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出这种事的晓美秋也——
在大庭广众中,在众目睽睽下,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顿揍。
气疯了的青春版松田阵平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劝架的萩原研二都险些被他一起揍了,看好戏的围观群众中有些觉得差不多就行了的人在看到卷发青年那浑身狼藉的模样后,也都熄了声。
晓美秋也在挨打中全程一声也没吭,甚至他有些还手的动作看起来根本不是那回事,年轻男性即使气血上头开始互殴也多会怕对方下手没轻没重害自己破相,然而这位长得还算不错的金瞳青年却从始至终哪里也不护,到了最后,他颇有心甘情愿的领了一顿打的意思。
若不是几个部门的负责人联合过来拉架,搞不好暴怒中的松田阵平会活活把毫无反抗欲望的晓美秋也给打死。
“晓美,你……你这是干什么啊!”
资料班的负责人慌乱到几乎不知道该怎么搀扶自家这位鼻青脸肿的祖宗,好在对方坚强的无与伦比,不仅挥开了所有伸向他的手,还自己摇晃着爬起来了。
“哈……真是新奇的体验……”
只不过是略微打开唇缝笑了两下,就有血线从齿间连绵不绝的垂落,脸上的颜色精彩到缤纷的晓美秋也擦了擦自己的嘴角,毫不意外蹭了满手的红。
肌肉的钝痛完全压制住了心脏的抽痛,只要他不在乎自己此时的难堪,勉强还算不错——
不,该说是好极了,这不是完全按照计划在推进进度吗?
“呐,前辈。”
与怒气未消仍在凶恶的瞪着自己不放的松田阵平对视,晓美秋也扯开刺痛的嘴角,提起了一个不像是被暴揍后还能露出的开朗笑脸来。
“我不干了。”
没人把这句听上去就像是在赌气的幼稚宣言放在心上。
直到晓美秋也去而再也没复返,彻底消失在了大家的视野里。
……
警视厅某个会议室内,身居高位的大领导正在大发雷霆,他手里攥着一卷花花绿绿的报纸,隐隐可以窥见上面写着晓美秋也的名字。
“查!给我彻查!到底是谁把这件事举报到媒体那里去的!”
若不是墙壁的隔音效果极佳,这怒吼声定可以响彻整栋大楼:“年轻人之间闹了矛盾而已,虽然方式出格,但不是已经解决了吗?!内部处罚早就下过了,晓美秋也被揍了之后闹小孩脾气犯倔旷工,等过了这阵子他想明白了不就行了,向外举报他做什么?!”
那卷报纸被狠狠的砸在会议桌上,瞬间四散到众人的面前,醒目的标题直白的鞭笞着晓美秋也在作风上的严重违纪,多管闲事的记者们义正言辞的指责他“愧对樱花勋章”。
“大肆刊登这种东西然后被不知多少人传阅,完全是在帮倒忙!我是晓美秋也我看到这些更不会回来了,他要是真的不干了,这些狗屁媒体能赔一个计算机天才给我们吗??”
“为了看乐子把这种无法复制的人才往门外推,简直胡闹!”
大领导的胸口剧烈起伏:“描写的这么细致,一看就是当日在食堂内围观了全程的人,给我查,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喜欢把事情往外捅!查出来是谁就让他去给晓美秋也道歉,把晓美秋也劝不回来,就让他滚蛋!”
