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宴会上发生的后续情况,莫浔尚不知晓,如今,他在皱眉沉思一个问题。
主角究竟是怎么认出自己的?
当时披着易容不说,灵魂也在入京之前就抽出了一魂一魄,变得不再完整,按理说,就像上个世界一样,即便有所感应,也不应该认出自己才对。
上个世界的主角休·格罗特就是最好的写照。
由此还得出了结论,最开头那两个世界之所以认出自己,是由于自己灵魂的缘故。
那么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莫浔拧紧了眉头,并不认为宴会上主角认出自己只是一个巧合,那种笃定的眼神,也排除了对方看错的可能。
百思不得其解。
又思来想去也得不出个所以然来。
莫浔暂时放弃了。
他从沉睡中缓缓醒来,手指微动,便感觉到了一阵阻力,想必是正有人牢牢握着他的手,事实也确实如此。
皇宫,乾和殿。
这里是皇帝的寝宫,然而此刻,那张偌大的龙床上,柔软的被褥微微凹陷,却沉睡着一道并非皇帝的身影。
反观晏帝本人,却是坐在了龙床边,温柔地执着沉睡之人的手,目光柔和而专注。
从他抱着青年回到寝宫,亲自为青年宽衣,堂堂一国之君,如此屈尊纡贵,其对象竟还是一名刺客,更别说是放睡在龙床上的行为,足以惊掉了徐福,乃至殿内侍候的几名太监的眼珠子了。
除了徐福外,另外几名太监恨不得将头低到胸口里去,生怕知道太多,没命可活。
倒是徐福徐公公,垂下的眼神似若有所思。
香炉内青烟袅袅升起,消散在空气之中。
当莫浔缓缓睁眼,虽早有准备,但第一眼撞入主角那双微红的炙热的眼眸,以及周围环境的时候,也不禁懵了一秒。
主角就这么认定自己了?
除此之外,从龙床上醒来也是莫浔未曾想到的,以前的他虽然与主角有着从龙之功,关系分外要好,但也好不到睡在龙床上吧?
其心思不言而喻。
这是连掩饰都不掩饰了。
莫浔忽地内心一动,若说前面几个世界还有什么共同点,大概是都对自己产生了不可告人的心思,同样也是主角变异的源头。
这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又偏偏让他接二连三遇到了这种事,简直如同狗皮膏药一般,甩都甩不掉……
沉睡在龙床上,不知今夕何夕的迷茫的眼眸逐渐清醒,映入眼帘陌生的环境与晏帝的面容,让青年瞬间想起了昏迷前的一切。
而比他动作更快的,是晏帝欣喜的表情,与脱口而出的一句话:
“子归,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那眼神中的关切与温柔之意,溢于言表。
这不禁让刚刚醒来的青年顿了一下,似乎搞不懂这皇帝在作何伎俩,但性命无忧,便不
由先缓缓坐了起来。
盖在身上的薄被随之往下滑动,露出了身上仅剩下的白色里衣。
青年沉默片刻,然后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触感并没有那层易容使用的面具,耳边便传来了晏帝心情愉悦的嗓音:
“子归何须顶着别人的面容,想寻我直接入宫便是。”
莫浔:……你猜我为什么是刺客?
“在下并非陛下口中的子归,你认错人了。”
是的,即便已经被认出来了,莫浔也暂时不想上演一出相认的戏码。
更何况,还有另外一个匪夷所思的、却也是最接近真相的猜测,实在是让他有些麻了。
晏承坤眼神微沉,随即又很快恢复了笑容,这一幅毫无阴霾的表情,与之前宴会上看到的阴郁戾气的画面,简直判若两人。
他近乎是宠溺地望着床上坐着的青年,目光温柔好似包容一切,然贪婪不知足的眼神却一笔一划地描述着。
“好,子归若不想我这么喊你,那我便叫你如今的名字,‘浔浔’如何?”
莫浔:……不如何。
但既然知道了他的名字,应该是已经审问过他那群刺客团伙了,就不知道还活着几个。
“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话题拐了个弯,晏承坤顿了顿,清楚青年问的是什么,胸口忽然涌出一股强烈的嫉妒,要是他早点找回浔浔……而面上,却是柔和地笑道:
“他们很好,浔浔便安心在此住下,整个皇宫内皆可去得。”
又似乎想起了什么,晏承坤笑得异常温柔。
“对了,浔浔可知跟你一起的那个柳七的真实身份?”
青年微微偏头,未言,晏承坤却能看出他的疑惑,便不再卖关子,接着意味深长地笑道:
“他可不是什么大晏邕州人士,而是魏国的七皇子,魏玉良。”
莫浔缓缓眨了眨眼,早就知道柳七身份不凡,原来是邻国的凤子龙孙,去往别的国家游历也就算了,居然还敢跟他一起刺杀大晏皇帝?
