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榆在柯走后看了一会雪景后才迈腿离开。
她和云奈相处得还行,只要和云奈解释,她肯定会理解自己的。
回到山洞后,解榆扫了眼,自己的东西少得可怜。她一手抱起石板上的干草堆,一手握住长矛,走向云奈的洞穴。
“祭司。”解榆站在洞口,扒开树枝后对披着兽皮的女人道,“我想我们得睡在一个山洞。”
云奈刚从大山洞回来,此时正在闭目养神。听见解榆的话,她没有睁眼,“如果首领愿意,我没意见。”
看来根本不用解释。
至于为什么是解榆去云奈的山洞,纯粹是她觉得这样更方便。
她铺开自己的那份草垫,离云奈有小半米宽。
“我们不能再走太远,森林的内围太危险了,又怕有猛兽袭击或者其他部落的人来惹事。”
云奈点头同意她的话。
好在影部落的附近暂时并没有其他部落生存,离这里最近的部落,加上休息的时间,往山的另一边去也要走上三四天,据估算,那大概是要三百公里左右,远得很。
趁还处于安全的时期,得赶紧把部落发展起来。从记忆里来看,强大的部落并不少,只是还没吞并到这边。
“祭司,你说我们会怎么样?”
“首领指的是部落,还是我和你?”
“部落。”躺在草垫上的人脑袋有些昏沉了,撑着眼皮回道。
“首领该好好定下规矩了。”云奈微微一笑,这是她第一次观赏解榆入睡的模样。
“会好起来的。”
她们相敬如宾,解榆睡得很安分,两人中间还隔着一段距离。
*
部落不包括解榆和云奈,一共有三十一个人,其中有三个完全失去了捕猎能力,五个受重伤,其他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点伤在身上。
这段时间,趁还在阿帕姆给他们辅助的期限内,解榆每天组织几个人去森林的外围猎杀点小型猎物,同时让一些较为弱小的族人加上几个能力强的去采集野果。
络的山洞已经不住人了,被完全清空后用来存放食物,让柯带着一两个人轮流换班守着。
解榆的适应能力很强,差不多已经熟悉了这样的生活。她首先接受的是这里的食物,方式简单,火烤居多
在这种条件下她也不要求什么,能裹腹即可。
“首领,”琏朝在烤肉的解榆招手,“水在吐泡!”
“是沸水,”解榆想起来部落里的人以前都只是用火温一温水就开始喝了,从来没有像这样煮沸过。
“听说这是祭司之前教的,说以后把水煮成这样,等凉凉再喝。”
此时已到三更,除远处森林深处传来的低沉兽吼,雪花纷扬落至枝头、岩壁上极其细微的飘落声,再也没有半分声音。
只有雪山之上的小山洞里,透出摇曳的火光,隐隐传来两个人的对话。
云奈正想捣弄草药,解榆主动伸手接过,“我力气大,我来吧。”
云奈随她的动作松了手,将碗送过去,“麻烦首领。”
“祭司以前也不是这里的人吗?”解榆试探道。
“不是,”云奈回答得干脆,“但我已经将原来的事情忘得差不多了。”
解榆不明白,按理说云奈只来了半年,原来的事情会忘得这么快吗。
但她想这是云奈自己的事情,可能是为了不让自己多问应付自己的,所以也打算闭嘴了。
“这是成为祭司要付出的,失去部分记忆。”云奈主动解释。
解榆一边用力捣着草药,一边思考云奈的话,云奈所说的应该是与阿帕姆沟通要付出的代价。
“别伤心。”解榆随口安慰了一句。
“或许我们还是同乡,而且有我陪着你了。”
偶尔想想,似乎倒也不错,反正她在原来的世界并无牵挂。
山洞里回荡着细微的捣药声,一声又一声。“首领,可以停了。”云奈的眼眸对着石碗,“我再给你上一次药,你的伤就该好了。”
“这些绿色药泥,是什么做的?”
“忍冬藤。”
“忍冬藤?名字真耳熟。我以前好像在哪里听过。”
“首领觉得我取的名字好听吗?”
