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榆反应过来,在她的记忆里,结契和结婚的意思差不多。
老祭司的意思是让她和云奈绑定起来,可她和云奈并没有多深的感情,而且暂时也不知道随便和人结契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解榆微不可察地蹙眉,转头去看云奈。
泛着冷感的石壁被火光照成微暖的色调,光映照在云奈白净如雪的侧脸上,她似乎并不在意,一言不发。
云奈身为下一任祭司,其实这半年里她只在部落众人的面前出现了三次。
第一次是她踏入部落领地,被老祭司收为弟子。
第二次是前几天部落捕猎小队受重伤,她出面为勇士治疗。
第三次就是现在,面临结契。
所以解榆只和她见过三面。
“首领,结契以后云奈属于你,你也属于云奈。”老祭司给她解释,看看云奈又看看解榆。
部落里的其他人眼神发亮盯着她们三个人看,解榆咳嗽一声,拿出首领的威严:“低下头。”
大部分人唰地把头低下,不敢再看。
外头寒风呼呼,好像解榆的耳边狂笑着告诉她不可能再回去。
其他人此时低头希冀地盯着地面,柯壮着胆子开了口:“首领,我们相信你。”
“榆,你不愿意,就让杜当首领,可以让她们结契。”一个蹲在角落的女人转着眼珠突然出声。刚刚老祭司只说了要首领和祭司结契,又没有说一定要是首领榆。
“鸠!”柯听到妹妹鸠的这句话暴喝一声,觉得她在发疯。
被鸠的话提醒,解榆才想起和自己异父异母的妹妹杜,皱了皱眉。
杜是被上一任首领,也就是解榆的阿姆外出打猎时捡回来的,比解榆小了三十二伏,大约一年。
现在杜也算是部落里和柯差不多能力的勇士,手底下有好几个勇士跟着她。
这几年解榆和杜两人相安无事,直到入冬前解榆受阿姆的传承成了首领,不久后阿姆去世,杜才开始慢慢露出野心来。
杜这几天偷偷溜出去,带了她的两个刚参的狗腿子,不知道去做什么。
解榆看向鸠,鸠毫不躲闪。
这是在挑衅,解榆眯了眯眼。
鸠的态度,就代表杜的态度。
鸠还没来得及反应。
——咻!
一个四分之一掌宽的石头以难以想象的速度从解榆的方向猛然朝她甩来,精准无比地撞在鸠的脚前边半寸的地方。石头击地瞬间给地上留下一道凹痕,翻出碎屑。
那是榆的习惯,在兽皮的外层藏几个石头,有备无患。
鸠头上冒出一阵虚汗,如果石头打在自己的脚上,岂不是会再也走不了路。大冬天走不了路,和去找阿帕姆有什么不同。
其他人不敢讲话,头恨不得埋进地里。
这时候,拥有足够的力量才有资格开口。
“你该叫我什么?”解榆微笑道。
柯和另一个男人砾,怒视着鸠:“鸠!”
鸠向后退了几步,哆哆嗦嗦,她就应该先等杜回来。
她又看向两个祭司,希望从她们的脸上看到反对解榆的痕迹。
老祭司闭着眼睛,而云奈的目光透出的冷寂让她觉得脑袋突然变得很重,压得肩膀后缩,弯腰才能好受点。
“首领......”
解榆笑着点了点头,继续思考结契的事情。
由于常年生存于这样的环境里,这具身体的感官十分敏锐,视力、听力包括嗅觉的各种能力相比前世的她强了一大截。
所以解榆能清楚地嗅到空气中淡淡的味道,是前几天和她一起打猎受伤的人伤口还没完全恢复而散发出来的血腥味。
原主的记忆再度翻涌而上。
春、夏、秋、冬,部落走了成百上千伏,不能终止在自己手里。
既然暂时回不去,就先留下来收拾一下这个烂摊子,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去,更何况在这样的环境下自己也不能独善其身。
既来之,则安之。解榆接受得很快。
“我愿意。云祭司愿意吗?”她注视云奈的眼睛。
部落里其他人惊奇地竖起耳朵,期待祭司的答案。
首领要结契,还问别人愿不愿意,这是从来没有的事情。
像上任首领松,一共有三个契者,也没听过她问别人这个问题。
“云奈愿意。”一直站在旁边的女人开口,嗓音如冰,又如潺潺流泉。
她的发音很标准,听起来和解榆的差不多,是很干净的声音。
解榆没想到她回得那么快,似乎连思考都不用。
众人听见云奈的回答,固滞的气氛慢慢瓦解,低低沉沉地发出一阵欢呼:“呜耶呜耶!”
