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去处

    跟屁虫许浪被抓壮丁了,从学校回来后就又开始了洗菜叶的人生。

    好在这次用不了他洗太多菜叶,能做的他哥都已经做得差不多,他在厨房转了一圈象征性浅浅走完流程,之后美美开饭。

    开饭的时候,陈师傅用自己贫瘠的拍照技术给上午的劳动成果们拍了张照,拍完后随手把手机放在一边。姜女士也拍,拍来丰富自己的朋友圈,拍照技术客观来说比他好不少,看着像模像样。

    陈师傅的拍照技术惊天地泣鬼神,但他和副手的劳动成果得到了高度的赞扬。

    边吃边聊天,陈一白这才从高中生这里了解到,不知不觉已经快要到放寒假的时候。

    放寒假,一件原本应该很高兴的事,但高中生瞅着不怎么兴奋,抹了把脸,说:“放假要补课。”

    补课名叫冬令营,又是针对年级前一百。

    陈白问:“这次补多久?”

    许浪痛心道:“补一周。”

    寒假一共就放四周,一下子少了四分之一。暑假那么久都熬过了,只少四分之一对比起来也还算好。主要暑假有二白哥在,寒假什么都没有,所以显得更加难熬。

    高中生的假期,每一天都是珍贵的。大概能了解许弟弟的心情,二白哥隔空安慰:“至少还剩三……”

    话没说完,放一边的电话响了。他低头看了眼,发现是搞钱伙伴打来的电话。

    现在这个点打来,对方估计是昨天喝多了酒,刚睡醒就给他打电话。

    谈话暂停,放下手里筷子,他拿起手机,边起身边接通电话,道:

    “千姐有什么……”事吗。

    “楚明原昨天晚上给你表白了?”

    很沙哑但又中气十足的一声,使饭桌上瞬间安静。

    “……”

    陈一白眉头狠狠一跳,简单打了声招呼后拿着手机迅速去房间。

    拖鞋踩在地上的声音和打电话的声音渐远,饭桌上先是安静,在人进房间后,姜女士和许先生瞬间看向正拿着水杯安静喝水的人。

    姜女士探过头小声又快速地问:“昨晚?你知道不。”

    就一个晚上没聊天,没想到就这么一个晚上的时间居然就发生了这种事。

    许先生虽然没说话,但身体稍稍坐直,一双镜片后的眼睛看向这边,陡然进入到意料之外的劲爆话题,高中生饭也不吃了,一双眼睛直愣愣看过来。

    迎着一众视线,许斯年放下水杯,简单道:“知道。”

    姜女士明了了。

    难怪刚在厨房的时候这个人看着有些怪,原来真给她说中了。她之后小声问:“拒绝还是接受了?”

    许斯年说:“没拒绝没接受。”

    姜女士:“豁。”

    悄悄竖起耳朵的高中生:“豁。”

    许斯年说的是实话。没有让人做出回应,他只是让楚明原自己放弃了。

    没想明白要怎么处理才能处理成没拒绝也没接受,姜女士只觉得他这儿子居然意外地坐得住。

    能坐得住,说明事情已经解决了,估摸着可能还是亲手解决的。她问:“昨天晚上你在现场?”

    许斯年应了声。

    那就是了。姜女士收回视线,若有所思,慢慢吃了口菜。

    这边短暂谈话结束,打完电话的陈一白也回来了。

    他放下手机,重新坐回位置上,迎着桌上人投来的视线,说:“千姐……我经纪人和我说点事。”

    对方刚醒没多久,楚明原经纪人找她通气,她这才知道了昨晚上的事,于是打电话来问他。

    人刚醒,脑子不太清醒,也没多问其他,只问了事情解决没有,他说了解决后那边就挂断电话,继续安心睡了。

    没有提起之前听到的那中气十足的一声,一桌人点头表示了解,继续吃饭,继续之前的高中生的话题。

    坏消息是许弟弟寒假要补课,好消息是许99晋级成了许49,寒假按照分数阶段布置作业,他终于少了以前必做的大量基础作业,在剩下的四分之三的时间里能够玩得比较快乐。

    或者说他今天就已经玩得挺快乐。

    饭后以写作业为由,他成功躲掉了洗碗任务,并获得了二白哥的免费辅导x1。

    以前他不会的那些简单的傻逼问题他的二白哥能讲,现在变成了问题plus版的竞赛题,二白哥还是能讲,并简单评价说:“题型一直没什么变化。”

    时隔久远,许浪终于问出了之前也想过的问题,说:“白哥好像对这些题很熟?”

    陈二白手上的笔转了一圈,言简意赅道:“之前做过不少。”

    竞赛能拿奖,进国赛后有国奖,市里面也会给奖金,之后还有学校校奖,零零总总加起来,在当时来说来钱来得十分之快。

    能赚钱他就上,当时一头扎进去学了不短的时间,到现在还印象深刻。

    好邻居在他身边坐下,看了眼他瘫腿上的草稿纸和拿手上的笔,递过切好的水果。

    香香甜甜好水果,使写作业的高中生抬头,问:“哥我呢?”

    他哥说:“桌上,自己拿。”

    没有递到手上的待遇,有得吃就不错,许浪于是自己往旁边挪了两下,自己去拿桌上的果切了。

    姜女士和许先生饭后不爱吃东西,只喝茶,现在距离吃完饭已经过了将近一个小时,差不多能够喝茶,两个人捧着茶杯在一边看着,笑了下。

    今天一天天气都挺不错,下午和上午一样阳光好,陈二白转移到落地窗边的地毯上坐下,边晒太阳边讲题。

    一起转移的还有他的人肉靠垫好邻居。他讲完一道题,许弟弟自己又要思考半天,趁人思考的时候,他跟自己好邻居一起晒太阳。

    “……”

    阳光慢慢移,满是说话声的客厅也慢慢安静下来。

    “白哥我好像做出……”

    一片安静里,只有笔尖在纸上摩擦的声音,废了三张草稿纸,高中生终于解出了一个答案,从弯弯绕绕的题里解放出来,一抬头,对上的却是一双掩在白色碎发下的已经闭上的眼。

    他二白哥睡着了。

    暖色阳光落在睡衣外的白色外套上,映亮冷白皮肤,人靠在身边人肩上,看上去睡得安稳。

    高中生于是安静了。

    坐沙发上的姜念轻轻放下手里茶杯,和旁边许先生小声说:“孩子这段时间应该挺累。”

    人肉靠垫一动不动,其他人安安静静没有打扰,陈某白晒着太阳莫名其妙睡着,且睡得久,再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往另一边倾斜。

    一觉醒来身体酸酸但精神焕发,他一伸懒腰,一手杵到什么,这才注意到自己的靠垫还在身边坐着。

    当天晚上,充当了半个下午的靠垫的老许同志获得了陈大厨开小灶做的鲜烤小虾仁一份。

    晚饭之后,姜女士和许先生说是回去之后还有事,带着似乎还想留在这继续玩的高中生告辞离开,也没让他们送,自己上了电梯。

    陈某白站在门口挥挥手,看着电梯门关上后遗憾叹气,说:“我还以为弟弟他们今天会留着再玩会儿。”

    边上的好邻居说:“有点事没办法,下次再来玩。”

    某白只能点头。

    许弟弟三个人离开,当天晚上空出来,他于是下楼去把自己已经几个月没有住过的房子打扫出来。

    好邻居一起帮忙,收拾得还挺快,当晚收拾当晚就能入住。

    在当晚入住和上楼和好邻居再一起玩一晚上飞行棋间,陈某白果断选择了后者。

    最后一晚上的大玩特玩,第二天一觉醒来,半睁着眼睛吸完豆浆后下楼,陈臭手重新变成陈二白,在线上号摇人。

    消失几个月的人再次上号,直播间的水友称其为失踪人口回归。

    休息时间长达一周多,搞钱伙伴刚好卡在这一周多的最后一天的前一天来找的他,让他第二天去公司签个合同。第二天上午去公司签合同,他于是当天把下播时间从之前的凌晨两点改成了凌晨,下播就睡,十分之健康。

    下播就睡,但早上起床依旧困难。

    起床困难户第二天是被经纪人直接从被子里挖出来的。换下睡衣套上外套,洗漱完后戴上帽子,他就被经纪人塞了杯黑咖后带上车了。

    这次有司机赵哥,经纪人终于不用再充当司机,人看着都开朗了不少。

    车辆从小区驶出,走上大街。陈一白叼着吸管转头看向窗外,这才发现街上人多了不少,来来往往都是人流。

    瞅着他盯着人群看,经纪人问:“多久没出门了?”

    陈一白于是浅浅比了个1。

    经纪人:“一天?”

    陈一白谦虚道:“一周。”

    “……”

    那就等同于回来后就没怎么出过门。经纪人默了一下,之后说:“陆陆续续该放假了,从上周开始人就已经这么多。”

    路过学校路段的时候,车成功地堵在了路上。

    坐在驾驶座上的司机赵叔说:“今天这些学校放假,学生家长都开车来接,应该要堵一会儿。”

    陈一白转头看向窗外。

    确实。一眼看去全是连绵的车队,靠近学校的那条路更是重灾区,校门不断有学生进出,交警在路边挨个敲车窗才让车流略微动了下。

    收回视线,他说:“原来已经到放假的时候了。”

    一直在工作,没什么时间观念,他直到现在看到这些中学生放假,这才对时间有了点概念。

    从来到这里到现在,居然已经进到第二年了。

    边上的经纪人转过头来,问他:“今年是什么打算?”

    她说:“今年过年的时间给你留出来了。”

    倒不是有多人道主义,主要她自己一年到头至少还得回家蹲会儿,没想在这大部分人都休息的时候还在工作。

    略微一思考,陈一白吸了口手里黑咖,说:“看。”

    有了休息时间,要是不出意外,他应该蹲家里补今年的直播时长。毕竟还欠着四个月的时长,想要补完多少还需要一些时间。

    经纪人好奇一转头:“不跟你朋友过?”

    猛吸了一口黑咖,终于把剩下的全都喝光,白毛终于呼出一口气,说:“他临时有个工作。”

    一个认识的导演找的人,说是剧组里的一个演员腿瘸了,没办法继续参加拍摄,时间紧迫,于是让人帮忙救个场。

    那边会尽量优先排戏,把时间压缩在一个月内拍完。时间是压缩了,但算算时间,过年那会儿肯定是在剧组里过。

    经纪人理解点头:“算是常有的事。”

    剧组每天流水几十万上百万,能请得动许斯年的剧组一天流水肯定最低打底百万起,放一天放的都是钱,过年不放假算是常规操作。

    话说完,她低头掏出手机找到份电子表格,说:“过年那几天空出来休息,你这段时间相对来说事情就比较多。”

    陈一白低头看过去。

    没怎么看清上面内容,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密密麻麻的字,全是他之后这段时间的安排。

    “……”

    他觉着搞钱伙伴的“比较多”这个说法还是太含蓄了点。

    搞钱伙伴一笑。

    车队慢慢往前走了一段,终于和前往学校的车流分开,驶上高架桥,路一下子就通了起来,通畅驶向公司。

    这次去公司签的也是代言合同,只是和之前略微不一样,不是公司和对方品牌签上合同就行,他也需要签一份。不麻烦,也没什么问题,甲乙丙三方到位,过一遍合同就能签。

    甲方签完合同得尽快带回复命,没有多留,签完后喝了两口茶就迅速离开,离开前还记得夸他好看。

    陈一白笑了下。

    经纪人也笑,直到人走后这才一拍肩,松了口气,说:“得亏你戴着帽子。”也得亏长着张好脸。

    早上只来得及简单洗了把脸,没怎么收拾,有的人还是看着人模人样。外表正经,但实际上帽子里边藏着一头乱得没边的鸡窝头,鸟看了都能直接拖家带口入住。

    陈一白笑着略微抬了下帽檐。

    合同这边的事情处理完,经纪人还有一些其他事需要处理,把藏着头乱毛的人送进了没人的会客室,让等一下。

    陈一白于是在会客室的沙发上坐下了。桌上顺带还摆着公司的人送来的小饮料,刚在来时的车上喝了一整杯黑咖,他于是没怎么碰,坐下后就掏出手机,终于仔细看了眼经纪人发来的通告表。

    工作从后天排到了法定假期的前一天,搞钱伙伴走的是走质不走量路线,类似拍代言这类的工作不多,更多的是各种年终晚会年终庆典。

    从头到尾大致看了眼,心里略微有了数,他关掉密密麻麻的看得眼睛发痛的通告表,刚想给好邻居发条垃圾信息,结果手机一抖,屏幕上边弹出条消息。

    不是应该已经开始工作的好邻居发来的消息,来自霍母张玲,张姨,他长期又稳定的好网友。

    好网友问他现在有没有时间打电话。

    瞅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觉着搞钱伙伴还有一段时间才会谈完事情,他于是低头打字,说有。

    一个视频电话打来了,上面出现一张有一段时间没有在现实里看到的脸。张姨笑着,和他打招呼。

    上一辈的人都挺爱打视频电话,他接受良好,同样笑着打了声招呼。和之前很多次打电话一样,张姨照例问了他最近的情况,他挑拣着回答了。

    只是这次和之前不一样,对方罕见地问起了他的工作,说:“一白之后这段时间工作忙吗?”

    “还好。”

    聊着天,注意到桌上准备的小零食堆里有之前吃过的奶糖,陈白一边伸手一边说:“过年那会儿就没工作了。”

    对方又问那段时间他有没有安排。声音很轻,像是莫名有些小心翼翼。

    陈白:“算是没有。”

    直播算是备选,视情况而定,只要还没放出直播通知,什么都有可能。

    就他说完话的瞬间,手机屏幕里的张姨很明显地笑开,笑得眼尾细纹重叠,之后轻声问:“那你到时候可以回这边来玩几天吗?”

    白毛愣住了,伸出去拿桌上奶糖打算冲淡嘴里咖啡苦味的手都顿了下。

    大脑飞速运转,还在思考这句话的意思的时候,对面的人笑了下,继续说:“已经好久没见面了,刚好有时间,阿姨还想和你多说说话。”

    她垂下眼,说:“过年的时候这宅子里边不少人都要回去,比平时还安静。我就只有小晴和她哥,一顿饭连一桌人都凑不齐。”

    “……”

    没想大过年的时候打扰人一家团聚,拒绝的话到了嘴边,陈一白嘴角动了下,莫名不太说得出。

    “妈你在说什么!”

    在他说话之前,手机对面传来脚步声,手机屏幕里硬生生又挤下一张脸。是霍晴,她和张姨脸贴脸,眼睛睁大,惊喜问:“是白哥要过来玩吗?”

    “……”

    “是这样的,”陈一白时隔大半天终于拿到了奶糖,握手里,没吃,边思考边说,“见面平时也有机会,到时候我肯定过来找你们玩一下……”

    边说边想词,他视线垂下,看到手机屏幕上又弹出了两条消息。

    这次是财神发来的消息,发得还正是时候。浅色瞳孔从消息上看过,他略微抬起眼。

    ——玩一下,意思是会来待一下,不会久留,更别说玩几天。

    张姨眼尾垂下,看着很遗憾,但尽量没太表现出,脸上仍然带着浅淡的笑,想要说什么,结果人又接着之前的说:“……玩一下不太够,几天挺好。”

    人一点头,笑说:“正好我也一个人过。”

    这笑发自内心,他笑得眉眼弯弯。

    电话对面的霍晴首先发出一声怪叫,眼睛亮起,竖起大拇指。

    没想到居然给转折了一下,张姨一愣,之后也笑开,拿过后面放柜子上装饰用的台历,顺手找一边护工拿过随身携带的笔,问起他工作结束的时间。

    还记得刚看过的密密麻麻通告单上的时间,陈一白说了。

    一高兴,人都有劲了不少,张姨之后又问了一些其他事,就着台历做了备注,写字写飞快,像是梦回读书时候猛抄作业,容光焕发。

    霍晴也高兴,在一边听着,顺带指出遗漏的地方。

    你问我答环节结束,得知这边还在公司,张姨收起记得满满当当的台历,正好要去着手做准备,于是不再多唠,双方挂断说了再见,挂断电话。

    “……”

    电话一挂断,房间里终于恢复安静。

    一直握手里的奶糖终于成功扔进嘴里,陈白坐在沙发上,挂断电话后点开和财神霍的聊天框。

    过新年迎财神果然是真的。虽然新年还没到,但财神确实是来了。

    财神的消息发得及时,简单来说就是希望他能答应张玲女士这个思考了很久后发出邀请,答应后算工时,一天一百万。

    节假日工作有三倍工资的说法,财神出手十分之大方,工资直接翻五倍,三天就能拿下之前的三百万小目标。

    之前想拒绝是因为没有在那边待几天的理由和身份,财神一下单,现在两样都充分。

    抬手回复完慷慨财神,这边还没退出聊天界面,顶上又有其他联系人发来的新消息弹出。

    今天消息像是扎堆了一样。

    是另一个好阿姨姜女士发来的消息。对方以为这个点他可能在工作,发的文字。

    【听说斯年今年要工作】

    【你过年有什么安排吗?如果有时间的话来找叔叔阿姨玩吧,许浪也想你来玩,刚好热闹】

    后边还附了一段视频。

    是拍的家里房间的视频,姜女士对着一排房间拍,一间间打开给他看,问他喜欢哪间,说喜欢哪间留哪间。

    “……”

    看到最后,陈一白抹了把脸。

    等到经纪人事情解决,回到会客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靠沙发上双眼无神的白毛一个。

    随手关上门,没想明白这短短时间内发生了什么,她拿着从公司高层手里要来的资料,问:“怎么?”

    靠沙发上的人半睁着眼睛,说:“你说细胞能分裂,人应该也行吧。”

    高千:“……?”

    第62章 假期前四天

    人暂时做不到分两半,但时间可以。

    假期一共九天,端水大师在最后决定前四天去财神家,后四天去找姜女士玩,中间留出一天时间用来直播和直播间水友一起过。

    原本空荡的假期突然就满了起来。

    工作结束的当天是除夕前一天,上午陈一白所有的工作就结束。经纪人下午就要前往机场,但依旧坚挺地选择送他到家。

    “你要待着觉得无聊的话就和我说。”

    车辆已经驶到熟悉的路段,经纪人抓紧最后一点时间说:“我过年最后那几天应该也待不太下去,那些亲戚又该开始催婚了,你说一声我就回来,刚好我们两个聚一下,练练你那酒量。”

    陈一白默默举手示意:“我这年过得挺忙的。”

    经纪人看了他一眼,没看出这是说的真话还是假话,一摆手说:“总之有事的话就和我说。”

    陈一白点头。

    窗外已经能看到小区的楼房,司机赵叔走熟了这条路,在小区门口边上停下。

    他原本还想再往前滑滑,停到平时下车的位置,结果前面已经有辆车,他于是只能隔着老远一段距离就地停下。

    经纪人这角度看不到前面,只能看到一侧窗外,问:“怎么停这么远?”

    赵叔说:“前面有辆车,要是剐蹭到了我今年一年白干。”

    经纪人于是探过头看了一眼。

    黑色的车,线条简洁流畅,看着挺低调,车标让人肃然起敬。

    经纪人于是觉得离远一点是正确的决定,说:“又是哪个霸总在等人。”

    陈一白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消息,之后一抬头,说:“好像是等我的。”

    经纪人笑着拍了下他的头,说:“行,都是等你的。”

    她说:“快点下车回去休息你的吧,明年见。”

    陈一白于是下车了,下车的时候记得披上了自己放一边的外套。站路边看着车辆驶离,他最后挥了下手,小风一吹,他收拢外套,没往小区走,往前去敲了剐蹭到就抵赵叔一年工资的车的车窗。

    这车真是等他的。

    财神今天工作也结束,顺道直接一起把他接走,前不久发了消息,说在小区门口这边等他,他没瞅见车,对工资十分敏感的赵叔先看到了。

    没等到他敲车窗,车门先自动打开了。穿着身简单衬衫的男人坐在后座,抬眼看向他。

    财神这衬衫西裤领带三件套一如既往。陈白先是打了声招呼,之后说:“稍等,我回去拿点东西。”

    他动作很快,等人点头后说完就走,迅速进了小区。

    再回来的时候,他身上多了个包和一束花。

    花是昨天就已经下单,今早按时送到门卫处的。门卫大叔和他在之前已经唠熟,把花保管得很好,离开的时候直接拿走就行。

    上了车,外面的冷风彻底被隔绝在外,整个人温暖不少。

    把花稳稳放在一边,陈白之后看向坐在一边的四百万大老板,真心实意浅笑着打了声招呼,之后又和好久不见的司机互相问好。

    要不是在财神面前需要含蓄点,他还能笑得更灿烂。

    霍川应了声,视线下移,落在稳稳放座位上的花束。

    注意到他视线,陈某白说:“给阿姨准备的。”

    粉白的剑兰,配的洋桔梗和雪粉山,很灿烂的一束。

    车里两个人连带一束花都坐好,驾驶座上的司机开车,直接驶向半山庄园。

    临近过年,路边的树上都挂了满满的彩灯,白天还没亮,但只看着就知道晚上有多炫目。

    过了挂满彩灯的路段,霍川侧眼看向身边安静坐着的人,开口说:“不用顾虑我,你这几天只管和她玩好。”

    这个她很显然指的是张女士。

    意思是工作目标是让张姨开心,主体转换成了张姨,不是之前一贯的替身工作。陈白谨慎提醒道:“不用顾虑的话,霍总可能会看到大变活人。”

    可能脸像,但他有清楚的自我认知,知道自己和白月光哥的性格从客观上来说相差应该挺大。不用演戏固然好,轻轻松松过好年,但一个贴心的乙方担心变化过大,让甲方受到严重刺激。

    甲方应声,说不用顾虑就不用顾虑。

    财神都已经发声,陈某白于是放开手脚了,笑了下。

    霍川原本没认为一个人的性格变化能有多大。

    但今天他清楚了。

    从市区到半山,他第一次知道家里的司机原来其实很能聊天,和坐他身边的人聊了一路,两个人甚至隐隐透出相见恨晚的惺惺相惜感。

    车辆驶进庄园,在大门前停下。车一停稳,之前说话做事不急不缓的人直接抱着花往外一蹦,跟个炮弹一样冲下去。

    他动作确实过快,连过来开门的管家都没反应过来,眼瞅着人已经率先安安稳稳站地上,略微抬起帽檐,笑着一打招呼。

    他理了头发,之前的白毛已经剪掉,又重新变成了黑发,黑色碎发下的眉眼映着光,笑得弯弯。

    有的人的情绪天生就感染力强,被昨晚的霜打得灰败了些的院子像是都跟着一亮,看着就让人心情好不少。

    张姨在之前得到消息,腿上搭着毛毯,已经在门口等着。

    霍晴站在一边,蹦起来挥挥手,喊了声:“白哥!”

