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衔花立刻打发欢苒去把赵无色给叫来。
欢苒其实想再看点热闹的,毕竟他们宫主现在都跪下了,等会儿还能做出什么来她根本想不到,真是太刺激了。
这样看来,她的丹药可能没白准备,不用在宫主身上,多半也能用在赵无色的身上。
欢苒行过礼,依依不舍地退下,大殿中只剩下他们三人,孟殊音故意把柳衔花冷在那里,从案上挑了块精致的糕点,吃了一口觉得太甜,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顺便把碟子推到季红穗的面前。
季红穗根本不敢动,也吃不下任何东西,她万分后悔今日过来找宫主告状,仔细想想,她这个状其实也不是非告不可呀。
哎,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柳衔花老老实实跪在原地,仰头望着孟殊音,他有很多很多的问题想要问她,它们一起从他的心底喷涌而出,堵在喉咙间,艰涩地往外拥挤着,柳衔花嘴唇张合几番,过了许久,那些问题才终于倾倒出来,他问:“阿姐这些年去了哪里?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提前与我们说一声?身上的伤都好了吗?那糕点是不是不合阿姐的胃口,我让弟子们再送些新的过来吧。”
孟殊音懒洋洋瞥了他一眼,道:“问题这么多,让我先回答哪一个?”
柳衔花眼中泪光闪动,他沉默片刻,轻声问她:“阿姐这些年,过得好吗?”
孟殊音叹道:“过得好不好不知道,睡得倒是挺好。”
一觉六百年,要是睡得不好也睡不了这么久。
“啊?”柳衔花茫然看她。
孟殊音道:“别啊了,我自己都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以后等我弄清楚了再与你说吧。”
“好,”柳衔花点点头,不再追问下去,他说,“不管怎么说,阿姐能回来是大喜的事,我这就吩咐下去,让宫内弟子准备大摆宴席,广邀宾客,咱们大庆一个月——啊不,庆祝三个月,阿姐觉得怎么样?”
孟殊音觉得不怎么样,她回道:“少做这些没用的,现在先把你的事给我解决了。”
柳衔花眨眨眼问道:“我有什么事呀?”
随即想起她阿姐是怎么到的镜华宫,柳衔花跪着的两条腿动了动,往前跪行两步,可怜兮兮道:“阿姐,我这不是已经在受罚了吗?”
孟殊音冷酷道:“少装傻。”
柳衔花又叫:“阿姐……”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还给转了好几个弯,要多娇有多娇。
季红穗瞳孔都要震出重影了,孟殊音塞在她手里的糕点也掉到地上,她严重怀疑是自己的耳朵被吓出问题了。
这还是他那个威风堂堂威武雄壮威震天下的宫主吗?
感觉不会再爱了,呜呜。
柳衔花小时候就常对孟殊音这样撒娇,那个时候他人小可爱,所求也都不是什么大事,孟殊音愿意依着他,如今这么大了还来这一套,孟殊音只想锤他。
柳衔花继续撒娇,熟悉的手痒感觉又来了,庆幸的是,在孟殊音动手之前,欢苒带着赵无色来到镜华宫。
感谢吧,是赵无色救了他一命。
赵无色从镜华宫门口离开后也没有走出多远,欢苒去找他的时候,他正拉着两个下属美滋滋地逛街。
之前为了自家弟子在镜华宫地盘上惹事的事,赵无色是提心吊胆,夜不能寐,头发一把一把地掉,就怕哪天自己一觉醒来,金沙门的山头被柳衔花一剑给削了。
幸好他们抓到了孟殊音,并且把她献给柳衔花,从看到孟殊音的第一眼起,赵无色就有一种预感,金沙门这次有救了。
毕竟,远的有仙羊派,近的有碧水楼,都曾靠着给宫主进献美人躲过一劫的。尤其是碧水楼,他们可是把宫主生身父亲的安息之地都差点毁了的,结果楼主的妹妹来镜华宫说情,宫主把这一桩事轻轻放过了。
如今他也学着他们献上美人,笼罩在金沙门上头的乌云尽数消散,相信从此后,金沙门晴空万里,一片坦荡,他回去总算是能好好睡上一觉了。
赵无色长长吸了一口气,放眼望去,万物竞发,生机勃勃,好一个伟大的春天!
在这种情况下,听到镜华宫弟子来找自己,赵无色完全没有多想,理所当然地以为是宫主见到了美人,喜出望外,要赏赐自己。除此之外,赵无色根本想不到第二个可能!所以他一路上都是乐颠颠地跟着欢苒来到镜华宫。
欢苒侧头看了一眼嘴角都快咧到耳朵后面的赵无色,再次在心中感慨,无知的确可以收获更多幸福。
赵无色的愉快心情一直维持到他踏入那座大殿中,他低眉垂首恭恭敬敬地行过礼后,然后一抬头,看到上面的人是孟殊音,吓得他脸都白了,向后踉跄,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倒不是知道了孟殊音的身份,而正是因为不知道她的身份,才为她的胆大妄为感到震惊,若是普通美人即使坐在那个位置,也该像她旁边的季红穗那样,靠边坐着。然孟殊音不同,她不仅坐在正中央,而且那个姿态,活脱脱就是把自己当成这镜华宫的主人了。
赵无色压低声音叱责道:“你赶紧给我下来!你是什么身份敢坐在上面?宫主呢?小心让宫主看到了要你的小命!”
