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两人的话同时说出口,于半空中撞在一起,却都是一怔。
谢长生“啊”了一声。
他刚听顾绯猗提起白日里太监宫女的事,又被揉着耳朵,说什么“年轻气盛”之类的话,思路也不由往那边偏去。
竟以为顾绯猗是找他对食。
一时间心跳都停了半拍。
但却怎么都没想到顾绯猗竟是想他做他爹。
为什么?
因为他想让龙子凤孙尊称他一句父亲?享受和皇帝一样的称呼?
谢长生来不及多想,为掩饰自己刚刚那句对食,傻笑着道:“干爹。”
顾绯猗却不讲话了。
他握着谢长生下巴的手摩挲着他的皮肤,从柔软的下颌肉,细细地抚摸至谢长生的耳。
他用两根手指夹住谢长生的耳垂,轻轻揉着,又将一根手指探入谢长生的耳孔中刮了两下。
因谢长生正坐在他腿上,顾绯猗能很明显的感觉到,谢长生的身子有些僵。
不止僵,还歪了歪头,躲过他的手指。
顾绯猗没再追,捻着手指勾唇笑了笑。
心道他果然没猜错。
他的小宠,软肋在耳。
说到小宠,顾绯猗耳边回荡的是谢长生方才那句响亮的“干爹”。
想让谢长生认自己做干爹,原因是他发觉自己自从宿在毓秀宫后,操的心比之前还要多出几倍。
一时他担心谢长生头发未擦干就睡觉,一时他又担心谢长生太晚还不睡,一时他又担心谢长生吃什么吃了太多,或是晚上踢被子。
偏偏他还乐此不疲,只觉有趣。
就连看到谢长生起反应都有趣,这又哪里像是在养小宠?
今日早些和冯旺交谈了几句后,想到九公主殿下认了冯旺做干爹,一时恍然。
……比起养小宠,他竟更像是在养孩子。
顾绯猗不免有些哭笑不得。
可听到谢长生这句干爹,顾绯猗却并没想象中满足。
反而,有些别扭。
他道:“罢了,不要再叫咱家干爹,还是叫主子。”
谢长生眨眨眼,满脸的茫然,像是不理解顾绯猗为什么出尔反尔。
但他没多问,只是乖顺地道:“好,主子。”
“嗯,”顾绯猗道:“再叫两声。”
顾绯猗一手搂着谢长生的腰,一边放松身体,后靠在椅背上,半眯着眼,听谢长生怪声怪气地叫他。
“主子↑主子↓主子↑主子↓主子↑主子↓”
顾绯猗另一只手转动着食指上的黄铜戒指,
平日里他让谢长生叫主子,都要掐着他的下巴逼他一把,又何尝这么听话过?
傻子的心思格外好懂,无非就是想东扯西扯,让他忘记那句因误会了他意思,喊出“对食”的尴尬。
可偏偏顾绯猗不愿如谢长生
的愿。
他逗着谢长生喊了好几句主子,又喂谢长生吃了几口他不喜欢吃的梨子,就在谢长生悄悄松了口气,以为他忘记那件事的时候,他使坏地问谢长生:“小殿下以为,咱家要与小殿下对食?()”
谢长生此时正蹲在角落玩他买的风车,听到他这句话,回头看他,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顾绯猗笑着与他对视。
谢长生把手里风车一扔,捂着脸在地上打滚装傻:求求你看在我脑子不好的份上别再说了你非要我尴尬对吗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不会说错话的你再说我就要吐你口水了我呸我呸!()”
顾绯猗:“……”
分明是个傻子,竟还会装疯卖傻。
谢长生这样,竟反倒让他想夸一句聪明了。
他骂:“小畜生,地上凉,还不赶紧起来?”
