让人怀疑是不是言大于行。
可顾念因做到了。
无论她们分开多少次,她都一如既往的走进了林惜的生活,重新跟她产生交集。
有很长一段时间,林惜都放不过有顾念因的那些日子。
在顾念因存在的那半年里,胜过林惜过往许多的经历,那是她最美好的回忆,也是她午夜梦回无法回望的梦魇。
慢慢的,顾念因感觉那捧着她脸的手有些收紧用力。
林惜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难过却溢满了她的瞳子:“可是,那个时候,我都已经忘了自己……”
“没关系的。”顾念因平静忍下这份疼意,对林惜笑着摇摇头。
她纤长的手指穿过她柔顺的长发,语气温柔:“忘了没关系,重新开始就好了。”
重新开始。
各种各样的情绪从四面八方朝林惜涌来,挤在她的眼眶,白皙的肌肤涨红了起来。
她这才意识到,原来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一直都有爱着她。
她并不是一无所有的流浪汉,而是身怀钻石的拾荒者,她想要的爱,在她很早很小的时候就有了。
“累不累。”
忽的,林惜没头没尾的对顾念因问了一句。
顾念因没明白,蹙了下眉头:“什么?”
林惜:“跟体育生跑五千米的时候,累不累?”
回忆闪进脑子的突然,林惜想起那次运动会上她打赌答应顾念因加好友的事情。
她那时候还在因为顾念因是林得缘“继女”的事情排斥她,最后在她的激将下,才提了这么个苛刻的要求,勉强答应加她好友。
“不累。”顾念因摇头,她手指舒展着林惜蹙起的眉头,跟她表示:“我体力很好。”
“骗鬼。”林惜拂过顾念因瘦削的肩膀,嗔了她一声。
“不信?”顾念因不然,眼睛里不知道从哪里掉出来些狡黠,“要不要试试?”
“试什么?”林惜愣了一下。
而还不等她反应,她就感觉自己的脖颈被人兀的扣住。
顾念因俯身下来,没给她任何反应机会的吻了下去。
“唔。”
闷闷的,林惜的声音从叠在一起的唇瓣中挤出。
她感觉自己被一道力携着,向后朝沙发上仰去,顾念因依旧轻吻着她的唇瓣,失重感与反复舔舐的温软杂糅,一下一下的拨着她的神经。
再后来,林惜就彻底躺在了沙发上。
这沙发不比顾念因另一个家的沙发,逼仄狭窄,林惜躺在上面就占据了全部的空间,叫她她没有力气反抗顾念因。
亦或者她也是害怕自己用力掀过去,会先让顾念因跌倒受伤。
她舍不得,干脆放纵了这个人。
今天的吻跟过去有点不同,顾念因的温柔之上更多的是强势。
她好像拿出了她顾总的气势,每一下都吻林惜吻的很重,纠葛过林惜的舌尖,舔舐着她的牙齿,洽洽的水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分外明显。
她们是那样的熟悉彼此,哪一个动作会惹得对方神经绷紧都熟悉的不得了。
接吻中,顾念因的手指不紧不慢拂过林惜衣摆,微凉的指腹打转的在她平坦的小腹往下盘桓,惹得林惜的脸腾得热起来:“顾念因,你别得寸进尺了。你唔——”
她这么说着,就想伸手反抗。
可偏顾念因预料到了她的动作,一手扣住她的手腕,一手往下揉揉。
明明是最温柔的动作,林惜的肩膀与手臂却一下绷紧了起来。
沁出的水雾氤氲开她的视线,叫顾念因居高临下的身影也变得模糊,像是要融进她的身体。
“不行吗?”顾念因故意,俯身贴在林惜耳边。
她明知故问,手不老实。
林惜紧咬着嘴唇,一双眼睛愤愤中压着幽怨,就这样看着顾念因,倔强的挤出两个字:“不,行……”
“当真?”顾念因故意动动,隔着拂过了林惜的唇。
“!”
那原本夹着愤愤的眼瞳瞬间溃散,漂亮的脚趾向下勾着。
薄汗挂在林惜的肩上,她抖着肩膀抓着靠枕骂了一句:“顾念因!你,变态吧!”
“是啊。”顾念因承认,按下林惜的手把她手里的靠枕塞进了她腰下。
空落了的唇被人重新堵上,哪处都不能空着。
顾念因的吻又一次卷席过林惜的口腔,将她反抗的声音全都吞吃进了喉咙,偏露出毫厘的空隙,只用得上喘息.
折腾了半夜,林惜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到的床上,反正她被顾念因反了,干脆就做了过去顾念因的角色,完事后把什么都丢给了这个人。
直到被一通电话吵醒。
“……干什么?”林惜皱着眉头,对打扰自己清梦的电话很是不爽。
“阿惜,江湖救急。”钟笙的声音接着从那边传来,低小中透着焦急。
可林惜实在太累了,没怎么察觉到,依旧昏昏沉沉的问那边人:“?阿笙?你怎么了?”
“是这样的我现在跟……小笙,你怎么来这里了?”
钟笙正要跟林惜说她这边的情况,接着听筒里就传来了另一个女人的声音。
那声音有点不满嗔怪,林惜虽然半只脚还在梦里,但也明白了些什么,对着听筒笑了一声。
“这是我的房间,我当然得——”
“唔……小笙,解不开,你帮帮我好不好……”
“那个,你不要这样。”
……
林惜饶有兴致的听着,可听着听着她慢慢觉得不对劲。
这声音怎么听着像是明珍的。
“!”
这个念头划过林惜的脑袋,她还放在梦里的半只脚立刻收了回来,整个人瞬间清醒:“阿笙,你旁边的人不会是明珍吧?”
“昂!”钟笙情绪激动的应了一声,十分苦恼,“怎么办啊惜姐!她喝醉唔——”
又是没有说完一句话就断了。
可这一次钟笙不是被打断了,而是她的唇被人堵住了。
在正跟林惜通话的电话那头。
第96章
“阿……惜,见面再说!”
电话被挂断的匆忙,世界被按下了静音键,那一下一下敲在林惜耳边的是她心跳的声音。
她怎么也没想到半夜的一通电话会让人这样的面红耳赤,明明声音戛然而止,可她的思绪却无法停止的向下蔓延。
明珍吻了钟笙。
那接吻之后呢?
之后她们会做什么……
“谁呀?”
顾念因从林惜背后贴过来,这样的突然与亲昵叫她思绪缥缈的身体蓦地一抖。
“阿笙。”林惜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从刚才的冲击中平静下来。
可顾念因还是察觉到了林惜的微小变化:“钟笙怎么了?”
“她跟明珍好像在一起呢。”这两个名字林惜都太熟了,熟到当她将她们跟暧昧联系在一起,耳朵有些过热,“不对,不是那种在一起,就是……待在一起。”
林惜找了好久,才找到一个合适的词,将描述这两人此刻的关系。
两边都是她熟悉到不行的人,只是排列在一起就让人八卦的心思按捺不住,更何况刚刚她还听到了那样劲爆的声音。
林惜想着钟笙挂断前匆匆的那句话,死寂的心生出了些有些迫不及待。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想要立刻马上见到朋友的冲动了,腾得转过身去就看向顾念因:“顾念因,我想明天就回京都!”
“好。”顾念因相对林惜要震惊很多,“那我叫alin给你安排飞机。”
尽管迫不及待,林惜听着顾念因这话里的意思还是顿了一下:“你不跟我回去了吗?”