孟殊音给了个眼色说:“你旁边跪着呢。”
“什么?”赵无色下意识转头,随后就看到跪在一旁的柳衔花。
柳衔花转过头,阴恻恻地盯着赵无色,皮笑肉不笑地对他道:“你又是什么身份敢这么对我阿姐说话?”
赵无色人都傻了,感觉自己被一道天雷劈中,马上就要碎成渣渣了,这宫主怎么跪在这里?那孟殊音却能在上面舒服坐着?
就这么会儿工夫,镜华宫被推翻了?
不至于吧……
宫主叫她什么,阿姐?
没听说宫主还有个姐姐呀!
赵无色张大嘴巴,想问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却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来,那一连串的疑问充斥在他的大脑中,快要把他的脑袋炸掉了。
自己是把宫主姐姐当成礼物给送到宫主面前了?
看宫主的态度,对这位姐姐不是一般的尊重,甚至是带着畏惧。
哈哈,他怎么能这么牛呢?他要选个坐北朝南的风水宝地下葬,碑文要用小篆。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可不可以让他重新来过!
赵无色疯狂转动自己卡死的脑筋,分析眼下的情况,今天能不能活着走出大殿,可能就在他的一念之间了。
孟殊音向殿外眺望了一眼,墙下绿柳茵茵,随风而舞,如黛青山在天尽头连绵,她问赵无色:“你一个人过来的啊?我那个姘头呢?”
这下不等赵无色开口回答,柳衔花先急了,出声问:“阿姐你什么时候又找——”
孟殊音看了一眼,打断他的话:“让你说话了吗?”
柳衔花把嘴巴闭上,委委屈屈地看着孟殊音,嗯嗯呜呜了两声,算是把剩下的话给说完了。
赵无色一瞬间甚至怀疑这柳衔花是被人给夺舍了,他收回目光,小心回道:“他还在客栈里。”
孟殊音嗯了一声道:“等会儿送他过来。”
“这……”赵无色犹豫着转过头看向柳衔花。
柳衔花怒道:“看我干什么?看不出来这里谁做主吗!”
赵无色赶紧点头:“是、是。”
他觉得自己离死可能就差一步了。
结果孟殊音却道:“行,你回去吧。”
赵无色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里一下就有光了,这句话对他来说无异于天籁,他都以为自己今天真要横着出去了。
只是一转过身,就柳衔花正冷森森地看着他,柳衔花没想到他阿姐会这么轻易把人给放走了,六百年过去了,阿姐的脾气好像好了不少。
只是赵无色敢把他的阿姐当成礼物送人,他阿姐不追究,他可不会轻易放过去。
即使是送到镜华宫,也不可以。
赵无色被柳衔花的目光惊出一身的冷汗,已经走出镜华宫,他仍觉得好像有一条冰冷的毒蛇顺着他的脊背爬上,风一吹,从外到里都凉飕飕的。
赵无色想问问苍天,问问大地,同样都是给宫主献美人,这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怎么就这么巧,他随便抓了个美人,就是宫主的阿姐!
回去收拾一下,赶紧准备跑路吧!
同时欢苒再次被派出去到赵无色那里把李颂接回来,她心中哀叹,又少看了一份热闹。
大殿里的人数再次回归到三这个稳定的数字,孟殊音晾着柳衔花在那里跪了会儿,才慢悠悠开口问:“小花,你的夫人是不是有点多了,我来了快三天了还没认全。”
柳衔花愣了一下,他阿姐说他的事不会指的就是这个吧?他小声道:“确实是多了一点点,但我们彼此相爱,阿姐你不会是要拆散我们吧?”
“你们?彼此?相爱?”孟殊音笑了起来,眼睛弯弯。柔情似水,她摇着头啧啧感慨道,“修真界如今都这么开放了吗?怪我没赶上好时候呀!”
柳衔花忙道:“阿姐,你想的话,现在也来得及。”
孟殊音收起脸上笑意,道:“少胡说八道,我跟你说正经的。”
柳衔花为自己辩解道:“阿姐,我也没有强迫她们,她们爱慕我,都是自愿留在这里。”
孟殊音知道柳衔花确实没有强迫过那些女子,要不然此时她已经把他的三条腿全给打断了,还能由他在这里小嘴叭叭的?
柳衔花继续道:“而且就算现在我想跟她们分开,让她们离开镜华宫,她们也不会愿意的,阿姐你不知道,她们都有多离不开我。”
坐在孟殊音身边的季红穗眼珠转了转,开始组织自己的语言,她要为宫主作证,自己就是自愿留在镜华宫的,正好可以向宫主表现一下自己的真心。
结果孟殊音瞥了柳衔花一眼后,微笑说道:“你现在到后面去,把你的那些夫人都叫出来,当着她们的面吃屎,我就不信这样她们还愿意留在你身边。”
季红穗默默把到了嘴边的话全都咽了下去。
是她托大了,用不到宫主吃屎了,她现在就想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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