    她这段时间应该过得挺好,声音十分之中气十足。

    白哥点头,笑着一挥手。刚走到一边的管家没来得及开车门,于是帮他拿过了身上的包。他道了声谢,上前两步略微弯腰,把手里的花递给了轮椅上的人。

    他每次来都带一束花,已经悄无声息间变成了传统。

    无论收到过再多花,每次收到花的时候,收花的人都会开心。张姨接过花束,眉眼舒展开,笑说:“你第一次送我也是送的剑兰。”

    一年到头,有始有终。

    陈白先是反应了一下,之后笑说:“张姨还居然记得。”

    张玲低头碰了两下粉白花瓣,嘴角扬起,说:“那可不,阿姨都记得。”

    外面冷,她待不了太久,人都到齐,于是一起进了屋里。

    房子里温控系统24运作,温度刚好,大门关上后整个人都温暖起来。张姨坐轮椅不方便,霍晴主动请缨带人去楼上房间,十分积极。

    房间在二楼,靠钢琴室那边,是一间向阳的房间。现在阳光正好,穿过落地窗外树叶,在木质地板上打下一片绿影。

    洗漱用品和其他生活用品都有,连带着睡衣和家居服都已经准备好。

    包吃包住包穿还包唠,主要一天一百万,陈某白觉着这工作条件应该应该算是工作界的顶配。

    霍晴看向卧室方向,说:“被单这些都是妈挑的,挑得可高兴。”

    陈白笑了下,问:“阿姨最近身体还行吗?”

    霍晴一摆手:“特好,最近她的那些小姐妹刚来玩过,搁楼下打麻将打得可热闹。”

    “……”

    陈一白略微思考,想起了之前在电话里听过的“屋子里安静”“只有小晴和她哥”。

    ——原来阿姨也是个潜在的演技实力派。

    身为演技实力派的某阿姨在楼下等着他们参观完楼上的房间,等看到人终于顺着楼梯往这边下来的时候一招手,让其快来客厅坐下休息。

    工作暂时告一段落,霍川这次没有一回来就往书房去,同样坐在沙发边上,看着楼梯上的两个人走下。

    和在外穿着精致小礼裙的形象不同,霍晴穿着身宽松衣服,头发随手扎起,旁边的人摘了帽子,一头乱毛跟着下楼的动作略微动着。

    晃眼一看,这才像亲兄妹两个。

    张姨也注意到了,笑得往后靠在轮椅靠背上,自己给自己拍胸口顺气。等人走近后她一抬,陈某白莫名懂了她的意思,顺着在一边沙发上坐下,熟练低垂下头。

    一个十分好心的阿姨很有耐心地一点点把乱毛理顺了,动作很轻,没有任何一根头发受到伤害。

    霍川拿起水杯慢慢喝了口,侧眼看去。

    下车的时候还跟炮弹一样的人这个时候又莫名乖顺了,半睁着眼睛任由人动作着。像是注意到这边的视线,那双半睁的眼睛微动,向着这边侧过,浅灰瞳孔直直对来。

    然后人一笑,又侧过头,收回视线,继续隔空和另一边的霍晴唠。

    “……”

    “咔。”

    霍川移开视线,倾身把手里水杯放在桌上,发出轻微一声响。

    挺长一段时间没见,想要说的话有不少,客厅不像平时那样安静,热闹起来。

    这几个人像是有聊不完的话题。晚上,在饭后消食式聊天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正好一个电话打来,也被无差别拉进聊天的霍川起身,拿起手机暂时离开这边。

    离开客厅,走进没人走廊,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只能听到从远处传来的隐约的说话声。

    是张文轩打来的电话,他接通了。

    张文轩的来意很明显,电话接通后就问:“今天朋友几个刚好有时间聚一聚,都在小王这边,你也来玩玩不?”

    霍川拒绝了,简单道:“没空。”

    “屁。”电话对面传来言简意赅一声话。

    张文轩之后又接着说:“我今天还撞见你助理在逛街,你上午开始就没工作了。”

    电话里面又传来其他声音,应该是其他人也想说什么,还有音乐声,乱成一团。

    把电话拿远了些,霍川说:“今天走不开。”

    电话那边安静了一下,之后又传来张文轩的声音:“霍老总今天又不是除夕,你也不用守家里不是,怎么走不开了?”

    所以他刚才安静那一下是去看日历去了。

    霍川抬眼看了眼窗外院子里的昏黄路灯,说:“你们玩。”

    电话那边安静下来,短暂停滞之后,张文轩问:“你家里该不会是有什么人吧?”

    走廊上安静了,霍川一时间没说话。

    “?”

    他这一安静,对面的张文轩倒被他整得一愣,脑子飞速运转,莫名对上了线,在漫长思考后试探着问:“该不会是陈白来你这了?”

    霍川应了声。

    张文轩:“你不声不响的,居然在干大事。”

    陡然一知道是这个原因,他声音瞬间都放轻了不少,浑身气势一减,也不等这边说话,继续说:“那什么……那行吧,以后也不是没时间聚,你忙你的,我们这边先不打扰了。”

    他话说完,还真把电话给挂了,一点不带犹豫,也不给这边一点再说话的时间。

    “……”

    屏幕暗下,霍川在原地站了会儿,之后收起手机,重新走向客厅。

    酒吧。

    挂断电话,把手机扔桌上,张文轩往沙发上一坐,迎着其他几个朋友的视线,说:“他这次来不来了。”

    旁边朋友问他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张文轩笑着喝了口酒,说,“家里今年多了个人,怎么着也得多待一会儿,我们就别勉强他了。”

    他这说法有点含蓄又有点直接,其他人懂了。有人问:“他这还没换?这次应该有一年了吧。”

    张文轩趁着人不在直接大放阙词,说:“他这次要换,指定是眼睛有问题。”

    另一个朋友冷静分析:“这次估摸着是来真的,他再怎么那什么,应该不会在这大过年的把人带回去。”

    “所以,”人堆里钻出个去拿果盘回来的狐朋狗友,问,“那位今年还是不回来吗?”

    有人回答说:“杨家那边没放信,估计又不回来。”

    脑子里终于想起还有这茬,张文轩额头突突一跳,终于跟着想起什么他已经忘记的事。

    他那朋友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打电话给那个远在大洋彼岸的人,不分时间地点,个臭习惯一直戒不掉。

    想到这事就眉眼抽抽,他把空酒杯满上,直接跳过这个话题,说:“喝。”

    ——

    晚饭后的聊天时间并不长久,张姨每天固定晚八点睡觉,今天一高兴,脑子是兴奋了,但身体比往常要累些,到点就被护工带走上楼睡觉,几个聊天群众散伙。

    八点入睡,对一个熬夜成习惯的人来说还是太早且太艰难。

    天气预报说是今晚有雪。回到房间,一时间没事做,陈某白站阳台观望了下,没看出有什么下雪的迹象,在脸脖子被吹得发冷后去浴室洗了个澡,换上睡衣。

    睡衣是白色,很合身,胸口那还有朵小花,粉白色。虽然没有由来,但他觉着张女士选这睡衣就是看与眼梧上了这朵小花。

    习惯性想拍个照给好邻居分享一下小花,他一掏兜,什么都没掏到。

    浴室换下的衣服里和房间里边都没他手机。

    那应该是落楼下了。

    思考不过一秒,他趿拉着拖鞋转头打开房间门,穿过走廊后顺着楼梯往下。

    客厅没人,主灯已经关了,暗了不少。两侧照亮的小灯还亮着,可以看清附近大概的模样。他手机果然是落这里了,完完整整躺在沙发上。

    一段时间没碰,手机上又多了不少消息,但没有好邻居的,对方今晚应该要加班到很晚。

    收起手机,他把手机揣兜里,重新上楼。

    下楼的时候没瞅见人,再上楼的时候,靠近琴房的走廊边上的六角大阳台边上多了个人。

    隔得远没看仔细,直到走近后再看去的时候,他这才发现是原本应该也已经回房间的财神。对方靠阳台边沿,在下午的时候就已经换上了身家居服,手上拿着手机,低头看着,但屏幕没亮。看不清样子,但能感受出隐隐的烦躁感。

    没想多打扰,他原本是想抬脚离开,结果兜里的手机很给力,在这种时候抖了下,光亮穿透睡衣布料,在昏暗走廊里亮起。

    微弱,但足够显眼。靠在阳台上的人转头看来。很明显已经不能轻轻离开,陈白于是一点头,礼貌性问:“霍总还不睡?”

    霍总收起手机,表情不变,应了声。

    只是刚好路过的人以为话题到这里就算是结束,抬脚打算继续路过,结果又听人出声问:“你要睡了?”

    陈白于是谦虚一笑:“还早,平时习惯两点睡。”

    洗了个澡,现在接近九点,距离两点还有五个小时,晚上时间这才开始。

    “……”

    饶是霍总都在听到两点这个时间点后顿了下,抬起视线看向站走廊上还能活蹦乱跳笑着的人,看了会儿,之后才把视线转向一边的琴房,问:“有时间吗?”

    虽然是问句,但在问出口的时候,他心里已经有数。

    对面的人很少,或者说没有拒绝过他。

    “霍总,是这样的。”

    没有在第一时间点头,陈某白苍蝇搓手,一边组织语言一边说:“我这工作是陪张姨,现在应该已经是下班时间。”

    财神的视线向着这边看来。

    他继续苍蝇搓手,说:“弹性加班也不是不行,就是加班费……”

    他浅浅笑了下,伸手比了个工资的手势。

    知道老板现在似乎有些烦躁,但他还是不忘争取自己的窝囊费。小心翼翼,但又十分之大胆。

    霍川:“……”

    霍川逐渐认识到了上午的大变活人是什么意思。

    承诺了加班费,已经换上睡衣的人麻溜走进琴房,边走边问:“现在弹钢琴不会扰民吧?”

    虽然宅子里只有三个雇主,但其他的雇员不少,管家家政厨师司机还有园丁和护工,算起来人也不少。

    霍总在之后走进琴房,说不会。

    霍晴两个人在完全听不到这边动静的另一边,其他人在离这里更远的地方,算是单独占了一层楼。

    陈某白于是对这个庄园的大有了更深一个层次的认知。

    琴房灯光亮起,窗帘也自动滑开,隔着窗户还能看到窗外树影和院子里的昏黄路灯。

    带薪加班,时薪还是之前餐厅打工的十倍,陈某白自觉在钢琴椅上坐下,很有职业精神地转过头,问财神:“霍总想听什么?”

    霍总在一边坐下,说什么都好,让他自由发挥。

    于是某白自由发挥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碰过这架钢琴,试着弹了几个音,发现和之前没有什么变化,应该是中途有专业的调音师调过音。

    他之前的话管家王叔还真帮忙转达了,他们也居然真听进去了。

    没有想在大晚上搞点震撼人心的激昂曲子,试了两个音后正式开始,陈师傅选的都是轻松和缓的曲子,不用看谱子,每个音都刻进了脑子里。

    睡衣配钢琴,拖鞋踩延音踏板,顶着一头乱毛的人看着不太专业,但每一个音都在点上,像是天然和这架钢琴很熟。

    手上依旧握着屏幕没有亮起的手机,霍川垂眼看着不断被按下的黑白琴键,瞳孔定住。

    “……”

    再回过神的时候,黑白琴键已经恢复原样,一只偏白的手从眼前一晃而过,手的主人坐在钢琴椅上看来,侧头问:“霍总想事呢?”

    霍川应了声,没说是什么事。

    正好陈白对老板在想的事也不太感兴趣,在弹完两个曲子后才发现这里琴谱,于是开始翻琴谱,边翻边唠,问:“霍总怎么想起来晚上听弹琴?”

    霍总这次说了,说老爷子之前想事的时候就喜欢碰钢琴。他没这个习惯,只是这次刚好想起了,就来看看。

    “那霍总要自己试试吗?”

    翻琴谱的手停下,陈白说:“这里谱子还挺多。”

    他主动站起把位置让过,又顺带弯腰固定住手上曲谱,推荐说:“这个小夜曲就挺好,好上手,学了以后睡不着的时候还能自己哄自己睡觉。”

    霍川略微抬起视线,正好看到凌乱碎发下的一双眼睛。人没看他,还在认真固定曲谱,之后才转过头,问:“试试?”

    在人的注视下,他最终把握在手里的手机放在一边,坐上钢琴椅。

    在很久之前短暂学过钢琴,他会看谱子,只是技术不一定。

    陈师傅以为霸总如财神,以上这句话只是谦辞。

    “……”

    曲子过半的时候,他状似不经意抬手,遮住嘴角,无声轻咳。

    声音暂时停下,坐着的人看向他手指缝下露出的上扬的嘴角,客观道:“你笑了?”

    陈师傅火速摆手,压下嘴角:“没。”

    他认真道:“你知道的,我是天生微笑唇。”

    话说完,他那天生微笑唇又向上扬了下。

    “……”

    一直没什么表情变化如霍总最后没忍住也跟着笑了下,道:“笑吧,难听也得继续听。”

    第63章 总有人为你而来

    陈某白原本觉得凭自己身为演员的表情控制能力,应该是能稍微收敛一下脸上的笑容的,结果财神突如其来这一笑,他没绷住。

    这下微笑唇这个说法也很难站得住脚了。

    在世霸总言行一致,说让他听就继续让他听,硬生生弹完了后半段。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觉着这声音财神自己似乎都不太听得下去,为了做到说的话在选择硬抗。

    对方硬抗,他也硬绷,脸上每一个细胞都在努力。

    一首不太安神的小夜曲弹完,一时间说不出哪个人更累一点。

    专业人士陈某白这次死死压下嘴角,迎着财神投来的视线,十分正经地一抬头,说:“霍总弹得很好。”

    他认真道:“振聋发聩,引人深思。”

    一首小夜曲振聋发聩,他这完全是在一通乱夸。

    好在霍总也不期待他能夸出什么花来,伸手拿下曲谱往后翻,问:“还有什么想听的?”

    陈白乱毛下的眼睛一睁:“霍总还来呢?”

    霍总道:“好听就多试会儿。”

    按照之前的说法,在这弹也不扰民,好听就多试。

    陈某白觉得自己好歹也算是个民。

    能跟张什么玩到一块,这位财神果然不是完全纯纯严肃正经的一个人,有那么点恶趣味在身上。

    随手把垂到眼前的碎发向后拨,他及时止住了财神翻曲谱的动作,说:“老板歇一下,还是我来就好。”

    霍总笑了下。

    陈师傅于是又回到了钢琴椅上,这次财神没说随便,点了刚才弹的那首小夜曲。

    刚听了霍总的振聋发聩的大作,再弹这首曲子,就算是专业如陈师傅,也很难忍住不笑。

    自己弹总比财神亲自弹好,当晚凭借自己的努力,他成功赚取了二十万窝囊费。

    小半晚上,他和财神都没有再碰手机,再碰手机还是和转账相关。

    在睡前捞了一笔,当面收到工资,陈师傅晚上睡觉都睡得更香了些。

    第二天是除夕。

    经过长年累月的锻炼,陈某白已经完全能够做到即使晚上睡得晚,只要有闹钟,第二天早上就能爬起来。

    脑子不一定清醒,但人肯定是起了。

    脱下睡衣换上家居服,他幽魂一样打着飘下楼,和刚好也下楼的霍晴还有张姨一碰面,打了个招呼。

    招呼一打,他抬脚走到窗边,半睁着眼睛也要往外看。

    霍晴跑来跟他一起看,问:“白哥在看什么?”

    “没事,”陈白揉了把头发,说,“天气预报说是要下雪。”

    从昨天就开始说,结果昨天一整天都没下,十分之缺乏信服力。

    霍晴于是看了眼天,说:“今天可能会下。”

    已经在饭厅的张女士招手让他们过去。

    霍川是最后一个下楼的。

    下了楼,看到已经坐在饭厅的乱毛,他惊讶一挑眉,拿过桌上的水杯喝了口,说:“醒了?”

    陈白撑着下巴一抬头,说:“那可不。”

    言语间还莫名有那么点骄傲的味道。

    财神又问他:“两点睡的?”

    伸出手指比了个短短一截的距离,乱毛笑说:“稍微早一点,一点半睡的。”

    确实只稍微早了一点。

    意识到这个一点半指的是凌晨一点半,万年八点准时入睡的张女士愣了一下,之后仔细看了下人的脸色,说:“睡那么晚,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她大惊失色,认真说:“早饭能让厨房留着,觉睡不够对身体不好的。”

    是一个铁血早睡党。

    陈某白点头应下。

    这睡眠时间比起在剧组的时候已经久了不少,对他来说完全够用。够用,但他没多说,连说好好好,让人放心。

    “……”

    平时偶尔也会熬到两点的霍晴坐一边沉默不语,暂时躲风头,原本没想说话,后来意识到了什么,问她哥:“你怎么知道两点睡的?”

    还没意识到这点的张女士反应过来,也跟着看了过来。

    陈白帮人回答了,说:“昨天晚上浅浅聊了一下。”

    还浅浅欣赏了一下霍老总友情献出的小夜曲。

    “……”

    想到小夜曲,昨晚的声音又在脑子里打转,一时半会儿消不掉,陈某白迅速低垂下头,撑着下巴的手悄悄上移,遮住快要撑不住的嘴角。

    有时候记性太好也不太行。

    拿着水杯的人垂眼看了眼他,这次没拆穿他这根本藏不住的笑,收回视线仰头喝了口水。

    ——霍晴大神探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这两个人昨天在她们没在的时候,好像发生了什么。总感觉一觉醒来,她哥好像有那么点变化。

    好像发生了什么,但没人告诉她。二白哥和之前一样跟她们唠,但没提起昨晚的事,她哥更不可能说。

    好奇心没被满足,话题被跳过,时间来到下午。

    今天外面没太阳晒,下午的时候,几个人都待家里客厅,没去外面院子。

    原本几个人坐沙发上找能看的电视,后来厨房的点心师傅说是烤两个饼干,本着交流经验并趁机学习的态度,陈某白去厨房跟着一起捣鼓了。

    从出生到现在一直没下过厨的霍大小姐也去了,虽然什么都不会,但拥有了自己的围裙。

    已经有过丰富的做小饼干经验的陈师傅和点心师傅二对一进行针对性辅导,让面粉和黄油们没有惨遭浪费,拯救成功。

    揉好面团后是捏饼干形状的环节,有模具,简单方便又快捷。

    陈师傅戴着手套徒手捏其他形状,没用模具,于是霍晴也跟着试图徒手捏。

    她捏出来的东西不能用传统意义上的美丑来界定,属于是已经把疆土开拓到了抽象界。

    “……”

    对着自己的劳动成果看了半天,她最终做下决定:“不要浪费,把这给我哥吃吧。”

    陈师傅爽快点头:“好主意。”

    两个人迅速达成一致,边上的点心师傅看了眼抽象的饼干,又看了眼刚好到厨房边上的餐厅喝水的他们嘴里的哥,最终选择收回视线,安安静静且老老实实用模具做饼干。

    没有察觉到饭厅曾经来过一个人,饼干捏到一半,揣兜里的手机发抖,忙碌的陈师傅暂时取下了手套,掏出手机看了眼。

    是姜女士发来的消息,问他现在在工作没有。

    算是在工作,但也能接电话。说了声暂时离开一下,他拿着手机去了个没人的走廊。

    姜女士发这种消息,多半是想说什么。果然,他回了消息后,一个电话打来。

    电话打来,姜女士先是进行日常问候,问他有没有按时吃饭,工作累不累。

    工作包三餐,任务就是玩,吃饭吃得比自己平时一个人在家要准时不少,陈师傅觉得这种工作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应该都算不上累。

    于是他谦虚道:“还好。”

    之后问:“阿姨有什么事吗?”

    姜女士没有什么事,只是想问他平时喜欢吃什么,有什么忌口,还有一些其他的事。

    距离去那边还有好几天,姜女士现在已经开始安排菜单了,势必要让他在几天内把想吃的和想玩的都给满足掉。

    她叹了口气,说:“斯年肯定都知道,我想问他然后到时候给你来个惊喜,结果他那边在忙,没回消息。”所以只能把电话打到这来了。

    往窗边随处可见的小板凳上一坐,很好养活的陈某白没什么忌口,于是随意拎了几个平时和好邻居吃得最多的菜说,之后又想起了什么,问:“许斯年之前这个时候也在工作吗?”