不但丢面子还真的丢了人,警视厅咽不下这口气。
和一干被骂的噤若寒蝉的同事不同,自打看到报纸上的内容,资料班的负责人内心就一直犯嘀咕,他小心翼翼的摸出手机拨打了晓美秋也的电话,果不其然,对方还是关机。
与认为年轻气盛的计算机天才在大庭广众下被揍的全无面子、所以小孩闹了大脾气的领导们不同,看上去是场上唯一知道晓美秋也公安身份的资料班负责人有其他的想法,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松田阵平是被选中的一环,但这篇写的如此详细、情绪如此激烈到位的新闻稿会这样快的发表,在媒体背后煽风点火推波助澜的……到底有没有公安的影子。
资料班的负责人对这个问题的结论倾向是——有。
在询问过松田阵平本人后,晓美秋也这通不合理的指控、以及更不合理的情绪失控就看起来像是一场做出来的局,他在借着这个子虚乌有的话题发疯,然后顺理成章的负气离开警视厅——
但是这一番举动仍然不符合缉毒警和卧底搜查官的行为逻辑,顶着真实的脸将自己的真名连带恶评闹到家喻户晓的地步,这不像是在深谋远虑的铺路,更像是在自毁前程!
……等等,自毁前程。
想到某种极度荒谬的可能性,资料班的负责人不禁感到遍体生寒。
自我捧杀、无端中伤、在公共场合对同事言行失礼,有错在先却表现出了离谱的叛逆……
如果晓美秋也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自毁前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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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你是打算这样做呀。”
丘比歪了歪头:“因为自己的警察身份已经是难以改变的既定事实,费心思遮掩反而有欲盖弥彰的嫌疑,所以干脆让自己作为警察的名声彻底烂透,简单粗暴的投身至对立面。”
“总结的不错,丘比。”
晓美秋也理了理自己胸口的克拉巴特式领巾,他的动作很优雅,仿佛自己真的是哪位中世纪的贵族一般:“公安的反应速度还可以,稍稍对他们改观了一些。”
“可是再怎么说你的身份是警察也是不争的事实,犯罪组织真的会因为这点小小的舆论风暴就接纳你的加入吗?”
“当然——不可能。”
晓美秋也眯了眯金色的眼瞳,那其中流露出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只是恶名在外显然是不够的,想要取信于人,最重要的……还是得有业绩。”
想被黑暗拥抱,那么首先得去拥抱黑暗。
“呐,丘比,”晓美秋也突然开口问道:“魔法少女们的签约时间节点一定得遵循因果宿命吗?直白点问的话,中田雅菜、日高萌乃、安藤杏梨,这三人有没有提前签约的可能性?”
“通常来说,除非是从小就抱有着某个强烈的愿望,否则只会在发生了某起特定的事件后,生出了某些特定强烈情绪的少女们才会有签约的资格和机会。”
丘比晃着尾巴:“毕竟生活幸福美满的、能靠家庭或是自己的努力实现自己所有愿望的存在,也很少会赌上自己的灵魂选择与魔女战斗了吧。”
“孤注一掷祈求奇迹降临的人,基本都是身处在走投无路的处境下哦,这一点——”
“是你的话应该深受体会吧,晓美秋也?”
在那片蓝色的海洋中,即使是最坚硬的磐冰也会消融吧……
神情有一瞬恍惚的晓美秋也在恢复正常后低低的笑了两声,他仰靠在柔软的沙发上——由于有足够的资金,他此次落地没过多久就全款买下了这套令人怀念的房子。
手里的钱已经多到就是再买几套房产都游刃有余,这个数字伴随着重新开始的次数不断增加,还会源源不断的层层累计,谁能想到在幼时靠拾荒才勉强苟活下来的晓美秋也,如今已经是坐拥亿万财产的人形移动军火库。
说点不好笑的,在无尽的轮回中煎熬着浮浮沉沉,或许这就叫有钱也无法买来快乐。
“从小就抱有着某个强烈的愿望啊……”晓美秋也喃喃道:“听上去似乎是很苛刻的条件,但如果我没记错,不是正巧有一个符合条件的吗?”
