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楹这一觉睡到午后,方才醒过来。


    她拾掇一番,又恢复了往日光彩,除了脸色有些许苍白,已经看不出什么异样。


    戚敛就在隔壁,修炼的同时等着闻楹,待少女收拾好后,两人再乘坐马车前往问仙派。


    马车在喧嚣热闹的街市上徐徐前行,眼瞧着即将驶出城门,原本正在闭目调息的戚敛忽地睁开双眼:“有人在求救。”


    闻楹侧耳一听,却什么也没听见。


    想来也是……她没有戚敛身为金丹期的修为,自然无法做到像她一样耳聪目明。


    就在闻楹暗自叹息的片刻,戚敛已让车夫停下马车:“师妹稍等片刻,我去看看就回。”


    坐在马车里等着多无聊,闻楹说什么也要跟上她去凑热闹。


    在这种小事上,戚敛向来由着她,并未多加阻拦。


    两人循着求救声,来到一条小巷中。


    声音是小女孩发出来的:“救命啊……有没有人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我……”


    这声音莫名有些耳熟,闻楹来不及多想,便瞧见巷尾一群家丁打扮的小厮嚣张道:“就你这小叫花子,还指望谁能来救你!”


    “敢偷我们员外家的桃,你就该知道自己会有这样的下场……”


    说着,又是一阵拳打脚踢,并伴随着小狗的惨叫声和女孩的哭嚎:“你们……你们害死了小花,迟早有一日,我要将你们全都杀了!”


    小厮哄堂大笑:“小叫花子痴人说梦,别说是一条狗,小爷们就算杀了你,也没人会来管……”


    “住手。”


    就在戚敛清冷嗓音出声那一刻,闻楹已变出法器,朝那群仗势欺人的家丁袭去。


    她的法器并不伤人,只是绽放着华光飞旋,将几人一一击退。


    四五名家丁何曾见过这般场面,吓得失魂落魄就要逃,可他们为了防止这小叫花子逃跑,专门挑的没有出口的死巷。


    眼下轮到自己成了瓮中之鳖,几人齐刷刷跪倒在地,瑟瑟发抖地磕头求饶:“仙长饶命,仙长饶命……”


    在他们身后,只见一个瘦弱的小女孩奄奄一息地倒在血泊之中。


    闻楹越过他们朝巷子深处走去,将小女孩扶起来。


    居然是昨日在衣裳铺遇到的小姑娘。


    闻楹从乾坤袋里取出灵药,喂入她唇中。


    小女孩幽幽睁开眼,第一反应便是挣扎着站起身,像是要在巷子里找寻什么。


    很快,闻楹便知道她要找的是什么——是那只被家丁用力摔掷到墙角的小狗。


    小花狗在女孩怀中抽搐着哀嚎,转眼间便没了动静。


    小女孩将它抱得更紧:“小花,小花你不要怕……有仙女姐姐在这里,她们会救你的……”


    闻楹将目光投向戚敛。


    戚敛摇头道:“它气息已绝,无法再救活。”


    说话间,闻楹瞧见几名家丁趁机要逃。


    “站住!”她喝住了他们,走到几人身前,目光冷冷打量着他们:“我方才听见,她偷了你们员外什么东西?”


    听她这样问,几位家丁忙趁机为自己狡辩:“仙长有所不知,这小贼是咱们沧南城的惯偷,平日里偷鸡摸狗不说,昨日又偷了我们员外家树上的桃子……”


    原来昨天夜里的桃子……是她偷来的。


    想到女孩才六七岁的模样,只能靠乞讨和偷窃为生,许是无父无母,身世可怜。


    就连相依为命的小狗,也被残忍地摔死。


    闻楹心中生出酸涩。


    她对家丁的话不置可否:“她做错了事,自有官府处理。你们越俎代庖,若不是我们路过,只怕能将她打死。”


    “偷东西固然是错,但你们倚强凌弱,仗势欺人。”闻楹道,“难道不该受到比她更厉害的惩罚?”


    几名家丁也不知是慑于她的修士身份,还是真的认错了,并不敢辩驳她的话。


    闻楹想了想,从乾坤袋里取出几枚药丸,递给几人:“你们若是诚心认错,就将这药丸吃下去。”


    几人面色为难,不敢去接药丸。


    “放心,不会要你们的命。”闻楹道,“只是让你们长长记性而已,不过你们若是不乖乖将它咽下去,哼……”


    听到她这样说,其中一名家丁将丹药接过去,眼一闭心一横咽了下去。


    没想到丹药刚刚入腹,他身形急遽缩小,最后小到只有巴掌大,竟是一只灰不溜秋,拖着细长尾巴的老鼠。


    “吱——”灰老鼠叫了声,发觉自己说不出人话后,惊得四下胡乱逃窜。


    余下之人更是面如死灰。


    “怕什么?”闻楹道,“这丹药只能维持一炷香,待药效过后,你们就能恢复原样。像你们这样的恶徒,就该尝尝人人喊打的滋味。”


    戚敛眉头微微拢起。


    身为正道修士,理应不该这般肆意用灵药戏弄凡人。


    这时,巷外响起一道陌生女声:“这位道友口口声声说这几位小厮势欺人,却又仗着自己是修士,逼他们服下灵药,和他们又有何区别?”