“嗯。”顾念因点了下头,靠过去枕在林惜的肩头:“上次推了张先生的饭局,他这次来了南城要跟我见一面,不好推。”
听到这话林惜有些失落,她挺不想跟顾念因分开的,可一想到刚才钟笙略过她耳廓的呜咽,心上直痒:“那我先去京都等你。”
“啧。”顾念因不满,更紧的抱住了林惜,眉间蹙起一道嗔意:“真舍得走?”
这声音轻轻的,倏然一下略过林惜的耳廓,像是一只羽毛,抵在她的心口,挠得人痒痒的。
“舍不得……”林惜纠结,“但阿笙说见面再说,我就有点想快点赶回去。”
她看向顾念因的眼神里有些落寞,似乎是来自她消失的那十年。
可为着八卦加速起来的心跳始终有平静下来的时候,越说下去,林惜就越说服不了自己。
她有点觉得自己要赶回京都冲动了,钟笙跟明珍都是成年人了,见面再说也不急于一时,而且她也更想……
微凉落下,截断了林惜的纠结。
没等林惜把她的念头补完,顾念因的唇就撵挪着靠在了林惜的脸侧。
顾念因明白林惜的纠结,可人的生命里,不只有爱人,还要有朋友。
她在这个世界上留存的羁绊越多,她就越不会轻易想要离开这个世界。
顾念因靠近:“那我们多亲一会儿。”
顾念因顺了林惜的愿,所以这句这话说的也没得商量。
话音落下,她微凉的唇蹭着就吻了过来,舌尖轻而易举的撬开林惜的唇,将潮湿温吞的热气挤进她的口腔。
林惜被带着唇瓣张合,缭乱的头发遮在她的眼前,整个人的感觉来源全来自顾念因。
温热贴靠过来,她的腿侧抵过了一枚温润的膝盖,锁住她,也将她们亲密无间的靠在一起。
纠缠,舔舐,顾念因不厌其烦的吻着林惜,磨过她的舌根,手指穿进她散开的长发。
她在掠夺她的温度,也在留存她的气味。
头皮在发麻,刚刚平复下的体温又很快攀升上来。
林惜的脸颊耳廓全都红了起来,比起听到钟笙的那声实况转播的呜咽,她现在的红意要更甚,一直蔓延到脖颈,惹红了她锁骨上的蝴蝶。
唇间分开了几厘,林惜的鼻尖不断抵过热气。
她就这样跟顾念因靠着,吻着,突然很想将时间无限延长。
以前她可以忍受的,现在却突然变得无法忍受起来。
就像是分别。
林惜现在觉得分别一点也不好。
一分一秒都不好.
也不用林惜提醒钟笙,钟笙就记得她昨晚挂电话前说了什么。
一大早她屁颠屁颠的来问林惜什么时候回来,得到林惜已经上飞机的消息后,整个人都带着一种期待。
于是在林惜走进甜品店的时候,就看到钟笙捧着一杯奶茶,格外热情的跟她挥手示意。
她想要是人类有尾巴,钟笙现在一定在疯狂冲自己摇尾巴。
“这么高兴?”林惜瞧着就在钟笙对面坐下,视线似有若无的瞥过钟笙的衣领。
钟笙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刚刚眼睛里的热情全都化成了幽怨:“行了别看了,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当时就亲了我一下,接着就倒床上睡过去了。”
一想到这里钟笙的声音就落了下来,她轻轻搅着面前的奶茶,这种顺滑的感觉就像是明珍的肌肤。
酒店房间的灯光明亮舒适,平铺直叙的向她描绘着床上人的身姿。
长裙修身的剪裁包裹着她的身形,蔓丽修长,一双纤细的腿抵在床侧,若隐若现。
那刚刚吻过她的唇正微微张着,沾湿的酒渍水光折着头顶的灯,毫无防备,绯红晶莹,直叫人启念动心。
更何况钟笙的唇上还留着它的味道。
人都是食髓知味的动物。
“我真的掐了自己好多下才把持住!”钟笙忌惮着这里是公共场合,紧紧压着自己激动的声音,“我现在都怀疑她酒醒后会不会记得这件事。”
钟笙这话的信息量很大,林惜仔细捕捉着她的关键词,眉头微微皱起。
明珍跟她相处了十年了,她还没见过一次明珍醉到不能自控的时候,这家伙酒量好的要命,要不是有意为之,根本不会出现醉态。
这家伙分明是……
“阿惜,我想追明珍,你帮帮我好不好?”
林惜正在心里纠结要不要告诉钟笙,她错过了明珍的故意为之,就听到了钟笙向她投来的求助。
钟笙在林惜面前不用掩饰,心思表达的直接。
而林惜在没跟钟笙重逢时就曾想过这么一瞬,对自己的拉郎脱口而出:“你是不是对明珍一见钟情?”
“也不是……”钟笙捻着吸管回忆着,“我跟明珍其实之前就见过了。”
“?”林惜意外。
“就是在南城的时候。”钟笙说,“那天我从汪老师那里知道你的消息,急吼吼的去找老秦,开车不注意,撞了她的车。”
这话正好跟那天明珍和林惜吐槽的事情对上,林惜整个人都有些激动:“原来那个人是你啊!”
钟笙在将这件事说给林惜的时候就有心里准备,这样的事明珍肯定会说给林惜。
她有些紧张,想知道自己给明珍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她跟你吐槽我了是不是?我给她第一印象怎么样?她没讨厌我吧?”
这样的紧张林惜很少会在钟笙身上看到,她单手轻轻托起下巴,跟钟笙暗示道:“明珍是个戒备心很强的人,可是你觉得她昨晚的表现,像是讨厌你吗?”
“她那天虽然是生气,但还是跟我夸了一句你长得好看。”
这么说着,林惜就伸过手去挑了下钟笙的下巴:“她说你,美,色,误,人。”
这话远远超出了钟笙的预期,她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高的评价,眼睛放大,满是亮光,整张脸停落在林惜手上,自信又明媚:“那是当然,我可是钟笙!”
“臭屁。”林惜好久没有这样嫌弃的感觉,瞧着钟笙自恋的样子,一下抽走了自己的手。
有了林惜刚才的那句话,钟笙瞬间对追明珍这件事有了信心。
她斗志昂扬,接着就又跟林惜讨教起了别的问题:“阿惜,有个问题我想请教你。”
“什么?”林惜喝了口钟笙给她点的奶茶,嚼着珍珠,含糊问道。
她自信自己跟明珍这些年的相处,对这人是了如指掌,回答钟笙问题根本不在话下。
“你跟大神是怎么处理异地问题的啊?”钟笙问,“虽然我跟明珍还没在一起,但是你看她跟你在京都,我在南城,就跟你跟大神一个在京都,一个在南城跟渚城一样,你这个过来人肯定有经验吧。”
“……”
就是这么一个问题,作为过来人的林惜却脑袋瞬间空了一下。
她还真没想过。
钟笙看林惜的反应心底了然,又有些不敢相信:“不会吧?!你不会真的没想过吧?!”
林惜不好意思的挠挠自己的脸,跟钟笙“昂”了一声。
跟顾念因结婚后的这些天看起来发生了好多事情,她们也分开两地过,她也为了顾念因主动去找她过,可钟笙说的这个问题,却没有出现过。
亦或者,已经有了一点点苗头。
林惜视线蓦地顿了一下。
她想起了昨晚心上生出来的想法,想起了她与接吻中产生的不舍。
“你这样可不行啊!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钟笙一脸严肃,认真的跟林惜讲着这件事情。
“你要平衡自己的事业跟感情,不然很容易出问题的,我小叔跟小婶就常年两地分居,然后就离婚了,谁都没有出轨啊什么,就是坚持不住了。”
说到这里,钟笙觉得自己表述的不太准确,清了清嗓子,语气缓和了些:“虽然我对你跟大神的感情很有信心吧,毕竟谁能有十年的破镜重圆呢,但是你们这样聚少离多,不好的。”
钟笙看林惜,漆黑的瞳子像是一面镜子:“阿惜,难道你就不想每天跟大神都在一起吗?”