-
今晚顾绯猗并没有宿在毓秀宫。
大半夜的,老皇帝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吵着闹着要见他。
顾绯猗便沉着脸披上外袍走了。
这一走,就是好几天,谢长生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第三日下午,老皇帝突然要设晚宴。
朝臣们听令匆匆进宫,谢长生也去了。
他到时,一眼看到谢鹤妙和方绫正在讲话。
见到他来,谢鹤妙上下打量了他一圈,醉醺醺地笑:“原来是小傻子,方才走来的时候,一哥还以为是哪家的姑娘。”
谢长生伸手,指指自己的太阳穴,手指拧了一圈。
又指指自己的眼睛,手指又拧一圈。
接着,他担忧地看着谢鹤妙。
虽未说话,但谢长生的意思传达的很明确:你的脑子和眼睛没出问题吧?
谢鹤妙:“……”
他气得去摸烟管,却想起自己进宫匆忙,忘带了烟管,索性直接伸手去揉谢长生的脑袋。
谢长生跳着躲开,但谢鹤妙却像是死了心想敲他,立刻追了过来。
谢长生是怎么都想不明白谢鹤妙一个跛子,走起路来一米七一米八的,是怎么能腿脚这么利索,动作这么快的。
眼看就要被他抓住,谢长生索性把方绫当成掩体,揪着他的衣服缩在他身后躲谢鹤妙。
谢鹤妙隔着方绫点谢长生的额头:“你出来!”
方绫伸手想要整理一下自己被拽乱的衣摆,手却不小心按在谢长生手背上。
他一愣,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
方绫的手在袖子下握紧拳,板脸劝道:“一殿下就放过他吧。”
谢长生傻笑的声音从方绫背后传出:“还是方绫哥哥好!”
谢鹤妙正想说话,殿外传来通报声,原是谢澄镜到了。
谢长生立刻扭头,欢呼一声,往谢澄镜背上扑。
谢澄镜接住他:“长生,好像瘦了。”
谢长生还未搭话,却听谢鹤妙轻哼一声:“小傻子,
”
谢长生也不问他要做什么,笑嘻嘻地张开嘴。
谢鹤妙往他嘴里塞了个什么东西。
谢澄镜问:一弟,你喂长生吃了什么??”
“毒。”谢鹤妙没好气的:“毒死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小傻子。”
谢长生咂巴砸巴嘴,笑:“是糖!”
四人凑在一起还没说多久的话,老皇帝便到了。
他坐在龙椅上挥手,一声令下,乐师和歌女舞女纷纷上前。
暧昧的乐声立刻充满大殿。
老皇帝抚掌大笑,一脸满意。
这段时间天凉,他身体有些虚,再加上皇后去世,他一直没有大肆举办酒席宴会。
今天身体和精神都好了,便立刻邀请群臣举办酒席。
许是这几天憋狠了,老皇帝今晚的兴致格外的高。
他不顾旁人目光,嘴对嘴地喂着近日最宠爱的一位西域美人酒肉,与她唇舌交缠。
谢长生看着,只觉饭都吃不下去。
只有在心中默默唱着“割鸡割鸡割鸡”来缓解自己反胃的感觉。
但老皇帝的动作却越来越过分。
他大笑着撕碎美人的衣衫,美人半露着肩膀被他按在桌上。
一道声音止住了老皇帝的动作:“陛下。”
“绯猗?”老皇帝的声音竟有些不解:“不是说只要朕不碰朝臣妻女就可以么?”
顾绯猗从不见光的暗处中向前跨了一步,昏黄的烛火将他那张谪仙般的脸映得半明半暗。
他笑着俯身,轻声对老皇帝说了什么,老皇帝面露喜色,松开手中美人。
“是了,绯猗,你说得对。”老皇帝抚掌大笑:“饥肠辘辘的人吃野菜都觉得香,朕也要将美人留到最后去吃!定是另有一番滋味!”
谢长生实在听不下去,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到自己,溜了出去。
出来后才知道竟然下雪了。
不同于前几次的小雪,这雪落在地上不光不化,还积了厚厚一层。
雪深的地方,都已没过谢长生的脚腕。
见谢长生出来,阳萝拿着一件披肩朝他走:“小殿下,当心别着凉了,披上这个。”
话音还没落,谢长生却早已撒欢地在雪地里奔跑起来。
他兴高采烈地在雪面上踩了一圈脚印,还觉得不过瘾,索性整个人倒在雪地里打滚,身后留下一串毛虫爬过一般的痕迹。
阳萝看得又着急又好笑:“小殿下……”
她正要上前去拽谢长生,一个修长人影却从她旁边走过。
那人穿着深红蟒服,面上是高深莫测的笑,正是顾绯猗。
他走到谢长生身旁,低头,由上至下地睥着他:“小殿下,怎么在这打滚?”
