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倒是。”长青也不是要自怨自艾,说了两句话,就精神起来,“你还要做淀粉吗?”
“我知道家里的红薯不多了,”许杏拧着眉毛,“反正家里留着红薯也是吃的,我挣了钱买粮食给家里的话奶奶应该会同意吧。”
长青却想了一下才说:“这事等我问问奶奶吧,你这次是要做多少?”
许杏比了两根手指头:“有二十斤生红薯足够了。我就一两酒曲,处理不了很多渣滓,再说刘老板说了这个月不要了,我得自己卖,多了也怕卖不了。”
“这样啊,那应该问题不大,等我跟奶奶说了,你就去弄吧。”长青说。
因为这一百文钱的事,金氏不痛快了两天。许杏觉得她心疼钱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憋屈。这里头还有范氏的事儿,老太太显然是要包庇女儿的,不管是让她吐出一些还是老太太填这个窟窿——其实就是她从儿子手里拿的银子,她都只能这样认了,儿媳妇呢,一着急干了“蠢事”,她还不能明说一句“又不着急你犯什么蠢”,自然郁闷至极。
虽然有这么一出,家里的红薯剩得也不多了,但是长青跟金氏说了一声,许杏还是很顺利的拿到了二十多斤红薯。都说熟能生巧,她觉得自己现在就是熟练工种,即使脑子里面信马由缰,手上的活计也完全不耽误。
把红薯渣滓发酵上,许杏算算日子,今年天气还算好,过了倒春寒的那几天之后,慢慢的开始暖和起来,之前的那两个坛子发酵状况还可以,这样再过些日子就可以蒸酒试试了。
新做好的淀粉因为要拿出去卖,许杏还特意过了一下秤,是四斤一两多,她用小盆装了,跟长青一起去镇上。
“我今天可能会很慢,你跟先生讨教完学问就先回家吧。”到学堂门口的时候,许杏说。
“那我出来去街上看看,到时候再说吧。”长青没说准话,反正镇子小,做买卖的就那么一条主街,不难找。
许杏想了想,先去杂货栈碰碰运气。老板娘看见她就笑了:“范家小姑娘来了?你家的酒成了吗?”
许杏就有几分不好意思:“我家的酒还在发酵着,也不知道行不行呢,今天是有别的事要劳烦您。”
老板娘笑容不变:“有啥事你说,不用客气!”
许杏就把包袱放在柜台上,打开,说:“这是我家做的红薯淀粉,在刘记酒楼那里卖了些,他家如今做炸货全都用的它。做凉粉吃也极好,不知道您家卖不卖?”
老板娘有些意外,低了头仔细端详着淀粉,道:“那老刘可是不吃亏的,看来这淀粉是真的不错,不过这东西卖得慢,我也不敢进,要是受了潮什么的就都赔了。”
许杏明白,她不是推脱拒绝,并不勉强,因为有思想准备,也不失望,就问:“那我能在您家门口摆个摊吗?我看那边没人。”
“你尽管去,那边就是没人的。”老板娘指了指,“那是我家门口的地方,日日都扫的,很干净。你要使秤吗?我这里有。”
许杏没有秤,来之前想的办法就是把淀粉在盆里抹均匀,然后四等分,每份算一斤,现在老板娘主动提出来要借秤给她用,她自然喜出望外,连连道谢。
她的摆摊生涯并没有一个好开始,一个上午过去了,有人看没人买,毕竟许杏说得明白,这红薯淀粉就适合挂糊油炸还有做凉粉之类的,不适合炒菜勾芡,普通百姓谁家经常炸东西吃呢,多费油啊!
一直到了中午,才有一个从货栈里出来的中年妇人过来,看着盆里的淀粉,问:“刘记的炸鱼真的是用的你家的淀粉?就是这个?”
许杏一开始还有点着急,后来也就躺平了,卖不了就卖不了,大不了回去做粉条吃,她正在心里琢磨淀粉加工粉条的事儿,猛地有人跟她说话了她还有点儿懵,愣了一愣才答上来话:“啊,正是,这红薯淀粉炸东西特别脆!刘老板可是我家的大主顾哩!”
妇人笑了笑:“多少钱?”
“八文钱一斤。”许杏道,“这是四斤一两,您要是全要了,给您算三十文。”
“炸几条鱼可用不了这许多。”妇人有些犹豫。
没有嫌贵,而是觉得用不了这么多!许杏心中高兴,这是遇到了不差钱的客人!她连忙打起精神来道:“炸几条鱼是用不到这么多,可是它能做的东西可多了!凉粉、焖子、红薯甜汤,什么都用得着它!”