“嗡——”
禅院里撞钟的声音一下响彻林惜的世界,钟笙的一句反问,让她骤然天地清。
“当然想。”林惜承认。
“每分每秒都在想。”
她们经历了很多才重新又在一起,缺失的十年时间让林惜每时每刻都想要跟顾念因在一起,好像这样就能稍微填补一下过去的空洞。
而这些空洞顾念因一个人走了太久了,她是那样的孤独,又是那样倔强,也曾跟林惜讲过,顾家的担子很大。
林惜想,这次该她奔向顾念因了.
夜幕笼罩京都,原本昏暗的客厅亮起一盏灯。
林惜熟练推门回家,大片的光亮朝她拥抱来。
林惜来不及将外套脱下,抬头就朝客厅看去。
就见顾念因正坐在客厅沙发上,身上穿着她的居家服,闲适平淡的看着一本书。
也是听到了门口的动响,顾念因抬头看了过去,对呆站在门口的林惜道:“还以为你要跟钟笙吃饭很晚才回来。”
这话说的自然,充满了平常的生活气息。
林惜回过神来,一边脱掉外套,一边道:“她要跟明珍吃饭,我才不当那个电灯泡呢。”
“老秦她们两口子玩得也很开心,我去就又成了电灯泡。”
这么说着,我们的电灯泡女士就冲顾念因苦涩一笑,趿着拖鞋走向客厅。
——在顾念因这里,她不会是电灯泡,而是主角。
顾念因听着也笑了笑,让开位置让林惜跟自己挤在小沙发上:“之前你还说要好好请她们。”
“我现在想多陪陪你。”林惜说的自然,接着就抬起膝盖挤进顾念因之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影子笼在顾念因的头顶,她的空间被封住。
温吞的鼻息簌簌落下,她神念一动,接着便昂头来,主动迎接下林惜的亲吻。
接吻真的会上瘾。
林惜将舌尖揉过顾念因的口腔,脑袋里不由自主的冒出这句感慨。
她放在座椅扶手的手落到了顾念因腰侧,狡黠的挤进宽松的衣摆,一寸一寸的丈量着她的肌肤,感受着这人在她某下触碰时,会轻动一下的颤抖。
好可爱。
反复碾过顾念因的唇瓣,林惜在换气的间隙深深的望向顾念因:“顾念因,你会不会累啊?”
“不会。”顾念因摇摇头,答案给的没有停顿思量,近乎是对林惜问题的条件反射。
也是这样,林惜心口隐隐透着下酸涩。
那种亏欠的感觉从见过钟笙后就一直盘桓在她心口,似乎被此刻的热意催化着,迅速放大。
“你的飞机有多大?”林惜轻捧着顾念因的脸,轻啄着她的唇,又没前没后的问道。
顾念因以为林惜是想带钟笙秦灼倩倩一起回去,靠在她怀里,给了她一个以人为单位数字:“八名左右,够吗?”
“不是很清楚呢。”林惜故作苦恼,声音贴在顾念因耳廓,“我有好多东西要带走。”
顾念因听着一下茫然,接着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头朝林惜看去。
在她呆顿的瞳子里是林惜注视着她时认真的目光。
入夜里安静,顾念因的耳边是林惜字字清晰的话:“顾念因,我们同居吧,回南城还是去渚城都可以。”
第97章
灯光穿过夜晚的黑夜,笼罩在两人之上。
顾念因眼神晃晃,嘴巴里布满的是刚刚林惜留下的味道。
也是这个人,刚刚告诉自己她要跟自己住到一处。
林惜愿意回南城顾念因并不意外,她意外的是,林惜竟愿意跟自己去渚城。
去一个她完全陌生,印象并不好的城市。
顾念因感觉自己的心跳的好快。
她慢慢从沙发上坐直了身体,抽出挤在身侧的手,慢慢抚上了林惜的脸:“那你在京都的工作室怎么办?”
“先留在京都,之后边走边看呗,我画画又不挑地方。而且这些年一直都在京都,也该去别的地方走走,找点新的灵感了。”
林惜语气表情都轻松极了,她的眼睛里带着清晰可见的笑意,与自己的设想呼应:“我们可以去看看那边的海,追一场日落,然后故地重游。”
“都说渚城风景特别,可我还真的没有逛过渚城。”
“就不想回南城看一看吗?”顾念因看着林惜堆着畅享笑意的眼睛,淡声对她问道。
她听林惜说了渚城,却通篇没有说南城的一句。
她像是在回避,更像是特意为了迁就靠近自己。
可顾念因想告诉林惜,她无需迁就:“这些事情偶尔小住两天就可以完成,没必要为此定居。”
“那不是个很好的定居地点。”
林惜在那个地方没有很好的回忆,顾念因也没有。
那是座老旧发黄的城市,家族内斗不断,太过无情,连气运都快没有了。
而南城有太阳。
“我们回南城好不好?”顾念因捧着林惜的脸,声音轻轻而温柔,不费力气的将林惜心口别扭的迁就拨了回去。
无需强迫自己,林惜答应的很快:“好。”
她忍不住,也没有叫自己忍耐。
她一寸一寸的靠近着她,跟她近乎就要没有距离,俯身向下亲吻着顾念因的唇。
而顾念因也迎合林惜,抬起着手臂主动攀住她的脖颈。
月光被单人沙发挡住,只勉强窥到重叠的影子。
林惜手臂抵在顾念因长腿,荒唐的在影子上揉开一层层红晕,直到有人昂起的颈子,声音短促,裹满了潮湿的热气.
alin安排的飞机从南城去京都时是带了三个人去,回来的时候却载了六个人。
私人飞机要比直升机飞的平稳太多,随着驶入南城空域,飞机高度缓慢下降,占据了窗户大片风景的云被层层拨开,渺小又繁华的城市景色俯瞰入镜。
倩倩饶有兴致的举着手机跟秦灼拍vlog,手机贴在窗户上,记录飞机下降高度后的景色。
顾念因在处理公司文件,林惜瞧着满目的绿意荡漾,一朵厚云缓慢地飘过来,柔白绵软,叫她长长的打了个哈欠。
谁曾想,她一转头就对上了钟笙那双明亮亮的眼睛。
这人似乎等有人主动跟她产生视线交错,等了很久。
林惜眼里先是不解,接着就注意到了歪头靠在钟笙的肩膀上的明珍。
这人似乎睡着了,钟笙就像是被猫主子临幸的饲主,满脸写着兴奋,却又不敢招呼大动,生怕自己动静做太大,这件好不容易得来的美差就跑了。
钟笙等了好久,终于等来了林惜回头。
她眼睛里有兴奋,有炫耀,甚至还示意林惜拿手机给自己拍几张照片。
林惜一脸的没眼看,拿着钟笙手机给她拍了两张,接着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昨天晚上是林惜跟明珍在京都的最后一晚,虽然工作室不会解散,但还是跟工作室的人吃了个饭,聚会聚到了凌晨两点。
但这种时间对明珍一个能做到三天三夜不睡觉,还能精神满满的人来说根本不是事!
她能会因为昨晚聚会晚了就睡得不省人事?
林惜都没事,更何况她明珍!