    姜女士说是,道:“他那个人一年到头都在工作,也不分节假日。”

    她说这么多年差不多都是这样的情况,平时找找时间也不是不能见,于是也不一定要在过年这几天见一面,这么多年都已经基本习惯。

    那就是已经连续很多年都在剧组过了,陈白垂在一侧撑着椅子的手的手指略微动了下。

    大概猜到他这边在想什么,对面的姜阿姨说:“这么多年我们习惯,他也习惯了,你别想这事,工作结束了记得早点休息。”

    于是他应了声好,对面想问的事情问完,说不打扰他工作,之后互道再见,双方挂断电话。

    电话挂断,但手机屏幕没熄,上面还有一长串的各种软件的推送,还有聊天好友发来的消息,大多都是在庆贺今天除夕。

    从高中的时候起就没过过新年,脑子里印象最深的也就是节假日工资翻三倍,直到看到这些消息,他对过年这种事才有了点实感。

    在椅子上坐了会儿,他回了其他消息收起手机后站起,重新回到厨房。

    就这么一个短暂的打电话的时间,等到他进到厨房重新戴上手套的时候,霍大小姐已经又创造出了一个抽象东西,正在思考该怎么处置。

    要是实在不行,面团还能压扁了重新做,但她又挺舍不得自己这抽象得有些艺术感的作品,于是一转头,默默把自己的作品放到了他这边来,决定道:“当做二白哥做给我哥的吧。”

    所以受害者还是默认是财神。

    确实是亲妹。

    大作已经放过来了,陈师傅也没拿回去,照单收下了。

    当天点心师傅和两个一起进厨房的人都做得乐。

    做得乐的结果就是饼干的数量远超预期,放饼干的盘子塞得爆满。其余的小饼干用专用的袋子装了,陈师傅获得了一袋自己做的小饼干,刚好可以拿回房间,晚上熬夜的时候还能当宵夜吃。

    装着小饼干的盘子上桌的时候,要是他没看错,财神和财神妈在看到那两块无敌显眼的抽象饼干的时候,眉头都动了下。

    霍晴看向自己亲哥,介绍说:“这一块是我专门给你做的,这一块是白哥给你做的。”

    陈某白站一边看着,觉着这两块抽象饼干怎么看都是出自一个人的手。

    张女士躲过了抽象饼干,扬起的眉梢又落下。

    边看电视边吃,一盘子饼干连带着两块抽象界的新星都很给面子地被吃完。

    今天的晚饭被叫做年夜饭,很丰盛的一桌。

    张姨身体不太方便,于是是霍晴拿过手机代为拍照,对着桌面拍了张。

    冬天的天黑得快,在开饭的时候就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张姨今晚高兴,嘴角一直没下来过,还破例留到了九点,在护工的提醒下这才最后唠了几句,被推着回了房间。

    旧习俗里有守岁的说法,但在这里不太适用,早睡早起客观来说对身体更好。宅子里的灯亮着,没关,在张姨回去休息后,陈白也跟着回了房间,洗了个澡后换上睡衣。

    晚上越晚,手机上的消息也越多,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看手机,他这才发现好邻居给他发了消息。

    洗澡的时候发的,大概是以为他还在工作,所以没打电话,打的字。

    【十一点左右下班】

    【晚上早点睡】

    第一条消息是回的他之前问的工作的事,第二条是想给他说的话,应该是休息的间隙发的。

    盘腿坐床上,抬手打算回消息,落地窗外有什么一亮,陈白转头,刚好看到一朵烟花骤然绽开。

    这边接近市郊,附近没什么人,安静,和烟花升起的地方隔得远,能看到烟花,但听不见声音。

    放下手机,他下床穿上拖鞋,推开紧闭的落地窗。

    落地窗打开的瞬间,外面冷风迎面吹来,吹得人碎发骤然向后扬去。

    他看到的那个烟花像是个预告一样,之后陆陆续续,接连不断的烟花升空,在黑暗夜空绽开,无声又灿烂,连成一片,五颜六色,星星点点。

    光亮湮灭于黑暗,又有新的烟花起。烟花从出现到落下就那么短短一瞬。

    绚烂又短暂。

    “……”

    浅灰瞳孔映着不断亮起又熄消失的光亮,视线尽头,依稀还能看到远处被照亮了瞬的城市高楼。

    夜间冷风里,陈白伸手按住不断被风吹起的发丝。

    不需要多思考,也不需要什么理由,冰凉指尖碰上额角的瞬间,他转身走回房间。

    关上落地窗,直接在睡衣外边套上外套,戴上帽子抓过手机,最后带上放桌上的小饼干,不用再准备任何其他,他直接打开房间门。

    下楼的时候,客厅大厅依旧灯光明亮,他刚好遇到了下楼来找宵夜的霍晴。

    看他已经穿上了外套,霍晴打算往厨房走的动作一顿,问:“二白哥这是要出门?”

    陈二白点头,说是。

    霍晴没怎么反应过来,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又看了眼他,说:“现在吗?”

    相当于一句废话,但下楼的人还是耐心回答了:“嗯,去见个朋友。”

    朋友这个词通常情况下是泛指,但在他嘴里经常是一个人的特称。想起了之前在医院里见过一眼的男人,霍晴瞬间说:“我去找李叔送你。”

    李叔是司机。陈白一摆手说不用,道:“我打了车,刚好在附近三公里,应该快到了。”

    大部分人选择在这种时候回家,但也有人抓紧这点最赚钱的时间工作,虽然这边接近市郊,但只要不是偏僻到完全没有人烟的地方,通常都能打到车。

    他换上鞋,笑着说了声再见。

    在人彻底离开之前,霍晴及时说:“门卫是轮班制,无论什么时候回来都会有人开门。”

    戴着帽子的人应了声好,挥挥手。

    这下人是真走了。

    随手带上宅子的大门,陈白穿过庭院,走过花园园圃,和门卫打了声招呼,在门卫的注视下走出掐花的古典大门。

    一个走出庭院的时间再加上在门口等了两分钟,一辆车从公路上驶来,稳稳停下。司机看到这真有人,同样松了口气。

    上车,系上安全带,两边风景逐渐向后掠去,陈白和司机打了声招呼。

    车里开着暖气,比外面要温暖不少。还在山上的路时司机开得专心,没有多说话,直到下了盘山路,整个人轻松不少。

    稍稍往后一靠,司机随口问:“小兄弟怎么大晚上还出门?”

    还是从一个城市边缘到另一个城市边缘,去一趟的时间都要两个小时。

    陈白还是那个回答,说:“去见一个朋友。”

    司机开车和人唠惯了,下意识道:“怎么说?”

    怎么说。

    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再抬起头时,陈白看向窗外不断升起绽开又落下的烟花,笑了下,说:“可能是不想留遗憾。”

    在高二的那个寒假,他也没想到那个和之前一般无二,普通而短暂的年会是他过的最后一个完整的年。

    当时他也是这样,坐房间里看烟花安静升起又消失。

    以后的事说不准,所以他就把握现在。

    司机笑了下,顺带抬头看了眼路尽头的天上的烟花,说:“今晚零点的时候的烟花比这还要好看。”

    陈白笑了下:“是吗。”

    路上车少,司机看他外套下边还是睡衣,觉得应该挺赶时间,于是稍微提高了车速,一路从城市高楼边掠过。

    从高楼掠过,最后驶进人少的旧城区,车辆在路边缓缓停下。

    到地方了。

    付了款后打开车门下车,陈白隔着车窗对着司机一挥手,道了声谢,说:“叔新年快乐,明年财源滚滚来。”

    司机真心实意一笑,学着他的样子挥挥手。

    车辆从路边离开,站在原地的人就着边上树上的彩灯的光看向天桥对面的明亮酒店,之后拿起手机,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23:55】

    ——

    酒店。

    下午的时候急着赶进度,没有吃上晚饭,剧组的人在下戏之后定了在酒店吃饭。

    十点半的时候提前完成了拍摄任务,几十分钟的收拾时间,十一点过后,剧组上百号人陆陆续续到酒店餐厅,今天晚上吃的这顿饭就算是年夜饭。

    许斯年象征性出席了一下,和导演制片之类一起坐主桌。晚饭将就解决一下就过,坐在席位上,他最常拿起的就是手机。

    不做其他,只是看一眼。

    又一次拿起手机,低头看了眼仍然没有得到回复的消息界面,他往后靠在椅子上,垂眼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他这看手机看得太过频繁,连坐旁边的导演都能看出,转过头问他:“是有什么事吗?”

    熄灭手机屏幕,许斯年放下水杯,简短回答道:“没事。”

    应该是还在工作,没时间回消息。

    现在这个点还在工作,按照那人的习惯,今晚又该熬夜了。

    水杯落桌上,也就那么瞬间,一直没有动静的手机亮起。

    跟着一起响起的还有轻微震动声。

    声音小,但桌上附近的人能听到。几个同样调成震动的人瞬间摸兜,刚摸到自己毫无动静的手机,结果看到原本安静坐着的男人拿起手机起身。

    响起的是许斯年的手机。

    一桌人看着对方走到人少的靠近走廊的窗边接通电话,看上去只讲了两句,人身体一转,拿着手机低头往楼下看去,之后按下一侧电梯。

    电梯刚往楼上去,下来还需要一段时间,他于是直接抬脚走向一侧楼梯。

    就那么两眼没看,人影彻底消失在楼梯口。

    “……”

    拿着手机下楼梯,又直接出了酒店大堂,一脚踏进街道冷风里,许斯年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声音,看向空荡的无人街道。

    路边彩灯闪烁,没有任何人影。

    “错了,抬头。”

    一手拿着手机,听着从听筒里传来的声音,他似有所感转身抬头,看到一个人影迅速从一侧天桥跑过。

    人影转下天桥楼梯,熟悉身影霎时撞进深色瞳孔。

    一侧的脸映着手机光亮,走下的人一手压着不能再失去的宝贵帽子,三两步飞速下天桥楼梯,白色外套衣摆扬起。

    又是熟悉的下楼梯方式,瞳孔略微扩大,许斯年不自觉抬起手。

    飞速下楼梯,两只手都没空,跑来的人刹车失灵,这次没刹住车,直直扑来。

    带起的风迎面吹来,被飞扑了个满怀,许斯年被带着后退半步,一手陷进细软发丝,这次终于稳稳接住了人,熟悉的浅淡味道溢满鼻间。

    第64章 四百万到手

    【00:00】

    迈进新的一年,天桥之后,漆黑夜幕之上,有光亮迅速升起。

    是新年烟花。从四周燃放起,燃放的地方离这里远,但依稀能听到陡然间绽开的声音。

    和司机大叔说的一样,跨年的这个时候的烟花最好看。

    不再是零零散散地分布着,这次的烟花灿烂盛大,点点光亮映亮一片天。

    在不断的声响里,被人稳稳抱住的陈某白一只手够过人脖颈,还仗着对方两只手都在自己身上移不开,趁机拍拍人的肩,略微扬起近乎脱落的帽子的帽檐,笑说:“找到我了吧!”

    在烟花炸开的声响里,他略微加大了音量,让身边人可以清楚听到。

    扣在自己后脑勺上的手力道不变,但能感觉横在腰上的手略微收紧了些,还没来得及再说话,他听到对方回答道:

    “找到了。”

    声音有些低,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

    得到回复,他满意点头,从人形自走缓冲带身上下去。

    下去……下不去。

    缓冲带看上去没费什么力气,力道也不重,但稳得出奇,他是一点也落不下去。

    “……”

    再安静等了会儿,没有等到缓冲带有放手的意思,于是陈某白伸手拍拍人脖颈,小声说:“老许同志,我超速是我违反交规,但你能先别把我扣押了行不?”

    他又说:“我这货车,还运着货呢,通融一下。”

    伸手一拍,他这才发现这人体温高得出奇,比他这手温暖好几倍。

    于是没忍住又拍了两下,权当暖手了。

    在他再拍两下后,从缓冲带又临时变成了交警同志的好邻居终于慢慢放了手。

    他伸手接的时候接挺快,放手的时候像是开了0.5倍速。

    带货的货车需要小心处理,陈师傅表示理解,也不催促,慢慢安稳落地站直身体。

    老许同志帮他把头上帽子重新戴好,地图问:“你怎么来了?”

    “想见你一下,就来了。”

    终于落地,老老实实陈一白如实回答,之后伸手掏兜,掏出一直放口袋里的小饼干,略微抬起帽檐,介绍说:“这是我运的货。”

    一袋小饼干,保护得还挺好,一眼看去没怎么碎掉。

    他伸出大拇指,说:“今天下午烤的,味道一级棒。”

    专业点心师傅控场,味道肯定棒。

    好邻居垂下眼,阴影遮住眼里的情绪,仔细收起了饼干,放进不会被压到的衣服口袋里。

    再一看向站在对面的人的时候,他看到了藏在外套下的白色睡衣领口,视线下移,终于看清这人身上还穿着睡衣。

    迎着他视线,出门出得多少有点潦草的陈师傅揉了下没被帽子遮住的乱毛,笑了下,说:“出门的时候有些急。”

    至少他还记得换鞋,没有穿拖鞋出门。

    他左转一下右转一下,进行半个全方位展示,说:“我的睡衣好看吧。”

    睡衣是白色,据说有小花的地方已经被外套遮住,看不出来样式,但许斯年还是点头,说:“好看。”

    他的眼里还有更多的更深的情绪,但都被掩藏得很好。

    陈某白舒服了。

    他的老许同志低头看了眼时间,道:“现在不早,酒店里还有房间,先在这里住一晚吗?”

    他一摆手:“等会儿走,明天还有工作。”

    迎着视线,大概猜到人在想什么,他又补充说:“工作性质比较特殊,等会儿回去马上睡,雇主说睡到自然醒没问题,睡眠时间肯定够。”

    按照陈氏独创等式,睡眠时间足够就等于没熬夜。

    跨越半个城市,就为了见这一面。

    呼出一口气,许斯年低下头,问:“好朋友的特权还能再多一个吗?”

    朋友脑没有问新增什么特权,直接大方一点头:“可以。”

    面前的人弯腰低头,然后他就陷进了一个带着灼热温度的怀抱。

    在耳边吹着的冷风消失了,轻而易举被人挡下。鼻间还能闻到熟悉的好闻味道,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也没把人推开,他睁着眼睛思考了会儿,这才意识到新增的好朋友特权是什么。

    “……”

    他这好朋友个高腿长还长着个酷哥脸,原来事实上喜欢拉手还有抱。

    赢篮球赛和团队竞赛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和人抱过,虽然好像和现在这个样子略微有点区别,但总之都是抱,他接受良好。

    垂在一侧的手略微抬起,贴心的某白拍拍人的背,说:“抱吧。”

    话音落下,落在身上的手逐渐收紧,他听到身侧的人深深吸了口气。

    烟花的声音逐渐淡去,街道没有人影,就连偶尔会路过的车辆都消失了。

    所有声音都消失,埋在带着灼热气的温暖怀抱,陈白终于听到了在耳边不断响起的声音。

    一声一声,清晰可闻。

    是好邻居的心跳声,很快。听到了,他也说出来了,说:“小许同志,你心跳好像很快。”

    小许同志应了声:“嗯。”

    声音很低,带着些微的哑意,陈白还能感受到说话时带起的胸腔的震颤感。

    原来好邻居的声音凑近了听更好听。

    被抱着无事可做,陈医生试图分析心跳过快的原因,认真严肃一思考,之后说:

    “心跳过快对身体不好哇……这位患者你最近是不是工作压力过大?”

    剧组赶进度的时候所有人都不当人用,对精神和身体都会造成极大的压力,不是心跳过快就是心脏停跳。

    病患许笑了声。不是纯然的笑,像是有些无奈,还有其他情绪。手指深陷进黑色发丝,他说:“就当是医生说的这样。”

    陈医生就当自己说对了。

    在这种时候让人工作不要太累多少不太现实,他只能表达自己的美好祝愿,说:“那希望老许同志新的一年没有加班,早睡早起,身体健康。”

    以及希望自己快点还清那四亿。

    一个十分朴实无华的祝愿。连表达祝福的人自己都意识到太过朴实无华,于是又加上了句:“心想事成。”

    周围是不断闪烁的彩灯的光亮,弯腰抱着怀里的人,许斯年闭眼再睁开,说:“我也希望。”

    陈医生再次安慰拍肩,略微抬起帽檐看向上方,道:“顺带一问,那些人是你的同事吗?”

    ——那些人看上去似乎很想说什么的样子。

    许斯年顺着他的视线一转头,抬起眼,一眼对上了楼上贴满了一排窗户的人。

    一群人挤挤挨挨,还在争前排的位置,在他看过来后动作一顿。

    “……”

    他收回视线,把人帽檐稳稳压下,应了声:“是。”

    重新站直身体,他终于慢慢松开了手。

    人已经见到,小饼干也送到,任务成功完成,知道好邻居明天还有工作,贴心的陈师傅没有打算再多待,等到重新呼吸到夜间街道的冰冷空气后掏出手机,又开始打回去的车。这里虽然也偏僻,但比半山腰要好不少。

    现在公交地铁已经停运,只能打车回去。夜间的风吹,但并不冷,他有自己的人形自走挡风神器兼取暖好物,往后一靠就能靠好邻居身上,瞬间温暖。

    许斯年陪着人在路边等着,看到车来后闭眼再睁开,呼出一口气。

    车辆平稳停靠在路边,他打开车门,看着人坐进车里。

    车门关上,车里的人隔着车窗和他挥挥手,笑得眉眼弯弯。

    他也笑了下,垂在额前的头发被晚风吹动,一挥手。

    安静街道里,停靠在路边的车辆出发,驶向街道尽头,驶出视线范围。

    直到再也看不到车影,许斯年放下手,在原地站了会儿,这才抬脚重新往酒店走回。

    “……”

    等他重新回到剧组聚餐的楼层的时候,原本挤在窗户边上的一群人已经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该吃吃该喝喝,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但在他回到座位上的时候,周围依旧有不少视线投来,看似隐晦,实则存在感强烈。

    边上的导演已经和他合作了好几次,已经是熟人,等他坐下后探过头来问:“有人来找你吗?”

    之后又解释了一句,说:“我听别人说。”

    他试图把自己摘出去,但很显然没成功。旁边人道:“从左到右第三个窗户,你刚在那。”

    “……哈哈,原来你看到了。”

    导演尬笑两声,一拍脑子。都已经被发现了,他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问:“所以是什么人啊?”

    周围的人若无其事地竖起耳朵。

    很刺激,没想到聚个餐还有意外收获。

    娱记很久之前追了那么久也没能挑出一点绯闻的人开年第一天居然一来就整了个大的,整得他们饭都顾不上吃。

    难怪对方接到电话的时候下楼下飞快。

    许斯年浅淡笑了下,说:“朋友。”

    “我猜也是,”导演闻言道,“会在今天晚上特意过来的也只有……朋友?”

    他眉头一拧,之后高高抬起:“啊?”

    周围的人:“啊?”

    他们的表情和导演如出一辙。

    受到的刺激稍微有点过大,导演一比划:“你刚才不是……”

    那都主动抱人了,还抱那么久。

    突然来一句朋友,即使见过大风大浪如导演,还是被他给整愣了一下。

    他原本想的是没想到在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甚至还有点累的除夕夜,他们居然能意外目睹万年单身稳居神坛的人恋情曝光的现场。

    结果人现在告诉他只是朋友。

    “……”

    瞅了眼人脸上还带着的笑,导演觉得这个人自己应该都不信这说出的话。

    行,朋友就朋友。

    “你那……”他想起了什么,说,“你和你那朋友的事传不出去,这没人拍照。”

    传不出去,指传不到圈外去,圈内肯定会传遍,甚至等不到明天,今晚应该就消息满天飞。

    围观的剧组人员里从情理上讲肯定有人想拍照,但周围人多,大家都看着,照片一旦传出去,根据角度很轻易就能找到是谁拍的,没人冒这风险。

    “看在咱已经认识挺久的份上,”导演压低了声音,小声问,“能透露一下是谁不?”

    主要还是这酒店窗户的位置安排得不够好,他们这层楼高了,看不到人的脸,从上往下看就看得到一个帽子和白外套,只能依稀辨认出人应该挺瘦。

    人就在下面却看不清楚,比看不到还让人抓心挠肺地难受。

    许斯年低头喝了口水,手放进口袋碰了下饼干包装袋,表情依旧没有变化,平稳道:“有机会再说。”

    ——

    陈某白在凌晨两点多的时候回到了半山庄园。猜到好邻居应该已经休息,但他还是习惯性报了声平安,说已经安全抵达。

    门卫确实是24小时轮班制,凌晨两点也有人在值班室,给他开了门。

    在回来的车上已经睡了一觉,进屋,回到房间,他换了身睡衣后倒头就睡。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今天的睡眠时间总的加起来比平时还多,第二天早上起来直接精神焕发。

    初一是晴天,初二的当天,酝酿了几天没下的雪终于在夜间落了下来。

    早上一起床,落地窗外全是雪白一片。

    陈白今天穿的自己的衣服,下楼照例吃过早饭后就和霍晴一起去院子里蹲着去了。

    A市每年都会下几次雪,但都是小雪,连个小雪人都堆不起来的那种。这次还是三年来的第一场大雪,在这半山上就显得更加明显。

    两个创造界的大师去发挥自己的才能了。

    上次下雪的时候还是在上次,霍晴虽成年但依旧喜欢玩点雪,十分之激动,结果她那亲哥端着,在屋里喝茶看书也不陪她,没人跟她一起玩,硬生生浪费了一场雪。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她有二白哥。

    吃完早饭浑身温暖,她联合自己二白哥一起搞了个下雪必堆的雪人。

    雪人不圆也不方,有一种不规则的多面体的美感。暂时不用管其他人的想法,至少两个大师比较满意,霍晴还特意堆在了门口,方便所有人进出的时候都能看到。

    她原本还想徒手碰雪,但是手上之前不知道在哪磕碰了一下,搞出了条伤口,现在还没愈合,不适合碰雪,只能戴上手套进行操作。

    按照流程来说,应该还有一个打雪仗环节,但只有两个人的雪仗未免太过令人心酸,于是这个流程被取消。

    饭后张玲回楼上去喝了药,喝完药后也下楼来,由护工推着出了大门口,来看两个人玩了。

    帽子围巾加外套,搭在腿上的毛毯也加厚了些,毛毯上还多了条围巾,任何寒风都吹不到她。

    等她下来的时候,雪人在门口站着,两个大师已经开始自由创作,一人蹲一边,陷在雪地里捏捏捏。

    霍大小姐一如既往地发动被动技能,在很认真地整点抽象东西,并且生产速度惊人,旁边已经摆了好几个虽然看不明白但似乎十分震撼人心的东西。

    她的艺术天分在做饼干的时候就已经完全展现出来,现在做成这样从某方面来说也算是意料之内。

    陈师傅属于慢工出细活的类型,依旧在专注地捏一个雪团,虽然看不出来模样,但能感觉是在精雕细琢什么杰作,一头碎发被风吹成乱毛也丝毫不动摇。

    蹲在雪地里进行最后的捏捏按按,具有工匠精神的陈师傅终于完成了自己的惊世杰作,缓缓又庄严地起立。

    他这一站起来,坐在大门边上的张玲这才看到他手上没戴手套,连忙一招手。

    陈师傅单手带着自己的作品,踩在雪地上过去了。

    他一站到人跟前,张姨身体略微前倾,抬手轻轻碰上他手。

    很冰。手指细长,皮肤苍白,所以被冻成粉红色的指关节也更加明显。张玲抬头,道:“这么冰,怎么不戴手套玩?”