他朝谢长生伸出手:“小殿下,起来。”
谢长生伸出手和他握住,却突然嘿嘿笑着使坏,用力一拽,想要将顾绯猗拽倒。
()
顾绯猗却像是看透他的想法一样,早有准备一样,站在原地不动。
他又道:“起来。”
这次他没有再加上“小殿下”三次,唇角的笑容也淡了些。
看起来竟像是有些生气似的。
谢长生识时务者为俊杰,立刻从柔软的雪中爬了起来。
顾绯猗一点点用手掸着他头上,肩上,身上的雪,又从阳萝手里接过那件披风:“走远点,留咱家和小殿下待一会。”
阳萝和旁的宫人立刻撤远了一些。
顾绯猗重新转过身,用披风裹住谢长生,细致地给他系着带子。
他的手指很凉,比在雪地里打过滚的谢长生还凉,偶尔擦过谢长生的下巴,都激得谢长生一个寒颤。
突然顾绯猗开口,问谢长生:“小殿下方才没看见咱家?”
“啊?”
“在酒宴上,没看见咱家?”顾绯猗问:“咱家走了这么些天,小殿下就不知道来和咱家问个好?”
不光不知道。
和谢澄镜,谢鹤妙,甚至方绫都那么亲热。
唯独见到他,竟连个眼神都不给。
亏他还是为了谢长生才奔波了这么久。
谁知话音刚落,谢长生却满脸委屈。
他大声为自己辩驳:“我对你招手了!两次!你没理我!”
顾绯猗一愣:“什么时候?”
“老头刚来的时候,还有……还有那个跳舞的,跳到这里的时候。”
谢长生形容不出来,学着舞姬的样子比划了个姿势,却歪歪扭扭的。
顾绯猗轻笑出声。
他轻易被谢长生挑起的怒火便又这么轻易消散,他伸手,揉揉谢长生耳垂:“小畜生,算你还有良心。”
谢长生:“……”
这是冤枉别人的态度么?
他气不过,蹲下身抓了把雪,偷偷朝顾绯猗衣服上扬:“啊,这雪怎么自己飞到你袍子上了,好奇怪——坏雪!坏雪!”
顾绯猗:“……”
顾绯猗伸手又把谢长生拎起来,他问:“还有一事,小殿下今天都没吃几口饭?”
他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谢长生的脸整个都皱起来:“……太恶心了!”
他指的是老皇帝。
顾绯猗眯起眼笑。
现在的谢长生和之前的谢长生还真是天差地别。
若是撞头之前的谢长生,撞见老皇帝和美人玩闹,定是要眼都不眨地瞧着。
分明有一张漂亮的脸,却因那急色的神态平白多了几分猥琐。
现在的谢长生却不同了。
遇见这种事,能避则避。能躲就躲。
今日晚宴上,谢长生更是连头都没抬几下,饭也被恶心到没吃几口。
再联想到之前谢长生喊“不对食”时惊恐的表情,顾绯猗心中隐隐有了个不算妙猜测。
他扯着谢长生披风上的带子把他拉近了些,用柔软的语气告诉他:“小殿下不必因皇上对情/事产生阴影。”
这话一说出口,顾绯猗觉得自己真的像个在教育孩子的父亲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松开谢长生的披风带子,又抬起手。他冰冷的手指猝不及防地抚摸上谢长生的唇。
修长的手指撬开谢长生唇瓣,探进口腔,他用指腹按了按谢长生柔软温暖的舌,感受到了谢长生的瑟缩。
收回手,顾绯猗拿出洁白手帕,细细擦拭着自己的指尖,告诉谢长生道:“小殿下也不必因此抗拒。天地自然,阴阳交合,万物方能滋生,本是最正常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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