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到底是从未涉猎过的领域,沈霏微深觉得,自己慌也正常。
不过,这也不妨碍沈霏微觉得丢人,她睫毛根泛了潮,眼睑跟着发痒。
她确信自己流眼泪了,还不止一滴。
阮别愁贴着她的脸,那点湿意没能往下淌,所以她感受不到泪珠下落的轨迹。
八角笼里没有人,沙袋也多是新的,起到一点装饰作用。
眼里所见是那么井然有序,边角处的确有人在捶打沙袋,也有人在用其他器材练习。
那些人没起争端,只偶尔相视一眼,平和得好像这地方从下城割裂出去了。
远处,云婷还在和宋雨涧说话。
宋雨涧今天没穿花裙子,规规整整的白大褂下露出一截训练服的裤腿。
再看,她脸上也没有喝过酒的红晕,不怪沈霏微没能一眼认出。
能经营这种场合的,必不是寻常人,沈霏微不禁去猜,背后老板在这下城里占有怎样的分量。
“姐姐,你看。”阮别愁忽然退开,指向深处的一扇门。
门上,有一个硕大的徽章。
图案并不蛮横,甚至还略显保守克制,看着是一柄被烈火缠裹的剑,剑中包含心脏。
烈火大概有锤炼之意,也有束缚的暗示。
而其中那颗跃动的好战之心,在秩序限制下,依旧蓬勃。
沈霏微内心是这么解释的。
这地方说正规,似乎还挺正规,居然配备有医生。
但偏偏它坐落在下城的北市,这么个恶贯满盈之地。
在以前,总有人说,下城迟早会被整治,但这地方的复杂程度,是一般人难以想象的,或许就算上层有心,也不知道该从何入手。
“好大的图案。”阮别愁说话声很轻,眼是亮的,和在施家看舒以情时一个样。
沈霏微没见过那东西,眼皮一跳,赶忙用手背轻拭眼睑。
另一边,云婷已经和宋雨涧说完话,三个人一齐走来。
宋雨涧插着白大褂的兜说:“欢迎,这地方十六和云婷都熟,就不必我来介绍了,让她们自己领着你俩参观。”
“宋医生。”沈霏微拉着阮别愁起身。
她目光拘谨一瞥,看到阮别愁在慢吞吞地摸脸,幅度很小,好像小动物在拿爪子洗脸。
“我现在不好离开岗位,就不奉陪了。”宋雨涧摆手。
“工作态度这么认真?”云婷调侃。
舒以情已经在轻车熟路地往里走,还真是熟客。
那些人看到她,都纷纷停下手头的事,齐刷刷献上注目礼,动作和神色出奇一致,郑重到了一种荒谬的地步。
沈霏微和阮别愁跟在后边,听到舒以情介绍路经的区域。
“a区,如你们所见,大多是热身用,偶尔起到点娱乐的作用,就像刚才。”舒以情的语气毫无起伏,像在讲冷笑话。
沈霏微反应过来,舒以情口中的娱乐作用,多半就是刚才的注目礼。
“过门是b区,搏斗演练。”舒以情又说,“再过去是c区,我现在还不会带你们去看。”
沈霏微企图听清里面的动静,可惜隔音效果太好。
什么嘭嘭,根本没有。
云婷紧随在后,眯眼看向深处,说:“你们能进来,还多亏了十六,是十六打的申请。”
沈霏微看出来了,刚才那一群人的注目礼,只给了舒以情。
“这是十六老东家的东西,和我没有多大关系。”云婷按住沈霏微的肩,“好奇吗。”
沈霏微点头。
“守得住秘密吗。”云婷的力道使得有点重,沈霏微差点站不直。
迟疑了一秒,沈霏微又点头。
“上面早就想整饬下城了,只是他们发现,从内部瓦解,才是最好的手段。”云婷压着嗓,微哑的声音蛇一样爬进沈霏微的耳廓。
短短一句话,隐晦又危险。
沈霏微其实不能完全理解,但她直觉,这本不该是能告诉她和阮别愁的事情。
她心跳飞快,隐隐领会到些许深意——
这个所谓的训练场,一定就是“手段”之一,而舒以情,其实是上层部门的一员。
沈霏微忽然间没那么慌了,这地方的可靠程度,可不是她有资格测算的。
她的心潮随之澎湃,只因为,这是云婷和舒以情出于重视和信赖,才给出的考验。
就算她们也许还有别的原因。
云婷收回手,走到舒以情身边,神色严肃又高深。
“这里对外只开放第一道门,平时会有拳击表演,这是幌子。从进门开始,你们在这里听见什么、看到什么,半个字都不能往外透露。”
舒以情的目光也转了过去,很冷,带着警告的意味。
不过那点警告也就存在了不到三秒。
“我不会说。”沈霏微还紧张着,有种抢答般的急切。
阮别愁看了沈霏微,仿佛缺乏情绪起伏机制,复述:“我和姐姐一样。”
“不是恐吓。”云婷眉眼微弯,“做到这一点,我和十六才能保护你们,你们也才能保护自己。”
“记住了。”沈霏微去拉阮别愁的手,五指攥得很紧,她扭头才留意到,阮别愁还在摸脸。
舒以情站到第二扇门前刷脸,回头说:“别被吓到。”
门往两侧打开,窄窄一道缝里传出拳拳到肉的声音,证实b区确实是搏斗场。
和前面的区域不同,那里面没吊沙袋,入目却不止一个八角笼,灯光从头顶打下,格外亮堂。
八角笼有大有小,同一笼里,训练者要么齐齐赤手,要么都握有冷兵器,看得人心惊肉跳。
所幸训练点到为止,眼看着刀尖入喉,握刀的人生生停住。
沈霏微心口猛震,更不敢落后云婷和舒以情半步。
那些人站在笼中,对舒以情微微颔首,态度比外面的人要自然许多。
舒以情还以目光,再没有其他表示。
这里面的空间,比沈霏微想象中的还要大,怕是能容纳整个中心街区。
要秘密将之打造完成,必定要费上不少精力。
走到b区尽头,舒以情停住脚步,转身说:“回吧。”
沈霏微松了一口气,抓在阮别愁腕上的五指微微张开。
她有点臊,后知后觉自己没少用劲,汗一定也蹭到阮别愁手上了。
刺目灯光下,连人脸上的细微绒毛都能看得无比清晰。
再看向阮别愁时,沈霏微才发现,这麻烦精的侧脸上红了一块,还起了好几个大大小小的疙瘩。
沈霏微轻悠悠地啊了一声。
“怎么了。”云婷低头。
“十一的脸。”沈霏微眨巴眼。
阮别愁静得像水,看起来没有丝毫不适。
云婷诧异,“怎么进来一趟就这样了,难受不?”
阮别愁摇头。
“找宋雨涧。”舒以情出声。
宋雨涧哪料到这一行人会出来得这么快,她捏起阮别愁的下巴问:“蹭哪了?”
阮别愁不动声色,好像不痛不痒。
“蹭我脸了。”沈霏微小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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