    陈师傅一笑:“不戴手套舒服。”

    张姨再看了眼他不算厚实的一身,于是拿过搭腿上的围巾,抬起手来。

    先是反应了一下,意识到什么,陈某白配合地弯下腰。

    一直露在外边的脖颈上多了一条围巾,不紧不松地围着,瞬间温暖不少。围巾是条大红色的围巾,直到张女士做好最后调整,他一笑:“谢谢姨。”

    他天生偏白,一张脸在红围巾的映衬下白得更明显了些,鼻尖被冻得略微泛红,笑得眉眼弯弯,一双浅色瞳孔像是直接透进人心里。

    张玲也笑,眉眼舒展开来。

    围巾戴好,陈师傅就地展示自己的浇筑了将近整整十分钟的心血的作品,还自己手动给作品转向,人工进行全方位展示。

    于是旁边的护工还有管家和雇佣顺带都看了过来,仔细观察。

    “这是乌龟?”

    张女士还没做评价,楼上先传来声音。

    是唯一一个没出门的霍总,站在二楼阳台栏杆边,手上端着水杯,垂眼向着这边看来。和他们全副武装不同,他就穿着身简单家居服,看上去轻松不少。

    “没礼貌,”陈师傅眼睛一睁,把手里作品举高好让人看清楚,说,“这是狗!”

    准确地来说是萨摩耶,为了表现出毛茸的绒毛,还废了他一些功夫。

    “……”

    他这一声出来,张女士连带着管家等所有人都安静了一下。

    她们无论再怎么看,也很难从那四仰八叉的形状里看出小狗的模样。

    有的师傅,虽然捏饼干还算在行,但是从事实上来说似乎不太能驾驭雪团。

    在场唯一能理解他的只有霍晴,她猛一点头,道:“我懂!”

    她说:“为了表现出毛茸茸的绒毛,你肯定废了不少精力。”

    十分正确。陈师傅认同一点头,转回头看向自己阿姨,问:“张姨觉得呢?”

    “……”

    再次看了眼面前的很明显是乌龟类似物的东西,张女士眼睛一闭一睁,说:“小狗很好看。”

    “?”

    边上的护工和管家瞬间投来视线。

    张女士避开他们的视线。

    问完阿姨还不够,陈师傅又把视线转向了管家,问:“王叔呢?”

    突然被点,管家:“……”

    对上人视线,管家王叔简短道:“好看。”

    得到了双份肯定,陈师傅满意点头,感谢两位的夸赞,之后一抬头,对靠二楼阳台上的财神道:“看吧。”

    有阿姨在身边,不怕被扣工资,他连说话都硬气了不少。

    霍川低头看向张女士和王管家。说了违心话,张女士选择装作没看见,王管家移开视线。

    目睹了一切的护工和雇佣选择保持沉默。

    成功为自己技术正名,没有再多停留,陈师傅又转身走向雪地,动工去给自己的萨摩耶捏一只好朋狗。

    经过一上午的劳动,陈师傅和霍大师的劳动成果在雪人边上的地面摆了一排,一堆抽象物里凑了两个挨一起的王八。

    陈某白和不规则多面体雪人拍了张合照,熟练地架起了自己的剪刀手。

    上午一起在院子里玩雪,午饭之后,打工时间即将结束的陈师傅回房间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做好下班准备。这段时间下来已经习惯有人在的张姨这才意识到,这已经是对方来玩的这几天的最后一天。

    人之后还有工作,留是留不下,张姨只能在走前多嘱咐了几句,和另一位姜女士说的差不多,都是说记得按时吃饭,不要太晚睡。

    陈白连连点头。

    把暂时能想到的嘱咐的话说完,张阿姨想到了什么,又说:“什么老板,居然要人在大过年的时候上班。”

    陈某白习惯性点着的头差点又点了下去,好在刹车刹得及时,视线转向站一侧的霍老板。

    让人大过年的时候上班的霍老板同样看了过来。

    陈师傅于是轻咳一声,说:“可能老板也有老板的考虑。”

    张女士说他要多为自己考虑,不要优先为老板考虑。

    “……”

    天生微笑唇再现人世,某白没再看老板,笑着说了声好。

    晚上可能又要下雪,下雪的时候视野不好,路况也不好,收拾好东西,他下午就告辞离开。

    上午还在蹲着玩雪的地面已经清扫出来,清理出一条可以让车辆通过的道路。司机把车开到了门口,停稳后打开车门。

    张玲坐在轮椅上由护工推着到大门前,看着人上了车。车门关上,坐后座的人转头看向这边,脖子上还戴着上午的红色针织围巾,笑着挥挥手。

    车开走了,在地面上留下两道车辙,再驶出庄园大门。

    车辆发动的声音消失,连一贯的耳边的说话声也消失了,世界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直到再也看不到车影,张玲收回视线,看了眼门前几个小雪堆里的两个王八,对旁边管家说:“你说他这回去一忙工作,能照顾好自己吗。”

    她垂下眼,叹了口气,说:“要真是一家人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张阿姨:天杀的,这根本就是我的亲儿子!

    第65章 《青春纪行》发布会

    下午回到小区,刚好有空,陈白给家里来了一个大扫除,顺带趁超市春节大放价怒买平时会用到的日用品,全都搬回了家。

    之后没有事做,时间空了下来,他于是打开电脑提前开播,补补自己那残破不堪的直播时长。

    年前一直在忙陈一白这边的事,每天都在赶搞钱伙伴的列出的密密麻麻通告单的路上,接着又是财神这边的工作,算算时间,他这还是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开播,时间久远得像是上一辈子的事。

    他这么觉得,粉丝也这么觉得。

    时隔久远再次上播,这次是临时起意,没有提前通知,直播间却意外地有不少人,弹幕跳得快,晃眼一看,字字句句似乎全是控诉的话,控诉里边又不断穿插恭贺新年快乐的话,还有恭喜得奖之类。

    没懂奖是什么,于是暂时忽略。陈二白态度良好,说明了最近在忙工作的事,又回了声新年好。

    等到弹幕疯跳的速度终于放缓了些,他点开在之前就已经调出的和小伙伴轻舟的聊天框,开始在线摇人。

    小伙伴暂时没回消息,之前还在和他聊天,现在应该临时有什么事离开一下。

    【能和轻舟玩到一块果然不是没有原因,聊天框都摆这了,你俩真不把我们当外人(点头)(大拇指)】

    【上面照片上那个王八是什么,二白这里居然下雪了吗!(发出南方人的声音】

    【你俩果然私底下一直在联系】

    “那不是王八,那是狗。”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被认错,陈师傅已经学会了心平气和。心平气和地纠正,心平气和地继续之后的话题,他说:“今年大雪,应该挺多人都玩上了。”

    弹幕一连串的冒昧了和哈哈哈。

    冒昧不一定是真觉得冒昧,但哈哈哈一定是真实的。

    扫了眼弹幕,没有得到小伙伴的回信,陈二白原本是想点进游戏,后来想起了什么,鼠标一移,点开了直播软件。

    他原本是想看看自己这个月还欠多少时长,移动鼠标的时候衣服外套误触了键盘,不知道戳到了哪个键,最后切到了后台。

    后台消息分两类,一类是平台发送的系统消息,一类是私信消息。切后台自动弹出的是系统消息的界面。

    看到一连串的未读的小红点,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久没有打开过这后台了。

    太久之前的系统消息已经过了期限,没有看的必要,他瞅了两眼最近新发的消息。

    他终于知道直播间之前说的恭喜获奖是怎么个事了。

    虽然没太明白,也没在其他交流渠道上得到消息,总之他拿了个现在在的游戏区的新人奖。新人奖是综合新增粉丝数和影响力还有直播时长以及其他类项定的,他综合成绩还行,排第一,所以拿了个新人奖,之前恭喜的也是这个。

    原来是这么个事。

    稍稍坐直身体,他多看了两眼通知,简单提炼出重点:奖项是用来装点门面的,可以自动挂荣誉栏,以及获奖者会获得区内主页推荐。

    再简单总结就是,花里胡哨的东西一个,没钱拿。

    陈二白坐直的身体又靠了回去:“哦。”

    他说:“挺好。”

    【肉眼可见的失望哈哈哈哈,没有钱拿让人伤心了】

    【除开明星入驻,二白粉丝明明是涨最多的,横跨唠嗑区和催眠区(?)你小汁但凡没停播那四个月,全站新人奖说不定就到手了哇(指指点点)】

    【无事,分区和全站没差,都没钱拿x】

    【陈二白你看看底下的系统消息!一串都是在提醒你直播时长还差!快快醒悟吧!】

    陈二白被提醒了,想起来自己是来看差的直播时长的,于是切换了界面。

    切换界面,看到了令人眉头一跳的数字,看完后他果断关闭页面,径直打开游戏。

    太久没有登陆,游戏连界面都变了不少。

    就入乡随俗,看着红火喜庆了挺多,看一眼都觉得下一秒就能开始包饺子。

    两分钟后陈二白收起了刚才对加载界面的成见,并觉得入乡随俗果然是个正确的决定。

    因为游戏送了他一个新春大礼包,大礼包内附含价值288的皮肤盲盒一份。

    把其余的小礼品领了,在直播间网友下注猜他这臭手能开出什么的时候,他选择把领取后就长时间有效的盲盒留下,说:“等我朋友回来帮我开。”

    还记得几个月前的几场酣畅淋漓的勇夺倒一的飞行棋和不是在帮他报仇就是在帮他报仇的路上的朋友,众水友觉得这是个正确的决定。

    【很有自知之明地认识到了自己臭手的本质】

    【朋友党赢麻了!到时候一定!开的时候一定要开直播!好奇朋友欧皇程度!】

    【想再看一次飞行棋,没有别的意思,就想看看二白喊救命[猫猫眼.jpg]】

    【所以朋友什么时候回来?】

    稍微有点粉丝的主播一般会有剪刀手粉丝自发剪辑做视频,继录屏组后,陈二白在还在忙其他工作的时候,实质上已经有了自己的剪辑组。

    停播几个月还有粉丝源源不断涨,有部分原因出自剪辑组的神级剪刀手。

    剪刀手主页原本播放最高的视频是和轻舟精准打配合的合集,结果莫名被原本只是剪着放松用的飞行棋后来居上力压一头。因为这条视频,很久以前只有雨隹日青孤身一人的朋友党暴涨,现在已经初具气候。

    “什么时候回来,”陈二白真诚一笑,回答说,“一个月之后。”

    众水友:【?】

    多久?

    以为他们没听清楚,好心的陈二白再次重复了一遍。他的台词功底很扎实,每一个字都念得清楚,完全不给一点听错的机会。

    还真是一个月。

    陈二白安慰说:“一个月过得挺快的其实。”

    微信弹消息,临时去接了个电话的小伙伴轻舟上线,两个人连麦,正式开始游戏。

    暂时不论对直播间水友来说怎么样,至少对天选打工人来说,一个月过得奇快无比。

    去姜阿姨的跟财神家差不多大的家里玩了四天,玩到最后一天的时候飞回A市的经纪人直接把他拎走。

    年初和年末是一年里最忙的两个时段,经纪人给了他一张从从月初排到月末,没剩几天空白的通告单。

    短暂假期结束,重心又回到工作上。一个假期回来,他的造型师也给安排上了。

    上一年拍完的《青春纪行》经过将近半年的后期剪辑和进审,现在终于开始进入宣传期,他月末的最后一天安排给了《青春纪行》的发布会。

    发布会和《问命》类似,都采用线上直播的形式,晚八点准时开始,相关人员需要下午的时候提前到场。这次演员甚至不用准备衣服,按照剧组这边的意思,穿拍戏的时候的校服就好。

    时隔久远,陈一白再次和自己的学习搭子周净见面。

    下午三点,距离发布会开始还有五个小时,主演基本到齐。这次和之前略微不一样,他有了自己单独的专属休息室。

    虽然有,但胜似无。在剧组这边安排的造型师和化妆师赶到之前,他去找自己好久没见的学习搭子了,同样关系很好的双方团队进行友好会晤。

    工作人员已经完全了解了他的习性,有事需要找的时候在休息室没看到人,于是自觉去周净休息室找人,并且毫不意外地找到了。

    直到在一轮彩排前,需要换身衣服和简单打理一下一不注意又变乱的头发,他这才和学习搭子说了再见,回到自己休息室。

    《青春纪行》宣布翻拍成电视剧的时候,导演编剧包括摄像等都是原班人马,演员暂时没有公布,网上舆论没有具体导向,有期待的声音,也有唱衰声。

    风向在演员公布后开始直转急下。电影已经做得够好,剧情流畅不拖沓,结果拆分成电视剧,演员也换了一批,尤其在公布出男女主演是业内出了名的演技烂的明星,包括男二也是刚入行没多久的新人的时候,唱衰声逐渐占据上风。其中不乏业内部分人士的手笔在,部分电影粉丝开始抵制翻拍。

    也得亏制片和导演心态好,丝毫没受舆论影响,演员也该拍就拍。

    舆论第一次回暖是在剧照发布。虽然每个演员都和原本的电影的演员长相差别巨大,但从剧照上来看,都还算贴人设,演员脸上都没有浓重的妆,还原了高中生朴素干净的设定。

    主要是都长得好看,一眼看去眼睛都舒爽了不少。

    舆论真正大弧度回暖,风向彻底转为正向的时候是在《问命》上映的时候。演技堪忧的周净在戏里直接一整个演技大爆发,连粉丝都没意料到。不被看好的新人学习能力惊人,和老戏骨对戏不落下风,电视剧一爆,几个主演也都跟着爆红。女主直接进军电影界,周净更上一个台阶,其他主演片酬跟着上涨。

    口碑逆转,两个主演再次合作,《青春纪行》免费蹭上了一波热度,热度延续到现在,成功成了开年来网友最期待的电视剧的榜首。

    宣传经费足够,经过接近半个月的宣传,晚八点发布会正式开始前,直播间已经挤满了人。

    【开始了吗开始了吗】

    【今夕是何年!周哥和一白终于要再同框了呜呜呜】

    【下直播的饭已经准备好了,所以什么时候到八点!】

    八点到了。

    直播间画面熄下再亮起,亮起后几个主演登台。

    直播间的人晃眼一看,看到了蓝白校服,愣了一下,在意识到这些不是走错地方的高中生后眼睛一睁。

    跟在周净身后的不是大多数人熟悉的那个人。

    【陈一白呢】

    因为一点突发状况,陈一白最后上的台。为了不落进度,他略微加快了脚步,小小一个助跑。

    额前碎发随着动作略微晃动,蓝白校服走动时也能带风,一手戴着蓝白护腕的人三两步跃上台,一起带来的似乎还有盛夏蝉鸣,闷热午后的斑驳树影。

    台上的其他人已经自觉给他留了位置,他往那一站,严丝合缝。

    【陈一白一段时间没见,你小子怎么又变帅了!】

    【这是什么?在世男高!一口咬掉!这是什么?在世男高!一口咬掉!】

    【一排校花校草,好好好!】

    按照惯例说完开场词,在主创团队也登台亮相一轮的时候,周净放下话筒,转头看向站在身边的人,问:“怎么样?”

    突发状况,指临近上台的时候,有其他工作人员急着路过,没注意,手上抱着的仪器支架正好扫向过来准备上台的人。

    陈一白同样把话筒放下了,干笑了声,说:“我还好,但腰不太好。”

    支架扫过来,他反应能力还行,躲过了,但穿着身校服跟真以为自己是高中时候的自己一样,没拿捏好躲的力道,很明显能感受到自己的腰不堪重负地一抽。

    于是他站原地缓了会儿,也成了最后一个上台的人。

    周净点头:“那就好。”

    他客观道这腰本来就不太好,再差一点也没差。

    陈一白笑着竖起大拇指,夸一段时间没见,学习搭子说话的本领见长了不少。

    主演和主创登台,之后应该是十分传统的分享片场趣事和心得的环节,但策划组整了个花活,改了,改成了一个紧张刺激的抽签环节。

    确实挺紧张刺激,无论从哪方面来说。

    工作人员在环节开始的时候搬来了一个装着小纸条的纸箱,纸箱是普通的纸箱,纸条也是普通的纸条。现场抽取,并且全程直播,意思是在真正抽出前,谁也不知道自己抽中的是什么纸条,很考验临场发挥能力。

    专业又好心的工作人员在搬过箱子的时候还顺带用他那平平无奇的麒麟臂把纸箱使劲摇了几下,摇得不能再匀,之后这才轻轻放下纸箱并离开,不带走一片云彩。

    比起其他人的紧张等待,陈一白在一边站着,整个人都显得淡然平静不少。

    倒不是他多从容,而是他知道自己根本不用紧张会不会抽出难回答的问题。凭借自己的好手气,这些问题肯定一抽一个准。

    他周围飘着的不是平淡的从容气,而是淡淡的死气。

    导演不参与抽签,所以充当了类似于裁判的角色,负责看他们现场开奖。

    第一个上去抽奖的幸运儿是周净。他走上前,把手里话筒放一边桌上,拍了两下手,闭眼再睁开,这才把手伸进纸箱。

    “……”

    他这套动作不知道有没有安慰到自己,总之是把其他人给整得更紧张了。

    抽出一张纸条,他当着镜头打开,一边的导演也凑过来看。纸条上只有短短一句话:【在组里和谁关系最好?】

    对其他人来说或许挺难的一道题,但放他这就是送分题。本人还没回答,在场其他人已经自觉看向站一边的戴着护腕的青春男高。

    短暂走神了一下的青春男高暂时收起浑身死气,一抬头:“嗯?”

    周净呼出一口气,说:“陈一白。”

    听到自己名字,陈一白不明所以但抬手回了声“在”,周净拿着话筒走回,把他抬起的手压下了,说:“没事了。”

    【哈哈哈哈周哥好像关爱傻○儿童的眼神】

    【不是你们这!这种本人还没说,其他都已经知道了的感觉谁懂!】

    【前排提醒不要入注定会被埋的坑,这俩可是凌晨一点共处一室都能一起学习的关系(闭眼)】

    【哈哈哈哈原来陈一白私底下也被叫的是陈一白,都快忘了本名叫陈白了】

    第二个抽签的是女主,她是肉眼可见的紧张,上前后缓慢抽取又缓慢打开,慢慢睁开眼睛看。

    纸条问的是她喜欢哪个角色,很好回答,她当即松了口气,迅速回答了回到原位,整个人都放松了。

    她放松了,下一个就该陈白。

    和女主不一样,他上前,撩起校服长袖后就直接伸手抽,抽完后没有停顿,直接打开。

    快速又毫不犹豫,边上的导演也凑过头来看。

    【最喜欢的是?】

    意外的一个很好回答的问题,一点不用费脑子。

    “……”

    超级无敌臭手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的手,原本半睁着的眼睛彻底睁开。

    在他回答之前,弹幕已经帮他回答了。

    【钱】

    【钱】

    【钱】

    一溜下来都是钱,像是某种清奇的列队现场。

    【好的也是体会了一把刚才说的本人还没说,其他都已经知道了的感觉】

    【好整齐,不愧是你,头像都是财神的陈一白(睁眼)】

    导演看了眼台下工作人员举起的屏幕,于是转头看向还在看自己手的人,在人回答前说:“观众朋友们都认为你最喜欢的是钱。”

    闻言陈一白终于一抬头,不可置信:“原来你们一直都这么看我。”

    导演于是问:“所以最喜欢的是?”

    他笑着一挠头,诚实且简短道:“钱。”

    之后又思考了一下,说:“还有朋友,并列第一吧。”

    导演:“朋友?”

    朋友脑点头:“朋友。过年那阵还去朋友家玩了几天。”

    “……”

    朋友脑稳定发挥,在台下围观的经纪人抹了把脸,移开视线。

    这个问题就算是这么过了,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他有个和钱一样重要的朋友,下一个人迈着惴惴不安的步子上前。

    抽奖不止一轮。箱子里的纸条数目不是只有几张,就算抽取后不放回,也需要过几轮才能结束。

    今天像是运气大爆发,第二轮的时候,他伸手再抽,抽中的是【拍摄的时候最喜欢的一场戏】。

    十分好回答的一个问题,手上拿着小纸条,陈一白笑了下,即答:“和男主的那场打戏。”

    整部剧下来他的打戏不少,但和男主的打戏只有一场,这场打戏在电影里也有。导演和在场的其他人记得,看过电影的观众也记得。

    男主是个主打学习类的学霸,对打架并不拿手,他演的徐一帆当时还是没改邪归正的小混混,下手很狠,可以说是压着打。喜欢这场戏的喜欢的点可以说是明明白白毫不遮掩。

    周净:“……”

    陈一白浅浅一笑。

    导演也笑,低头看向他手里的小纸条,说:“这不下面还折着一半,要不打开看看。”

    陈一白闻言收回视线,这才注意到下面还折着的一半,于是单手拆开。下面确实有字,刚还没注意到。

    【并现场再演示一遍】

    “……”

    陈一白在第一时间伸手捂住自己老腰。

    他这下明白,大彻大悟。

    陈臭手的事实还是没有改变。这抽奖就跟他投骰子一样,投出一个六之后,跟着的肯定都是一。

    他挣扎了一下,试探着说:“那如果我现在说最喜欢的戏是趴桌上睡觉那场?”

