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二中的晚自习除了高三要上四节课之外,高一高二都只上三节课。
也就是到了晚上九点五十,一天所有的课程就算结束了。
信誓旦旦放下豪言壮语要辅导谢星澜期中考试进步五十名——
今天刚刚上任的夏老师,在经过了一天的教学实践中。
晚自习下课的最后一秒。
他放下数学试卷。
他唯一的同桌兼学生拿着笔,还在恍然大悟道:“懂了,听明白了,真的听明白了!易如反掌啊夏老师,真的易如反掌。”
“这道题我已经讲了十遍了。”夏老师面无表情:“再听不明白已经有点不礼貌了。”
谢星澜:“。”
夏衾问:“真的听懂了?”
谢星澜试探道:“应该?”
“那你最后算出来在经过十五站之后,公交车上面最后还有几个人。”
谢星澜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答案,缓缓道:“0.5。”
夏衾深吸了一口气。
谢星澜大概也觉得自己这个答案非常之离谱,连忙补充道:“夏老师,虽然我也觉得经过我缜密的计算之后,得出来的这个0.5看起来真的不太像是一个人的单位表现形式,但你仔细想想。科学研究中是不是有一种说法,叫做排除了一切不可能之后,最后的那个答案也许就是真相。”
“是吗。”夏衾已经心平气和的不行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谢星澜换了一个思路,沉思道:“这个0.5代表的意思,是残疾人?”
“……”
少的是上半截还是下半截?
夏衾收拾好桌面上的书本,象征性的放了一点在书包里。
然后把书包从椅子上拿起来,他那傻逼同桌还在跟那道算出公交车上还有0.5人的数学题奋斗。
夏老师看着他,从上往下看。
他同桌头上有两个发旋,人家说发旋多的男生聪明,这点在谢星澜身上完全不成立。
“夏老师,您要走了?”谢星澜注意到他的动作,整个人扔了笔,往后一靠,散漫的做派。那双无处安放的大长腿,直接越过桌子,伸到了前桌的地盘。
这人今天一天都很沉浸在“夏老师”这个称呼中,无法自拔。
但夏老师显然已经不想再当他的老师了。
走之前,夏衾淡淡道:“以后出了校门,别说我教过你。”
夏老师最后走的时候背影有点儿孤独和死寂。
还有看淡了一切生死的超脱。
谢星澜:“。”
-
夏衾回到家的时候差不多十点半。
作业在晚自习的时候基本都写完了,剩下的就是一些英语摘抄或者政治笔记整理之类的磨洋工的工作。
他回来洁癖发作,例行洗了个澡。
洗完澡刚好过了十五分钟,夏衾从冰箱里翻出牛奶站在阳台上吨吨吨喝了整整一瓶。
冰冷的牛奶从喉咙一直灌到胃,让他烦躁了一天的心情终于舒坦下来。
他静静地望着北山街的夜色。
——这一片都是东湖风景区,北山街更是恬静秀丽。
早秋的梧桐树开始一片片的落叶,晚上风吹的时候会有沙沙的声音。
如此美丽的景色。
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大好的人生拿来教谢星澜的功课?有这个决心和魄力,难道考清华北大不香吗?
已经彻底教自闭了的夏老师,陷入了一种自我怀疑中。
夏老师这边已经自闭,但是他同桌反而越挫越勇。
学习的热情空前的高涨,从线下学习变成了线上教学。
夏衾刚从阳台回来,微信就震动了一声。
谢星澜给他发了条消息——这还是上回两人加了微信之后,第一次互动。
谢星澜发过来的是一道数学题,同桌也是非常的自信啊,竞赛题!