……
在看到手机上的陌生邮件时,读完了内容的中田雅菜起初并没有在意。
说什么“如果你长期受到家暴的困扰,可以拨打这个电话联系专业人士帮你解决”,从小到大无数次向警察们请求、也无数次品尝过没有结果的失落,面对这宛如新型诈骗的把戏,眉骨上挂着淤青的中田雅菜嗤之以鼻,她本想让这封邮件如同其他骚扰邮件一般去往回收站,可不知为何,在犹豫了过后,她终究没有按下那个删除键。
说什么专业人士……明明就连警察都不会管那个混账男人。
中田幸夫那家伙最近似乎又赌了钱,并毫无意外的输了个精光,家里的存款几乎已经所剩无几,要不是母亲苦苦哀求,连自己下半学期的学费都会被他砸进赌桌上去。
可就算整个家已经快要被掏空,他还是那副屡教不改的、为了一时的刺激什么都可以不在乎的样子,昨夜睡前听见他又在殴打母亲了,这次的理由,似乎是逼迫她去找纺织厂的老板预支几个月的工资,而深知家里早已负债累累的母亲表示了不愿意。
……这种男人,这样的日子,这样的世界,全部都恶心的要命。
“再不给我钱,我就只好去借高利贷了啊!”
那索求无度的男人还在用拳头一下一下的砸在母亲的头上:“明明只要这次上了桌就一定能赢回来的!都怪你不给我钱,害我失去了这么好的机会!你知道为了获得这次的内部消息我低声下气的说了多少好话给对面吗?你知道要是当初按着这个内部消息下了注,我们全家已经一夜暴富了吗!”
“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不给我钱!”
即使合上房间门,也无法阻挡皮肉被击打所发出来的闷响、以及母亲喉咙里压制不住的悲鸣,捂住耳朵也无法做到完全的逃避,想要结束这一切,唯有这个男人消失……
如果这个男人能消失……
抱着微弱的希冀,中田雅菜翻找出了那封被冷落了许久的邮件,拨打了那串数字。
十分钟后,中田家的大门传来了被轻轻叩击的声音。
一耳光将中田惠扇倒在地,喘着粗气的中田幸夫透过猫眼观察来人——门外的青年有着柔软的黑色短发,一双金色的眼睛圆而明亮,对方长相上的温顺无害让中田幸夫暗暗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这小子在这个时间上门来是为了什么,但至少,他看上去可不像是来催收的。
就是这张脸怎么好像有点眼熟……中田幸夫努力运转大脑却思考未果,于是认为“一定是因为这小子有一张大众脸”的缘故,从而彻底放下了戒心。
“干嘛的?”他隔着门语气不善道:“大晚上的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中田先生,我是雅菜在学校的生活老师。”
笃定中田幸夫这种人恐怕连孩子的班主任都不会上心,其他旁门左道课程的教师身份就更没有被他识破的可能,晓美秋也十分从容的笑道:“实在不好意思,我跟雅菜说好了今天放学后会来家访,但不巧家里有突发事件才被耽误了这么久,听说您喜爱美酒,我带了些薄礼聊表歉意。”
啊?死丫头的老师?上门拜访?还带了美酒来?
原本百分百不乐意给这位年轻老师开门的中田幸夫在听到有美酒送上门来后就按捺不住了,他迫不及待的开门,当视线在扫到那印刷着名贵洋酒的手提袋后,胡子拉碴的男人努力平复着身上的戾气,堆出了一个谄媚又势利的笑脸,点头哈腰的将这位生活老师迎进了门。
“原来是雅菜的老师啊,哎呀,现在的年轻人也太客气了,家访还带礼——”
中田家的大门在晓美秋也的身后缓缓的合上了。
“中田先生您是不喜欢吗?”
走进门的晓美秋也在状似不经意间瞄了瞄躲在阴影中的两双眼睛,他回过头,冲中田幸夫似笑非笑道:“抱歉,原来您是反感类似行为的人吗?”