    导演笑:“没门。”

    这次轮到周净笑了。

    【哈哈哈哈哈给自己挖坑自己跳啊陈一白】

    【哈哈哈幻视萨摩耶变萨摩唉】

    【笑容不会消失,只会从陈一白的脸上转移到周净和我的脸上】

    【导演好果断的一声没门啊哈哈哈哈哈】

    陈一白怒而高高拿起纸条,再轻轻放桌上,一撩袖子,说:“来吧。”

    道具就需要一张桌子,这里刚好有一个,只要把上面的纸盒抱走就好。麒麟臂的工作人员将其暂时抱走了,顺带其他人也远离这边,自动站到了舞台边缘。

    该挨揍的周净配合地上前。

    现场安静,他看到捂着老腰的人最后揉了两下腰,终于松开手。

    不需要导演发言,也不需要倒数,手一松开,人稍微一站直,再抬起眼的时候,脸上的笑就变了。

    很浅的笑,看着还有些欠,漫不经心,抬脚走来时身形散漫。人还是那个人,但气质已经完全一变。

    一秒进入状态。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只来得及看到凌乱碎发从空中扬过,校服衣摆带起的破空声通过放桌上的话筒从耳边迅速划过。

    第66章 《这是什么新出的特效吗》

    周净站在原地,迎面对上纷扬碎发下的浅灰瞳孔。

    没有任何预兆,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原本慢慢靠近的人在某一瞬间直接一个爆冲,距离在转瞬间拉进。眼睛近乎贴上对方鼻间,和一闪而过的灰色瞳孔对上后,他迅速反应过来,反手握住人打来的手臂。

    手臂被握住,陈白手肘一支,顺着转身侧踢击向人腰腹,动作凌厉且干净利落。

    周净没有躲掉,腿一曲向着一边倒去,却不放手,要带着面前的人一起往地上撞。但人稳住了,翻过他握着手臂的手,就着这个动作一转身,动作交错间倒的方向一转。

    “砰——”

    沉闷一声响,陈白低头一手撑着桌面,另一只手死死揪紧握住被按在桌面上的人的衣领,唇角略微扬起,轻嗤了一声。

    “……”

    周围保持着长久的安静。

    一场戏结束,桌上的两个人也安静。

    “?”

    直到时间一点点过去,导演终于意识到这似乎安静得太过异常,向着这边一探头。

    然后手上按着人的青春男高终于说话了,对着自己的搭档说:“你再等会儿。”

    他哈了一声,说:“我腰好像抽了,再缓缓哈。”

    周净:“……”

    导演:“……”

    观众:“?”

    【到嘴的好帅突然就说不出来了,陈一白你……】

    【我以为是入戏了一时间走不出来,陈一白你……】

    【十八男高瞬间变八十大爷,不愧是你陈大爷】

    【刚想夸有被震撼到,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迷茫猫猫头.jpg]】

    【陈一白果然是不说话的时候最帅,我的哑巴新郎现代版(烟)】

    【哈哈哈哈周哥都给整沉默了】

    【沉默,但是不惊讶,说明一白腰不行是公认的(点头)】

    站原地缓了半天,身老志坚的陈大爷终于重新站直了身体,连带着被整沉默的周净也跟着站起。虽然有些无言,但他还是关心了一下,侧头低声问:“现在怎么样?”

    陈大爷说没事了。

    不经常运动并且经常性久坐的身体是这样的,他到现在已经习惯并且接受良好。

    周净眉头一抽。

    陈大爷身体还算康健,于是抽签继续。

    策划组准备的小纸条管够,但是因为实际执行起来比预计中用了更多的时间,于是没有抽完,在过了第二轮后打住,进入下一个环节。

    在场的演员笑着说真遗憾。熬过了所有环节里唯一具有不确定性的环节,遗憾不一定保真,但他们脸上的笑肯定是发自内心。

    一个发布会喜闻乐见的意外频出,在还在进行的时候就窜上热搜,结束后几个相关词条更是高高挂起。

    陈大爷还十分有牌面地单独占了两个词条挂上边:

    #陈一白腰不行##陈一白钱#

    陈一白本人是在发布会结束之后,回去的车上看到这个词条的。并且是好心的经纪人认为他上网少会错过,于是专门拿起手机给他看的。

    瘫在座位上,陈大爷从头到尾看了一段,最终选择眯着眼睛把手机还回,只当没看到过。

    挺好,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他腰不行了。

    经纪人拿回手机,点了两下屏幕,顺带给评论区说旁边人是朋友脑的评论点了两个赞。

    点两个赞不够,她往下滑,再给几个朋友脑的评论点了几个赞,表示对这些洞察了这个人的本质的网友给予肯定。

    往下滑着,她动作稍稍一顿,多看了两眼,之后转过头来,说:“张文轩给你动态点赞了。”

    张文轩家里经营的业务跟这圈子不搭噶,但本人喜欢跟大小明星玩,也成了半个公众人物,一举一动都有人注意,连点个赞都有人指出。

    “谁?”

    陈一白反应了一会儿张文轩是谁,脑子终于转过来,于是随意一点头:“估计手滑。”

    也可能对方是刷到什么就给什么点赞的类型。

    只是一个点赞,经纪人也不多看,收起手机,说:“虽然明天没工作,但后天有个试镜,你今晚能别熬夜就别熬,明天也是,尽量做好准备。”

    试镜试的还是电视剧,悬疑剧,但是是男主,这次要过了,之后的男主路会顺畅不少。

    陈一白抬手表示:“我今晚肯定不熬。”

    很少见这个人这么认真地说出不熬夜宣言,经纪人连带着前面的助理都转头看了过来,仔细看了两眼人。

    经纪人略微抬起眼:“这次这么高的觉悟?”

    陈一白谦虚一笑:“朋友明天早上回来,今晚早睡明天才能早起。”

    “……”

    够了,朋友脑。

    经纪人后悔自己问出了这个不应该问的问题,后面的助理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朋友脑笑了下,掏出手机低头发消息,顺带登上陈二白的号说了明天大概的开播时间。

    这段时间趁着工作间隙直播的时候直播间的人一直在问好邻居什么时候回来,反复表达希望能在开盲盒现场的心愿,他于是记住了,等到明天回来后的第一时间就开,今晚上发条动态通知到位。

    每次发通知已经发习惯,他顺手再在相册里找了张之前拍的晚饭的图配上,发布动态,又设定好闹钟后收起手机。

    经纪人看到了眼闹钟的时间,狐疑问:“你真能起得来?”

    陈一白自信一点头:“那肯定。”

    ——

    陈一白第二天早上差点没能爬起来。

    刚好是阴天,到早上后天也没怎么亮,阴沉着,房间落地窗开着,仍然暗沉着,没什么光。

    “嗡——”

    早八点,放在床边的手机闹钟响起,机身也跟着不断震动,响了半天也没有停下的意思。

    在闹钟发出最后几声残响熄掉前,被窝里终于伸出一只手。

    “啪”的一声,在自己熄灭前,闹钟被关掉了。

    被窝里的人挣扎移动着,终于从被窝里钻出头来。

    陈某白能成功从被窝里出来坚持着去洗漱,靠的纯纯是积年累月养成的洗漱习惯和虽然不太清晰但隐隐还记得今天好朋友要回来的脑子。

    在打着飘想重新躺回床上前,理智稍稍占据上风,他弯腰打开电脑,之后又去厨房准备自己的救命水。

    救命水,指黑咖。只要有黑咖,他早四点起都能保持清醒。

    结果他把厨房几乎找遍了也没能找到要找的东西。等到靠厨房门边闭着眼睛试图思考人生的时候,他这才想起自己的咖啡在之前就已经喝完,并且因为超市的溢价较多所以自己选择了网上下单。

    要是没猜错,现在可能应该刚发货。

    “……”

    在下楼去楼下商店买咖啡和茶叶间,人间清醒陈某白选择靠自己的毅力撑过今天早上,倒了杯白水后带着水杯回到房间,在书桌边上坐下。

    就算是洗完脸,眼睛仍然不太清晰,但问题不大,已经对电脑界面熟悉,他凭感觉都能点开直播软件,等到眼睛能稍微看清点字后调整设备,设定好开播时间。

    直播开启,他撑着下巴,一手握着鼠标点进游戏,打了个呵欠,说:“早上好,你们等的开盲盒来了。”

    他看了眼手机,说:“朋友还有大概十分钟回来。”

    【二白你真的爬起来了!(虽然好像还没睡醒)(总之鼓掌)】

    【好阳间!好不习惯!】

    【这声音没录上!录屏组上线了吗(哭叫)(奔走)】

    【二白看上去也不习惯哈哈哈哈,昏昏欲睡】

    【二白你!天杀的你不谈恋爱就不要诱惑我呜呜!】

    【朋友每天听这声音,真的能保持纯正的直吗[乖巧.jpg]】

    之后底下一连串都是已经在第一时间在线的录屏组的回复。

    事实是陈二白根本没看清弹幕上的内容,他迷迷瞪瞪探过头往前看,只看到了不断跳动的模糊的小方块字。

    静态的文字他都看不太清楚,这种动态的就更搞不定。

    于是他直接放弃挣扎,撑着脸侧的手不断下滑,最终落下,人也跟着往桌面上一趴,说:“小睡十分钟,到点了你们记得叫醒我。”

    他这一趴,原本调整到只能看到桌面上的键盘和鼠标的镜头里就出现了一个头。

    准确地来说是小半个头顶,直播间的人刚好能看到立头顶的凌乱碎发和坚强的呆毛。

    【虽然只能看到头顶,但凭经验能认出是帅哥!(握拳)】

    【不是等等,我们怎么叫醒你!赛博叫醒吗!快起来不要睡啊陈二白!】

    【好的鉴定完毕,人是真没清醒(闭眼)】

    任凭弹幕再怎么呼喊,趴下的人还是睡着了,一动不动,睡得可香。

    他这浅睡一下客观来说不太浅,放在一边的手机亮起,有电话打来,还附带震动,没能吵醒这个睡得跟昏死过去一样的人。

    【得,朋友哥今天是见不上了,现在改成下注,我猜二白会睡到中午醒】

    【我猜十点,这睡姿不舒服,睡不了太久x】

    【中午+1,别忘了这是二白,一个超级能睡的男人】

    【一个朋友党缓缓失去了梦想】

    “……”

    楼下停车场,昏暗车内只有手机屏幕的光亮着,等待接通的声音不断响起,最后达到最久拨打时间,自动挂断。

    一手把着方向盘,许斯年收起手机,看了眼还停留在十几分钟前的消息。

    应该是睡着了。

    解下安全带,他拿过放在一边的外套,打开车门下车。

    关上车门,电梯上行,在五楼停下。

    站在熟悉大门前,他低头敲门。

    【醒!二白你快醒!有人在敲门!是朋友哥到了啊!是你的好朋友啊!(朋友党声嘶力竭】

    【只恨不能穿屏幕(走来走去)(大喊大叫)】

    【再不醒朋友哥就要走了!这是你等了一个月的朋友哥啊喂!】

    【哦豁,敲门的声音没了】

    原本有点些微的声响的房间彻底安静了下去,趴桌上的人依旧一动不动,只有乱毛顺着从一侧吹来的风慢慢晃动着。

    人睡香了,水友们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死了。

    房间安静,只有电脑发出的细微的运作声。

    之后传来脚步声。

    【?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错觉吗?我好像也听到了什么声音】

    不是错觉,脚步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脚步声停下后,一阵声响跟着响起,像是什么东西放在桌面上的声音。

    直播间的画面的一侧,出现了什么口袋的边边角角。之后他们听到一道声音从上方传来:

    “我回来了。”

    电脑屏幕上的弹幕顿了下,之后快速跳动。

    没被人叫醒,陈某白最后是闻到什么熟悉的飘香的味道,自己睁开眼睛醒的。

    一觉醒来世界好像都变了。原本空荡的桌面上多了一堆东西,他身上还多了件外套,似乎还没焐热,应该是刚盖身上。

    有好邻居身上的味道。

    “……”

    脑子转了一圈,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他垂死梦中惊坐起,连带着乱毛都跟着一振。

    完了蛋了,睡着了。

    他刚睁眼就虎躯一震,站边上的人侧眼看来,笑了下,说:“醒了。”

    陈某白薅了把自己的乱毛,半睁着眼睛一点头,之后抬头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两分钟,”好邻居半挽着衬衫衣袖,把手上插上吸管的豆浆递过,说,“先吃早饭。”

    他递过豆浆后顺手拆开带来的其他早饭。有粥和人人都爱的小笼包,刚闻到的香味就从这里传出来的。

    陈白抱着豆浆猛吸一口,整个人都升华了,往后舒服一靠。

    这一靠,逐渐清明的眼睛正对电脑屏幕,看到上面已经不知道静止了多久的游戏界面和不断跳动的弹幕,理智逐渐回笼,这才终于想起自己开直播的目的。

    重新坐直身体,他苍蝇搓手,最终还是没敢上手碰鼠标,担心鼠标被自己的臭手污染,于是抬手一指屏幕,说:“老……老同志,帮我开一下这个。”

    从老许同志喜变老同志,连姓氏都给省了,老许同志一手支在椅子一侧,站人背后略微弯下腰,视线对上屏幕。

    陈臭手已经在之前就已经把盲盒的界面调出,就差鼠标那么一点。

    好邻居于是碰上鼠标。

    只能看到鼠标键盘还有排开的香香早饭的直播间终于有了变化,鼠标上出现了只手。不是平时见惯了的陈二白的细瘦冷白的手,指骨分明,手背上突出的青筋清晰,挽起的衬衫袖口下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

    【朋友哥,看上去能一拳抡飞一百个二白(迫真)】

    【朋友们我要开始相信二白说的朋友哥是个大帅哥的话了(走来走去)】

    【轻舟党倒戈,对不住了轻舟!我只是犯了每个粉丝都会犯的错!】

    【朋友哥都能随意进出这里了,工作回来还记得带早饭,如果你们这都不算在谈!】

    直播间的人激动,陈二白也激动,只是激动的点全在他这价值288的盲盒大礼包上。

    嘴上还叼着豆浆,身体略微前倾,他看向电脑屏幕。

    “咔——”

    鼠标点一下也就一瞬间,很轻的一声,盲盒大礼包被拆开了。

    拆出的东西还没出现,屏幕上先是一阵耀眼金光。

    陈二白开大礼包多年,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开出的道具带金光。吸豆浆的动作一顿,他说:“这是新出的什么特效吗?”

    【特效一直在,只是你没开出来过(拍肩)】

    【一句话暴露超级无敌臭手,二白的手气真的差出地球,怜爱了】

    【《这是什么新出的特效吗》,二白你……】

    【朋友哥是真欧啊!!!万分之一的概率!三位数礼包秒变四位数】

    【很好,这288幸好没让二白来开】

    老许同志不玩游戏,对这方面不了解,但之前看过同样爱玩游戏的许浪误发家里群聊的截图,上面就有这种金光特效。

    那次误发已经是一两年前的事情,跟“新出的”确实不能沾上边。

    短暂安静后,老许同志选择说:“可能是的。”

    陈二白一点头,觉得也是,要真有这东西,他玩游戏这么久,不应该不知道。

    好邻居开出了一排的东西,都带金闪闪的小边框。因为日常不氪金,已经对这些东西没有概念,只觉得似乎十分厉害,大礼包已经打开,陈臭手转头,这才敢放心大胆地和好邻居友好握手,试图沾上点欧皇的气息。

    气息没沾上,倒是让老许同志发现他手很冰。许斯年低下头,充当暖手宝握住人手,说:“下次起床的时候记得加件外套。”

    陈二白吸了口豆浆,连连点头。

    价值288的礼盒没有被浪费,觉着直播间的观众应该已经满意,他于是吸完最后一口豆浆,一手扶了下耳麦,说:“那么今天就到这里了。”

    之后又一笑:“我要去和朋友玩了。”

    今天开播就是为了满足直播间里的人的想要看到现场开盲盒的愿望,盲盒开完说下播就下播,他是一点没带犹豫,收回被好邻居暖得已经差不多的手去够鼠标,果断点下结束直播。

    身上披着外套的温暖,早饭也已经摆在桌上了,陈二白于是没有跑去饭厅,就地吃早饭。

    好邻居已经在回来之前吃了早饭,没上楼,就在这里坐着陪他说话。

    边吃边唠,再吃下一个大家都爱的小笼包,陈白听见旁边人像是想起了什么,问:“你认识张文轩吗?”

    没想到这个名字会从好邻居嘴里蹦出来,他抬起眼,老实一点头:“算是认识,一个甲方的朋友,见过几面。”

    昨天才从搞钱伙伴那听过这个名字,他这次不至于反应半天,一提就能想起来。

    之后问:“怎么突然问起他?”

    “没事。”

    好邻居说:“只是刚好想到了。”

    平平无奇打工人于是一点头,继续啃小笼包。

    ——

    北区,咖啡厅。

    为了帮顶上老爷子送一份文件,张文轩约好的局也没去,跑来大忙人霍总公司大楼底下,半杯咖啡下去,这才终于见到了人。

    大忙人穿着身西装,比社会精英还是社会精英,在对面坐下后还是副大老总的样子,看着公事公办。

    认识那么多年,他完全没这被人这样子唬到,放下手里的咖啡杯,把一边的文件递过,说:“霍总终于抽出时间舍得见我了。”

    服务员递了杯水放在桌上,之后又离开。

    霍川没回他这话,把外套放一边,接过文件,当面拆开浏览。

    只是一个送文件的,张文轩没想被卷入到令人窒息的工作氛围中,在人看文件的时候低头掏出手机。

    看了一眼手机再看了一眼人,手机在手里转了圈,他冷不丁问:“昨天陈白演的那电视的发布会你看了吗?”

    视线暂时离开文件,霍川略微转过眼看来。

    “可惜了。”

    张文轩看他这大忙人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没看,一摇头,说:“人可好玩。”

    完全被埋进工作的人就是这样,连点看小视频的时间都没有,所以他才说上班是真不行。

    “我知道,”霍川低头继续翻了一页文件,道,“你想说什么?”

    “我就知道你这种人明白不了……嗯你知道?”

    没开玩笑,就这么一下子,张文轩人都坐正了不少,瞬间来了兴致,好奇道:“你这是发生了啥?”

    霍总没说话。

    不说也行。他用自己最快的手速找到昨天看过的视频,之后把手机递到人面前,说:“我想说的是这个。”

    霍川垂眼看去。

    是一段剪辑后的视频,很短,一分不到。视频里的人穿着校服,用一种类似于慨然赴死的表情抽取了什么纸条。

    纸条问他最喜欢什么。

    所有人都认为是钱,他猜也是,也确实没猜错。

    视频走到末尾,他刚准备收回视线,张文轩一伸手:“别急,还没结束。”

    视频里的人又补充了句:“还有朋友,并列第一吧。”

    朋友是过年的时候去家里玩过几天的朋友。提到朋友的时候,拿着话筒的人精神看着都好了不少,淡淡的死气也消散了些许,碎发下的眉眼笑得弯弯,透亮干净。

    作者有话说:

    张什么,一个搅浑水的神

    第67章 一百万

    有的笑毫不掩饰,是真是假一眼就能看出。

    张文轩拿着手机如此这般一通分析,最后又端起咖啡杯喝了口咖啡,说:“他过年那阵不刚好去了你家。”

    他觉得这就算是铁证如山。

    有些事情不用明说,是非都有人自己判断。

    视频结束,他把手机拿回,自己撑着下巴再倒回去看了一遍,再抬起眼来,说:“怎么就偏偏是你呢。”

    也就看着人模人样一点,有钱一点,实际上感情方面却不清不楚,人也不主动,不知道对方到底是看上的哪点。

    哦,主动倒是挺主动的,但是是对其他人。

    ——更气人了。

    一想到这档子事张文轩就觉得脑子痛,把手机往桌上一盖,他说:“你跟杨舒那点子事能不能掰扯清楚?”

    一件事从中学掰扯到现在也纠缠不清,他这种最接受不了弯弯绕的人每次想起都觉得浑身不爽,这句话也从中学说到现在。

    他说:“人生能有几个一年,你要现在掰扯不清楚,不如让人去寻找下一春。”

    那么喜欢钱的一个人能肯定地说朋友和钱并列第一,那肯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这种人就算是他都不敢轻易辜负,也见不得被不上不下吊着。

    这话题彻底从文件的事上跑偏了。霍川也索性直接暂时放下手上文件,略微松了下领带,依旧是那句话:“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个关系。”

    “行,就当不是我想的那个关系,”张文轩顺着他的话利落改口,之后说,“但你也知道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吧。”

    “你的时间是时间,人家的时间也是时间。”

    他一口把咖啡喝完,说:“你和杨舒可别再相互纠缠了,你们那根本就不是正常的喜欢。一辈子那么长,再纠缠下去,你俩这一辈子都不痛快,还耽误人陈一白。”

    霍川低头慢慢喝了口水。

    “再给你透个事,”张文轩说,“我王叔你知道吧,搞影视那个,我今天在老爷子办公室刚好遇到他了,听到了点事。”

    他说:“他筹了一部剧,基本定了陈一白的主角,估摸着这两天试镜,要是不出意外下个月就进组。你也多少知道这一行吧,进组了几个月都在那,没什么休息时间,也就这个月可能有点时间。”

    霍川放下手里的水杯,重新拿起一边文件。

    ——

    陈一白试镜过了。这次合同签很快,试镜过了后两天火速签约定下,双方都很爽快。

    这次的制片方是业界龙头的存在,给金币给得很大方,甚至不需要搞钱伙伴主动去爆金币,开口就是一堆金山。

    为了表示对金山的足够的敬意,搞钱伙伴这一个月里给他接的通告少,尽量多留时间让他为新剧本做准备。

    时间一空出来,他接到了财神在年后发来的第一单。虽然不太明白,但总之财神意外地又涨了工资,在非节假日依旧报的过年的时候的价,一天保持一百万的高薪。

    一天赚总目标的四百分之一,着实让人难以拒绝,某白丝毫没有犹豫,接了。

    春三月,又是阴雨不断的季节。

    工作当天凌晨就开始下雨,到白天后依然没有停下的意思,窗外阴沉一片,一时间很难分清白天黑夜。

    “哗——”

    上班时间在上午十一点,睡到自然醒,陈某白在洗漱的时候顺带看向窗外,嘴里叼着牙刷,一边薅一头乱毛一边观察雨势。

    雨有些大,但不是特别大,看样子应该是拿不到在异常天气上班的时候的补贴。

    遗憾地收回视线,他洗掉嘴里泡沫,又旋风洗脸式洗完了脸,随手擦去从脸上落下的水滴,回房间换下睡衣。

    他换的身白卫衣,方便又迅速,原本打算直接这样就好,结果在临近走出房间的时候想起什么,脚步一转,跑阳台上浅浅感受了下室外的温度。

    “……”

    似乎有那么点冷。差不多属于是穿这样直接出门,会被好邻居唠的程度。

    虽然没有好邻居监督,但他还是于是加了件外套,温暖加倍,戴上帽子口罩就能直接出门。

    这次有专车接送,司机已经在小区门口等着,他到后就能直接走。少了一份交通补贴,陈某白遗憾叹气,抬脚上车。

    车换了一辆,但是司机没变,依旧是之前和他聊了一路的司机大叔。大叔很显然也已经完全记住了他,在他上车后主动笑着一打招呼,在他坐下后说:“目的地可能要变一下,先去霍总公司。”

    他系上安全带,一侧眼:“怎么说?”

