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遇有九个玩偶。
怀里的兔子，是第十个，也是拥有的第一个。
十四岁后，他每年生日都会给自己买一个玩偶。今年是第十年，收到了久远的、来自妈妈的礼物。
林遇今天生日。
他的计划是，买一个小蛋糕，早早回家，rua着软乎乎的玩偶庆祝这个生日。
也许会看一部电影。
也许会玩一会游戏。
也许会早早睡觉。
然而事实上——
二十四岁的林遇正坐在沙发上，接受着一个有些不太可能的事实。
他所在的这个世界其实是一本耽美都市虐爱小说。
小说的主角攻正是他的上司：祁平川。
而他，祁平川的助理，林遇，则是这本小说的反派。
小说剧情中，今天他会在电梯事故中，瘸一只腿。后期会在和跟祁平川相处中，疯狂爱上他，并且成为主角攻受相爱路上的绊脚石。最终暴露真实面目被赶出国，流浪异国他乡时被小混混数刀捅死。
林遇瞠目结舌，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荒诞感蔓延全身。
头晕脑胀恶心，胃也一阵一阵痉挛，精心挑选的小蛋糕此刻正狼狈放在桌子上。
原本定在六点钟的晚餐，推迟了四个多小时还是没吃上。
手机叮咚一声，发来一条语音。
林遇还在走神思考，机械点开，听见祁平川兴奋的声音。
“林助理，麻烦你明天上午九点之前给我安排一个部门组长的职位。”
声音在安静的客厅显得格外大。
对方今晚抱着酒瓶唱歌，边跑调边哭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傻x。
胸膛里好像憋着一股火气，思绪混乱到头疼。
林遇揉了揉太阳穴，试图捋清现在的情况和前因后果。
但祁平川怕他看不到消息，连发三条语音不够，又开始打电话。
手机“嗡嗡”振动不停，林遇暗骂一句，将手机关机扔到一边不再管。
铃声消失，客厅顿时又安静下来，脑海里碎片的画面和大段文字重新浮现。
林遇抱着小兔，坐直身体，将脑海里的小说剧情狠狠吐槽一圈，说完才卸力在沙发上躺下。
天花板的灯光发白刺眼，他盯着看了一会：“小说……”
林遇喃喃自语，忽然失了全身的力气。
胃一抽一抽的疼，有犯胃病的征兆。
林遇闭上眼睛，抱枕盖在脸上，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有某一个瞬间，他忽然觉得睡着不再醒来，也挺好。
不知过去了多久，半边身体都开始麻痹僵硬，林遇才抬了抬胳膊。
他一动，就有什么东西，从身边滚落到地上。
林遇不想去管。
几秒后，意识到掉下去的是什么，他才抬起身体，从地面捞起那只白色的小兔子。
兔子红色的眼睛，不太对称的耳朵，还有耳朵根处那朵粉色的小花。
林遇摩挲着圆润透亮的水晶珠，又轻轻拽了拽兔子耳朵。
眼睛再度闭上。
他有点困了。
猝不及防间，安静的客厅响起一道温柔的女声：
“鱼鱼有没有好好吃饭呀？妈妈爱你哟~”
林遇猛地睁开眼睛，客厅空荡荡地，很安静。
一瞬间，他甚至疑心是自己幻听。
但……
林遇打开客厅的监控，跳到刚刚——
“鱼鱼有没有好好吃饭呀？妈妈爱你哟~”
声音再度从监控里传出来。
不是幻听。
林遇盯着屏幕，反复拖动进度条，几秒后，目光落到一旁的兔子上。
他顿了顿，才伸出拿起兔子。
拽一下耳朵。
两下。
三下。
“鱼鱼有没有好好吃饭呀？妈妈爱你哟~”
熟悉的声音传出来。
林遇愣两秒，又轻轻拽了好几下。
“鱼鱼有没有好好吃饭呀？妈妈爱你哟~”
“鱼鱼有没有好好吃饭呀？妈妈爱你哟~”
声音连续响了两遍，林遇低头久久凝视那只兔子，猝不及防红了眼眶。
*
抽屉里常备胃药，林遇就着凉水灌下去。
休息一会后，又起身去厨房给自己煮了一碗素面。
躺到床上正好十二点，新的一天。
林遇闭上眼睛，思绪却格外清醒。
他在脑海里将有关小说剧情的内容，整理一遍，又给自己预约上心理门诊。凌晨两点，依然辗转反侧。
剧情。
主角攻。
林遇忍不住暗骂一句脏话。
他躺在床上，将兔子放在床头柜，又思考了一个小时人生的意义，无解后打开手机。
这破烂日子，随便过吧。
林遇的手机页面很干净。
他一直恪守与人保持距离的交际准则，日常不打游戏不看比赛不追剧，无任何兴趣爱好。
手机里也没有任何娱乐软件。
林遇漫无目的地将软件打开又关闭，最后打开了相册。
相册照片不多，没什么内容。
但还有一个私密相册。
时间太久，林遇差点没能想起来密码，试了两次后，才顺利打开。
私密相册里，是自己早几年的日常分享，充斥着大量游戏截屏。
林遇随便点开一张——
截屏上是一只白色的顶着小花的兔子。
熟悉的模样让林遇立刻找回相关记忆：这是他大学时偶然找到的一款网页游戏，已经过去五六年时间。
林遇在浑浑噩噩中突然升起一丝兴趣，他打开电脑，将床边的小兔子拿起来，抱到自己怀里。
从截屏中找到网址输入，回车。
粉白的页面开始加载……
几秒后，林遇看见屏幕上出现熟悉的小兔子。
这个网页小游戏，居然还在。
林遇操控着兔子，左右移动。
这是一个经营类网页游戏，开始可以选择成为一只流浪的小动物：兔子、松鼠、小羊等等，然后来到这个小岛，开始自力更生建造生活。
林遇一点一点查阅自己五六年前建造的兔子家园，蘑菇屋，竹子篱笆，桃花树，院里的水井……
