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年前,琴酒告知了晓美秋也一个消息。
“年后组织将会进来一批新人。”
他说:“大多都是些不入流的废物,但也有在基层表现的不错的家伙。”
近几日高强度加班加到有些蔫巴的晓美秋也兴致缺缺:“哦,所以呢?”
“综合水平强于同时期申请加入的其他人员,一次出现三个这样的家伙,大哥有点怀疑他们的背景有问题,”伏特加贴心的为不善言辞的琴酒解释道:“喏,他们的资料我都带来了,情报组那边虽然已经初步筛查了一遍,但因为有两个要分给行动组的狙击手,大哥还是想要由你来二次确认一下。”
晓美秋也接过三张宛如简历一样的东西。
安室透,好的,是熟人,下一个。
飞鸟和成,哦,也是熟人,下一个。
诸星大,这个不认识,但是……
“虽然还没有根据,但诸星这个姓氏可不常见啊。”
用手指轻轻敲着纸张的晓美秋也漫不经心道:“不过,正巧我认识、或者说我知道有一个这个姓氏的人——”
“东京警视厅的警视监,诸星登志夫。”
伏特加:“……”
伏特加:“不会真的有条子会蠢到卧底用本名的啊,晓美,这个诸星大是小组织出身的杀手,本人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在刀口舔血的类型。”
用本名正在卧底任务中的蠢货晓美秋也抬起眼皮,皮笑肉不笑道:“啊,说的是啊,真是非常感谢伏特加前辈尽心尽力的指导我了,不愧是代号成员,真是相当靠谱啊。”
很少被这般用力夸奖的伏特加老脸一红,对阴阳怪气一向不是很敏感的他局促的搓了搓手,连忙把发言的权力交还给了被冷落许久的琴酒。
“一个小时,我要收到结果。”面无表情的银发男冷淡道:“查仔细一点,这三个人后续要是在身份上出了问题,负责做背景调查的你也难辞其咎。”
晓美秋也比出了两根手指:“既然失误的后果这么严重,那么——至少需要两个小时。”
琴酒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他只是在嗤笑了一声便招呼伏特加匆匆离开了。
确认他们两个都走远后,早已悄无声息的掌控了室内所有监控设备的晓美秋也立刻在确保环境安全的情况下塌掉了挺直的腰背,他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抽出了那张属于“飞鸟和成”这个身份的简历,用食指小心翼翼的触摸着正面照上那人尾部微微上挑的眼睛。
诸伏景光,想要化作自由的飞鸟见证和平到来的你,却在飞入这片沉郁的黑影中再也没能飞出来……你到底是在何时何地,又是因为什么而折翼了呢?
登记能力为六百码的狙击手,真是厉害,在毕业的时候完全没看出来你有这种天赋啊,景老爷。公安可真是个又蠢又精明的地方,他们发掘了你,又埋葬了你。
……心浮气躁乃是大忌,身处走钢丝的场所里更是要冷静,这段时间为取得代号所打下的一切基础都是为了那张能够获得真相的门票,只要搞清楚诸伏景光在这里经历了些什么,就有办法和条件在反反复复的尝试中解出正确的答案。
晓美秋也,你能做到的不是吗?迄今为止的萩原研二、松田阵平还有伊达航,不都是这样一点一点的被从悲剧的漩涡中拽出来的吗?不惜彻底毁掉自己的社会身份也要跻身进入这龙潭虎穴,你应该很清楚自己要用什么样的觉悟迈出每一步的——不是吗?