也就钟笙刚跟她认识没多久,加上一心攻略明珍,当局者迷罢了。
林惜作为局外人,叹气的摇了摇头。
她即不明白明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知道该怎么跟钟笙说。
“怎么这副表情。”顾念因刚处理完文件,就看着林惜收回来的表情有些复杂。
“我就是在想……”林惜看向顾念因,狡黠的瞳子在顾念因眼睛里一转,接着便抬手撞了一下她的座椅靠背,声音坏心的接着一高,“是不是快到机场了!”
林惜这声音突如其来,明珍没防备,被吓了一跳:“妈呀。”
声音出来,明珍的眼睛也动了。
怎么说也装不下去了,接着就睁开了眼睛,演技爆棚:“是……到了吗?”
钟笙幽怨的看着前排的林惜,有点咬牙切齿:“没,还要几分钟呢。”
她情绪调节的很快,接着挽留明珍:“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不了。”明珍拒绝了。
她演技一流,靠在钟笙肩上,一副睡意惺忪的模样,脑袋蹭着枕着的肩膀揉了揉,像猫一样将自己的气味在这钟笙鼻息下方的区域蓬松散开,这才缓缓坐起身来。
钟笙那经历过这阵仗,一颗心怦怦直跳。
长发遮掩着,耳朵已然攀上了明显的红意,脸颊发烫。
顾念因瞧着后排发生的事情,眼里立刻露出了洞悉一切的笑意,对林惜刚刚这一行为评价道:“幼稚。”
林惜不这么觉得,对着顾念因昂了下头,正要跟她开口,话却成了一声:“哎呦。”
林惜的椅子很明显被人从后面踢了一下,这动作极具报复性。
跟刚才林惜的举动一样。
要不说为什么她们是朋友,就是连幼稚都大差不差。
快三十的人了,还当跟高中时似的,你踢我的椅子,我靠一下你的桌子。
林惜也心知肚明,却还是回头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伸个懒腰。”钟笙学着刚才林惜的样子,冲她歪了下头。
“哦。”林惜回了钟笙一声,接着看向“刚醒”的明珍,“待会下飞机要不要先送你去酒店?还是让钟笙送你?她也有车。”
“我没订酒店。”明珍表示,“阿笙她家隔壁正好出租,我租了她那边的房子,待会我跟她车走,去看房。”
“哈?”林惜声音里透着意外,看看钟笙,看看明珍,又很快明白过来,话里有话,“那你们这还挺巧。”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明珍平静的对林惜笑了一下,回应的坦然,“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
这话一语双关。
过去林惜只觉得明珍八面玲珑,善于交际,却没想到这人在感情上还是个钓系,明明是个猎人,却要伪装成猎物的样子。
可怜的钟笙啊,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喜欢的姐姐早就也对她有好感了。
她跟明珍根本不是一个段位的对手。
“啧啧啧。”
林惜看着钟笙,颇为意味深长的对她摇了摇头,接着留钟笙一人不明所以,径自转回了视线。
顾念因也是局外者清,瞧着林惜回过头来,悠悠的对她说:“红娘做不成了。”
“哼。”林惜不悦,昂了下头,拒不承认,“谁稀罕做红娘。”
顾念因闻言勾唇笑笑,手指轻轻点在林惜手上:“轧钢厂场长。”
“那你呢?”林惜反手握住顾念因的手,朝她靠近,“你是什么?”
“我们是妻妻店。”顾念因表示,目光平静不动的看着林惜同她的距离一点点缩进。
而后,林惜将下巴放到了顾念因的肩膀上,笑声簌簌贴进顾念因的耳朵。
她记得自己好久之前就这跟评价过顾念因,所以她喜欢顾念因的这个答案。
心尖痒痒。
林惜有些按捺不住,偷偷在无人看见的时候,用舌尖卷了一下顾念因的耳垂。
惹得顾念因没控制住的抖了一下。
那深棕色的眼睛贴着层沉郁的嗔意,还有足够林惜肆意妄为的温柔.
出来有些日子了,下了飞机后几人就各奔各家。
林惜坐在车上看着绿意包围着她熟悉的景色,很快司机就载着两人到了开发新区的家。
林惜没有把京都的东西都搬来,保镖从后备箱搬出几个大箱子就是她全部的东西。
毕竟她工作室现阶段还在京都,那边的房子她回去还要住的,东西总是不能少的,就只将一些必需品简单打包带来了。
来之前顾念因就已经吩咐过家里的阿姨,将屋子里的所有收纳空间都被空出了一半,省去了一半的麻烦。
只是林惜的箱子都是一个颜色,从家搬到飞机,又从飞机搬到车上,最后放到屋子里。
林惜站在这些箱子前,也不太记得哪箱装的哪些东西,只得做拆盲,打开是什么,就先整理哪一部分。
而林惜的第一个箱子是装着衣服的箱子。
她拖着箱子走到顾念因的,不对应该是她们的卧室,将自己的衣服挂进给自己准备的衣帽间。
这里以前挂着顾念因的衣服,小苍兰的味道还残留的里面。
那排列整齐的衬衫落着灯光,空空如也的记忆鬼使神差,顺着这个味道岔进了上次林惜在这里时做过的事情……
“阿惜,我给你——”
顾念因走进衣帽间就看到林惜蹲在正对门的抽屉前,心不由得顿了一下。
日光顺着一侧的小窗落进来,正好掉进被拉开的柜子。
只见里面整齐排列着一盒盒没有拆封的某用品,长盒按着种类排列,薄荷的,桃子的,草莓的,芒果……就像是一道藏在柜子里的彩虹。
林惜不紧不慢的转过身来,手里拿着刚被她拆开薄荷绿色的长盒,一面磕出一枚方正的包装,一面盯着上面的生产日期:“怎么在一月份后囤了这么多这东西?”
“你想跟谁用啊?”
林惜这么说着,就将手里的东西明晃晃的叼在了嘴里。
第98章
午后静谧,日光浓郁的洒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任凭酝酿。
顾念因一步走近林惜,拿下了她嘴巴里叼着东西。
她的手指轻挑着,指侧似有若无的触碰过她的唇:“你。”
林惜身上没来由的麻了一下。
暧昧是最细小的无法捕捉的电流,顺着她的唇瓣蔓延到四肢百骸。
天晓得林惜在刚刚打开抽屉的时候有多么的意外,就那么一瞬她曾在这间屋子做过的事情同顾念因的预备交融在了一起,诡异的,却又分外契合。
林惜向后背靠在衣柜上,目光狡黠而暧昧,注视着站在她面前的顾念因。
她抬手过去,握住了顾念因拿着包装的手,向她问道:“这个时候我们是不是还没有见面。”
“对。”顾念因点头承认。
“你准备这些,是因为你很多大的把握吗?”林惜转动着手指,将那小包装的东西拿到自己手里。
“我当时完全没有把握。”顾念因却答道。
她眼神里平静,只装着林惜一个人:“可除了你,我想不到任何人,没有第二个人让我有这样的想法。”
这么说着,顾念因就抬手捧过了林惜的脸。
她的指腹细细抚摸着林惜的脸颊,用她清冷的指温交换她肌肤上的温热:“我那时候甚至在想,如果你拒绝,如果你真的不爱了,那么我绑也要把你绑过来。”
“你不用,就是我用。”
顾念因的最后一句没有主语,林惜却明白顾念因指的是什么。
她们掌心还抵在一起,严密的包装四侧是细密的锯齿状边缘,咯着她们的肌肤,也清晰的勾画着爱意浓郁的欲望。
林惜听着,蓦然笑了一下。
她轻轻歪头,将自己的脸讨好似的主动靠在顾念因的掌心,故作害怕:“好可怕。”
顾念因才不信,她知道林惜是个怎样的人,她的话只会让她更加兴奋,所以也顺着她的这句话故意反问:“怎么,想离婚?”