“我要二斤,给你十五文行不行?”那妇人纠结了一下,还是拿出个碗来,准备盛淀粉,“可巧我今日拿了碗,要买豆子的,先买了它吧。”
许杏笑逐颜开:“都依您!回去吃了好,您就再来买!”
其实她真的很不擅长这样做生意,可是为了钱,只好赶鸭子上架。等到过了晌,长青找来的时候,她也才又多卖了一斤,也是镇上的一户人家买的,只要一斤,价格就没什么说的了,八文钱。
“既然大半都卖了,不然就先回家吧。”长青道。
“你等我下,我先去把之前欠老板娘的三文钱还了。”长青来了,她就敢暂时离开她的小摊子一会儿了。
老板娘拿到了三文钱,笑嘻嘻的问:“你的淀粉卖完了?”
许杏摇头:“还有一斤没卖呢。”
“你哥找来了,要家去吧?你放我这儿,我给你卖。”老板娘主动问,“卖多少钱?”
许杏眨眨眼,道:“那可好,就当寄卖吧?我刚才卖的是八文钱一斤,两斤十五,再多了也就是这个价,给您的话就跟给刘老板一样,五文半一斤,如何?”
老板娘一拍手:“成啊!下回你来,再给我带几斤,咱们一块儿算帐呗?”
许杏答应了,便回到小摊子上,把秤拿过来还给她,这才收拾了小包袱跟长青回家。
在路上照例报账:“一共卖了二十三文钱,还给货栈老板娘三文,回家给奶奶十文红薯钱,手里能剩下十文,下回如果那一斤一两多淀粉卖了,老板娘还得给我六文钱。”
“这十文怎么没买酒曲?”习惯了每次许杏都把没捂热乎的钱花掉,今天长青觉得很不适应,她手里居然留下了铜钱!
许杏笑笑:“不买了,家里没坛子了。”这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一个粗瓷大坛子也得二三十文呢,她购置不起。
“我爹快回来了,应该会给奶奶银子。”长青道,“那样家里就能买粮食吃,红薯尽可以给你用。”
范守业都快成了一家子的希望,许杏心想,看来他真的是许久没有回过家了。她想着之前琢磨的做手工粉条的事儿,便道:“等等吧,等我的酒卖了,看情况再做些别的。”
金氏到底是憋闷出毛病来了。她心情不痛快,天气又乍寒乍暖的,就病倒了,赵氏再心里别扭,也得小心伺候着,许杏就承担起了挑水捡柴做饭的活计,一连几日都没有折腾红薯。
等金氏大好,许杏发现她发酵的头两坛红薯已经出来酒味儿了,便着手蒸酒。
她把发酵了的红薯渣滓混了水放进大锅里煮,盖上那个蒸酒的盖子,再在旁边放一个大碗,接着蒸出来凝住的酒液。她的工具简陋,又是第一次操作,便用了小火,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小心的等着酒水流出。
金氏和赵氏其实都不大相信她能酿出酒来,所以都在灶房门口站着看,就连长青都放下了书本,加入了围观的队伍。
许杏顾不得他们,全神贯注的蒸酒。她衣衫单薄,却满头大汗,直到大碗里接到了晶莹的酒水,她才松口气,不管产量如何,这个法子是可行的。
而门外的人们就兴奋了——那可是酒!闻着就很香醇的酒!他们家也能造酒了!这是多少银子?
换了一碗又一碗,许杏隔一会儿就接一滴在手上尝尝,味道淡了便停下来,这一锅就算是蒸完了。
刚才倒出了渣滓,她就刷过坛子了,经过这么半天,坛子干透,正好把蒸出来的酒全都倒进去,然后再换下一坛。
她做这些颇费时间,连中午饭都耽误了,不过没有人说什么,直到她彻底蒸完两坛子酒,赵氏才进来做饭,对着她也一改之前几天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样子,笑容满面:“我听长青说这个法子是你自己琢磨的,你还真怪聪明的。”
这也是长青的周全之处,他跟家里人说做淀粉是他从书上看的,教给许杏之后,剩下的再做什么就是许杏自己琢磨出来的。他大约是不想白占了许杏的技术,可对许杏来说,这就大大提高了她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对此她还是十分感念的。
许杏在热气蒸腾的环境里工作了太久,累得很,并不想多说话,只笑了笑:“也不知道能有几斤,得过后称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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