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井秀一曾说过这样的话——


    你已经从这小气又记仇的世界手中捞了三个必死之人的性命了,苏格兰作为最后的救赎对象,在他的场合里遭到世界意识垂死的猛烈反扑也是不奇怪的事情。


    当时的晓美秋也调侃他“已经能面不改色的将这种说出去会被人骂胡扯的话说出口了”,但如今再回头想一想,不论是已经被玩弄到麻木的晓美秋也、还是本次新加入布棋的日高萌乃都觉得,这个说法或许是超前且正确的。


    “诸伏景光先生的救援情景很像是抢夺他的双方在互垒筹码。”


    谁能垒的更高,谁就有资格将对方的大厦一朝推倒。


    “在努力垒高楼的过程中若是靠着使绊子能让对方提前坍塌,也算是一种获胜的方式。”


    日高萌乃这样说:“即使我自认为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但是,我也是发自内心的觉得本次场面进一步扩大了的救援行动并不会成功。”


    “……我还以为你这个年龄的孩子会更自信一些。”


    “好的决策者必须具备能以最低限度的结果做假设后为其做出应对方案的这项能力吧。”紫罗兰瞳色的少女开口道:“随随便便将期望拉的太高,摔倒的时候容易爬不起来。”


    在因果的收束濒临疯狂的情况下,半场开香槟更是不可取。


    所以,虽然非常的不舍与不甘心,但日高萌乃确实已经做好了诸伏景光会死、晓美秋也会前往下一个世界,以及自己会为了验证那重要的假设去拥抱绝望,成为魔女的结局。


    “萌酱,奶奶最后再问你一次,你真的不是被骗了吗?真的要决定这么做了吗?”


    身边坐着难得肃穆又沉默的萩原研二,日高萌乃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是的,奶奶,我已经决定要这么做了,一方面是因为这件事或许只能由我来做,另一方面……”


    “知道了一切的我,觉得不帮秋哥不行。”


    在理智上,她加入是为了促成能让大家重逢的未来实现。


    在情感上,她加入是因为想要成为最喜欢的秋哥的依靠。


    “对不起,奶奶,在已经擅自做下了这样不负责任的决定后才选择告诉您。”


    少女的眼泪啪嗒啪嗒的打湿了桌面:“或许隐瞒才是更好的处理方式,但我只是不想莫名其妙的消失,做出和您不告而别的事情……”


    之所以对诸伏景光始终存有敬意,是因为日高萌乃自己也陷入了大义与情感的两难选项之中,成为魔法少女后的她也并没有认为自己不再算是人类,在她看来,于不得不做的事情前表现出软弱、踌躇与瞻前顾后,但最后仍然会忍痛割舍私情,选择更为重要的那一方——


    这便是独属于人类的、丘比永远也无法理解的舍与得。


    奶奶从口袋里掏出了纸巾,温柔的给孙女擦眼泪:“别哭啦,萌酱,奶奶没有怪你或者对你失望,相反,因为知道自己最终会离开而在这段时间内总是带着这个和你眼睛很像的小伙子来家里做客……是因为担心奶奶才这么安排的吗?”


    在这件事情上,萩原研二是心甘情愿的被日高萌乃“利用”的。


    “咳咳,我的确是带着些小心思才频繁来打扰的,但是请奶奶务必要相信我是绝对没有恶意的哦——”


    半长发的青年终于找到开口的机会了:“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我是真的很庆幸自己和小日高在面容上有些相似这一点,而且,在她离开后照顾好您原本也是我和小阵平商量后已经定下的事情,奶奶不必有心理压力,之后将我当成自己的孙子来看待就好啦。”


    历经十天半个月的相处后早已与萩原研二熟悉并亲近起来了的日高奶奶无奈道:“真是的,现在的年轻人都太有自己的想法了,老啦、老啦。”


    “奶奶别这么说……”


    “正是因为奶奶已经老啦,帮不上你们大忙,所以至少不能添乱才是。”


    那双瞳色不同,但眼型很有日高家特色的浑浊瞳孔中满是温柔:“既然已经决定好了,那就去吧,萌酱,去做你自己认为正确的、必要的事情,即使要在这里分别,奶奶到了最后也会为你骄傲,为你自豪。”