将庞大的任务拆分成无数的小节就不会再被灭顶的恐慌感和无力感吞没,在琴酒下发了任务给他的当下,最重要的显然是先过了这一关再说其他。
扫了一眼“安室透”的简历,盯着“诸星大”的简历出神了半分钟,晓美秋也做出了决定——他打开电脑,不消多久便开始噼里啪啦的敲打起键盘来。
不多不少正好两个小时后,三个带着附件的独立邮件发送到了琴酒的收信箱里,站在血泊中的银发杀手吐出一口烟圈,他按动着键盘,像是对晓美秋也的取证思路和调查过程没有任何兴趣一样快速的略过了图文并茂的长篇大论,直接到最底部去看结论——
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
组织内目前最好、效率最高的情报员,给这三个从底层考核中脱颖而出的潜力股全部举起了绿灯。
琴酒将烟丢在地上,用脚碾灭。
“告诉飞鸟和成和诸星大做好加入行动组的准备,”他对常伴在自己身侧的伏特加吩咐道:“本来打算把这三个人全部收下,但现在让安室透去朗姆那边报道,行动组不欠朗姆的,既然我们扣下一个,那就让给他一个。”
安室透也是个在黑白灰三道都小有名气的情报贩子,他的电脑技术虽然完全比不上晓美秋也,但他在社交型的情报任务上吊打喜好自闭作战的晓美秋也不知多少条街,从考评结果来看,不管是潜入刺探还是蜂蜜陷阱,善于与人周旋的安室透都是个中好手。
只是,如果要在二者中取舍一位,琴酒会果断的留下晓美秋也。
原因很简单,这个安室透似乎又是一个奉行神秘主义的难缠家伙,琴酒最讨厌和这种从一句话里能拆出一堆心眼子的家伙打交道,尤其贝尔摩德,烦都要烦死。
还是让查什么就查什么、让杀谁就杀谁,说两个小时就两个小时的晓美秋也省心。
面上不显山水,其实心情很好的琴酒思考着——前不久缴获的那批武器也不是不能分一部分给卡尔瓦多斯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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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酒给朗姆面子,但可怜的朗姆却注定是无福消受这面子,因为不管是晓美秋也还是安室透,似乎都没有可能分给他的情报组了。
前者是因为琴酒咬死了不可能让步,后者是因为“那位先生”似乎另有安排。
总之,结果就是做孔融让梨精神的琴酒最终将两只梨子全部都收入了囊……收入了自己的麾下,行动组因为三位强力新人的加入,一时间在概念上的战斗力似乎暴涨了几层不止。
但就像鞋合不合脚只有脚知道,队伍里加入了新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体验,只有琴酒知道——老实说,琴酒并没有觉得自己的队伍在壮大后实现了正向的发展,相反,他们在新人间的名声可以说是使人闻风丧胆的行动组都快变成小学鸡的互掐天堂了。
定位完全相反的安室透和诸星大莫名其妙的气场不合,前者见到后者就开掐;一向安分守己的晓美秋也见到安室透又莫名其妙的总是炸毛,一副想要抄起键盘拍对方脑袋的样子。
琴酒:“……”
为什么一群二十多岁的成年男人能幼稚到这般鸡飞狗跳的地步?“那位先生”想要将这四个人组合在一起真的不是心血来潮下的儿戏决定吗?这是搭伙?结仇还差不多。
除了用松田阵平的名头刺激晓美秋也,琴酒之前还真没见过这个被卡尔瓦多斯多次赞誉稳健的年轻人装载这种幼稚又冲动的行为模式,安室透对诸星大的恶意好歹还算得上是狠厉,晓美秋也对安室透简直可以说是在不明所以的扯头花了。
什么鬼,这晓美秋也总不能是看上安室透了吧。
“……能别说这么恶心的话吗,伏特加?”
金瞳的青年目光空洞的注视着自己失手打翻的水杯,他连抢救进水键盘的欲望都没有了:“如果我有错,你可以让你大哥带我去审讯室电我三天三夜,而不是复述这些子虚乌有的谣言逼我自裁。”
伏特加:“……”
看来是真的很讨厌,而不是小学男生为了吸引喜欢的人的注意力而做出的举动了。
太奇怪了,在资料审查中给安室透开了绿灯的晓美秋也不该对他有这么严重的抵触心理的啊,怎么安室透本人来了之后反而一副受不了对方的样子,人的喜好是这么容易中途变卦的东西吗?不能够啊,他对大哥十年如一日的忠诚追随就是最好的证明!