“不不不,这位……老师,”中田幸夫搓着手:“您的心意还是得收下的嘛。”
将手提袋放在茶几上,脸上挂着浅淡笑容的晓美秋也将双手伸了进去,看他的动作,像是在摸索着什么的样子。
“您喜欢就好,啊,对了,我姓晓美。”
那双笑意盈盈的眼中勾出了一些危险的意味,不算浓密的睫毛从下往上微微挑起,让笑容僵硬在脸上的中田幸夫完完整整的拓印在了灿金的瞳孔中。
“就是最近报纸上那位小有名气的——德不配位的晓美秋也。”
在中田幸夫忍不住破口大骂前,以闪电般的速度从手提袋中抽出了一把枪的晓美秋也已经稳稳的将枪口抵在了他的额心,热武器的绝对压迫感以绝佳的效果让中田幸夫在瞬间变成了哑巴。
“……你在居民区开枪,一定会被发现的!”
中田幸夫咬着牙道:“是哪家催收公司派你来的?不是说好会宽限几天给我的吗!我不是故意欠债不还,我是真的没钱,再宽限我几天时间让我去借高利贷……对了,实在不行我还有一个女儿,过了年才十四岁,是最鲜嫩的年纪——”
“说什么呢你,中田幸夫,”晓美秋也冲黑暗中招了招手,弯了弯眼睛:“雅菜酱,来,你发出的委托,还是亲眼见证一下委托被完成比较好吧。”
中田幸夫瞪大了满是红血丝的眼睛。
中田惠收紧了握在女儿臂弯中的手,连忙摇了摇头。
而被点了名字的中田雅菜则是咬了咬下唇,她小心的挣开了母亲,坚定的从阴影中缓步走了出来。
见到她脸上的表情,中田幸夫简直被气到目眦欲裂:“你这个死丫头居然敢——”
“直接杀了他吧,”心中毫无挽留之意的少女冷冷的开口:“不管是什么报酬我都会答应你的,所以现在就动手吧。”
晓美秋也意味不明的冷笑了一声:“这可不行啊,中田雅菜,你的父亲、你的因果,凭什么要我来替你背负?”
双眼中满是恨意的少女看了过来。
“那你来干什么?”
她不善的呲牙,浑身的戾气在顷刻间翻倍的爆发:“过来在我的眼前演一出好戏,让我经历希望后再绝望?早知道发邮件的是你这个精神病警察,我怎么也不会——”
愈发激烈起来的骂声被落入怀中的皮质证件打断了。
满目狐疑的中田雅菜下意识的翻开一看——
“……你是公安?”
在惊讶的情绪下,少女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温和的茫然:“你居然是公安?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公安?”
发匿名邮件做赏金委托,用随口就来的伪装身份骗中田幸夫开门,然后从印刷着精美礼品的手提袋中掏出枪指着那畜牲的脑袋——这样的公安?
这从另一个角度看,日本警察确实都算完蛋了吧??
但是对中田雅菜来说,在显然已经撕破脸的情况下为了确保自己和母亲的人身安全,当务之急的事情是——
“所以你要怎么样才能杀掉他。”
少女眼中原本黯淡的橘红色旺盛的燃烧起来,变的艳丽而明亮:“他活下去的话,只会千百倍的伤害我和我母亲!所以必须现在就处理掉他!你说的因果是什么我不太懂,我只能给出承诺,只要你能杀了他,我什么都能做——”
“什么都能做?”
眼疾手快的晓美秋也一拳砸在了想要开口的中田幸夫的脸上,点了点头:“那么,你就许愿吧。”
“你说什——”
少女的疑问还未落地,一团白色的影子便踩着灵动的步伐跃上了透明的桌几。
“中田雅菜,想要解救母亲从这般苦难的境遇里脱身的你,为了这个愿望,你愿意以自己的灵魂为代价,来换得可以握在手心中的、绝对的力量吗?”
尖尖的耳朵、大而蓬松的尾巴,中田雅菜小小的身躯被包容在广如宇宙般的猩红之中。
“如果你愿意,那么——”
“来和我签订契约,成为魔法少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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