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用了什么话术,没想到爆处班的负责人真的点头同意接纳晓美秋也作为新成员加入了。
大山对晓美秋也的到来又是欣喜又是忧虑,在听说了这位新人最为擅长的领域后,他总是担心能力欠缺一些的自己很快就要卷铺盖走人——结果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晓美秋也确实在电脑技术上有着极高的造诣,但这一次他进爆处班可不是来好好上班的。
“aki酱,像这样找好角度的话随便用什么利器都可以撬掉大部分炸弹的保护外壳……”
这个进爆处班的新人居然连拆弹都需要现场教学?
虽然大山是做后勤和情报岗的,但如果在紧急情况下有需要他也是可以随时顶上前线参与排爆工作的,他们部门本就是特殊警种,按理说只接纳拥有对应现成特殊技能的人,晓美秋也可能是第一个自身持有的排爆技能非常薄弱、但还是成功进入了部门的人。
“别担心,前辈,”看透了对方在焦虑些什么的晓美秋也对大山说:“我在这里或许并不会停留很久,不会抢前辈的饭碗的。”
如果同以前一样按部就班的进入交番所,那么他根本没有能腾出空来学习拆弹技巧的可能,熬人性子的无用巡逻填充着日常,即使不再消磨他的精神,也是在浪费他的时间。
在爆处班就职的这段时间里,他要尽可能彻底的熟悉记忆中那个遥/控炸弹的构造,并以它为基础向外延伸,以备应付在时间线变动后田代忠利可能会做出的变种成品。
“每一次重新开始,不提大方向的改变,也总会有些小地方存在微妙的不同。”
把玩着零件和螺丝刀的晓美秋也轻声道:“所以我现在不再抱着速通的理想,为了找到正确的出口,试错法是最笨、效率最低、但也是能确保我最终一定能得到答案的最稳妥的方法。”
停止了手上的教学动作,萩原研二许久都没有开口。
试错这个词所包含的信息量其实非常大,在明确告知了萩原研二的死期后,这样说的晓美秋也几乎是在明示他觉得这一回自己大概率也是无法成功救下萩原研二的,并在此刻已经做好了重新来过的准备。
从警校毕业没多久,抱着满腔的热血还未付诸行动,就被告知自己已经是个将死之人了——
“这感觉真够奇怪的。”苦笑着的萩原研二摇了摇头:“aki酱,我不是在故意泼你的冷水,只是如果一直不成功的话你该怎么办呢?”
“不会出现这种事的。”
晓美秋也毫无焦点的两只瞳孔没有看向任何人、也没有看向任何地方:“我一定会救你的,研二。”
“三次做不到,那就三十次、三百次、三千次……总会做到的。”
努力了许久才好不容易放平了心态的萩原研二,内心为他这番话又重新变的苦涩了起来。
“我不久前其实很害怕,”他说:“没人在听到自己会死的预言后还能保持镇定吧?但是……”
但是这点微不足道的恐惧,和晓美秋也所面对的庞然大物显然不值一提。
“呐,aki酱,在你重启时间后,得知真相的我们还会保留下相关的记忆吗?”
“不会了。”
“……嗯,这样,也是呢。”
用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并强迫自己振作起来的萩原研二重新挂起了笑容:“那——这一次的研二酱要努力将所有的本领都教给aki酱才行!”
“这样的话,即使aki酱踏上新的旅途,在遇到的无数个‘萩原研二’中,我也一定会是最特殊的那一个吧?”
难得没忍住笑出来的晓美秋也无奈道:“这可真是……你居然会在意这么古怪的事情啊,研二,听起来像是你在吃自己的醋。”
“怎么不算是吃醋呢!”看起来非常不高兴的萩原研二鼓起了腮帮子:“唉……三次、三十次、三千次……最后一次被aki酱救下的那个‘萩原研二’可真是幸福啊——”
晓美秋也:“……”
晓美秋也:“其实有一件事想问很久了,我确实是用高压的手段逼迫你们听我说话没错,但不管怎么样,你们是不是接受度太好了点?魔法少女、因果、命运、时间重启……这些挑战人类世界观的词汇,除了降谷同学之外的其他人都不像是在坚持保持着怀疑的样子。”
“你说得对诶,aki酱,是该再多怀疑一点的,”萩原研二的眼睛一亮:“那aki酱可以再表演一下那个吗?就是嗖的一下就换好衣服的那个!”
晓美秋也:“……”
啊……他是不是因为担心出现这种情况,曾果断放弃了坦白身份来着?