解榆的心脏蹿了一下,她听出来云奈话里的戏谑。不过这个女人讲话太平静,根本抓不到把柄。
但她只是觉得气氛有点沉闷所以才用的万能模板,谁知道云奈戳穿了她…解榆一个人陷入窘迫的境地,“好听。”
云奈没有再搭话,她对着解榆的侧脸,余光瞥见小麦色覆上了一层可疑的红,心里觉得有趣。在这种地方,能偶尔逗弄一个人来解解闷,不失为一种消遣时间的好法子。
几天过后,突如其来地下起了雨,雨夹着雪,气温再降。部落里的人受阿帕姆的庇佑似乎也因寒冷的加强而相对减弱几分。
因这场雨,部落暂时休整一天,没有外出。
傍晚,除了守洞的人,其他人都紧紧靠在一起围着火堆取暖。
解榆像往常一样在大山洞里烤着肉,守卫的淜突然跑了进来,“首领,杜回来了,在山洞外,还带着肉。”
肉?解榆挑了挑眉,这对部落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看来杜是想通过这种方法获得支持。
山洞外,站着四个人很久没出现在部落的人。由于杜是养女,她的长相和解榆有九分不同,剩下的那一分,来自于这里几乎人人都有的原始野性。
她不像其他人一样畏畏缩缩,这多亏杜是被上任首领收养的,实力也不错,以至于这么多年来养成了心高气傲和狼子野心。
杜后边跟着的人除了鸠以外还有一高一矮,高个子低着头,鸠和矮个则抬着头。
四个人每人拎着一张兽皮,可她们似乎没怎么吃东西,瘦得厉害。
杜得意洋洋地看着出来的解榆,啪得一声把东西甩在地上。兽皮摊开,里边被裹住的肉全都跑了出来。
这些肉全都被处理过了,连一根毛也没有。一种不妙的直觉顿时在解榆心里一闪而过。
这四人都没有受冻的迹象,看来阿帕姆真是一视同仁。解榆皱眉,“哪里来的?”
她们总共也就四个人,这些肉是从哪里来的?
“当然是我凭实力得来的。”杜皱着眉,眉眼里全是对解榆的不屑,“看首领的手,受了很重的伤吧?”杜嘴角勾起,“我愿意把这些肉全部贡献给部落。”
“先说清楚。”
“凭什么?”杜向前走了几步,逼近解榆。
见解榆不松口,杜轻蔑道,“这些是我们猎来的野猪肉,首领,难道不可以吗?”
解榆眯着眼看她,杜这分明就是心虚的表现,“不可以。”
其实杜对于这个姐姐心底一直都是害怕的,“你干什么!你是首领就可以这么对部落的人吗!”
解榆看了一眼鸠和跟在后面的其他两个人,“部落狩猎,你们却不在。”她冷然地盯着他们。
解榆叫人把这些肉重新包好,“柯,把它们带走,一块也不许吃。这四个人先关着。”
杜心高气傲,对于解榆的话嗤之以鼻,觉得她虽然这么说,但是现在部落缺肉,肯定会吃的,尽管这些肉…想到这里杜收了蔑笑。
她不服解榆要把她关起来,可现在周围人多,又不好动手,只能被淜和柯带着几个人把她们看守起来。
杜被单独押在了解榆原来的山洞,其他三个人则被押在大山洞,不给他们和其他人讲话的机会。
解榆眼前浮现出被仔细处理过的肉块,不禁想到一种可能性,顿时泛起一阵恶心。
“淜,把另外三个人分别带过来。”她忍住恶心感,立刻喊道。
那矮个和鸠不松口,咬紧牙说是野猪肉。鸠对着解榆更是猖狂,“首领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死了人,为什么不接受我们的肉?”
“带下去。”解榆不想与将死之人浪费时间。
高个最后被带了上来。
“那些肉是怎么来的?”
“说!”
淜抽出腰间的石刀指着气势稍微弱势一点的高个,仿佛下一秒刀就会割破他的喉咙。
“杜带着我们打回来的野猪肉,杜带着我们打回来的。”高个骨头凸起,小腿一抖跪在地上。
杜这几个人回来时解榆就注意到了高个,看起来在她们四人中高个最有可能说实话。
解榆冷笑:“你们何必把肉处理得那么干净?又为什么不吃?我已经有答案了。”
淜继续挥着手上的石刀,狠狠破开他们眼前的空气,“不说,就再也别想说了。”
“说说说!我说!”
高个毫不怀疑淜的威胁,连忙道,“是杜,是杜…带回来的,都是死去的…人的…”
解榆抑制干呕的冲动。
淜听到高个的回话后整个人也一阵恶寒,吃同类的肉,那是多么遥远的事了!