[夏老师,我觉得这道题我能解(黄豆墨镜)]
[帮我看看你同桌算的对不对(黄豆墨镜)]
夏衾:“……”
很想不理他。
夏衾最终没有这么狠心,回了一句。
[算好了发我看看]
过了会儿又发。
[再发那个丑墨镜试试呢,难看:)]
谢星澜回:[好的夏老师。]
谢星澜:[黄豆亲亲]
夏衾:………………草啊。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删除删除删除删除。
谢星澜的脑回路一贯是不正常的,夏衾劝自己别人神经病计较。
他退出了微信页面之后,又切换到了跟闫曼的聊天框。
闫曼经常发一些没有意义的女子高中生日常对他进行骚扰。
天知道夏衾对她每天涂口红还是穿裙子,头发打直还是拉卷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一天能给他发八百条消息,也不管他回不回。
但翻一翻聊天记录,自己竟然每一条都回了。
真是善良的可怕。
[1]
夏衾发过去。
[11111]
闫曼果然在线上,并且在线表演了一个秒回。
夏衾也懒得跟闫曼客套,直接开门见山。
[你有没有那种,基础一点儿的复习资料?高二的。]
消息发过去一会儿,闫曼就打语音过来了。
夏衾一想省得他打字,于是丝滑的接了。
一接通,就是对方的尖叫声。
“我操!!!衾哥!!不能吧!!西城的教学水平难到这个程度吗?把你教的都需要看基础复习资料了??”
夏衾:“……”
“不是我。”夏衾道:“我帮别人借的。”
闫曼更加恐怖的尖叫声传过来:“你帮别人借?我草,好恐怖,衾哥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衾哥吗,你不会是在帮别人补课吧?妈呀你前男友都没这待遇啊!”
夏衾:“……”
“你再多说一句废话,我就挂了。”
“哎别别别,我震撼一下不行吗!谁啊,能让你这朵高岭之花折腰。”
“没谁。”夏衾想了想,吐出四个字:“一个傻逼。”
“盲猜一下,是不是上次你们学校微博转发破万的那个傻逼?”
“……”
“我去还真是。”
“………………”
“男人,你不要小看女人的直觉。”
“我挂了。”夏衾就知道不能指望她。
“等一下!”闫曼连忙道:“我找一下,微信发你!”
闫曼办事情还是靠谱的。
没一会儿,这高效率的女人就发了一堆高中基础的复习资料过来。
夏衾点开来事无巨细的看了几页,又联想到了谢星澜那个可悲的智商。
“有没有再基础一点的。”夏大佬问道。
“没有了哥,再基础一点的就是初中的了。”闫曼老实回答。
初中好像也有点复杂了。
夏衾认真地问:“小学的有吗?”
闫曼:“……………………”您那位“傻逼”学生,基础知识到底是有多薄弱。
“要是基础已经落后到这个水平的话,我觉得这些资料已经没有用了,重读九年义务教育吧。”
夏衾:“。”
闫曼看起来还是想要再出出主意,又发语音道:“不过,你要不要试试民间的土办法?”
夏衾:…………?
学习这种东西还有民间的土办法?
从来没有为学习烦恼过的大佬有点儿好奇。
“什么办法?”
闫曼发来一长串语音。
“就是夏哥,你有没有听过一个科学研究。”
夏衾在今晚晚自习的时候还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想听到任何科学研究。
“就是。”闫曼的声音继续:“人好像在肾上腺激素狂飙的时候,记忆力会特别强。比如运动完之类的,背英语单词会记得特别牢。”
“真的?”夏衾将信将疑。
“真的啊。我上次被我妈打了一顿,肾上腺激素狂飙,然后晚上英语试卷一下就考了一百二十分!”
……你确定这不是阿姨的棍棒教育出效果了吗。
夏衾心想自己真是疯了。
病急乱投医到连闫曼这个满嘴跑火车的女人的话也信。
他果断放弃了这个话题。
谢星澜已经解开了这道数学题,并附赠上了自己的答案。
大概是答案有些长,谢星澜发的是语音。
夏衾点开他的语音,少年的声音本来就低沉,通过手机传出来。
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好听,还有点儿渣苏。
但说出来的话截然相反。
“不对啊同桌,我觉得这个题出的有问题啊,很有问题啊。我怎么会算出一个八十岁高龄的老奶奶每秒的行走速度是八百米呢?”
夏衾:“……”
有没有一种可能。
有问题的是你的脑子。
夏衾浅浅的吸了一口气,拽出跟闫曼的聊天记录。
立马发了条语音过去:“你那个能快速提高成绩的土办法,具体是怎么用的?”