“想和你做——”
林惜话没说完,就朝顾念因靠去。
她清晰的诉说,把“爱”字贴在喉咙口腔,吻在顾念因的唇上。
林惜的吻很用力,牙齿碾过顾念因的唇瓣,咬啮着她的舌尖。
顾念因说的没错,她永远都爱这样强烈的爱意,而她的贪婪,要她永远都觉得身怀的宝藏不够多。
她是个不会看的瞎子,是最愚蠢的虫豸,她需要最简单的直白,需要一个人跟她讲“爱”。
踉跄后退着,顾念因仰身躺在了床上,长发在柔软的床铺上散落开来。
她的脚趾抵在某人直立床侧的膝盖上,那揽着她腰肢的手被撤了开来,耳边传来熟悉的包装撕开的声音。
没有拉窗帘,日光直落落的洒进顾念因的视线,有些晃眼。
而就在她被光晃着想要闭眼的时候,熟悉的身影落了下来,她的眼睛没有闭上,唇也被人挑开了。
顾念因握着枕头的手一下收紧,声音顺着她昂起的脖颈呜咽着传来:“啊,惜……”
“嗯,是我呢。”林惜低声在顾念因耳侧回应着她刚才的呼唤。
又或者是在告诉顾念因,是她撬开了她的门。
白光跟影子交错,忽明忽暗。
日光无法掩去声音,顾念因听到房间里逐渐响起了水声,汗水泪水,还有……
吻勾着顾念因的思绪,她的脸色一下又涨红几度。
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林惜的掌心,躲也躲不过,就像是要化在她的手中。
“……!”
像是她们曾坐过云霄飞车终于攀上最顶端,积攒的势能被全部释放出来。
肾上腺素缠满了湿漉漉的水意,溅落在所有乘客的身上。
顾念因长长吐息着,快要没力气发出一点声音。
她看着面前的影子从视线起来,似乎是结束了,松一口气的闭上了眼睛,收回自己的……
就在顾念因要收回自己搭在某处的腿时,她的脚踝却被人抬起手握住了。
顾念因心下一紧,语不成句的看着林惜:“阿惜……干什么……”
林惜却只是对顾念因笑了一下。
她居高临下,手指拂过顾念因抵在她肩膀的脚踝,继而顺划过她匀称的小腿。
而另一只手又拿过了一个薄荷色小方片,牙齿一咬,利落撕开:“你不会以为结束了吧。”
“你给我买的东西还没用完呢。”
顾念因猝不及防的放圆了眼睛,想挣扎,却根本挣扎不脱。
林惜预谋已久,扣着她的脚踝,叫她动弹不得。
只有承受。
只有继续享受。
太阳往下沉落了几分,阳光笼在顾念因身上不再刺眼。
林惜俯身吻着她,夕阳将她的耳垂到脖颈都染成红色,连带着勾过林惜长发的脚趾也是一样的颜色。
……
最后顾念因也不记得什么结束的了,反正后面她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她的脑袋里隐约有那么一片满含热烈的记忆,记得林惜吻她的唇的时候,她也吻过了林惜的唇,春夜的露水抹在她的唇角,顺着她的下颚滑下脖颈,在她的锁骨处积攒出一洼小小的湖。
失语的,填满了林惜的味道。
太阳早在她们忘我的时候就落下了山,再缓过神来天色早就黑的彻底。
顾念因是被林惜抱着重新回床上躺好的,床单也是林惜换的。
但好像也只是扯在了地上,盖住了更早些时候被随意丢在地上的东西们。
林惜一直觉得自己还挺有劲儿的,却也还是放纵过分,手腕累得要死,扯完床单就躺到了顾念因身边。
夜色安静,呼吸轻轻缓缓的。
林惜环着顾念因的腰身,同她一起睡着,朦朦胧胧的睁开眼,就看到自己站在白茫茫中。
这地方空寂无人,不是过去林惜去过的任何一个地方。
梦中也是。
这好像是一个崭新的地图,陌生与空旷却并没有让她感到害怕,挣扎着想从梦里醒来。
林惜觉得这种平静奇怪极了,就在她环顾四周的时候,背后传来一声呼唤:“小惜。”
这声音熟悉寄了,林惜猛地向后转头。
她心跳的飞快,就看到刑秀面容依旧,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柔色的裙摆浮动在空中,刑秀垂在肩上头发乌黑浓厚,半披着,后面扎着一个粉色蝴蝶结。
这装扮看起来有些年岁,被岁月柔化的温柔青涩,是林惜只在照片里才见过的刑秀年轻时的模样。
林惜请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却也确定的走向刑秀:“……妈妈。”
“我们小惜看起来精神很好呢,是不是没有过去那么累了?”刑秀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林惜,轻轻抚摸过她的脸颊。
林惜对这话格外意外。
她想要在刑秀面前呈现出最好的自己,让她放心,可她甚至来不及遮掩,就被刑秀看透了,因此也心虚的要命。
刑秀瞧着轻轻笑了一下,对林惜道:“妈妈都有在看着你哦,妈妈一直都在的。”
林惜无法分辨这场梦究竟是她睡梦中大脑为她呈现的日有所思,还是刑秀真的来见自己了。
而她的这份清醒与冷静,在听到刑秀这句话的瞬间,分崩离析。
她努力想要给刑秀呈现出一种自己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的状态,可眼眶还是红了。
母亲是林惜心中最柔软的坟地。
“对不起妈妈,我让你担心了。”林惜哽咽。
“现在都好了。”刑秀搂着她已经比她高一头的孩子,轻声安抚,“有小顾在你身边,我很放心。”
“妈妈,其实顾念因……”
林惜想要告诉刑秀,她当初刻意隐瞒给她的事情。
只是她话没说完,就被刑秀柔柔的笑着,告诉她:“妈妈都知道。”
“我对小顾的态度,跟她是谁的孩子没有关系。”刑秀轻轻擦拭林惜的泪,“小顾是个好孩子,不要再跟她错过了,好好跟她生活,知道吗?”
“嗯。”林惜点头,跟刑秀承诺,“我绝对不会再跟她分开了。”
“好孩子。”刑秀摸摸林惜的头,眼睛里是心疼,是欣慰,是对她的爱意。
林惜已经有十年没有见过刑秀了,那眷恋的味道叫她靠在她的怀里,紧紧拥抱着她。
可慢慢的,她却觉得跟她拥抱的感觉越来越轻。
视线中的人影在变淡,光透过刑秀的身体,她在渐渐消失。
因为看过自己的孩子了,因为知道她现在过的很好,刑秀的脸上始终都是笑着。
可她的瞳子里却也有不舍,担忧,是母亲对孩子的眷恋。
林惜想要去追,脚却被下方的土地攀扣住。
她只能看着刑秀离开,沉睡着的眼角顺着流下一行清泪。
因为失去不会回来。
所以教活着的人更要好好珍惜.
春意渐浓,林惜在南城美术馆的画展也进入了最后收尾阶段。
虽然在这之前发生了一些惊心动魄的“小”插曲,但画展依旧按时准备好了。
林惜看着正中央那副她从京都带回来的画,眼前好像闪过了好长时间的倒序,最后向外长舒了一口气。
“所以说,还是大神眼光好。”
就在这个时候,明珍的声音从林惜背后传来。
这人明明穿着高跟鞋,却走路没个声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林惜身旁站下,跟她感慨这幅压轴画。
林惜听着明珍这话别扭,皱了皱眉:“你怎么也开始喊顾念因‘大神’了?”