    “霍总那边有点急事需要处理,需要一段时间,”司机大叔说,“那边应该已经发了消息。”

    陈白于是低头掏出手机。

    确实有新消息,还不是财神助理发的,是财神直接告知的他,来自十几分钟前。

    把百万财神晾了十几分钟,他略微抬起帽檐,快速回复消息,司机踩下油门。

    窗外路边两侧风景向后退去,雨滴斜斜打在车窗上,逐渐模糊开。

    财神的公司陈一白之前见过几次,在进出附近的EV的大楼的时候。之前是和搞钱伙伴一起隔着一段距离浅看一眼,这次算是第一次进大楼。

    附近几栋大楼凑一起,已经不觉间成了地标建筑,从远处看显眼,近后看压迫感更强。透过沾上雨水的车窗往外看,陈白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似乎一直没问过姜女士夫妇到底是做什么的。

    下了高架桥,从略有些拥堵的路段上驶过,车辆没有受任何阻拦,直接进了大楼内部的停车场。

    他一如既往蹦下车,司机大叔原本伸出手想说他来开门,最终还是慢了一步,于是慢慢收回自己的尔康手,硬生生转变为挥挥手,和他说了再见。

    陈白同样笑着一挥手。他像是有用不完的活力,在泛着冷意的停车场里也显得温暖十足。

    财神私助已经提前在这里等他,等他和司机打完招呼后带他上了直达财神在的楼层的电梯。

    私助也已经是老熟人,在一年前和他说12万工资属于税后收入的就是这位私助。

    贴心的私助在现在也依旧贴心,考虑到他现在身份比较特殊,于是和他简要说:“这部电梯直达霍总办公室,不会有其他人看到。”

    陈一白一点头,抬手压低帽檐。他倒是不太担心,遮成这样,估计没人能认得出来他。

    电梯上行,之后逐渐变缓,停下,打开。从电梯往外走几步就能看到办公室大门。

    之前已经打过招呼,不用敲门,到了后直接打开大门就能进。

    “咔——”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响起,坐在办公桌后的人略微抬起视线,侧眼看去。

    窗外阴沉,办公室明亮,走进办公室的人白色卫衣外套了件外套,进来后熟练一摘口罩,笑了下,瞳孔对过来,喊了声:“霍总。”

    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笑,浅淡温和,平静自然,声音也平稳,偏轻。

    霍川微不可察地顿了下,抬起的眉眼略微放低,收回视线,对上站一边的私助,略微颔首看向办公室另一侧的沙发。

    私助懂了他的意思,带着人在沙发边坐下,之后去准备茶水。戴着帽子的人伸出手指比划了下,说:“一杯白水就好。”

    私助于是去准备了一杯温开水,递过的时候坐沙发上的人轻声道了声谢。

    不用多准备点心,私助在递过水后就没有继续留在办公室,带上门出去了。

    办公室安静下来。身体一沾上沙发就习惯性想往后瘫,好在陈某白还清楚自己这是在哪,捧着水杯坐得板正,并且知道好歹是上班时间,也没碰手机。

    不知道财神会工作到什么时候,也不打扰,他浅浅喝了口水,没事做,于是直接在脑子里过昨晚刚看过的剧本。

    热气上飘,水杯里的水位少了过半。

    人脑子里想事情的时候手上就会做些无意识的动作,比如喝水。在拿着水杯打算再喝一口的时候,原本在办公桌后安静办公的霍总叫了声他的名字。

    也不完全是他的名字,财神之前喊陈白,现在喊的陈一白。

    脑内复盘剧本暂停,陈一白略微抬起头,问:“霍总有什么事吗?”

    脑子还没转过来但职业习惯先跟上了,他声音不大,笑容浅浅,十分敬业。

    “……”

    合上文件放下手里的笔,霍川敛下眉眼,说:“不用演了。”

    “?”

    陈一白脸上的笑瞬间就收敛了,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声明说:“暂时登出一下。”

    声明打完后他眼睛一睁,语气也跟着一变,问道:“我被开了?”

    “……”

    一时间没有对上他的脑回路,直到反应过来后,霍总眉梢一动,这才说工资照发。

    四百分之一个总目标保住了,陈一白并没有放松警惕,而是道:“最后的晚餐?”

    犯人在行刑前最后一顿吃点好,类比过来就是他在被开之前拿点高工资。

    ——难怪甲方无缘无故涨工资,难怪今天要来公司,原来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并没有什么预谋,在人思维继续发散前,甲方打住了他的无意义联想。

    没被开,并且看上去还没有开他的打算,陈一白先是松了口气,之后又觉得不对,说:“拿钱不办事,这不成了不劳而获?”

    人人都爱不劳而获,但这不太符合打工人守则,钱拿手上也不太能握得紧。

    霍川并没有多说,只又翻过下一份资料,侧过眼:“时间成本也是成本。”

    陈师傅觉得有道理,虽然没想明白自己现在的一天时间值不值得上上一百万,但财神送钱,没理由不要。

    工作陡然变得轻松,等于换了个地方躺沙发,他感谢大方的老板,当即放下水杯往后一靠,摘下头顶上帽子,拿起手机开始看电子版的剧本。

    有的人在摘帽子前和摘帽子后完全是两个人。一头乱毛蹦出,完全掩盖住了眉眼自带的冷淡味道,眼睛垂下时更像是没睡醒。

    霍川收回视线。

    带薪准备其他工作,陈一白看剧本看得空前的认真,从躺到坐。

    “……”

    办公室里安静,等到霍川拿着水杯经过沙发的时候,原本躺沙发上的人已经坐起,弯腰俯身,自觉拿过了桌上的空白的A4纸和笔在写写画画。

    喝了口水,他站在一侧垂下眼,看到了人纸上画的东西。

    一个大致呈倒三角形的东西,上面还有奇异的不断的刺状突起,看着潦草又认真。

    他再多看了两眼大作,略微思考,问:“你要和霍晴一起进军抽象界了?”

    “没礼貌。”

    画图的人当即猛一抬头,把手里画作拿进行正面展示,睁着眼说:“这是骶骨和尾椎。”

    他这次演的角色是个法医,有徒手画图的戏。实在画不了能找手替,但找手替又是另外的价钱,并且容易穿帮,他个人不太想,于是打算自己亲手画,现在是练习。

    安静里,霍总眉梢稍稍扬起。

    见人表情似乎不像是懂了的意思,陈白拿过一边的手机,说:“长这样。”

    手机上是骶骨和尾椎的示意图,3D图,清晰明了。简单来说,和纸上的画的完全是两个东西。

    霍总给出了自己的意见,说:“你还是更适合和霍晴一起进军抽象界。”

    两个人一起打配合,说不定能打出名气。

    得到了甲方的极高评价,陈师傅一低头,再看了眼自己的大作,选择再来一次。

    笔尖在纸上划过,再次起草倒金字塔,起草到一半的时候,陈师傅一抬头,看到还站一边的甲方。

    怎么还搁这不走。略微思考,仔细揣摩了一下对方的意图,他试探着递过笔,问甲方:“霍总要试一下吗?”

    甲方垂下眼。

    霍总没想试试,但他还是接过了笔。

    坐着的人自觉给他让了个位置,顺带递过一张干净的纸张。

    办公室的纸到被画上图前都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抽象的一天。

    陈一白原本坐在一边看着,想看看财神能画出什么大作。等人几笔落下后,他换了个姿势,一手撑着脸侧,一头乱毛跟着一动。

    大作雏形初显,他撑着脸侧的手稍稍移动,扣住唇角。

    等到图细化到一半,他开口,真诚建议说:“老板,要不我们三个一起组团勇闯抽象界?”

    他说:“我们仨会一起成为新星也说不定。”

    只要老板舍得砸钱,砸也能砸出三个耀眼的新星。

    事实证明不只是钢琴,财神就是单纯的没有任何艺术细菌,估计不仅限于钢琴和画画。

    画了一个不相上下的东西,听到从一边传来的声音,霍川落下最后一笔,看了眼自己的作品,没忍住笑了下。

    以为人是被自己大作气笑了,现在已经能成功压住微笑唇的陈师傅安慰拍肩,说:“至少看上去很有个性。”

    他又问:“所以考虑好组队的事了吗?”

    安慰完又真诚地给死死补了一刀。

    霍大师暂时还没有跨界的想法,放下笔后拿着自己水杯站起,看了眼手上腕表的时间,说:“工作大概还有半个小时结束。”

    意思是还有半个小时开饭,混吃混喝陈师傅一点头,又继续开始自己的创作大业。

    雨下不停,到中午的时候还稍微大了些,还好对出行没影响,除了从家走到小区门口撑了下伞,陈白之后就没再碰过自己的伞。

    中午吃饭的地方在一个商场里,和他平时热爱去进货的商场不同,这个商场看着要精致不少,人也比正常商场少不少,可能也有下雨的原因在。

    室内停车场有直达吃饭的楼层的电梯,从电梯上大概就能看清商场内部的样子。

    他看了一周,觉着还是自己平时去的商场更舒心。

    至少价格看着很舒心。

    这次吃的终于不是西餐,是中餐馆,在最顶层,走出电梯就是。

    餐厅私密性很好,有单独的包间,前后都是同一个服务员服务。

    不用自己付钱,陈某白吃什么都能吃得香。

    饭后是消食活动,吃完饭后没有直接离开商场,两个人顺着电梯往下,去了下面的楼层。

    下楼后没走两步,陈一白先看到个熟人。

    特熟,一眼就能认出。

    ——毕竟是自己。

    这边是服装区,刚好是EV的店面,店外电子大屏上就是他。是很久之前拍的宣传照,发色和现在都不一样,还停留在白毛阶段。

    在没想到的地方猛然和自己面对面,他先是思考,之后果断移开视线。

    这个片区跟熟人扎堆一样,绕开原本的路线,再往前走两步,他又瞅见了学习搭子周净。

    除开很久之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隐隐有点酷哥样,搭子平时私底下多少跟酷沾不上边,宣传照上却看着人模人样,酷劲十足。

    犹豫一秒都是对学习搭子的不尊重,陈一白迅速掏出手机一拍照,低头发给学习搭子。

    【。】

    学习搭子正好有空,给他回了个句号。觉得胜利了,消息收到,他正打算收起手机,结果机身一抖,又一条消息发来。

    学习搭子发来的,是一张图片,截的之前直播的时候的图,图片里的他正双手撑腰宛如在世太爷。

    照片有些糊,像是有了一层电子包浆。

    多看了两眼,总觉得不太对,他长按了一下图片。

    很好这不是图片,是一张表情包,长按还能添加表情。

    搭子说是从别人那里保存来的,剧组不少人都爱用。

    “……”

    这一把平手,陈一白回了个句号,迅速收起手机。

    他在看手机,财神在看其他地方。收起手机后顺着财神看的方向看过去,他眼睛一亮。

    物理意义上的眼睛一亮。视线对过去是个表店,灯光明亮,有客人在试表,手腕一转,表盘映着顶上灯光,照亮无辜路人陈的眼。

    边上财神低头问他:“喜欢?”

    看时间不一定要用表,手机也行,比起这些东西,陈一白客观上更喜欢实打实的钱。但财神毕竟不是什么话都能说的好邻居,他选择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说法:“还好。”

    说完后顺带闭了下有被闪到的眼睛。

    财神向着表店走去了。

    店员已经在之前就已经注意到了他们,在看到人走近后脸上的笑瞬间扬起,带他们到一边沙发上坐下。

    原来是财神想买表。陈某白感谢选择刚才采用委婉说法的自己,并低头看了眼其手上还健在的腕表。

    挺好,多买几块,一周七天一天一个不重样。

    没什么这方面的经验,他自觉地没参与选购过程,导购带来主推的表,他坐不住,去边上参观其他地方去了。

    这边介绍介绍得热情,另一边聊天也聊得起劲。等到霍总再抬头看向店里时,在店里一侧看到了已经和其他店员聊得正欢的人。这人隔着口罩都能和人聊得起劲。

    聊到了什么话题,店员脸上职业的笑没绷住,笑得捂嘴。

    “……”

    和店员正唠着的时候,社交小天才被财神一招手,召回了。

    重新在沙发上坐下,他看到桌上有店员帮忙准备的水,正好嘴聊得有些发干,原本想伸手拿过水杯,后来又想起脸上还有口罩,于是止住了动作。

    桌上之前那一排的表最后只剩几块,财神问他的意见。

    没想到问题最后抛到了自己身上,陈某白先是一愣,之后终于真正仔细看了眼放黑色丝绒盒里的表。

    之前看到一眼的还挺符合财神人设的金光闪闪的表好像被撤走了,他有些遗憾地扫了一圈,最终看向一款墨蓝表盘的还算对眼缘的表,说:“这个挺好。”

    财神买下了。只是随手一点的某白被他整得一抬眼,说:“老板这么相信我眼光?”

    老板没多说,只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第68章 粉丝面对面

    没想到说买就买不带犹豫,陈白感谢老板对自己眼光的信任,并开始默默回忆刚说的那款具体长什么样。

    记不清了。总之应该比大金表盘好看。

    回忆结束,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他于是又重新往后一靠,靠沙发上跟着一起等。

    工作以来成交最快的一次,导购火速去打包,另一个店员带着一个金属小盒过来,俯身递过小盒,笑说:“在店消费可以附赠一次抽奖机会,两位要试试吗?”

    谁消费谁抽,单纯一个陪逛的混子陈转头看向付钱的老板。

    老板看起来没有动弹的意思,手上还拿着那水杯,略微侧眼看过来,说:“试试?”

    陈臭手抬起眼,指了下自己的手又指了下金属小盒:“讲真?”

    想起来财神似乎对他这双手没什么了解,他于是人工解释了遍,说:“我手气挺烂的。”

    “开出什么都算你的,”财神说,“烂也是烂你自己手上。”

    行。陈臭手放心大胆地上了,还很有架势地撩起了一侧袖子。他手臂细瘦,撩起来后气势不增反降。

    原本只是一个小活动,结果他这一撩袖子,虽然气势没出来,却把店员整得不自觉也跟着莫名其妙紧张起来。

    臭手略微向前倾过身,捞了一张小卡片拿出。店员凑过头,跟着一起看过来。

    【精美钥匙扣一个】

    除开上一次抽中火锅折价券,两辈子加起来,陈臭手这还是第二次上面没有【谢谢惠顾】四个字的抽奖券,人没反应过来,眼睛先睁大了点。

    没声张,他先谨慎出声问边上的店员,说:“这是抽中了的意思吗?”

    店员一点头,肯定道:“是的。”

    她原本还想再说什么,结果人就乐了,碎发下的眉眼舒展开,笑得眼睛弯弯,伸手略微抬起帽檐,带着灼眼笑意的浅色瞳孔对来,说:“这还是今年第一次抽中奖,今天手气好像很好。”

    “……”

    店员剩下的一句“中奖率100%”突然无论如何也说不太出。

    因为是回馈顾客,抽奖小游戏中奖率百分百,大奖是大牌香水和饰品等,最底层的是现在抽中的小钥匙扣。

    “……那真是太好了,”她扬起嘴角一笑,之后立即起身,说,“我去拿您抽中的奖品。”

    最后还是不忍心告知事实,她火速跑了。

    手气大爆发的陈臭手得到了一个深蓝小钥匙扣,跟表的颜色还挺配。

    财神说到做到,小钥匙扣归他了。虽然没多大用,但毕竟是自己手气的凝聚物,他仔细把小钥匙扣揣兜里了。

    财神新购入的手表包装好,他们可以离开了。

    在店里转了一圈,还跟店员进行了愉快交流,消食活动结束,陈某白直接跟着甲方重新下到停车场。

    日子没挑好,财神今天尽是突发的需要及时处理的工作,短短一截坐电梯到上车的时间,人接了两个电话。

    忙成这样,一个兢兢业业打工仔觉得自己今天说不定能提前下班。

    他没下班成功。

    财神不愧是资本家,宁愿把员工拎办公室坐着喝茶,也一点不提下班的事。

    不下班也行,重新回办公室坐了一下午,陈某白前半个下午看剧本加练习画画,后半个下午直接睡了过去。

    没有黑咖支撑,他一天可以有超过一半的时间都在睡觉。

    不需要人关灯,他自己把卫衣帽子一戴,顺带把系绳一扯,直接手动天黑,面对着尽是阴云和雨丝的大片落地窗,靠沙发上睡得香。

    “……”

    一睡就是半个下午,再醒来的时候,倒头就睡选手是被人叫醒的。

    声音隐隐约约,听不太清楚,但是大概能感觉出是在叫他。

    酝酿再三,终于费了点力气抬起眼皮,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全是一片黑,一点光亮也不见。

    “哗——”

    窗外是不断的雨声,大脑慢慢从睡眠状态切换过来,凭着那么点零星的清醒,陈某白终于想起今夕是何年,并回忆起这是在哪。

    严格来说他还在上班,这里不出意外是财神的办公室,他今天上班的地方。

    再睁了几下眼睛,发现视线还是一片黑,理智还没上下,他话没过脑子,直接出声问道:“已经天黑了?”

    睡得有点久,一出声才发现嗓子有些哑。

    不对。

    首先就算天黑了也不会黑得像这样什么都看不见,其次财神应该不会为了节省电费晚上不开灯。

    脑子里得出了什么结论,“唰”的一下,躺沙发上的人猛地蹦起,不可置信问:“我瞎了?”

    并且也可能是错觉,总感觉有什么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他的脸。

    “……”

    醒了,有点清醒,但不多。

    弯腰把人叫醒的霍总沉默地伸出手,把人扯紧了的卫衣系带松开。

    无形的力量消失了,一瞬间重见光明,人不说话了,也不乱蹦了,略微思考,之后反应过来,揉了把乱毛,一笑:“哈。”

    这个人在试图用笑掩盖什么。

    窗外一直黑着,也没有天亮天黑之分,一眼看过去还是那样,办公室里灯光明亮,霍总也确实还没到需要关办公室的灯来节省电费的地步。

    眼睛一亮,人也清醒了,没想到一觉睡到需要老板进行叫醒服务,陈白第一反应是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发现已经下午六点半。

    按照朝九晚六的规矩来说,现在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他不下班财神也该下班了。

    然后他就听见财神说:“今天晚上这还有点事,我先让我司机送你回去。”

    好的,财神没下班,他下班了。

    发挥出有史以来最牛的演技,陈一白死死压住了想要疯狂上扬的嘴角,垂下眼,遮住了眼里根本止不住的情绪,用最遗憾的语气说:“好的。”

    之后又说:“霍总辛苦。”

    看了眼人垂下的眉眼,霍川呼出一口气,说:“下次不会像这样了。”

    翻译成人话就是下次不会提前下班。这种好机会果然不多,陈一白这次是真遗憾了。

    办公室大门打开,私助站在门口,向着这边示意。

    司机已经准备好,可以下班了。重新戴上帽子口罩,刚抬脚往办公室大门走,陈白又被老板叫住了。略微抬起帽檐一回头,他很有耐心地问:“霍总还有什么事吗?”

    霍总把放桌上的今天从商场里带回的礼盒拿给他。

    “?”

    一时间没懂这是什么意思,他抬起头:“嗯?”

    霍总言简意赅:“给你的。”

    陈一白一时间没想明白打工人给老板送东西叫贿赂,老板给打工人送东西该叫什么。

    张口刚想要拒绝,他略微一抬眼,对上了财神投来的视线。那双眼睛像是在看他,但又移向了别处。

    懂了。这表不是财神买给自己的,也不是给他的,准确来说是给白月光哥的。今天一整天,因为不用切换成工作状态,他差点还忘了这茬。

    聪明的脑子只稍微一转,陈白接过了礼盒手提袋,笑着道了声谢。

    东西接过,他一挥手,跟着私助离开了。

    回到家的时候是晚上,好邻居又出去工作了,不在家,一个人懒得做饭,回到家的人简单用两片面包把晚饭解决了,瘫沙发上继续看剧本。

    之后没有再安排任何工作,陈一白再见到搞钱伙伴已经是准备进组的时候。

    家里面可以用钥匙,也可以输密码,经纪人在之前就已经掌握了密码,开门,掀被窝,和造型师一起选衣服,一套流程已经无比熟练。

    再次被“财神来了”几个字骗醒,陈一白睁着一双无神眼睛坐起,身上被子已经被掀开,没有再睡回笼觉的机会,在床上坐了会,于是只能下床洗漱。

    趁他洗漱的这个时间,助理已经把带来的早饭放在了饭厅桌上,经纪人也跟着造型师挑好了要穿的衣服。

    洗漱完回房间换下睡衣,穿上两个人挑好挂外边的衣服,他再走出房间后揉着乱飞的头发,率先喝了一口助理和豆浆一起带来的黑咖。

    “……”

    造型师叫菁姐,在客厅捣鼓着她那随身携带的做造型专用的金属箱,一转头,看到一头睡得炸起的乱毛后两眼一黑。

    即使已经加入小团队有一段时间,她每次看到这顶头发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想要深呼吸。

    她深呼吸,终于从打理头发这项工作里解脱出来的经纪人在一边放松地喝了口水。

    在沙发上坐下,任人捣鼓自己的头发,陈一白半睁着眼睛,一口豆浆一口黑咖,又开始进行自己中西结合式的早饭。

    造型师有自己的助理,但今天没带来,于是小孟和刘哥充当临时的造型助理,在一边时不时帮点小忙。

    经纪人趁这个时间说了今天的剧组的大致安排,又简单说了今天刚出的演员安排表,顺带拿过手机让人自己亲自看一眼,吸豆浆的人听着,不时点两下头,瞅了眼安排表。

    这次的演员表他排在首位,和其他演员间隔了一段距离。

    猛吸了一口黑咖,陈一白总觉得自己上次说觉得男二好,男二不用扛收视还是在上次。

    觉着话说完后还没多久,这下就轮到他扛收视了。

    虽然没从人脸上看出什么紧张的情绪,经纪人还是尽职尽责道:“别有太大压力,这次演员选得挺好,导演也是老导演,本子也不错,要是不出大意外,从拍摄到上映应该是稳稳的。”

    担子重压力大,但相对的酬劳也多,之前公司和制片公司双方对谈,对谈的结果是片酬略微降低,主演参与电视剧分红。

    只要电视剧平稳落地,口碑和热度还算不错,分红能得到的钱远比降低的片酬多。

    关系到能赚的钱,压力自然一下子就会增大。

    陈一白点了下头,有被黑咖苦到,又赶紧喝了口豆浆。

    ——他看上去是真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你确实天生适合吃这口饭。”

    知道人抗压能力好,但没想到能好到这种程度。人看上去正常,经纪人也不多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想起了什么,说:“我看你柜子上有个Veent的盒子,你朋友送你的?”