“跟大哥没关系,大哥才不关注这些。”伏特加只好说道:“你对他的前后态度落差比较大,大家会有疑问也是正常的。”
“你的意思是说,其实琴酒也是有疑问的对吧。”
“当然啊。”
“我说啊,伏特加……”很无语的晓美秋也闭了闭眼睛:“在审查中给他开绿灯是我对工作的态度问题,我和他相处不来这是我个人的偏好问题,这难道是很难分清楚的事情吗?”
伏特加:“……”
伏特加:“说实话,在组织里是挺难能可贵的,要知道在这里就是可以仗着身份朝不喜欢的家伙下黑手啊,安室透就是能力再好也不过是个刚刚通过考核的底边,你挖坑害死他,大哥不会太过于怪你的。”
可以仗着身份朝不喜欢的家伙下黑手……?
“说笑了,我能用什么身份仗势欺人?”心中一跳的晓美秋也故作惊讶道:“我也只是个早来了几天的非代号成员而已啊。”
伏特加摇了摇头:“不啊,你很快就会和他不一样了,因为——”
“那位先生有意向赐予你代号。”
琴酒看向站在自己身前的晓美秋也,眯起了眼:“基于你这段时间的表现,组织认可你的能力,决定给你取得代号的资格。”
“真的吗?太好了。”
垂下头这么说的晓美秋也却在语气里并没有带上该有的高兴情绪:“所以,想要获得代号的话,我需要通过什么考核呢?”
“不需要。”
“不需要?”晓美秋也一滞:“不应该吧,我听说有资格的人要完成一项难度极其苛刻的任务后才可以取得代号——”
琴酒冷笑了一声。
“是啊,你也知道难度极其苛刻,”银发的男人说:“我不信你没有查过历代代号成员考核任务的内容,看过那些之后,听到不需要被考核的你居然还有心思想东想西?”
“……”
“如果我说,我要你去杀了松田阵平才能取得代号……”
啊,没错,就是这样,这种在瞬间便杀气腾腾的、即使拼的粉身碎骨也要和对方同归于尽的,这样凶狠残暴的眼神——
“‘那位先生’体恤你才免去了你的代号考核任务。”
被杀意锁定的琴酒不慌不忙的愉悦道:“带着你的尊敬和感恩和我一起去见他吧。”
微微落后于琴酒几步的晓美秋也盯着前者的背心看了一路,如果目光有能量,恐怕琴酒早在这样的注视下被烧穿心口了。
组织的头号杀手怎么可能察觉不到这强烈到如芒在背的视线?只是一想到晓美秋也恨到想要暴起砸烂他的脑袋,却在“能够获得代号”的诱惑下而不得不低头收敛的样子……
哈,难怪人类都喜欢训狗,真是非常的有意思。
用自己的虹膜信息刷开了繁重的密码门,琴酒将身后的晓美秋也拽到身前、推了他一把。
“去吧,”他意味深长道:“等你出来,我们就是真正的‘同伴’了。”
晓美秋也回头定定的望了他一眼。
保持着对视姿势的二人,最终被自动合上的密码门彻底分开了。
……
在看到琴酒并不和自己一同进入时,晓美秋也的内心就有了一种猜测。
组织的“那位先生”地位特殊,怎么可能在没有琴酒护卫的情况下放任自己与他独处?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那位先生”并不会用真身与他展开接下来的交流。
胸前的金色宝石在昏暗的室内时不时的泛出点点冷光,穿过一段构造复杂的单向走廊后,晓美秋也来到了一处有着沙发、茶几、电视柜等居家家具的空间里。
……这样的装潢简直和周围死板的冷白色信号屏蔽墙格格不入,甚至,这像是摆成了“家”的一角的地方,仿佛是在用另一种“体恤”的方式欢迎着晓美秋也的到来。
“那位先生”的体恤啊……
“你好,我的孩子,”电视柜上的电视机在此时突然自行启动了:“晓美秋也,这是你进入组织以来第一次和我对话吧?”