“我听阿笙她们就是这么喊的呀。”明珍语气轻松,忽视了林惜的不满,“喊顾总总觉得太生疏了,大神就很符合她的人设。”
“切。”林惜不屑。
明珍笑笑,接着她看了眼手腕的表,“哎”了一声:“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林惜看明珍有点着急的样子,坏心的扣住了她的手:“干什么去?”
“阿笙说青年路新开了个很好吃的餐厅,需要提前排号,我想趁着高峰期前去。”明珍不跟林惜遮掩。
“啧啧啧。”林惜看明珍,调侃着摇了摇头。
虽然说感情是人家自己的事,但她还是忍不住提醒明珍:“我说,你难得动心一回,怎么不赶快点?”
“你懂什么。”明珍不然,“暧昧期才是最长久值得回忆的。”
林惜听着做苦恼状:“我开始担心我们家阿笙了。”
明珍却更正道:“是我们家。”
她占有欲来的顺当自然,接着就跟林惜挥手:“走了啊。”
“嗯。”林惜松手放开明珍,目送她离开,自己的手机在这时震动了一下。
是顾念因发来的消息:【到了。】
瞧着这两个字,林惜挑了下眉。
不止是明珍,她也该走了。
脚步轻快的,林惜回了休息室。
她正穿上外套,拿包准备离开,门口就传来了两声敲门声:“当当。”
这声音很有节奏,一下一顿。
林惜以为是顾念因,脱口就道:“这么快就——”
可话没说完,林惜就自己停住了。
门口站着的不是顾念因,而是参与这次布展的实习生小姑娘。
“小覃?”林惜意外,“你找我有事?”
“嗯。”小姑娘点点头,有点拘谨的将背着的手拿过来。
是一束花。
“明天我就回学校准备毕业答辩了,可能赶不来看展了,所以我提前预祝林老师画展开展顺利。”
林惜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这么有心,也没多想,接过了花:“谢谢。”
“还有就是……”小姑娘没结束,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我在高中的时候就很喜欢老师的画,所以这次能见到林老师我真的很高兴!我也因此意识到我对您其实不止是崇拜,还有……”
“当当。”
“阿惜。”
就在小姑娘越说越深入的时候,敲门跟人声先后传来。
林惜越过小姑娘的身形朝门口看去,就见顾念因穿着条烟青色吊带裙,一手抄着外披风衣的口袋,神色淡淡的站在门口。
第99章
世界被按下了静音键。
小覃顺着林惜的视线也看向站在门口的人,看她一席风衣配着长裙,瘦挑的身形带着一股生人勿进的压迫感。羸弱二字与她呈现出的气场丝毫不沾边,要形容这个人只能用矜贵。
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在跟林惜出现在同一画面的时候,露出几分温柔。
那种相配的感觉无比直观真实,叫单向心动的人觉得刺眼,清醒的明白自己绝对不可能有一丝机会,期望化为泡影。
小覃注视着顾念因,不知道该怎么收回自己刚才说到一半的话。
而林惜先她一步,主动走向了顾念因,对她道:“抱歉,我夫人来接我了。”
虽然被顾念因的敲门声打断,但小覃接下来要说什么,林惜心里已经很清楚了。
她这话是在暗示,小覃也明白。
低着头,为自己差点插足别人的关系感到愧疚:“抱歉林老师,我不知道您已经……”
“没关系。”林惜摇摇头,将手里刚刚手下的花还给她,“你的百合花不属于我,拿回去好好养着吧。”
“好,林老师再见。”小覃点头,接着便抱着自己的花快步离开了休息室。
百合摇曳,顾念因侧身看着小姑娘离开,这才缓步走进林惜的休息室。
她眼眉轻轻挑着,对林惜道:“林老师真温柔。”
“可能受某些人影响吧。”林惜看着顾念因。
这话并不假,明珍就这么跟她说过,说她没以前那么冷漠了。
林惜自己也感觉到自己有点变化了,她想爱是可以柔化一个人,柔化她前十年给自己构建起的用于防御的盔甲,将世界五彩斑斓的颜色重新灌入她的世界。
“那既然收了为什么还还给人家?不怕人家伤心?”顾念因站近到林惜面前,接着又问道。
“我一开始也没觉得她是来表白的,而且……”林惜拖长声音答道,抬手环上了顾念因的脖颈,“好久没有人送我花了。”
明明刚刚都是顾念因在问,这下却成了林惜反客为主。
温热的肌肤贴靠过来,狡黠又暧昧,顾念因笑了一下:“倒成了我的疏忽了。”
“当然。”林惜理直气壮,对顾念因拱了下鼻子。
“你得补偿我。”
这么说着,林惜就轻轻舔舐了一下自己的唇瓣。
顾念因从善如流,探过头去,吻了下林惜的唇。
她的吻很轻,像是柔软的鸟喙,轻轻一啄就撤开了。
林惜自然是不会满意,手扶着她的脖颈,回吻过去。
休息室隔音很好,安静中只有人呼吸的声音。
太阳穿过窗户笼罩在这两人身上,林惜环着顾念因,一只手轻抚着顾念因的脖颈,另一只垂在她的肩头。
那没站直的身体靠着背后的矮柜,她半眯着眼睛,慵慵懒懒,好似接吻也是一场享受。
也不用好似。
林惜觉得今天的顾念因格外温柔,就算刚才出现了那么一个足以让她打翻醋缸的插曲,她吻的依旧不急不躁,温吞的水渍抹过唇瓣,时间也跟着过得很慢。
可这一切,焉知是不是迷惑对方的障眼法。
忽的,林惜觉得身子一腾空。
一道预谋已久的力量环住了她的腰,顾念因单手托住林惜的腿,竟一把将她抱上了桌子。
林惜身子一下绷紧,扶着顾念因的手臂,眼睛里带着点嗔意:“……做什么?”
“你。”顾念因吻着林惜,勾过她的舌头给了她一个答案。
林惜微微向后一闪,原本享受的吻被人颠倒了权利,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这人迷惑了。
她气息不稳,拧着眉头:“你,,什么时候这么有力气了?”
“上次没觉得?”顾念因不然。
林惜躲,她就倾身靠得她更近。
温吞的吐息略过她的耳廓,落下一道涂满暧昧色彩的反问:“是谁被我扣住跑不了的?”
回忆被勾起,还带着点反抗不得的耻辱。
林惜的骄傲烧了起来,脸腾得一热,偏头回避顾念因的眼神:“那是……那是因为我喝酒了。”
“现在呢?”顾念因扣着林惜的腰,对她追问。
林惜笑了一下,抬手就要翻过顾念因扣在她腰上的手。
却没想到这人反应比她快多了,先一步扣住了她的手,声音也没能发出,径直被堵在了她的唇里。
这吻比刚刚用力多了,顾念因碾过唇瓣的齿尖就是好像撕下了她刚刚带着的面具。
林惜试图抬腿推开顾念因,顾念因接着就抵过了她的膝盖,半强迫的把林惜又重新摁了回去。
长驱直入,林惜呼吸一滞,神经按捺不住的疯狂跳着。
她觉得今天真不应该穿裙子,近在咫尺的入侵徘徊不入,她常日不见光的神经簌簌抖动,发麻,发酸,心跳更不对。
无法逃避腰肢泛软的感觉,可这地方不是她们家。
林惜咬牙,红双眼睛看着顾念因:“顾……念因!”
顾念因却更直白的看着她,眼神放着掩饰不住的占有欲:“不是表白也不行,知不知道?”