-
肾上腺激素飙升的方式有两种。
一种是剧烈的运动,另一种,也是剧烈的运动——床上的那种。
后者肯定是不可能的。
那就只剩下前者。
夏衾发现还挺容易达成目标,因为谢星澜这人非常热爱一项运动。
那就是打篮球。
周三上午,大课间活动是连着体育课一起的。
夏衾一看机会来了,早早地拿好了英语单词本,准备等谢星澜去操场上打完篮球,然后压着他把今天的三十个单词全都背了。
但谢星澜一反常态,大课间竟然老老实实坐在教室里。
夏衾:“?”
“你不去打篮球吗。”他问了句。
“不去了。”谢星澜声音慢悠悠的:“决定为同桌之崛起而读书。”
他同桌:“……”
你能不能先为了你同桌去打篮球。
同桌看起来茫然的有点儿束手无措。
谢星澜撩了他一眼,觉得夏衾今天也是非常反常。
他是知道夏衾对篮球一点儿兴趣都没有的,突然问起来,总不能是想和他切磋一把吧?
他就这么懒洋洋地看着,夏老师想憋什么坏。
夏老师转过头看着窗外,似乎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
谢星澜盯着他的脖子,只觉得夏衾的脖子细长,又很白,比一般的男生细腻许多。往下……他同桌忽然开始解开校服短袖的领口扣子。
谢星澜眉心一跳。
那锁骨凹陷的弧度也非常漂亮。
锁骨的主人转过头,声音清清冷冷的好听,开口:“我有一个八卦,你想不想听。真实可靠。”
“听啊,同桌。”
夏衾勾了勾手指,让他凑过来听,神神秘秘。
谢星澜又瞥了眼他的锁骨,冷白冷白,像夏天冰箱里取出来的冰镇水,冒着丝丝冷气。
“你知道接吻是什么感觉吗?”
谢星澜挑眉,心想小夏老师你这个妖作的有点儿大啊。
夏衾面不改色:“我有一个朋友。”
谢星澜已经自动把这个朋友换成了夏衾自己。
“高一的时候早恋。”
谢星澜又强行把夏衾换成他的“有一个朋友”。
“应该是第二次月考之后,我朋友在他们班考试。考完之后晚自习回寝室复习,我朋友发现笔落在他们班了,所以一个人去了教学楼。”
“教学楼已经全都黑了,他们班教室在一楼,里面黑漆漆的没开灯。我朋友去的时候后门锁了,前门没有锁,所以他直接推开了前门。”
“然后没推开,我朋友就低头一看。”
谢星澜听的津津有味,屏气凝神:“看见什么了?”
夏衾道:“一双交缠的腿。”
“操啊。”谢星澜惊了:“胆子这么大?”
“恩。”夏衾继续,就算讲涩情八卦也正直的不行:“他们俩在门口面那啥,我朋友敲了会儿门,终于其中一个男的给他开了门,气喘吁吁的。”
“结果这个人竟然是我朋友的前男友。”
剧情跌宕起伏,谢星澜已经听得全神贯注了。
“我朋友当场就受不了了,问他在干什么。我朋友前男友一句话没说,就把他按在教室的窗户上,北京那时候还是夏天,我朋友说窗户上全都是他们俩吐出的热气,温度特别高。”
“我朋友前男友盯着他看了会儿,然后两人十指在窗户上相扣,低下头……”
谢星澜忍不住也低下头,凑近了夏衾。
少年的锁骨白的逼人,背后同样也是扇窗户。
低下头,然后呢。
谢星澜的视线下意识落在夏衾的嘴唇上。
有点肉。
还是豆沙粉的颜色。
……是接吻吗。
夏衾缓缓道:“是window。”
谢星澜:“……?”
夏衾面无表情:“温度,温,dow,窗户。”
他同桌指着桌面上的英语单词,一字一句:“w、i、n、d、o、w。”
“记下来了吗。”
“下午英语课要默写。”
谢星澜:………………操啊。
知识以一种歹毒的方式进入了他的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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