好了,现在坦白了,担心的情况也成真了,是该先自豪自己对萩原研二的了解程度非比寻常,还是该吐槽这个傻大个在压力爆棚的情况下还有闲心思去想些有的没的?
这边的晓美秋也还在眼神死,那边的萩原研二在自说自话中越发开始得寸进尺。
“呐呐aki酱,魔法少女是不是有些使命之类的东西?”
兴致上来后干脆把排爆工具随手丢在了桌子上,萩原研二黏了过去:“小时候我有陪姐姐看过类似的题材,主题是代表月亮啦、爱与正义啦什么的,aki酱除了救我们之外还有其他的任务或者使命吗?”
晓美秋也:“……”
丘比毫不吝啬的发出了感慨:“连我都忍不住想要夸赞萩原研二的接受度了,明明先前分别的时候还是一副忧心忡忡满是沉重心事的样子,在这么快的时间里就完全接受了一切,这个人类还真是顽强啊。”
被萩原研二闹的没脾气的晓美秋也只好询问丘比:“魔女的事情可以说吗?”
“这是你自己可以决定的事情,”丘比抖了抖尾巴:“虽然与人类幻想中的内容略有不同,但猎杀魔女本就算是魔法少女的使命没错——”
“有的,研二,我会与魔女战斗,”晓美秋也说:“……你和阵平会想要参与进来一次试试看吗?”
完全没想到一向办事可靠稳重有分寸的晓美秋也也开始得寸进尺的丘比:“……?”
丘比:“带着两个累赘进入魔女结界,你是认真的吗,晓美秋也?”
“没关系,研二和阵平还算是有自保能力的人类,”晓美秋也在心灵频道中回道:“上一次在魔女结界中救助过一个路人后我就想到了,普通人类也是可以进出魔女结界的吧?”
“当然可以,在人类社会中许多找不到端倪的失踪案就是这样产生的。”
“那就没问题了,”晓美秋也想了想:“研二和阵平的格斗能力比我强太多了,同时他们的射击能力也很优秀,不管是拳头还是枪支都可以对魔女和使魔造成伤害,所以在理论上他们是可以同我一起参与战斗的。”
丘比……事已至此,看出晓美秋也已经做好决定的丘比当然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或者说,在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上它从来不会过多的干涉晓美秋也的决定。
“诶?真的吗?”
在心灵频道里与丘比一来一回的对话也不过发生在现实场合的须臾之间,回过神来的晓美秋也直面了萩原研二亮闪闪的双眼:“真的可以带我和小阵平一起去吗?我们不会妨碍到aki酱吗?”
正巧,出勤归来的松田阵平在此刻推门而入。
“带我一起去什么?”他擦着脸上的汗水:“hagi,让你留下培训秋的拆弹能力,不是让你闹着他玩的!你这家伙有没有点危——”
“我打算带你和研二一起去魔女结界参与一次战斗。”
晓美秋也冲松田阵平招了招手,他在对方凑上来时这样附耳说道。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啊??”
魔女结界?什么玩意儿?这个词听起来也太动画片了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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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在不久前确实亲眼目睹过晓美秋也将一把沙/漠/之/鹰毫无障碍的全部塞进了手心里——
“哇,那个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我能被aki酱收纳进去吗?”
——但萩原研二显然仍对相关的话题展露出了极大的兴趣。
“呃……活物不行,如果活物可以的话在爆炸前我把你整个人打包带走就行了。”
提起这个话题,心里感到有些遗憾的晓美秋也耐心的解释道:“我的能力与时间相关,这点你们是知道的,时间和空间是存在着依存关系的,所以——”
“所以相当于是买一赠一。”
松田阵平就显得冷静多了:“行了,hagi你差不多一点,秋不是说了吗,和魔女战斗是存在一定危险性的,还是提前紧张起来比较好。”
想起那跳起来能把自己脑袋撞掉的花枝形使魔,晓美秋也犹豫了一下还是补充道:“不如说,对你们人类而言魔女和使魔都算是相当的危险才对。”
“吼~‘你们人类’啊。”
面上神色略有些不满的松田阵平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那么这位神通广大的魔法少女大人,请您务必保护好参与此次行动的、不自量力的、两位柔弱的人类哈。”
坏了,总是和丘比对话于是不自觉的就把它喜欢用的一些措辞带出口了……算了,如果再提到丘比的事,那么要解释的东西简直多到要没完没了了,反正严格来说他也确实不能再算是普通人类,只要不搞种族歧视就怎样都好吧!