莫浔脑子一下转不过弯来,想不出柳七这么做的目的,总不会是细作吧?但什么样的细作需要堂堂皇子来扮演,而且靠着一群江湖人,就想要成功刺杀大晏皇帝?
没有慎密的计谋,没有周全的计划,整体可以说是简陋粗拙之极。
青年的沉默落在晏承坤眼中,满意地笑了。
他往后招了招手,接到指示的徐福弯了弯腰,随即后退着出了寝宫。
不多时,便带着一连串的太监步入殿内,每个太监手上皆捧着托盘,其中食物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
“浔浔睡了两个时辰,宴席上又未曾吃多少,想必已经饿了。”
外殿的圆桌上摆满了一碟碟精致可口的佳肴,见青年对自己仍有戒备,晏承坤只能遗憾地先行离开了寝宫,仅留下一句:
“浔浔安心食用,我去去便来。”
辉宏的寝殿内,随着晏帝的离去,空
气徒然安静下来。
唯有两名太监候着,但均低着头,目不斜视。
莫浔在床上坐了一会儿l,又仔细看了眼周围,确实是皇帝所居住的乾和殿,而他身下的也是龙床没跑了,突然就很想捂脸。
他不清楚昏迷期间发生了什么,但主角如此明目张胆的举动,分明就是不打算瞒着任何人,无论是朝廷上的文武百官,乃至天下百姓。
莫浔几乎能够想象得到,一旦消息传到朝上,那炸开了锅似的画面。
也仿佛已经能够看见,一顶蓝颜祸水的帽子,严严实实地扣在自己头这些还为时尚早,莫浔觉得自己还能挣扎一下。
……
正如莫浔所料,当宴会上几名刺客被扣押下去,在场的文武百官皆亲眼目睹了,他们受伤的陛下将那昏迷的刺客打横抱起,甚至不假以他人之手,就这么一步步地离开了宴会场地。
观其方向,并非刺客押下去的路径。
然而对比这个,陛下对待这名刺客本身的态度,就足够让人惊诧与不解。
难不成,陛下认识这名刺客?
且想到那刺客易容的面具被撕开后露出的真面目,那竟比女子还要姿色出众万分的容颜,心下不由微微一颤,生出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但又想起陛下即位以来,从未亲近女色,后宫内更是无一嫔妃,便不由得松了口气。
兴许,陛下只是认识那刺客而已。
只不过,又该如何解释,既然那刺客与陛下相识,却伙同一群江湖人行刺陛下?其中甚至还掺和了魏国的七皇子。
霎时,各种阴谋论又开始接连冒出,简直剪不断理还乱。
就在此时,一则惊天的消息突然爆出:
——陛下将那刺客安置在了乾和殿内!!
乾和殿是什么地方?
那是皇帝的寝宫!即便是后宫嫔妃亦不见得能够睡在龙床上!!
消息一出瞬间举座哗然。
无数大臣蜂拥而至想要面见晏帝,可那会儿l正是莫浔昏迷的时候,所有大臣皆尽数被拦在了乾和殿外,好不容易等到大内总管徐公公走出。
然面对他们迫切的询问,徐公公只是笑了笑,模棱两可道:
“陛下的心思,咱家如何能够揣测。”
直到两个时辰之后,晏帝终于自乾和殿内出来。
身着一袭玄色便服,俊美的面容不复以往阴鸷,反而露出了久违的微笑,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心情格外舒畅愉悦。
只是,当一众大臣俯首叩拜,求问以上消息是否为真的时候,那唇角勾起的愉悦的弧度,顿时就抿平了。
“诸位爱卿是要与孤说教?”
冷幽幽的眼神看得一众大臣心头焦躁的情绪,刹那间犹如拨了一盆冰水,从头冷到脚,瞬间就清醒了。
最终还是丞相迈出了一步,弯腰施礼,然后说道:“陛下,恕老臣直言,乾和殿乃皇宫重地,不应留人在此,这不合规矩不说,此人竟还胆敢刺伤陛下,便已然罪该万死,望陛下慎行!”
“——望陛下慎行!”
后面一众大臣齐齐高声应和,即便是迎着晏帝那森冷的目光,头皮发麻亦都未退让分毫。
“好,很好,看来诸位爱卿都是孤的肱股之臣啊,孤该感到欣慰才是……”
没等众大臣感到欣喜,却听晏帝话锋一转,冷冽道:
“但——”
“在这里,孤就是规矩!”
那黑压压的阴鸷的眼神扫过一众大臣,不容置喙的语句响彻每一位宦官的耳膜。
经此一事,那不知来历,更是在宴会上刺伤了晏帝的刺客,就这么荒唐至极地被安置在了皇帝的寝宫乾和殿内。
从古至今,闻所未闻。
然而,晏帝却一意孤行,固执己见,即便这事荒诞不经,一众大臣亦毫无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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