她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放过刚才那个插曲,她又不是什么没心没肺的人。
她被培养着,有了世界上最冷静的思绪,那被佘宁挑断的情绪也都是用“林惜”二字接上的。
林惜也不是不明白,她就是倔。
还有那么一点点没法接受她人的入侵。
顾念因要先撤开,她才会回答。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望着彼此,爱欲燃烧成火。
也正因此,林惜手里根本没有筹码,顾念因目光平静的看着她,就那么轻轻欺过身去,抵着的膝盖动了两下。
她慢条斯理,而她刚刚消下几分的面色又涨红了起来。
身体比心思要诚实,林惜是个食髓知味的人,根本耗不过顾念因。
她紧咬着自己的唇,软下来的腰早就撑不住了,一下塌进顾念因的怀里:“……知,,道了。”
“乖乖。”
不知道是不是褒奖,顾念因单手捧着林惜的脸,亲昵的吻了吻。
这不是个折腾的好地方,这件事也不在顾念因今天的计划之内。
她的醋妒总会破坏她的计划,可她又实在不是个修身养性的好人,为着林惜破戒,也不算什么。
小苍兰的味道洗涤着林惜沾染过百合花的鼻腔,顾念因的吻又重新变得温吞起来。
明明夏日还没有到,林惜却透过顾念因冰凉的指尖感觉到了盛夏,电流穿过她背后升起的一阵薄汗,叫人发软。
温吞到最后,顾念因吻吻林惜的唇角,对她道:“跟我去个地方,好不好?”
“哪里?”林惜靠在这人怀里,她还在平复自己的呼吸,神思涣散。
“私奔。”顾念因唇瓣轻拨。
而林惜听着蓦地觉得耳熟,轻轻笑了笑:“这话听着这些似曾相识呢。”
“是了。”顾念因卖着关子,长指穿过林惜的头发,拨了拨她潮湿铺着汗意的额头.
可这个迷也只维持了一小段时间,从林惜站在美术馆门口看到顾念因开着她的布加迪威龙过来,就已经揭晓了谜底。
林惜看着顾念因再次向她伸过来的手,昂着脑袋冲她的笑了笑。
——她要带她去海边了。
林惜看着道路侧绿意浓浓的行道树,想起上次去海边还是十年前的时候。
不过她那年走的时候,这座港口就建成的差不多了,所以周围没怎么变,浓浓的绿意簇拥着的是逐渐变得熟悉的景色。
翻涌着的海水冲刷着防波提,海滩平整无人。
林惜看着顾念因畅行无阻的驶入这片区域,转头对她道:“上次你也是这样带我进来的。”
“上次比这要轻松多了。”顾念因说着就拿下了挡风玻璃前碍事的通行证。
——这个地方现在是热门景点,她为了带林惜过来,叫alin提前做了清场。
想起上次的那个夜晚,林惜还有些遗憾:“我想去踩踩沙滩,上次天色太黑了。”
“去吧。”顾念因点头。
得到同意,林惜便迫不及待的解开了安全带。
她在沙滩上脱掉了鞋子,挽起裤腿,朝不断涌上岸边的海水走过去。
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春天快要过去了,海水已经不是那么凉了,林惜小跑着过去,踩着被涌上来的浪花,只觉得自由。
湛蓝的海倒映着天空的颜色,一望无际散发着空寂。
过去曾有一次明珍带着林惜来海边,她差一点就走进了深水区域,还是明珍时刻盯着她,大喊着把她拽了回来。
林惜还记得她那时候一直觉得海水在呼唤她,所以她要去找她。
可现在她站在这里,翻涌而来的浪花已经对她不再具有危险的吸引力。
她有她的海。
她的海比这世界上一切的海都要干净澄澈。
这么想着,林惜就转身朝停着的车子看去。
见顾念因正穿着她的风衣,一副从商战片走出来的样子,慵懒闲适的靠在车旁。
许是太熟悉了,顾念因这样的样子只会让林惜笑,接着大声邀请:“顾念因,你不来吗?”
不出意外的,顾念因摇了摇头。
而林惜不让,大步过来一把拉住了顾念因的手,一边吐槽,一边把她往海边带:“行了不要摆你的造型了,这里没有人看你,顾总。来都来了,干什么不要啊!”
饶她今天上午是怎样令人闻风丧胆,没人敢惹。
这一刻她就只是林惜的爱人,一捧水泼过来,方才还蓬松柔软的长发瞬间就湿淋淋的了。
“哈哈哈哈哈,顾念因,你也不过如此嘛!”
顾念因被泼了个懵,一双眼睛罕见的出现了空白。
林惜无情的嘲笑声混合在海浪声中,激起了顾念因的胜负欲。
海水冲水过人的小腿,被捧起的水在日光下折着粼粼光亮。
顾念因追着林惜,林惜又找准时机反击,来来回回的,不服输的劲头来的格外幼稚,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连表情也像。
隔了很久,顾念因终于看到了林惜脸上露出这样毫无戒备的笑意。
林惜已经很久没出现太过亢奋或者抑郁的症状,上周做完心理评估,心理医生也表示她可以适当减少药量,或者停药。
顾念因一直记挂提着的心总是可以放下一点了,她这才是真的感受到一切都在变好,命运的天平终于也向她倾斜了一回。
太阳往下沉落,海水是橘色的。
笑声随着海浪冲刷去的凌乱脚印逐渐平静下来,沙滩上落着两道依偎在一起影子。
“阿惜,以后都跟我过吧。”顾念因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握住了林惜的手。
这话很久以前顾念因也对林惜说过。
从那往后的十年,每当天天空中升起烟花,林惜都会想起顾念因的这句话。
这句话也支撑她活下了好几年,直到重新遇到顾念因。
直到她再回她一句:
“好啊。”
林惜抬起被顾念因握住的手,手指穿过她的指缝,同她十指交扣。
海水冲刷过岸边的声音一如十年前那晚轻缓漫长,她们也又回到这里。
再也不会分开。
第100章 番外一
长空并入一条白色的线,飞机平稳飞过长空停落在机场。
乘客熙熙攘攘从玻璃长廊出来,声音交杂,或是谈论着这场旅程,又或者接下来的行程,直到尽头岔路分开,vip通道被安静笼罩。
走这边通道的人并不多,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明显。
剪裁利落的长裤顺着迈开的步伐轻盈垂下,在下方巧思般的开了个小侧插,露出精致的脚踝。
这其实就是最普通的职场打扮,可由上自下不同程度的黑色穿在顾念因的身上,衣料材质在光下透着细腻的层次感,就像她身上散发出的矜贵,本就是颇为惹眼的存在。
所以走在顾念因后面的女孩追着顾念因的背影,从出飞机到现在一连看了她好几眼。
她手里握着刚刚收到消息的手机,对话框那边的朋友正鼓励她去要心动女嘉宾的联系方式。
女孩的步伐跟她的心跳一样,快一阵慢一阵。
而被人注视着的顾念因全然不知道,她手里也握着手机,在等人消息。
只是那个人过了好一会儿都没回她的消息。
alin在一旁跟她说着车子已经准备好,待会该去几号通道,顾念因不紧不慢的走着,听得心不在焉,抬手又看了一眼手机屏幕。
挤满对话的屏幕依旧止步于她刚刚那句【下飞机了】,对面的人过了十五分钟都还没有回应。
明明这人上一秒还在关心她飞机有没有晚点。
顾念因平静的眼神没有变化,又好像有些什么变化。
这次顾念因出了一个长差,去了趟国外,满打满算下来,她们都有一周没见了。
安静的走廊远处出现自然光,快走到尽头了。
女孩还在给自己攒勇气好上前跟顾念因搭讪,而顾念因脸上维持的平静却在视野打开的瞬间变了。
偌大的大厅行人来来往往,正对着出口的位置站着一个人。
那个迟迟没有回她消息的人此刻正抄着口袋,昂起下巴,对她笑。
她身后披着洒进大厅的日光,金光嵌在她的身边,将她跟整个空间独立开来。
林惜一声不吭,竟跑来机场接她了。
一直被克制的不悦终于在这一秒解禁,接着就诧异被冲散了。
顾念因看着林惜脸上明晃晃写着的“没想到吧”,那种骄傲又臭屁的表情,让她面无表情的脸上也露出了笑。
的确是没想到。
也是这么一瞬间,终于鼓起勇气追上来的女孩倏的刹住了自己就要过去的脚步。
只是从一侧看着,她就看到了顾念因脸上的笑。
承认这样一个清冷感的漂亮姐姐露出这样的笑,的确很令人心动,温和的颜色透着无法描述的温柔,霎时间好像将周围的所有光都笼在了她的身上。
可这样的笑不是属于她的。
也不会属于任何一个其他人。
她的笑是有专属的。
专属于远处那个看起来不太好惹的姐姐。
道德感在前,林惜呈现出来的气场在后,都让女孩不敢上前。
唯有顾念因依旧是那副八风不动的样子,步伐不急不躁的朝林惜走去。
分别了一周了,越是时间靠近这样分别的等待就令人越觉得焦灼。
林惜瞧着顾念因步子,一脸的无奈,主动快步跑了过去,一把将顾念因抱起来。
“靠北啊顾念因,你再这么臭屁,下次我就不伺候你了!”林惜仰头看着被她抱起来的顾念因,表情有点凶。
而顾念因丝毫没有被恫吓道。
她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纤细的手臂环过林惜的脖颈,在耳边轻声道:“你伺候我的次数还少吗?”