如果没记错，水井里面自己还藏了一个东西。
林遇操控着兔子跳下去，却不小心被卡在井口，只露出一双兔子耳朵，左右动弹不得。
卡bug了。
退出重登，也依然卡在井口。
也许是深夜容易做一些无意义的事情。
林遇翻遍整个网站，在角落找到一个反馈邮箱，并将问题截屏发送过去。
*
与此同时，大洋彼岸。
隔着八个小时的时差的麦布伦地区，刚好是晚上八点。
祁砚山从健身房出来，洗漱结束，照例打开电脑处理工作邮件。
今天并没有必须要加班处理的工作，他往日程里添加记录，打开下一份邮件。
一个陌生的发送方：@鱼鱼.ccom。
邮件里是熟悉的文字——中文。
祁砚山顿了一下，有些诧异，往下翻看见里面的图片。
熟悉的画面映入眼帘，他愣了两秒，才很快想起，这是他大学时做的网页小游戏。
居然还有人在玩？
祁砚山眼底划过一丝惊讶，重新阅读邮件后，知晓了对方的来意。
他找到游戏网页并打开，后台可以看到对方的账号信息——
昵称：鱼鱼。
初次登陆游戏时间：2034/06/17
最近登陆游戏时间：2039/06/17
在线时间：697天。
明显是退游重登。
祁砚山并不在意，开始处理问题。
bug并不难解决，处理好，顺便将程序优化一遍，他才用自己的测试账号登入。
测试账号已经好多年没用过，登录后，一只憨态可掬的大熊猫就出现在屏幕上。
祁砚山玩游戏不多，简单熟悉操作，他才操控着大熊猫，找到卡在井里的兔子。
bug被修复后，兔子继续没完成的动作，沉入井中，几秒后抱着一个小箱子跳出来。
箱子落到地上，自动打开，一封信就在屏幕中央展开。
【致24岁的鱼鱼：
不出意外的话，今年应该也是一个人过生日……但是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好好生活噢……
落款：20岁的鱼鱼
时间：2035/06/17】
信件打开的猝不及防，祁砚山快速移开目光，关闭信件，但还是不免看到一点内容。
无意窥探到对方的隐私。
他微微拧起眉头，重新优化这部分程序，忍不住有些犯难。
半个小时后，将箱子恢复原样的祁砚山给对方的账号送了很多东西以作补偿，才关闭网页，给对方回复邮件。
@qys.ccom：bug已修复，但……
*
林遇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刚到七点。
睡眠时间不足五个小时，加上勉强睡着后杂乱无章的梦境，睁开眼，林遇的头疼不仅没有减轻，反而愈发严重。他揉了揉太阳穴，挣扎着坐起来。
兔子玩偶在床头柜，关闹钟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
“早。”
林遇将兔子扶正坐好，rua了rua它的脑袋，权当打招呼。
隔几秒后，记忆才渐渐回笼，昨天的事也迅速浮现在脑海里。
瞌睡短暂逝去，林遇清醒过来。
他呆坐在床上，几分钟后，又重重躺回去。
林遇掀起被子盖住全身，从被窝里摸出一只小熊玩偶揣到怀里，闭上眼睛。
不想上班，逃避可耻，但有用。
催促的闹钟再次响起，手机也滴滴响了两声，出现计划提示。
林遇伸手关闭闹钟，才想起昨晚给自己预约的心理医生。他捏了捏小熊的耳朵，拿起手机。林遇没去看不停跳出来的消息，而是进入公司系统给自己请了一天假。
电脑是自动息屏状态，移到了床尾。
林遇一动，碰到按键它就亮起，同时响起“滴滴”的邮件提示音。
林遇解锁屏幕，页面还保留在之前的网页，打开后自动刷新——
原先卡在井口的小兔子沉入井中，几秒后抱着箱子跳出来。
【请问是否打开箱子？】
【是】
确认选项后，箱子才缓缓打开，露出四年前写给自己的信件。
内容林遇已经记不清，看完也只回忆个囫囵吞枣。
林遇关闭信件，屏幕上又跳出一个提示：
【你收到一份神秘礼物，请问是否接受？】
【是】
林遇点击鼠标确定。
屏幕渐渐暗下来，进入小岛的晚上。
几秒后，漂亮的烟花在小岛的天空炸开，充斥整张屏幕。
林遇惊异，随后看到烟花中的字迹：鱼鱼生日快乐！
漫天的烟花持续了一分钟，林遇下意识截屏。
等到烟花散去后，天上的流星划落，降临到小兔子身边，化成好几个金光闪闪的礼物。
林遇操控着兔子挨个打开，里面几乎都是游戏里面的高级道具，还有一张心愿劵，可以兑换游戏里任何他想要的东西。
网页游戏这么智能？
但是自己好像没有在任何网站填过生日。
还是老玩家回归福利？
林遇眨了眨眼睛，左右看了一圈，才注意到邮箱新收到的一封邮件。
邮件很长。
来自@qys.ccom，游戏的反馈账号。
林遇一点点看完，才搞明白事情始末。
不是游戏网页智能，也不是老玩家回归福利。
是游戏开发商因为一个小失误，送出来的道歉礼物。
林遇忍不住又看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邮件末尾：
旦逢良辰，顺颂时宜。
今年收到的第一个生日祝福。
林遇糟糕的心情略微有一丝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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