于是,在萩原研二星星眼的攻势下,晓美秋也再一次完成了毫无任何特技动作的、一点也没有美感和华丽感的变身。
接过樱花和复数个弹匣的松田阵平锐评:“与其说你这个是魔法少女变身,不如说更像是玩游戏时点的一键着装,而且这套服装从配色到设计都不够梦幻华丽,这不是完全打破了青春期少女们对魔法少女的憧憬吗,放宣传图出去都会招不来人的那种。”
萩原研二很是认同:“要说破坏印象,aki酱用的武器不是更加出戏吗,魔法杖呢?为什么都是些沙/漠/之/鹰和转轮手/枪之类的东西啊!研二酱想看aki酱手持可爱魔杖的同时摆出俏皮的姿势并念出更可爱的咒语诶!”
晓美秋也:“……”
满头青筋的晓美秋也完全黑下脸了:“不符合传统魔法少女的形象真是抱歉哈,你们两个混蛋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吐槽个没完,还去不去了?不去就回去睡觉吧!”
松田阵平用鼻子冷哼。
萩原研二做出了给嘴巴上拉链的动作。
总结一下,两人都没有打算返程的意思。
“哼,愚蠢的人类。”
晓美秋也用戴着戒指的手去贴近面前的墙壁,很快就有颜色十分混沌泥泞的漩涡出现在了三人的面前,在目瞪口呆的二人再一次经历重塑世界观的期间,唯一的魔法少女大人昂起下巴挺着胸,带着满脸的优越感一马当先的钻了进去,将呆若木鸡的幼驯染组合无情的甩在原地。
“……呐,小阵平。”萩原研二艰涩道:“我突然后悔没喊班长一起来了,这种东西……感觉这辈子可能就有幸见这么一次啊。”
“还是别见第二次了,”松田阵平扶额:“秋不是说过吗,魔女会用结界吞噬、捕食人类,秋不在的场合下遇到这种东西不就是等死吗。”
满心复杂的二人无言的对视了一眼。
“我说,你们两个啊——”
晓美秋也突然从漩涡中探出了半截身子,这场景差点把陷入沉思的二人给吓个半死:“再不进来入口就要关闭了哦,怎么,果然还是觉得回家睡觉比较好?”
“诶——不不不,aki酱等等我们!”
望着萩原研二跌跌撞撞没进漩涡的背影,松田阵平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迈开步子跟着踏了进去。
伤疤一般的入口在他进入到结界内后立刻愈合了,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和进入之前无甚区别的、浩瀚的星空——
然而,星空之下却不再是钢筋混凝土构建的丛林,而是真正的、一眼望不到头的原野,脚底传来泥土向下沉陷的感觉,鼻尖嗅到的尽是草木的芳香,以及一丝虽然隐藏的很好但还是会被认出来的灰烬味道。
“这像是拼贴画一般的场景……”萩原研二瞪大了眼:“这里就是魔女的巢穴吗?”
“嗯,是的。”
一旁的晓美秋也在二人的注视中熟练的给沙/漠/之/鹰换弹、上膛:“殆尽的魔女,本体是风车但是性质却是升温,要在她的温度上升到无法挽回的程度之前击败她。”
萩原研二还想问些什么,却被突然冲前方开枪射击的晓美秋也打断了——他回过头看去,方才还一望无尽的原野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几具焦黑的、像是火柴人一样的东西,它们的头部燃烧着,黝黑空洞的双眼如同深渊般可怖。
“要先打败碍事的使魔才能触碰到巢穴的核心,”晓美秋也从手心里再度取出了几根电/警/棍扔给了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子弹省着点用,这个你们两个都会用的吧?”
认出了手中物品的松田阵平差点失手把它们扔到地上去:“……等等,这不是学校丢失的东西吗?鬼佬那会因为仓库失窃大发雷霆,原来是你——”
“对,是我,”晓美秋也坦然承认:“交番所的警棍没有放电式的,所以每一次重新开始后我都会在警校里补充一下库存。”
被他的所作所为刑到无话可说的松田阵平:“……”
萩原研二倒是适应良好,他已经为自己挂好了电/警/棍的安全绳,在热身动作中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所以是要用这个来打败使魔吗?”
晓美秋也没有回答他的话。
因为他已经按压着电流开关,猛地抡动臂膀——将差点扑倒萩原研二的使魔整个打飞了出去!
“闲聊时间到此结束了。”
站在被吓了一跳的萩原研二的身前,微微回过头的晓美秋也冲二人灿烂一笑。
“不想死的话就拿起武器——拼尽全力的战斗吧!”