“淦。”
林惜耳热,一下咬牙,低声恐吓:“顾念因,回家等着。”
这么说着,林惜就放下顾念因。
原本贴着她腰的手顺着下去,捏了一下她的屁股。
幼稚的报复.
说是回家等着,可说这句话的人却一回家就钻进她的画室了。
就在南城的两场画展出圆满结束的第二天,明珍突然想起她之前替林惜应了陈老师一幅画。
明珍为自己的失职做了长达十分钟的检讨,林惜无话可说,就是原本打算给自己放个假的她被迫ddl,这两天都泡在画室里。
林惜的确是灵感性创作选手,而她的灵感也需要时间呈现。
新风系统24小时不知疲惫的运转着,颜料的味道还是在房间里挥散不去。
虚掩着的门慢慢被推开更大的缝隙,顾念因的肩膀抵在门上,手里端着的托盘上放着一壶黑咖啡。
她换了条棉麻长裙,轻薄透气,也透着她的身体。
跟林惜身上的吊带背心是一条料子。
阳光从画板后的窗户泼过来,比落在顾念因视线里更明媚的笼罩着林惜。
她一手拿着颜料板,一手拿着画笔,手指抵在画布上,一遍遍勾勒,一遍遍在做她喜欢的事情。
顾念因蓦地收回了自己要往前走的步伐。
她驻足停留,没有惊动林惜,眼神欣赏的看着她的爱人。
林惜的画总有一种灵气,那是她自己的风格,印象朦胧,意境却传递的真实。
顾念因感觉到了明珍当初说的,她都没看清楚,颜料就在这人手里晕染成画,夏日离这座城市还有些距离,却已经呈现在了林惜的画布上。
“我说,从背后看人可不好。”林惜落下最后一笔,掐腰转过身来瞧着站在门口的人。
她眼睛微微挑着,眼睛微眯着点的不悦,又被只给某人的温柔包裹着。
林惜作画的时候不喜欢被人看,偷看更不行。
可偏偏这次偷看的人是顾念因,她也早就听到顾念因的声音了。
没办法,生气也生不起来。
她没那么大的脾气,在顾念因这里。
“我还以为我动作很轻。”顾念因说着就端着咖啡走了进去。
她话说的太坦然,就好像也知道自己在林惜这里的例外。
人影落在画布上,在咖啡的苦涩中落下一抹小苍兰的味道。
“是很轻。”林惜点头。
不过她说这句话是为了衬托下半句话,接着就对顾念因骄傲的昂起了脑袋:“可我的耳朵更灵。”
林惜不仅不介意顾念因偷看,还把她拉到了自己没画完的画前,主动跟这位偷看了好一会的看官问:“好看吗?”
“好看。”顾念因点头。
林惜有些不满这个答案,偏头又看顾念因:“没了?”
顾念因没回答。
她目光更仔细的落在林惜的画上,看了好一阵才温吞的向她叙述:“像是云雾拨开,很静谧,让人向往驻足。”
这形容正好敲在林惜的心口上。
就算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无数次,她依旧为顾念因懂她心里高兴,道:“顾总评价不低啊。”
“是啊,林小姐。”顾念因也顺着林惜的话,跟她回道。
这么说着,顾念因就又对林惜道:“只可惜我们认识这么久,也不见林小姐说送我一幅。”
也不知道她那里变了,就是这一瞬看起来像是她平日在公司会有的模样。
她声音听起来不紧不慢轻描淡写的,无形中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简单的棉麻裙子被她穿出一种高奢的感觉,明明是偷懒的宽松版型,却不显得她懒怠。
人的气场真的蛮神奇的。
顾念因更是。
林惜这么想着,就对顾念因问道:“顾总想要什么样的画?”
她也学着谄媚的模样,说话间就凑到了顾念因面前,唇间的声音同她没多少距离,温吞中夹着暧昧:“听说顾总喜欢蝴蝶?”
顾念因不退不进,抬眸注视着主动过来的林惜,对她的谄媚表示道:“我有想要的。”
“哪一幅?”林惜问。
“我指给你。”顾念因道,目不转睛的看着林惜。
接着,那垂在身侧的手抬了起来,一把揽住林惜的腰。
距离被缩进为零,挂在肩头吊带被撇到了一旁。
顾念因俯身,吻在了林惜锁骨上的那只蝴蝶上。
属于她人的吐息扑簌簌的落下来,潮湿温热,林惜霎时间身体一僵。
明明她们并没有接吻,可这种徘徊的触碰比接吻还要要命。
疤痕下的神经过分敏感,林惜周身的所有血液都要路过这只血管动脉,顾念因的温度被送到了她的身体各处。
而这人的唇带着层未消解的薄凉,那反复吻过疤痕的唇越是温柔,林惜的身体反而越难放松。
她下意识的高昂起颈子,像是为了让氧气更好落进她的口腔。
又好像是让顾念因能更清楚的吻过她的蝴蝶。
是了,顾念因要的是她这一幅画。
迷迷糊糊的,林惜脑袋里浮现出了刚刚顾念因话里的答案,房间里回荡着她的呼吸声。
就在林惜有一声沉声呼吸落下后,顾念因慢慢收敛了下来。
她的视线落在被她吻红的蝴蝶身体上,手指想要触碰,又迟迟没有落下。
好多记忆因为这个伤疤反复,顾念因低头,轻声问道:“还会疼吗?”
——早就不疼了。
林惜想。
可她并不想将那件对她跟顾念因都算不上愉快的记忆扯过来,这一室烘热起的空气里装着旖旎,让她觉得还有比自己这样陈述要更好的回答方式。
她们鼻尖抵在一起,呼吸在交错。
有吻抵在她们分开的唇瓣间,似乎下一秒就要落下……
忽而,林惜将她被顾念因忽视的手抬了起来,反手就抵在了这人腰上。
明明她们已经很近了,可林惜还是将顾念因推的离自己更近了些,欺身压过去,叫顾念因被迫抵在自己怀里:“你试一试。”
顾念因的锁骨比自己要清晰。
也不知道咬下去是什么感觉。
她可是叫她回家等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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