    陈一白抬头:“什么?”

    经纪人于是言简意赅总结关键词:“表,很贵。”

    陈一白这下懂了。他略微思考,最后一摆手,说:“不是,是一个认识的甲方出于这样那样的原因给的。”

    经纪人觉得也是。这个人的那位好朋友似乎一直把握着一个度,什么都送,但一直没送超出人接受范围的贵东西,应该不会突然就改以往作风。

    知道人除开这边的工作,平时还有其他打工,经纪人不多问,只说:“你那甲方出手还挺大方。”

    陈一白于是再一摆手,说:“那不是,我就一帮忙保管的,之后还得还回去。”

    银行帮忙保管还得给保管费,好在他好心,看在甲方给了不少工资的份上,没有多收取保管费。

    虽然不太懂为什么把东西放他这保管,总之经纪人点了下头,那点好奇劲又下去了。

    废了半天时间,造型师终于把头发理顺了,呼出一口陈年老气,严令禁止人戴帽子。

    帽子一戴,工作白干。

    陈一白点头,并止住了习惯性想要薅头发的手。

    差不多都准备好,经纪人提前告知了楼下司机,一行人下楼出发。

    这次拍摄也是在影视基地,只是是在现代影视基地,外景另说,室内戏大部分是在这边。影视基地没像影视城那样在郊区,但也远得半斤八两,开车过去也需要两个多小时,横跨几个区。

    车从路上驶过,两侧楼房逐渐变化,差不多快要到地方,经纪人略微探过身,找坐在前面的助理要了记号笔,顺手在一边纸张上试了下出水情况,觉得还行,顺手把笔又交还,和旁边人说:“等会儿酒店楼下应该有你粉丝,剧组这边的意思是看情况可以留一会儿。”

    具体的其他演员的安排表今天才正式发出,但主角和举行开机仪式的时间早在之前就已经放出,她助理之前了解过,已经到酒店的剧组这边的工作人员也提前透过话,说酒店楼下已经有不少人。

    陈一白收起手里手机,配合点头。

    影视基地大,隔着一段距离就能清楚看到,这次住的酒店就在基地边上。

    车辆还没驶近,已经能看到围在酒店门口的汹涌人潮。挤挤挨挨,乌压压一片。

    这阵仗极其类似上次围观楚明原粉丝接机,只是受场地限制,装不下那么大一片人。陈一白多看了两眼,问自己搞钱伙伴:“哪些是我粉丝朋友?”

    搞钱伙伴说:“全部。”

    “?”

    迎着人视线,经纪人说:“保安已经准备好了。”

    她之后又探过头,对驾驶座上的司机赵叔说:“麻烦在前面那几个保安边上停下。”

    距离越发靠近,近到已经能看到几个保安的脸,车辆车速逐渐减缓,最终缓慢在路边停下。

    隔着车窗都能听到从外面传来的不断声响,耳膜不断鼓动,造型师最后检查了下有没有翘起的头发,经纪人拍了下人的背,笑说:“下车吧,男主角。”

    车门打开,喧嚣声响瞬间充斥耳道,从四面八方涌来。

    剧组安排表给出的演员到酒店的时间表上,【陈白】两个字是安排在【9:00—9:20】。早在之前得到消息,粉丝一大早就已经赶到酒店附近,怕人早到从而错过,于是从早八点就开始蹲守。

    人没早到,九点整,原本只略微有些嘈杂的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发出声响,说车来了。

    他们等的人之前没有固定的车辆,从某天开始之后都是固定一辆车,稍微熟悉的粉丝都知道,也记得车型和车牌号。

    车辆从道路尽头驶来,在靠近酒店路段后速度逐渐减缓,最后在他们的注视下安静停在路边。

    今天阳光很好,阳光晒身上不热,只觉得温暖。车门打开,车里的人直接蹦出,碎发和宽松衬衫衣摆在空中掠过,整个人轻松落地。再抬起眼时,一双浅灰瞳孔映着光,笑意灼眼。

    只一瞬间,尖叫声和呼喊声喧嚣直上。

    “……”

    人蹦得太快,不仅保安没反应过来,就连经纪人都一时间放松了警惕以至于没把人拉住,慢了一步。

    眼看着就这么瞬间,刚下车的人直接陷进了人海里,经纪人眉头狠狠一跳,快速转头对保安道:“今天就麻烦你们了。”

    保安有经验,保证会适当挡住粉丝避免事故产生。

    “不是,”经纪人抹了把脸,说,“是拦住他,别让他跑远了。”

    保安:“?”

    保安脑子没转过来,总之先上了。两个助理已经先挤进人堆,试图够到已经陷进人群中心的人。

    之前出于更好地工作的考量,小团队连带着公司都把行程瞒得死紧,即使偶尔遇到有粉丝蹲守的情况也是快速过了,认真算起来,这还是陈一白第一次正经和粉丝面对面。

    人数和热情程度多少有些出乎意料,身边全是不知从哪递来的签名纸和笔,他接过纸张,没接笔,用的是尽力挤到他身边的助理递过的笔。不用一直换笔,签名速度快不少。

    人群不断在动,他也跟着移动,等保安终于够到他身边的时候,他跟转瞬间走出二十里地一样,已经完全不在之前的位置。

    ——保安知道经纪人说的拉住这个人别让其跑远了是什么意思了。

    已经签了不知道多少份纸,周围还不断有签名纸够来,手机和相机的光亮不断闪,陈白很有耐心,依旧低头签字,顺带还能边签边唠,被周围唠的人逗乐,脸上笑一直在。

    四月份,春寒还没完全过去的月份,上午温度不高的时候,人潮汹涌,一向不怎么出汗的人额角都冒了点汗,随手擦去了,又抬头接过递来的签名纸。

    助理小孟挤在他身边,有些艰难地抬手看了眼能看消息的表,说:“千姐说差不多到时间了。”

    “问一下可以再等几分钟吗。”

    看着周围依旧不减的人群,把手里纸张递回,陈白转过头,低声说:“她们有人是从外省来的,来一次挺不容易。”

    坐高铁火车千里迢迢过来就为了见这一面,还等了这么久,总该带点什么回去,有所得。

    说着,他这才看清了小孟已经顺着脸侧淌下的汗,于是顺手递过今早刚放衣服兜里的纸。

    小孟接过纸猛擦一把汗,道了声谢,低头和没能挤进人群的千姐联系,比了个ok的手势。

    陈一白于是一抬眼,笑说:“先不唠了,这边要加快点速度。”

    多留也留不了太久,他在人堆里多留了三分钟,这三分钟里数次不自觉跟着人群走,又被保安大哥拦住,如此往复。

    已经在这里留了够久,等他离开的时候人群不再挤来挤去不愿离开,甚至不用保安开道,自觉让出了一条通向酒店大门的路。

    没能挤进人群的经纪人终于能和他们汇合。人群里快门的声音光亮还在不断闪,陈一白走在两个助理和保安中间,侧头略微一挥手,刚想说再见,却看到人群后面陡然冒出一束花。

    人堆里钻出一个矮个子女生,向前把花递过。按照身高来说,刚才那束花能在人群里冒头还是她高高把花束举过头顶的结果。

    粉粉白白的一束,在阳光下十足灿烂。满眼灿烂,陈一白转头看向一边的经纪人,经纪人笑着略微一点头。

    他于是暂时停下脚步,弯腰接过了红粉花束。他皮肤冷白,阳光也照不暖,和花束边缘的粉色蝴蝶兰很配,在光下泛着一层浅淡的光。

    周围快门声一时间似乎更密集了些。

    第69章 爱意难藏

    手里的花送出,女生抬起头,笑说:“这是我弟做的花,他也是你粉丝。”

    之后又气沉丹田,稍微加大了声音,说祝新剧大爆。

    陈白感谢弟弟和她的祝福,直起身来,一只手抱着花,笑着一挥空着的手。

    他以为这束花就算是结束,没想到只是个开始。继粉白花束之后,又有人一起送出花,白绿色,很大的一束,从理智上来讲,不太像是他单手能抱得动的样子。

    手上已经没有位置,他和助理刘哥一起接过,最后由刘哥暂时帮忙拿在手上。

    今天的花意外的多,最后小孟和经纪人也帮忙,一起进了酒店大门。

    光亮依旧,在完全走进酒店大堂前,陈一白回了头,笑着一挥手,在这种时候依旧不忘礼貌性说声再见。

    然后他得到了百倍还回来的超大声的说再见的声音。

    从下车的地方到酒店大门,短短一段距离走了将近半个小时,等到外面的声音逐渐从身后消失,坐电梯上楼,几个人都松了口气,抹了把身上的汗,感受难得的凉快。

    不易出汗体质的陈一白已经恢复正常,外面套着件衬衫,看着干净清爽,完全不像是刚从人堆里捞出来的人。他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之后想起了什么,问:“刚才那样会扰民吗?”

    经纪人往电梯墙面上一靠,暂时不太能说话,一边在他们进到酒店大堂后就和他们汇合的负责带路的工作人员解释说:“不会,剧组已经把酒店包了下来,现在入住的都是我们的人。”

    今天忙着开机仪式,现在剧组的人都在忙,也没其他客人在休息。要是会打扰到别人,酒店保安早在一开始就不会让粉丝在酒店楼下蹲下。因为直接包下整个酒店,这边的可操作性强了不少。

    陈一白于是点头,说了声好。

    小团队已经扩张,一个套房装不下,他们的房间分开来,这次去的是某白的房间,先把身上手上的东西放下,工作人员把人带到后就告辞离开。

    几束花一放,客厅的桌面就彻底满了。

    距离定的开机仪式彩排的点还有一段时间,经纪人放下花后没有走,和助理一起翻了下几束花束。

    动作很小心,没有破坏花束,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但什么也没能找出。没找出来,她们看上去像是反倒松了口气。

    陈一白瞅了两眼,不懂就问:“你们这是在找什么?”

    “没找什么,也不是不尊重这花,”经纪人说,“只是出于一些安全方面的考量。”

    她说:“这边的这些花你还没碰过吧,要抱一下吗?”

    陈一白点头。

    他一点头,专业摄影摄像兼经纪人瞬间掏出了自己手机。

    “……”

    难怪好心主动问这事,原来是想丰富自己的素材库。

    一眼看出他在想什么,经纪人为自己辩解了一下,说:“这次不是存库存,等会儿你有时间登号发个动态。”

    之后又说:“先把你的剪刀手放下。”

    以为边拍边说话就能有机会偷渡一个剪刀手的某白于是把自己手放下了。

    经纪人咔咔拍照,快拍快选,选出后直接发来。

    照片上的人底子好,在除自己亲手掌镜之外的镜头里都很能打,不用进行什么调整,原图直发。

    照片发出,经纪人说:“照片发你了,你自己看着来。”

    陈一白拍完后还在看放花里的小卡片,闻言把小卡片一收,揣进兜里,拿过放在一边的手机。

    很久没点进去过的软件还登着陈二白的号,他迅速切换了。

    上午接近十点,偶尔会动弹一下的账号更新了一条动态。

    【陈一白V:感谢朋友们[图片][图片]…】

    一张照片一束花,端水大师让每束花都有了属于自己的一张照片,房间里阳光正好,绿影投下,花和人看着都灿烂。

    消息只发出一分钟不到,头顶消息不断弹。

    为了能看到陈二白这边的评论动态,他没关软件的消息提醒的权限。陈二白发动态的时候是消息框不断弹,这边是消息框就没消下去过,只能看到不断变化的点赞的用户名。

    动态发完,造型师菁姐带着她那箱子过来,说:“头发有点乱了,还有点时间才下去,我再给你捋捋。”

    陈一白于是放下手机。

    他放下手机,消息该弹弹,评论区的人该聊聊,一直没停下。

    【在现场!图三的花是我们一起送的!一白本人真的超好看!当时太挤了,我差点怼他身上,距离超级近,越近越好看!】

    【等!没有文艺的文案和小表情,这次是老婆本人发的!前排合影!】

    【果然从早上蹲到现在是值得的呜呜呜,老婆是真的很有礼貌很为大家考虑,本来都该走了,考虑到特意过来这边的粉丝朋友多留了一会儿(当时离得近,所以听到了老婆和助理的话】

    【礼貌+1,看到他给助理姐姐递纸巾了,很自然,感觉平时就是这个相处模式】

    【你们这些人好装!在外都喊陈一白和八块九毛一,在这里偷偷喊人老婆(睁眼)】

    有的人是真在装,在外人模人样,对内无差别乱喊,有的人是幡然醒悟,痛定思痛决定跟着乱喊。

    【我原本是不赞成对着一个大男人喊老婆的,对不住了兄弟们我要叛变了……一白身上是真香,不是香水的那种香,声音也好听,笑起来真的好温柔,心跳到现在还没缓下来(安详躺倒)】

    【哈哈哈难道只有我注意到一白被保安拦好几次了吗,第一次看到保安不拦粉丝拦演员的哈哈哈】

    【我注意到的是边边的应该是造型师的姐姐,她真的一直在对他头发进行死亡凝视啊哈哈哈哈】

    【你们就喊吧,以后一白要是谈恋爱了,一哭一个不吱声(恨你们这些在现场的人】

    …

    在粉丝在酒店门口等到陈一白后,开机仪式现场照片和视频也放出,成功登上热搜,占据几个词条。

    电视还没开拍,收视暂时不能下定论,但至少从开机仪式当天的热度来说,主演稳稳扛起了流量和话题度,成绩亮眼。

    每一天的时间都不能耽搁,从开机仪式当天开始,剧组就进入到了赶进度模式。

    这组里有老牌演员,也有部分导演挑出的新人,片子的质量决定着剧到时候能走多远,也决定着分到的钱的多少,于是陈一白除了平时的拍摄任务外,私底下还需要和其他演员尤其是新人对对戏,从早忙到晚。

    因为题材原因,剧组有不少夜戏,夜戏总时长加起来远超正常剧组。

    夜戏大部分是外景,前一天晚上出完外景,后一天又需要回到影视基地参与白天的戏份的拍摄,来回奔波,作息颠倒的结果就是原本一天一杯黑咖的陈一白变成了一天两杯,早一杯下午一杯。

    五六月份的时候,天气又开始重新热起来,出外景热,饭不太吃得下,冰黑咖刚好。

    傍晚,又是晚饭时间。摄影机停止运作,安静空间变得嘈杂,人影不断走动。

    拍完最后一场戏,陈一白自觉向着经纪人和助理走去。

    昨天晚上拍了夜戏,今天不适合再继续工作下去,这一场就是他今天下午的最后一场戏,拍完就结束,刚好可以和明天的放假时间连着一起休息。

    晚饭在之前已经送到,经纪人几个在他拍戏的时候已经抓紧时间解决了,等到他走近后,助理伸手把留下的晚饭递给他。

    经纪人说:“今天中午你也没怎么吃,先把晚饭吃了,吃了我们再回酒店。”

    随手摘下架鼻梁上的没有度数的银框眼镜,再顺手揉了把腰,斯文法医秒变八十太爷,陈一白接过晚饭,撑着腰在一边小马扎上坐下。

    饭还没吃上,有人来找他了。

    是平时经常和他对戏的新人,最常被导演骂,所以也和他对戏对得最多。

    “一白老师,你现在有时间吗……”

    人边说话边抱着剧本小跑着过来,走近后才看到他拿手上的晚饭,动作一顿,意识到他还没吃晚饭,硬生生刹住了脚。

    过来的人刹住了脚,原本准备好的话咽下,一时间还没想好该说什么,搁那站着,于是陈一白主动问:“是有什么事吗?”

    “想对一下后面的戏。”

    他一问,新人脑子里还没想好措辞,于是只能如实回答,之后又赶忙接着说:“一白老师先吃饭,我这先不打扰了。”

    “对一下不花时间。”

    暂时把手里晚饭放在一边,陈白重新拿过剧本站起,说:“我明天休息,对不了戏。”

    新人反应了一下,反应过来这是同意了的意思,之后连忙道谢。

    他人已经站起,经纪人于是没有多说其他,看着两个人离开。

    对戏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二十多分钟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新人想快速对完不耽误人时间,结果频频进入不了状态又找错感觉,两个人一起耗那。

    助理坐在经纪人旁边,看了眼远处的人本来就很清瘦的背影,又看了眼一边应该已经快放凉的晚饭,说:“这样没问题吗。”

    这几天外景和内景交插,作息本来就混乱,加上天气热胃口不行,那人摄入得最多的就是早上的豆浆和黑咖,饭就那几口,是一点没多吃。

    经纪人呼出一口气:“没问题才怪。”

    她说:“看今晚的时候去问问附近有没有适合热的时候吃的菜。”

    时间过得快,这边商量着,傍晚的光暗下,天边的云逐渐从粉紫色变成深的蓝紫色。

    陈一白堪堪踩着最后一抹光亮消失的时候回来,轮廓被背后光亮照亮,看不清表情。

    经纪人凭直觉觉得人的脚步似乎没有平时那么轻松,站起身来,眯着眼睛仔细看过去。

    人走近,隐在黑暗下的脸被周围隐约的光亮照亮,一张本来就偏白的脸露出。

    “对完戏了。”

    在这种温度下出外景都能不出汗的人额角渗出点点冷汗,和平时一样揉了下头发,说:“好像有点不舒服哈。”

    他说着,额角的冷汗滑下。

    “……”

    两个助理瞬间站起。

    得,真出问题了。

    天边那点光彻底消失了。

    接近下班回酒店的时间,司机已经在车里准备着,隔着一段距离就看到有人来。

    和平时稍微有点不一样,动作看着快一些。

    他下车想要打开车门,结果在他绕到后座车门去之前,经纪人已经率先上前跑了两步打开车门,率先上车后转过头对他说:“先发动车,去医院。”

    “医院?”

    司机先是愣了下,之后反应过来,也不在这种时候多问,快速回了自己的驾驶位发动引擎,顺带打上最近的医院的导航。

    路面两侧灯光向后退去,车辆驶向医院。

    医院无论什么时候都飘着浓重的消毒水味。

    虚假的法医遇上了真正的医生,并在诊断后确诊为胃炎发作,喜获病床x1,获得病号服x1。

    “病人情况不严重,吃了药之后情况基本能控制,只是现在还有低热,如果还是担心,这边建议可以先住院观察一天。”

    从出外景到躺病床上,时间和空间的跨度都巨大。天色已经彻底黑下,犯胃炎的人在病房里安静躺着,经纪人站病房外和医生交流,闻言一点头。

    跟着去把该办的手续办了,等到她再回到病房门口推门进去的时候,躺床上的病号正睁着一双眼睛试图找助理要自己的手机。

    脸色苍白,整个人看上去要死不活,但还记得找手机,那就证明情况还行。

    经纪人往床边走,呼出一口气后坐下,说:“这个时候还惦记着玩手机?”

    “不是。”

    接过助理迅速递来的手机,病号重新往床上一躺,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说:“我跟朋友约了下班之后打电话。”

    现在距离原本定的打电话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他不能无缘无故放人鸽子,至少得说声是怎么个事。

    他现在人虚着,说话都比平时轻不少,脑子里倒是一如既往地惦记着他那朋友。

    朋友脑稳定发挥,旁边的助理移开视线,经纪人抹了把脸,说:“我已经给你朋友说了。”

    她道:“你的电话他打不通,所以问到我这边,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陈一白解锁手机,果不其然看到几通未接电话。点进聊天界面,他顺嘴问:“千姐怎么说的?”

    “实话实说。”

    经纪人看了眼他,说:“你这难不成还想瞒着?”

    陈一白比了个一点点的距离,道:“这不是什么大事,他这两天还在工作,事情能少一件就一件,对心情也更好。”

    那就是原本真有这个意思。

    经纪人觉得从理智上讲,他这状态压根瞒不住。其他不论,单说声音,打个电话是个人都能听出不对劲,更别说他这位好朋友。

    提起了人,她顺带问:“你朋友现在在哪工作?”