“你们不吃,还想带回来给部落的人?”解榆脸色难看,对这笼络人心的手段愤怒至极。
杜这种行为堪比野兽,这个人绝对不能留。
她挥了挥手叫人把高个带下去,“先让人守着,明天逐出部落。”
这无异于在宣判他的死刑,高个子吓得想爬过来求她,被淜一脚踹开。
“去把她们带回来的肉重新埋了,埋得深一点。”
“让其他人人都在大山洞等着,”解榆叫住已经转身准备去做事的柯,“祭司就不用了,带两个人守着祭司的山洞。”
杜今晚可能要动手,云奈手无缚鸡之力,虽说众人都敬惧祭司身份,但解榆怕误伤到她。
洞穴内,火堆旁。
远方时不时传来狼嚎虎啸。
解榆指着杜道,“部落的勇士,你们知道杜的肉是从哪里来的吗?”
这时候已是黑夜,这片区域只有这附近冒着火光。外边轰隆一道雷声响起,惊得众人去看杜阴沉沉的侧脸。
解榆把一切讲出来,其他人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杜,他们有的今天还在为部落多了肉而激动,没想到居然是他们同类的,顿时脸上都愤懑不已。
尤其是岩,尽管这几天他天天找时间就去挂怀已经死去的石,埋石的土并没有被翻的痕迹,但他依然克制不住想要把人狠揍一番的冲动。
杜低着头,脸上浮现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笑。她一跃而起,踢开了周围押着她的两个人,朝解榆冲过来,想夺走她腰间的石刀。
两人瞬间开始搏斗,由于打得太过激烈,像砾和柯这几个想帮忙的人甚至插不上手,同时他们还要扼制部落的其他人,以免这些人趁乱暴动。
但他们知道,别人也不能插手,杜这是在挑战首领这个位置。
直接插手是在承认解榆变弱,连手下人的叛变都解决不了,带来的影响会更大。
这也是部落里常用的手段。
解榆的手臂受伤,实力大降,一动伤口再度裂开。而且杜下杀手,专门往她的伤口处打。
杜想要抢夺石刀,解榆每次都能以恰好躲开。
两人对抗了十几分钟,解榆找准机会,忍着灭顶的剧痛拦腰反手将杜击倒在地上。
还好在押过来之前柯已经将杜的武器给强硬地给收走。
解榆抢先半步将石刀扣在杜的脖颈上,用力一压就冒出了血珠,她冷眼用力划破杜的脖子,一股热血便喷了出来。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但很快就缓了过来。
“以后,像她这样的,死。跟从的人逐出部落。”
杜已经失去反抗能力,从她回到部落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的死亡。
这毕竟是个原始社会,他们的思想,必然会有野蛮的那部分。不野蛮,似乎也很难活下来。
解榆盯着奄奄一息的杜,叫淜和砾处理完回到洞穴后,她才对不敢出声的众人道,“自我成为首领以来,我就知道有人不服。”
她顿了顿,温和道,“不服就是这个下场。”
解榆虽不想做个以武力解决事情的人,但显然对付这群原始人用武力的效果显著,“以后也不许私下打斗。有不能解决的上报。”
“首领,杜被同部落的人杀死,不会让阿帕姆生气吗?”一个人小心翼翼地开口。
解榆已经走出了洞口,听见这句话转过身,盯着开口的人,看得出来这个人是真担心,没有歪主意。
这个时候的人比较容易读懂,有些人还没来得及学会伪装,一点心思全都写在脸上。
“去请祭司来。”
云奈到时发丝上还点缀着几滴雨珠,她将遮雨的大荷蒲随意地搭在洞口的石壁旁,看向地上的一滩血迹,大概推测也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像络一样开始卜卦,询问阿帕姆。
显而易见,“阿帕姆没有任何意见,首领的做法,就是它的想法。”
云奈俯视众人,从容不迫的语气让人不由自主地信服。
解榆:“杀死叛徒,谁也不能反对。”
众人伏地,不再提出质疑。
剩下三个人,除了高个被放逐,其他两个人都被判死。
柯对此并无异议。鸠能做出这样的事,显然已经不把部落放在心里,也没有把他们视作同伴,更何况给她机会她并不珍惜。
雨停了。
云奈回到洞穴重新为解榆上药,“还要多敷几次,以后不能再有太大的动作。”
解榆似乎已经明白为什么两个人结契部落就能更强,这无非是在把她们捆绑在一起。
自从杜被解决,部落明显更安分。
一段时间后,他们身上的辅助消失,严寒重新侵蚀每个人的身体。但好在这段时间部落捡够了树枝柴火,众人的伤恢复得七七八八。更重要的是,食物的量足够挨过这个冬天。
大约又过了四伏,他们终于看到了,期待已久的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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