    “至于萩原警官,谢谢你愿意帮萌酱分担她的忧虑,在不麻烦且不拖累你的情况下,我这儿啊,永远都会欢迎你来。”


    感觉自己的眼眶很热的萩原研二喉咙堵到说不出话。


    擦掉眼泪的日高萌乃则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我向您保证,这不会是一场只有绝望的永别。”


    她的目光坚定,语气铿锵:“奶奶,正如同您以前说的那样,我将会和爸爸妈妈一样……变成天上的星星。”


    照亮您,指引世界,书写未来。


    ……


    四个魔法少女中唯一还有家属的日高萌乃将自己的牵挂托付给了萩原研二后,心里踏实的她算是能够彻底的放手去做了,在临近12月7日的行动前夕,她将中田雅菜和安藤杏梨喊到了她们定下的秘密基地里,开了最后一场秘密会议。


    “我保守估计至少也有六成或是七成的概率本次会失败。”她说:“若是失败,等扫尾后我会按照之前和大家一起商量出的方案尝试魔女化,这里的任务就交给秋哥来解决了,雅菜酱,到时候麻烦你负责护送诸伏高明先生出国避风头,杏梨酱则是记得要在2月7日救伊达警官。其他的也就没什么了。”


    她用真正在交代后事的语气郑重的说着。


    “软壳本会拜托秋哥来向后传递给下一个世界的我。”


    日高萌乃并没有即将赴死的紧张感,反而微笑道:“并肩辛苦了这么久的我们或许要在这里暂时的分别了,雅菜酱、杏梨酱,能认识你们真是太好了——”


    中田雅菜撇了撇嘴:“虽然细节还是没办法搞清楚,但既然你都信誓旦旦的保证了重逢的未来一定能成真,那就不要再说这种让我现在想哭的话啊。”


    安藤杏梨叹出一口气:“是啊,萌乃酱,你也不过是先走一步而已,我和雅菜酱很快就会忙完事情后跟上来的,与君暂别不须嗟。”


    “就是有点可惜,夜长梦多恐生变故,所以我得马不停蹄的将被牵扯进来的人都给安全的送出去,导致没办法观摩你的魔女化结果了……”


    “没关系,雅菜酱,我会好好看清楚然后告诉你的哦。”


    “嗯,杏梨酱想看就来看吧。”


    日高萌乃的眼中有光:“这样有趣的实验结果当然要亲自观摩一下啦,如果很成功,你们就按照我执行的方案进入结局就好;如果不理想,那就采用备选……以此类推。”


    幸好丘比没在,否则真不好说它会不会因为听到这些话而当场被惊的炸毛——原以为三个少女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商量着如何才能变成无害的魔女只是青春期天马行空的心血来潮,没想到她们是真的铁了心的要执行这项操作了。


    “公安这边已经部署好明天的行动队伍了,fbi那边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除了将那个叫赤井秀一的瞒在鼓里之外。”


    听到中田雅菜这句话,突然觉得心情有些复杂的日高萌乃小声的嘟囔道:“唉,就这样被瞒在鼓里到底算是幸福还是不幸福呢?秋哥的偏爱有时候真的沉重到让人不想要啊。”


    如果让锚点先生自己选,在虚假的惬意和残酷的真实中要选哪一个是显而易见的吧。


    “还好我现在清醒了……算啦,反正不管是秋哥自己计划中的意愿,还是我手上要做的事情都不是靠一两次就能达到最好效果的。”


    心有余悸的指挥官大人抚着胸口道:“心浮气躁乃是大忌,萌乃酱,要加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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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该如何救助诸伏景光这件事,晓美秋也先前的计划和手段已经相对很成熟了,在他心灰意冷的放弃专注于扣细节,将指挥权交给了自告奋勇扛起大任的日高萌乃后,后者认真的琢磨了一番,发现行动计划的框架其实根本没有大动的必要,在细节上变动一下人员分配和组织思路就可以了。