    “昨天是隔壁市,”陈一白低头打字,打完后又抬起头,说,“今天还没问,但应该也是。”

    这问题原本应该是今晚上聊天的时候问的,结果没等到打电话,他先没撑住,十分之可惜。

    那就是十之八九没在市内。经纪人呼出一口气:“还好刚好我们在。”

    朋友没在市内,要是在她们也不在的时候犯病,很难想这个人该怎么一个人去医院。

    人生前十几年一直都是一个人去医院,一个人办手续,一个人看医生。原本还在低头打字的陈一白闻言抬起头来,展眉笑了下,一点头,应声说:“还好你们在。”

    然后他当晚的熬夜时间就被剥夺了。休息不足也是他犯胃炎的诱因之一,经纪人微笑着表示希望今天不要再熬夜。

    不熬夜也行,他接受良好。花钱住医院,沾床上多睡睡才对得起花的钱。他的情况没有差到晚上需要人陪护,并且这边陪护条件算不上好,没地方睡,所有事情都处理好,晚上十点后,经纪人和助理这才卡着最后的时间离开医院,酒店离得远,她们暂时先在医院附近住下。

    第二天是阴天。

    晚上下过雨,阴云化不开,早上湿气重,在医院大楼准入的时候,一道人影从大楼门口走过。

    医院实行探视登记制,早上刚上班不久,登记处的护士口罩下边还在打着呵欠,脚步声响起,面前出现一个人影,遮住头顶大片光亮。

    戴着帽子的人递出能证明身份的证件,说办理探视登记。

    高大人影压迫感十足,脑子里不自觉闪过以往看到过的医闹现场,护士接过人递出的身份证件。

    “……”

    直到看清证件上的名字,她脑子瞬间就清醒了,眼睛一睁,不自觉一抬头,对上一双帽檐阴影下的深色瞳孔。

    那双眼睛没看她。男人低头填了登记单,道:“想找302的陈白。”

    脑子还在高速运转,但业务能力在线,护士迅速办好手续,顺带嘱咐了说大概半个小时后医生会去查看情况,之后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人上了楼。

    时间还早,一二楼人多,走廊上已经能看到人影走动,三楼没什么人,走廊上也没人影,脚踏在地板砖上带起的回声清晰可闻。

    许斯年伸手握上门把手,轻轻拧动。

    门把手拧动的瞬间,一大早上,因为昨晚睡得过早于是也起得过早的病号躺在病床上,睁开一双没有聚焦的无神眼睛,对上头顶模糊天花板。

    房间里昏暗,就算不看手机也知道现在还早。

    还早,但房间里已经传来脚步声。会在这个时候来的只有经纪人助理或者医生。

    听到响动,他略微一侧头,抬眼看去。

    早上刚醒的时候视力从5.0直降到0.5,他看不清楚,只能依稀看出是个穿着白衣黑裤的男人。

    首先排除应该是穿着长到腿的白大褂的医生,在剩下的人里面进行猜测,病患试探着出声问:“刘哥你怎么长高了?”

    虽然视线模糊,但他腿似乎依稀也变长了不少。

    “……”

    刘哥类似物出声道:“是我。”

    声音低且好听,且熟悉。

    “?”

    “唰”的一下,床上的人坐起了。

    在低血压低血糖的情况下猛然起身的结果就是病患刚坐起,人在床上晃了又晃,撑在床上的手一软,最终向前一倒。

    不会倒地上,他倒在了快速站床边的好邻居身上。鼻间闻到了似乎掺杂着雨水的味道的熟悉味道,手脚还有些发软,在哪里倒下就在哪里靠好,他直接整张脸埋人身上,说:“不是刘哥,原来是许哥。”

    声音隔着衬衫布料,听上去有些发闷。侧头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他又问:“老许同志怎么来了?”

    许哥这个称呼也就那么一声,之后又是一如既往的老许同志。老许同志说:“想来看看。”

    一句话带过了一晚上的车程,他问:“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感觉。”

    手脚终于恢复了些力气,他终于独立坐直身体,再仔细体会了下,没体会出怎么个事,于是说:“可能已经好了也说不定。”

    好邻居身上还带着路上沾染的湿气,垂下眼,深色瞳孔直直看来,垂在一侧的手略微一动。

    病患略微思考,稍加分析,抬起头,问:“想抱一下吗?”

    好邻居说:“可以吗?”

    病患一笑:“可以。”

    ——

    觉着人差不多应该睡醒,经纪人和助理简单洗漱,在医生查房前前往医院。

    这个时候的医院人已经多了起来,里面明亮,和外面的阴沉彻底分割开来。办理登记的时候,护士告诉她们,在她们之前,已经有人来探视了。

    上了楼梯,走上三楼,脚步声在楼道内回荡,助理低声说:“这个时候谁会过来?”

    进医院这件事瞒得紧,应该没多少人知道才对。

    没人能回答这问题,担心有奇怪的人混入,他们只能略微加快脚步。

    为了方便护士查房,病房大门有方便查看房间内的情况的窄长玻璃。

    脚步声在【302】门前停下,经纪人走在前面,抬起视线,抬手敲门。

    视线透过玻璃,只一眼,她看到了出现在房间里的那个在她们之前探视的人。

    眼熟,是里面病号那应该还远在隔壁市的朋友。

    她看着自称朋友的人低头弯腰,动作轻缓又不可挡地抱住了穿着蓝白病服的病人,一手深陷进凌乱碎发里。

    第70章 接你回家

    “……”

    就这么一瞬间,经纪人敲门的手直接停在半空,不上不下,就跟她的心一样。

    两个助理见她动作顿住,一时间没想明白,于是也侧过头,顺着玻璃窗往里看。

    房间昏暗,弯腰站病床边的人影却清晰,清晰到不需要他们不需要过多思考就知道这是谁。

    他们这下知道经纪人为什么不敲门进去了。

    放这情况,神仙来了都得立外边思考一下这两人什么关系。

    小孟试图开口道:“朋友……这,之间也会……”

    她想说朋友间抱一下也很正常,但说着说着,连自己都很难相信,最后选择闭麦。

    至少她和每个朋友都没这么抱过。这种抱法在她印象里,还是在读大学的时候宿舍楼下的情侣身上看到过。

    一大早就目睹这么刺激的画面,不知道该说是有利于大脑转动还是不利于大脑正常思考,总之她们这是清醒了。

    正在门外站着的时候,里面弯腰抱着病号的人略微一侧眼,已经注意到了她们。

    被看到,显然不能继续站门外,这下连在外边多等会儿再进去的选项也消失了,经纪人于是示意性敲了两下门,拧开门把手,走进房间。

    听到脚步声,坐床上的病号撑着身上好邻居肩膀略微坐起身体,从人肩膀一侧冒出头,笑着一打招呼。

    他这一晚上的时间恢复得飞快,脸上还是没什么血色,但精气神已经变成了平时那样。

    经纪人估摸着也可能是因为见到了朋友所以情绪高,看着更有活力。

    “……”

    一瞬间又想到了刚才看到的画面,经纪人没忍住一拍脸。

    在病患之后,许姓好朋友也跟着一点头,算是打招呼。

    其他人已经进房间,他终于慢慢松开手,重新站直身体。低头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他说:“我先下去拿早饭。”

    大影帝不愧是大影帝,在这种情况下依然从容,不急不缓。

    病患一点头,经纪人和助理目送着人离开。

    房间门一关上,距离医生过来还有一段时间,经纪人迅速在病床边坐下,在第一时间问:“你们刚这是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陈一白挠头,“就抱了一下。”

    就抱了一下。他说得十分轻松且坦荡,反倒把几个人给整愣了一下。

    “……”

    经纪人意识到有什么不对,谨慎开口道:“没有其他意思,单纯再确认一遍,你和许斯年的关系是?”

    朋友脑不可思议一睁眼,像是没想明白为什么她会问这个问题,毫不犹豫一点头:“好朋友。”

    “……”

    经纪人一抹脸,猜也是。

    情况大概清楚了。朋友脑还是纯正的朋友脑,但他这位好朋友似乎不太纯正了。

    至少他这位朋友看上去不只是想当一个好朋友,大概还有更大的野望。

    经纪人又委婉试探着问:“要是你朋友不想当朋友了呢?”

    朋友脑一摆手:“怎么会。”

    他说得是真自信,这下连助理都忍不住一抹脸。

    短暂的话题结束,医生进房间来查看情况,又给了药,药在饭后半小时吃。病患的低热已经退了,没有什么大问题,上午就能办理出院。

    医生一离开,好邻居回来了,手上拎着早饭。

    病号享受到了病号的待遇。他坐床上,好邻居帮忙架起了小桌板,把早饭放桌板上。

    早饭有大家都爱的豆浆和其他养胃小点心,还有粥。豆浆是mini版,不多,粥倒是挺大一碗。在mini版豆浆和粥之间,陈一白不出所料果断选择了豆浆。

    事实上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病号并不太爱喝粥,早上就靠豆浆续命。

    经纪人睁着一双眼睛看来,说:“你犯胃炎就是这么来的。”

    好邻居坐一边,把粥稍稍向前推,说:“厨房宋姨给你做的,养胃。”

    宋姨是姜阿姨和许先生家里的专门做早饭的阿姨。之前过年的时候他去那边住了几天,已经成功跟宋姨处成朋友。

    朋友辛辛苦苦做的粥,陈一白于是眼睛一闭一睁,迅速喝了几口。

    他喝得跟英勇就义一样,旁边的好邻居看着,笑了下,夸赞了声。

    “……”

    这位好朋友的眼神并不过多掩饰,或者说浓烈到掩饰不住,经纪人看过去,看得眼尾狠狠一跳。

    她就说为什么之前总觉得隐隐有些怪。被朋友脑一口一个朋友误导,她一直没怎么往这边想,现在脑子转过来,只觉得自己好像是瞎了眼。

    追人追得明显到这种程度,她之前居然真信了好朋友这个说法。

    治朋友脑还是得用朋友。平时早上就摄入豆浆和黑咖的病号分阶段喝完了一整碗粥,喝完后直接往床上一瘫。

    饭后半小时吃了药,他的病号体验卡到期,重新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又是新鲜出炉的陈一白一个。

    取药,办理出院,回酒店的时候,朋友脑上的好朋友的车。

    经纪人目送着人上车,并看着好朋友体贴地打开车门。往身后公司配车上一靠,她虚假地点了一根并不存在的烟,轻飘飘道:“该说是羊入虎口还是放虎归山还是傻狗归家。”

    助理站一边说:“他们也不一定会在一起……吧。”

    这话说得犹豫,她自己都欲盐未舞有些怀疑。

    经纪人吐出一口并不存在的烟圈,一摆手:“等陈一白还完债,许斯年应该就该出手了。”

    还债的时候不考虑谈恋爱,也不能谈,还完其他人就有机会了。

    助理思索,之后试图分析,觉得还是有点悬。毕竟这边脑子不开窍,并且也没有开窍的迹象,一直把人当朋友,这些事还真说不定。

    经纪人一摆手,看过来,说:“要是被拒绝了,你说许斯年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

    助理说:“会伤心?”

    于是经纪人说:“你瞅陈一白那脑子,会舍得让人伤心吗?”

    “……!”

    助理先是一愣,脑子转过来,直接大彻大悟。

    经纪人呼出一口气,一拍脑子:“桃花尽往铁木头上撞。”

    楚明原撞过来,直接被弹飞了,人到现在好像还没走出来,据说已经改掉了在剧组里谈恋爱的习惯,其他人甚至还没撞上,在碰到铁木头之前就已经粉身碎骨。

    助理说:“这些人怎么就这么想不开。”

    经纪人一点头。另外辆车离开,坐副驾的病号对他们挥挥手。

    她跟着象征性挥了一下手,转头和助理说:“上车吧。”

    铁木头跳上了好邻居的车,在车辆启动后只来得及和似乎一直在往这边看的经纪人打了声招呼,打完招呼后关上车窗,车里就有手机的震动声响起。

    两个手机放一起,震动的是好邻居的手机。

    人在开车,陈一白好心地帮忙看了一眼。

    没备注,但头像眼熟,毕竟几乎每天都在聊天,他认识,认出了这是姜女士,于是一抬头,说:“姜阿姨的电话。”

    好邻居开车,他帮忙接了,接通后率先喊了声阿姨。

    “一白?”

    电话那边先是一愣,之后咵嚓一下,语音通话变视频通话,姜女士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陈一白笑着挥挥手,稍微把手机一侧,解释了一句,说:“老许同志在开车,不方便接电话。”

    姜女士应了声,说:“这是从医院回去了?”

    她仔细看过来,紧接着问:“怎么就犯胃炎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她看上去是真焦急,眉眼没跟惯常一样舒展开,眉头略微皱着。

    “在往酒店回去。”

    陈一白一点头,碎发下的眉眼笑得弯弯,说:“最近作息和饮食不太正常,已经没事了,再吃几天药就好。”

    他态度平和,笑得跟平时一样,但脸色偏白,唇色也浅淡,姜女士认真多看了他两眼,说:“瘦了好多。”

    她把原因归结到剧组苛待演员。

    这定论多少带了点主观判断,陈一白坐副驾上往下滑了些,浅浅为剧组正了一下名,笑说:“没什么变化。”

    长辈眼里不变就是瘦了。姜女士问:“一白工作什么时候结束?”

    她说:“结束了阿姨和叔叔来接你回家,咱回去好好养一下身体。”

    ——看来她的剧组有罪论还是没完全打消。

    在回答之前,边上安静听着的好邻居低声说去休息一段时间也好。陈一白于是笑了下,没再多说,点头应了声好,说拍摄大概八月中旬的时候结束。

    姜女士低头记下时间。她看上去是在办公室,手边就是现成的纸和笔,边写边说:“以后要有事记得和阿姨和叔叔说,你边上的司机到处跑经常不在,找阿姨和叔叔更快。”

    要不是她这儿子打电话让宋姨准备早饭,她还不知道人犯病进医院。

    边上的司机许手把着方向盘,侧眼看了眼旁边这聊得起劲的人,视线在人笑得微弯的眉眼点了下,之后移开视线。

    陈一白连连点头,笑着应了声好。

    ——

    手边还有工作,好朋友当天是早上到的,人是晚上离开的。

    短暂一次见面,陈一白第二天继续上班,边上班边吃药。

    复工这几天,剧组莫名其妙跟发了一样,每天水果小点心不断,出外景的时候大风扇嗖嗖吹。

    天气热,树荫底下凉快,还有风吹。

    手里端着果盘嚼嚼嚼,中场休息,陈一白和经纪人一起蹲路边,看了眼不远处来回摇头的风扇和工作人员还在往下搬的室外移动小空调,问:“我们剧组这是发财了?”

    经纪人看了眼他,说:“有社会热心人士捐助。”

    再戳了块苹果,陈一白:“嗯?”

    经纪人说:“你可以当成你粉丝……嗯,应该也可以算得上粉丝,他送的。”

    后面的两个助理没说话,战术喝水。

    没想到是个人出资,陈白略微抬起眼:“这么大方。”

    经纪人浅浅应了声。

    追人还能不大方。

    虽然不知道是谁但还是表达了感谢,陈一白继续低头嚼嚼嚼。这一低头,边上放剧本上的手机亮了下,他于是拿过手机看了眼。

    是一条消息,财神发来的。上次聊天还是在上次,对方不知道从哪得来的消息,就他住院一事发来慰问,这次又问他现在的状况。

    没想明白忙成在世超人一样的财神哪来的时间对一个乙方进行慰问,总之他如实回答了,说觉得已经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财神那边没有多说,只说了声好。

    收起手机,把财神放一边,陈一白抬起头,看到拿着西瓜一路路过的导演,隐隐还能闻到冰凉清甜味,视线不自觉跟着人一路移动,直到看不到人手上的西瓜后这才收回视线。

    把对财神说的话再重复了一遍,他一双眼睛看向自己经纪人,肯定道:“我好了,现在应该能吃西瓜了。”

    迎着他视线,经纪人微笑说:“啃你的苹果吧。”

    陈一白于是继续啃苹果了。

    剧组发财还带分阶段的,第一个阶段改善了工作条件加增加水果小点心,之后从某顿开始,伙食也突然改善,从附近饭馆变成酒店直送。

    总制片在之后来溜过一圈,算是探班,了解了一下剧组主要是演员的情况,在确认人都吃挺好后这才离开了。

    因为接连的社会热心人士,剧组第一次打这么富裕的仗,趁这段时间把外景拍了,等到时间堂堂迈进六七月份的时候,剩下的大多都是室内戏,在安装了中央空调的影视基地里安心拍。

    盛夏八月,剧组正式杀青。

    杀青宴当天,陈一白经历了有史以来最忙碌的一个剧组杀青宴。

    除开日常社交外,简单来说就是当了几个小时的人形自走拍照打卡景点以及无情的收花机器。

    到吃饭的时候,这种流程里最累人的一环,他反倒轻松了。这次的资方莫名地和蔼,尤其是总制片,坐一桌,他连用果汁代酒都不用,只管吃菜,被问得最多的话是饭菜合不合胃口。

    和蔼,但还是被海量的千姐一视同仁地灌倒。

    酒店里嘈杂,杯盏相撞的声音不断传来,桌上人倒了一片,高千放下酒杯的时候就跟收刀进鞘一样,转头看向旁边低头吃菜的人,问:“再过会儿就能走了,你今天晚上怎么安排?还是你朋友来接你吗。”

    鉴于之前每次杀青宴一结束这个人都被那好朋友迅速接走,她已经学会在人说这事前率先提问。

    “不是,他这两天不在市内。”

    迎着经纪人视线,他揉了下头发,说:“是其他人来接。”

    经纪人看了眼桌上的其他人,说:“再等我两杯,等会儿我送你下去。”

    她这两杯是虚数的两杯,桌上还坐着的人一人一杯过了一轮,彻底喝够了,被各自的秘书助理带走。

    一桌人散得差不多,她放下酒杯站起,说:“走吧。”

    安排的房间在楼上,陈一白早在杀青宴开始前就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刚好一个行李箱装下。两个助理还在吃饭,他没有麻烦人,自己拎着行李箱坐上电梯,电梯下行的时候顺手发了条消息。

    经纪人问他:“接你的人到了吗?”

    他一点头:“刚到。”

    之后说:“就在楼下,应该挺好找。”

    天色彻底黑下,路边灯光已经亮起。下了电梯,走出酒店大堂往外看,经纪人只看到路边安静停了辆加长商务车,车辆除了加长外,其他极尽低调。

    但实际上的价格不太低调。

    自动将其排除了,她问旁边人:“在哪?”

    商务车上的人下来了,先下来的是个女人,穿着身米色外套和西装裤,下车后就抬眼向着这边看来,短暂分辨后脸上一笑,抬起手一挥。

    气质很好,挥手的动作跟某人神似。

    好了。这下不用人回答,经纪人已经知道了。她转头小声问:“这谁?”

    在女人之后,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也跟着下车。陈一白笑着介绍说:“朋友的爸妈,也是我朋友。”

    “嗯。”

    经纪人:“……嗯?”

    莫名其妙的,她在奇怪的地方奇怪的时间见到了某大影帝的家属并进行友好交流,并得知虽然没见过面,但她已经在人这里拥有了名字,并且评价意外地还很好。

    送人下来原本就是因为担心缺根脑筋的某白跟着什么奇怪人士走,现在得知来接人的是许父许母,经纪人放心把人交过,还记得自己身上有酒味,所以没有多留,进行完友好交流后就提出离开。

    她提出离开,姜女士并不久留人,笑着一点头,说:“平时多谢你照顾一白了。”

    她眼神真切,不是在说客套话,经纪人于是跟着一笑,说不用谢。助理在发消息,她这下是真得离开了,说了再见后快速向着酒店回去。

    看着人背影消失,姜女士一双眼睛清明,转过头说:“是一个很可靠的朋友。”

    陈白笑着一点头。他还没多说其他,少说话的许先生是个实战派,已经在他们聊天的时候,司机伸手前,自觉把放在一边的行李箱拎上了车,问:“只有这个吗?”

    听上去还莫名遗憾。

    陈一白道了声谢,说是。

    “可别说谢,”姜女士轻拍了下人帽檐,说,“外面热,先上车。”

    于是陈一白上车了。

    车里空调开着,灯光明亮,进去后凉意就直接扑来,他率先和司机打了声招呼。

    上次去住了几天,他已经把宅子里的人上上下下都认了个遍,记性好,直到现在也能把人和名字对上号。司机能唠且外向,也笑着和他打招呼。

    加长商务车,座位管够,但姜女士和许先生选择和特意过来接上的人一起坐后排,方便聊天。

    坐下后摘下帽子口罩,把口罩随手揣兜里,陈一白问:“我都穿这样,姜阿姨是怎么认出来的?”

    姜女士笑了下:“你穿怎样阿姨都能认出来。”

    她问:“今天按时吃饭了吗?”

    自从上次胃炎之后,这个问题成了日常一问,陈一白已经习惯。今天确实有按时吃饭,他十分自信,肯定一点头。

    车辆启动,重新驶上路面。趁着在回去的路上,姜女士掏出平板,开始分享自己最近购入的衣服。

    不是给自己买的,是给某白买的。从睡衣到家居服都有,雨露均沾,都买了一堆。

    陈某白跟着看着,眼尾一跳,及时举手表示自己之前那几套衣服已经够用。

    “你让让她,”边上许先生探过头来,小声说,“她就这点爱好了。”

    大儿子打从好多年前就不需要她买衣服,现在许浪也有自己想法,不爱穿五颜六色的衣服,跟他哥一样黑白灰三件套,除此之外就是校服,完全没有姜女士发挥的余地。

    现在有了发挥的机会,人一有空就喜欢看这些,不知不觉就买了一堆。

    陈一白很给面子,手动撤回之前的话,伸出大拇指:“都很好看。”

    姜女士乐了:“是吧。”

    谈笑间又下单一件衣服,她这才满意收起平板,开始和许先生安排之后这段时间的菜单。

    菜单之前已经安排过,但她觉得还有进步的空间,想要更完善一点,最好在短时间内就能把人身体补起来。

    “……”

    车外的高楼不断向后退去,耳边是和十几年前的已经淡去的记忆里相像的在车里的交谈声,陈白原本坐在位置上听两个人说着,直到驶进一个隧道再出来,半睁着的眼睛慢慢垂下。

    “一白有什么想……”

    决定了后几天的菜单,姜女士转过头,话说一半突兀地顿住,后半截话沉进了安静里。

    坐在旁边的人睡着了,陷进靠背里,碎发下惯常弯起的眉眼淡淡,透着积年形成的冷淡劲。

    许先生看过来,说:“应该是累了。”

    姜念点头,伸手帮人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低头刚好看到人的脖颈。苍白,细瘦,像是轻轻一碰就会碰出什么问题。

    她轻轻收回手,缓慢呼出一口气,突然理解自己儿子为什么一定想要把人放身边,出门在外一直放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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