    闻楹回头看去。


    来人月白道袍,发髻半挽,她手持长剑,俨然也是修士。


    女子生得脸庞圆润,眉眼间隐约可见几分稚气,想来尚且年幼。


    在她身旁,另一位和她相同打扮的女修,她身姿弱柳扶风,温声细语劝道:“师妹莫要多事,这位道友不过也是路见不平……”


    前者当即反驳:“师姐莫非忘记师傅平日是怎么教我们的,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就算是路见不平,但既然恃强凌弱,那也当是恶。”


    话虽是对着她师姐说的,目光却落到闻楹身上——显然是拿话在点她呢。


    闻楹承认,自己的确算是以暴制暴。


    但此人上来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难免太过咄咄逼人。


    她站直身子,一脸的求知若渴:“哦?那依这位道友之见,我该如何是好?”


    “凡人自有凡人的规矩,他们既然做错了事,就应该送到官府去,由沧南城的知县处置。”


    闻楹淡淡瞥了她一眼,像是在看一位说话幼稚的孩童。


    气得那位女修险些跳脚:“怎么,我说错什么了吗?”


    “话虽是没错……”闻楹又取出一枚吐真丸,命其中一位家丁服下,又问他道,“你来说说,若是将你们送到官府,知县会做什么?”


    服下吐真丸的人,都不得不说实话:“我们家老爷与知县大人一向交好,便是将我们送进官府,知县大人也会当做无事发生,放过我们这些下人……”


    闻言,那名女修气到语结:“你,你们……”


    “这位道友莫要将我与他们混为一谈。”闻楹道,“送到官府这条路子是走不通了,不知你可还有何高见?”


    闻楹在现代,好歹也是每天和不同甲方乙方打交道的社畜,一张嘴自然不是白长的。


    女修说不出话来,下意识握住了剑柄。


    戚敛微微侧身,挡在闻楹前头。


    闻楹躲在戚敛身后,只探出半个脑袋来——


    “道友莫不是想要对我大打出手?”


    “可我也没有法力,你若是欺我,岂不也是恃强凌弱?”


    不等对方作何反应,身前戚敛沉声开口:“闻师妹。”


    闻楹脑袋一缩,知道戚敛这是在劝诫她莫要太得理不饶人,便不再多语。


    这头戚敛护住闻楹,那边被称作师姐的女修也站了出来。


    她先是屈膝福身:“在下李守纯,乃是问仙派文惠师太座下二弟子,方才是在下师妹出言不逊,还请二位看在她年幼,莫要见怪。”


    哼,明明瞧着和自己一般大,哪里又年幼了?


    但看在对方是问仙派的人,自己又是来参加婚宴的,闻楹不再多说,任由戚敛与对方交涉,自己重新走回女孩身旁。


    女孩背靠墙角坐着,怀中依旧抱着早已断了气的小花狗。


    那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珠,此刻失去了光芒,只有泪水涟涟。


    闻楹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小孩子,只得取出手帕,替她擦拭泪水。


    女孩带着哭腔开口:“姐姐……我真的不是小偷,我只是有时候太饿了,昨日又拿不出什么东西来感谢你们……”


    没想到到了这时候,她在乎的还是这个。


    “我明白。”闻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你的爹娘呢,怎么放任你一个人在外头。”


    “我的爹娘,都在我三岁那年,因为疫病去世了。”小女孩抽噎着道,“村里人都说我是害死我爹娘的丧门星,将我赶了出来,我没地方去……只能在城里乞讨。”


    “他们说的没错,我就是丧门星……就连护着我的小狗,也被我害死了……”


    闻楹鼻头不觉发酸。


    她握住小女孩的手:“别听那些人胡说,你怎么会是——”


    闻楹话音一顿,她惊疑不定地开口:“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孟云追,是我爹爹给我取的名字。”


    小女孩说着,怯怯地抽回手,试图将自己生来便少了尾指的右手藏起来。


    她以为眼前仙人是被自己的手吓到了。


    孟云追,天生九指……原文中,她是女二闻楹成为魔尊后,最为得力的手下干将,魔星的转世。


    所谓魔星,所到之处必有殃灾,她们的存在,便是为了成为魔尊手中最嗜血的杀器。


    闻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早,就遇到还是小乞丐的未来大反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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