……
面无表情的松田阵平挥动着早已电量耗尽的警棍,毫不手软的将身体簌簌掉着黑灰的使魔打的再起不能;萩原研二也不遑多让,他背对着松田阵平,牢牢的守住了对方致命的身后,脚下横七竖八的倒着许多煤灰一样的小山包。
“该庆幸使魔没有完全的人形啊,”松田阵平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不然因为恐怖谷效应,可能我还得适应一阵子时间。”
萩原研二很赞同:“确实,而且这些看久了还蛮可爱的使魔嘴里叽叽喳喳的叫声,会让我觉得是在殴打玩偶诶,就很没有危机感。”
“可爱?玩偶?哈!你这审美可真有问题。”
在清理完周身的危机后,处于短暂安全境地中的松田阵平抬起头,望向他们在一路过关斩将深入原野后才得以接近的那架伫立在不远处的巨大风车。
在夜色中,身着黑色风衣的晓美秋也很难被捕捉到具体的位置,唯有时不时枪口闪烁的火光能短暂的告知二人——他就在那里,没有停止战斗。
“那么激烈的开火……”萩原研二迟疑道:“aki酱一个人不要紧吗?小阵平,我们要不要过去一点看能不能帮上忙?”
“你过去能干嘛?”松田阵平指了指巨大的童话风风车:“想想他之前战斗时的样子,你能用那种瞬移一样的身法躲避贴脸攻击?还是你被分到的子弹多到可以无节制连续开火?秋这家伙到底擅自拿了多少东西……”
“可是……”
“萩原研二,松田阵平,你们两人继续呆在这里就好。”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二人瞬间进入戒备,然而当他们的目光向下转去,发现来者并不是进化出语言系统的高阶使魔,而是一只通体雪白的、有着蓬松尾巴的——
“我的名字是丘比,”它说:“是晓美秋也的伙伴,请你们不用害怕。”
萩原研二——萩原研二非但没有害怕,反而露出了感动的神色。
“呜呜呜……是契约兽……你看到了吗,小阵平,我们aki酱也有契约兽!”
丘比:“?”
松田阵平挂着古怪的表情,嘴里用着更古怪的语气:“嗯……晓美秋也加十分。”
丘比:“???”
丘比:“不知道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总之,不要随便过去哦。”
“丘比酱!能问你一些事情吗?”
试探着发现契约兽并无表露出抵触的样子,萩原研二快乐的一把抱起了它:“呃啊,这完全不像是地球生物能诞生出的样貌,这丝滑又意外很毛茸茸的触感……可爱……魔法少女赛高……”
丘比:“……”
丘比:“你们两个还真是不管在哪个世界里都很奇怪啊。”
听到这句话的松田阵平立马收起了脸上的嫌弃:“这么说,你一直陪伴着秋那家伙穿梭在时间里吗?”
“当然了,晓美秋也可是我最看好的魔法少女。”丘比说:“潜力、毅力、能力,都非常的优秀,如果是资质平平的普通少女,在目睹朋友多次惨死时恐怕早就崩溃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了吧。”
多次惨死……崩溃到无法挽回……
制止了在冲动下脱口而出去询问自己的死相到底有多惨,萩原研二放松了臂膀,丘比立刻挣脱了他的怀抱。
“呐,丘比……”半长发的青年忧愁道:“既然你这么看好aki酱,那他最后一定会成功的,对吧?”
丘比的尾巴扫了扫。
“当然了,”它毫不犹豫的给出了肯定的回复:“只要在拯救你们的途中他不会绝望,那么,他一定会成功的哦。”
沉默了一阵子的松田阵平在此时突然开口。
“那如果他绝望了呢?”那双漆黑的瞳孔死死的锁在丘比的身上:“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嘛,这个啊……”
丘比拖长了音调,话语后续的内容却迟迟没有出现。
直觉不妙的松田阵平正想要继续追问,却见浑身硝烟味的晓美秋也恰巧在此刻回来了。
“你们两个在这里干什么呢?”他蹙起眉:“难不成是受伤了吗?给我看看!”
萩原研二连忙摆了摆手。
“没有受伤!”他中气十足的喊道:“我和小阵平在和丘比酱聊天哦!”
晓美秋也:“?”
晓美秋也:“你们能看见丘比?”
“诶?为什么这么问——”
“在魔女的结界中他们是能看到我的哦,”丘比主动开口解释:“但走出去就不行了。魔女结界的本质是由魔女的魔力构造出来的场所,即使是普通人进入这里也会沾染到少许的气息,所以能够短暂的注视到我。”
晓美秋也点了点头,并没有过多关注这一点。
“解决了,回去吧。”
他伸出手、张开掌心,那里躺着一枚风车样式的纺锤形悲叹之种。
远处的风车轰然倒塌,这片一望无际的原野在扭曲的光晕中泯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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