    比方说,将原本用于拦路的公安和fbi此次全部投入进护送队伍中,日高萌乃直接将萩原研二等本次加入进来的一行人并入了这个队伍里打头阵做先锋。


    若是先行谈判的进度不太理想,就让隐匿气息埋伏在天台的中田雅菜将诸伏景光整个人直接打包掳走,把这油盐不进的家伙直接丢到亲友团和亲哥爱的怀抱中接受铁拳制裁就好了。


    “以往带他逃离的时候大家都尽可能的选择了低调,这次有了千速姐姐的加入,不如试着联合交通部,让复数的警车队伍高调的护送诸伏景光先生撤退吧。”


    在这件事上定下的风格意外的大胆至极的日高萌乃说道:“所有车都给我拉警笛,最好能将沿途处在睡眠中的普通人全部惊醒,把舆论推上风口浪尖,让坏人在聚光灯下寸步难行吧。”


    此外,她还否掉了先前松田阵平和伊达航他们提出的烟雾弹三选一计划。


    “太危险了,”晓美秋也表示了认同:“先不提组织的追杀者选错的可能性并不大,只考虑真的会选错的情况,你们谁在独立作战下能保证自己可以做到全身而退?”


    ……确实,连魔法少女都不敢百分百打包票的这种事,很快就没人继续梗着脖子非要坚持了,在道义上他们当然愿意为了诸伏景光两肋插刀,但几人自己的小命都是晓美秋也辛辛苦苦抢下来的,别的不说,至少敲定冒死行动的决策之前得考虑一下他的感受和意见。


    晓美秋也想了想:“天台上的事情就交给日高她们了,阵平、研二和班长,我们几人在附近等结果就好了。要是景光在被救助之前就开枪自杀,那就各回各家;要是成功将他带来了,那么就拜托研二开车,我负责在撤退过程中火力压制敌人就行了。”


    有着丰厚存款的晓美秋也斥巨资买了一辆防弹性能极佳的车辆,就是为了今天。


    “呜哇,人力物力财力真的都已经拉到极致了,小诸伏,你争点气哇!”


    在这样的条件下,仓皇逃窜上天台的、处在慌乱中的诸伏景光——


    很争气的首选了想要开枪自杀。


    “放弃自杀吧,苏格兰,你不是该死在这里的男人。”


    “……什么?”


    “我是从fbi潜入进来的卧底搜查官赤井秀一,我和你一样,是想要紧紧咬住这些家伙的猎犬!明白了的话就松开手,要放跑你一个人是很容易的——”


    “没错,只带你一个人离开的话是很容易的哦,诸伏景光先生。”


    这突然出现的稚嫩透亮的少女嗓音,差点把蓝眼睛的惊弓之鸟给吓得当场扣下扳机——之所以没有这么做,是因为当立刻紧张起来的二人看清了未察觉到的这发声人后,同时露出了有些呆滞的表情。


    ……从角落的阴影中走出的是两位看上去年岁并不算大的女孩子。


    “诸伏景光先生,请您放轻松,”日高萌乃弯着眼睛轻声安抚道:“我们是为了救您才出现在这里的,所以请千万小心,不要让危险品轻易走火哦,不然的话,在附近等着接您回家的诸伏高明先生会很难做的。”


    “……你们是什么人?”


    没想到能在此情景中听到自己的与兄长的姓名,诸伏景光好像看起来更紧张了:“究竟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你们fbi是在做陷阱等我主动跳进去吗?”


    神色开始有些苦恼起来了的日高萌乃不再多言,她看向依旧紧握着左/轮手枪的赤井秀一,感受着从诸伏景光身上疯狂外泄的不信任感与决绝感,她闭了闭眼,已经因为生出了“到此为止了”的念头而想要带着中田雅菜离开了。


    然而就在此时,天台通道口的大门附近处突然传来了声音并不算清晰的闷响,那鼓点和节奏都像极了人的脚步声,脸色大变的诸伏景光正想要做出过激的举动——


    “不!hiro!冷静一下!!是我!!”


    ——好在推开门的并不是组织来人,而是没有穿鞋子的、大汗淋漓的降谷零。


    “晓美派来的魔法少女也是!别放弃他!”金发深肤的青年急匆匆地开口道:“你们都准备好了是吧?hiro,跟这两个女孩走,萩原他们已经在等你了!”


    “什么??萩原他们??到底怎么——”


    没想到竟然还能出现剧情峰回路转的展开,日高萌乃立刻指挥着自己的仙女飘带闪电般的冲刺过去将诸伏景光像是扎礼物一样扎了起来——


    “先逃命再解释吧!”