“好,”络老祭司睁开眼,她说话有浓厚远古的口音,语气崇敬:“这份契,要当着阿帕姆的面结成。”
阿帕姆的面?难道现在能看见这个名为阿帕姆的图腾?解榆将错愕掩饰得极好,点头同意老祭司的话。
“阿帕姆容纳一切力量。”老祭司两眼炯炯有神,弯身靠近火焰。
火焰的力量,无疑是强大的。
“让火中的阿帕姆见到所有!”
“就在这个山洞里结契吧。”络老祭司吐出一口浊气,
影部落现在一共有五处山洞,首领一个、两个祭司各一个,但是都很小,剩下两个大山洞供给部落其他人。
眼下部落的大部分人都在这个山洞里,此时就在这里结契最合适。
“现在就开始了,”老祭司从旁边拿起一个中间凹陷的石块,从另一个更大的中间凹陷的装着水的石桶里舀起一点水。
她把水到在兽骨上冲干净,然后又拿起搭在乱石上的两条长形绿叶,缠绕在兽骨上。
兽骨下一秒被老祭司恭敬地放进了火堆里,火焰舔噬她的手,她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感觉不到疼。
置于火堆中心的兽骨很快被吞没,老祭司把手抽出来,用木棍敲了敲火堆前面的石头地面。
“你们,过来,这里。”
两人迈步过去,两腿一弯。
膝盖处的冰凉沿肌肤纹理蔓延到各处,感官的刺激让这一切更为真实。解榆看了看旁边的云奈。
跪得很板正。
老祭司又舀了碗水:“手伸出来。”接着她用小石刀将两人的食指尖割破出道小小的口子。
破口处溢出的血“叮”的一声掉入石碗中,四散开来,被水稀释,融为一体。
兽骨被从火焰中拿出来,老祭司的手没有任何烧伤,扁形兽骨铺了一层灰烬,组成了奇异的符号形状。
“阿帕姆点头了。”老祭司很欣慰,将石碗中一半的水浇入火堆。
“呜耶呜耶呜耶!”部落的人欢欣雀跃地拍打着胸膛。
因为火焰没被浇灭,反而熊熊燃烧得更加旺盛!猛然间,从焰心中间化出一道火舌,冲至上方,霎时间把整个山洞照得透亮。
火光映入每个人的眼中,好像也没有这么冷了。
那碗水被递到解榆面前,解榆双手接过,记忆告诉她要把水喝掉一半。
融合了两人的血液的水顺着喉咙流入体内,她整个人仿佛正在燃烧,对寒冷的抵御能力明显加强,且胳膊上的疤痕以一种快到怪异的速度开始淡化。
云奈将剩下的水喝完,薄薄的嘴唇上残留了一缕水渍,波光闪烁。
老祭司郑重开口。
“榆,云奈,你们在阿帕姆的眼睛下成契,阿帕姆降下了,第一道光。”
解榆态度恭谨地听老祭司解释第一道光是什么,等了一会儿老祭司却没再开口。
她抬头对上老祭司的眼,浑浊的眼中透露出些许期盼和安抚,解榆尽量压住内心的好奇。
“你们,”解榆站起,转身看向部落的人,发现他们还在低着头,不由觉得有点好笑:“抬起头来。”
刚刚解榆的一颗石头把部落里有些人的想法暂时打消了,没再有人敢找茬。
一双双眼睛齐刷刷地望着她。
“以后,你们要像对我一样对祭司。”解榆虚拉起身边人的手腕,向众人宣告:“她的话,就是我的话。”
“是。”部落人回答的声音或低或高。
解榆松开云奈的手,不小心掠到了她的手指尖,凉凉的,和她的嗓音一样。
她低头看去,两个人的肤色差很明显,解榆咳嗽一声掩饰尴尬。
结契的事情告落,一道“咕咕咕”的声音响了起来,特别是一道起了,另一个像给上一道回应,也“咕咕咕”地叫起来。
山洞中还会有回音,久久不绝。
肚子叫的人不好意思地捂着肚子低下头去。
“猎的狼肉还剩了,”解榆:“柯,把狼肉分下去。”
现在是大冬天也有好处,食物能被冻得很好,不会腐烂。
剩下的狼肉还够他们吃四顿,也就是说到了后天中午,如果还没找到新的食物,就又要挨饿了。
柯带上几个人去抬狼肉,砾则守在山洞里。
砾的体型高壮,解榆目量他约有一米九五,也是捕猎小队的一员。
解榆正想着要怎么办,老祭司的棍子在地上敲了起来,对她和云奈道:“你们,和我过来。”
说完络就慢慢走向洞口,扒开掩住的树枝,出了山洞。
“祭司,”解榆表示礼让云奈。
云奈轻轻朝她点头,大概是道谢的意思。
解榆舒了口气,所以这个结契应该也没什么,两个人现在和陌生人差不多,只是在这之上多了一层关系。
她跟在后面,就要走出山洞时特意往后看了看鸠,见人还缩在角落里,便没再看第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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