如果你躲在电视的另一侧也算是对话的话,那么是的。
心中讥笑的晓美秋也却微笑道:“是的,承蒙您的喜爱和关照了。”
“这样别出心裁的会客室是我吩咐琴酒为你专门准备的,我的孩子,你喜欢吗?”
“嗯,喜欢的。”
“在组织的这段时间,你过得好吗?”
“很好,感谢您的关心。”
“像这样干巴巴的聊天似乎缺少一些氛围,我的孩子,你介意我加入一些音乐吗?”
晓美秋也的眼神一动:“不介意,您尽管随着自己的心意来吧。”
用普通人无法理解的力量过滤掉音乐中的杂质,在这毫无温馨之意的独立天地中,晓美秋也注视着电视屏幕里的乌鸦图案,目光开始变得越发涣散了起来。
“我真的很喜欢你,我的孩子,我视你如同我最为亲密的家人,所以,你可以向我发誓自己永远不会背叛吗?”
“你可以向你的家人、向我发誓……你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家人、永远不会背叛我吗?”
“……”
“晓美秋也?”
“我发誓,”金瞳的青年缓缓的开口道:“我永远……不会背叛。”
……
走出繁重密码门的晓美秋也拥有了一个新的身份。
梅果干、樱桃、草莓、蜂蜜,橘子皮与细致的橡木香气,口感圆润、层次丰富、饱满顺滑,入口微甜感觉,余韵淡雅,纯饮时集中浓郁,加水饮用时又清雅柔和的——
“你好,琴酒。”
晓美秋也笑着冲等在门口的银发男人伸出了手:“我是……山崎威士忌。”
“以后还请多指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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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美秋也获得了代号的消息在组织内不胫而走。
对这位新晋的代号成员,几家欢喜几家愁。
欢喜的人——比如依旧没有放弃想要拉晓美秋也入伙的基安蒂,比如和晓美秋也有过一个月师徒情谊的龙舌兰,比如自封慧眼伯乐自吹自擂的卡尔瓦多斯。
而发愁的人,正是废了天大的功夫才在根基不稳的时候返回公安大楼复命的降谷零。
“晓美秋也已经先一步获得代号了,”他看着一众脸色斑斓的同僚和上级说道:“是‘山崎威士忌’。”
曾获iwsc最高奖1次、swsc最高奖6次、isc金奖5次……在日本威士忌界中,山崎威士忌可谓是获过荣誉大满贯!如果代号本身会带有一些私人的感情色彩,那么赐予这样的代号给晓美秋也,是否意味着组织的“那位先生”……对他抱有极高的期待和喜爱之情。
“对晓美秋也的评估目前是什么样的?他还在可控中吗?”
“我不确定,”降谷零说:“听说我和诸伏的背调审查是由他来负责并通过的,从这点上来看他确实没有背叛,可是他——”
可是他真的很幼稚啊!“安室透”看不惯诸星大多少有些因为人设问题的成分在,但他晓美秋也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在无缘无故的针对自己的同事兼同期啊?神经病吗?!不求你携手并进但也不要没事找事行不行,拖后腿的小学鸡!
心很累的降谷零在思考了一下后还是吞下了这些抱怨。
“……我认为他目前还在可控中,”他深吸了一口气:“由于他的潜伏路径没有备案,我和诸伏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相处,姑且默认目前的相处模式吧。”
“同意。”
“如果出现意外情况,我是指,当晓美秋也的可控变为不可控后,我和诸伏会优先选择保全自己,这点各位有异议吗?”
“……同意。”
降谷零握紧了置在桌面上的拳。
晓美秋也的行事风格还是太过于离经叛道了一些,他没有经受过系统的培训,也就对公安的事业没有该有的责任心和抱负感,虽然搞不懂他这种家伙为什么非要一头猛子扎进这泥潭中,但不要紧,如果在这场博弈中他成为了威胁或变数,那么即使曾是同期、曾是同事——
他也会毫不犹豫的,为了公众的利益除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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