    她和中田雅菜立刻带着青年翻身跳上了扶手台,在离开前,还不忘冲fbi和公安的双方代表人比了一个再见的手势:“对不起了,赤井先生!简单的情报你可以和这位公安先生先沟通,详细的晚点你找朱蒂姐姐问一下吧!再见啦!”


    ……


    被自己的亲哥和亲班长扯进后座里的诸伏景光是懵逼的。


    尤其当他坐稳后再一看,驾驶位的是冲他眯着眼睛笑的萩原研二,副驾驶则坐的是表情不爽到会被误会成组织人员的松田阵平——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危机四伏的暴露之夜突然变得社死了起来。


    他当然注意到了那个在看到他之后非常自觉的让出了位子、并走下了车辆的陌生面孔,高明哥似乎还出言挽留了一下对方,但被很坚定的拒绝了。


    等关好了车门的车辆开始启动之后,诸伏景光才在安全的密闭空间内开口问道:“刚才那个人是……?”


    很古怪的,明明只是个普通的问题,但气氛变得立刻凝重起来了的车厢内似乎确实响起了若有若无的叹息声。


    伊达航笑着拍了拍脸色仍有些难看的诸伏景光的肩膀,爽朗道:“是我们班的晓美。”


    “……谁?”


    面对诸伏景光迷茫的双眼,伊达航再一次耐心的开口道:“我们班的晓美秋也。”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隔壁铃本班好像有个计算机技术特别好的同学姓晓美——”


    伊达航第三次开口道:“是我们班的,晓美。”


    诸伏景光:“……”


    不知道伊达航为什么非要坚持这个错误的说法,但是算了,这不重要。


    “救你这件事就是aki酱一手带着自己的人推动起来的哦!”


    正在游玩侠盗猎车的萩原研二笑道:“虽然说出来有些吓人,但我们早在几年前就已经知道了你今晚会身份暴露的事情,为了救你真是策划了好久好久呢!”


    大惊失色的诸伏景光:“好几年前就知道我今晚要暴露???”


    他六神无主的看向了哥哥的方向,当看到对方用无声的点头做为回应之后,变得更加六神无主。


    “我觉得,你们可能得从头跟我解释一下。”


    “当然啦,不过即使事态紧急也可以长话短说的嘛!”情绪莫名突然高涨的萩原研二雀跃道:“就让因为很诡异的原因而陷入了古怪妒忌心的小阵平来解说好了!”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我才没有。解释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在这之前,景老爷你最好先保证自己不会在听到比较离谱的真相时打死都不愿意承认比较好——”


    “不,等等,在解释之前……”


    诸伏景光用被震撼到了的表情看向车窗外:“外面那个骑着摩托车的是隔、我们班的晓美吧?我没看错吧,他是不是在瞬移?”


    身影于一明一灭间连续的消失和再现,一手握着车把、一手提着枪支的金瞳青年用毫无避讳之意的异常姿态印在了所有循声望过去的人的眼中。


    “啊,对,这就是要解释的内容之一。”


    松田阵平将额头贴在车玻璃上,那双向外看去的浓黑色瞳孔中浮现出了一丝连本人都没有察觉到的笑意:“秋这家伙是魔法少女啊。”


    诸伏景光:“……”


    一直保持着沉默的诸伏高明在此刻开口了:“就是他用魔法做出了你今晚会出事的预警,我们才会一起行动的。”


    诸伏景光:“魔法,预言,高明哥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是认真的啦!毕竟在这个关头骗你没有任何意义诶。顺便一提,那个将你用丝带捆着带来的紫色少女,和急匆匆的离开了的橘红色少女也都是魔法少女哦!他们都是东京魔法少女小队的成员。哎呀,虽然但是,直到今天的研二酱还是对世界上真的存在魔法很是震惊……”


    诸伏景光:“???”


    脑门上比冷汗掉落的更快的问号已经完全无法被遏制了。


    在不久前还满腔寻死冲动的诸伏景光,此刻因想要探究真相的沉痛心情而重新生出了活下去的欲望。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真的有魔法和魔法少女这种东西——


    我和这些人之间总得有一方是疯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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