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雄虫宿舍区以后,威尔伯特捏了捏眉心,停顿了片刻,还是决定出校。


    下午第一节的课已经开始了,路上还能看到没课的虫三三两两凑到一起,他们大多眉飞色舞地谈论着刚才爆炸性的直播。中间有几个虫认出来了他,眼睛一亮和同伴对视。


    安泊直播时的澄清的确奏效,这些虫望向他的眼光不像之前那样轻蔑厌恶,也不同于这两天的八卦戏谑。


    不过他这个虫已经被宣布和现在话题的中心“安泊雄子”没有任何关系了,配合上他现在并不美妙的脸色,认出他来的虫在小声惊呼和同伴交头接耳之后也没了下文。


    威尔伯特于是畅通无阻地打到了一辆飞车:“中央大道,谢谢。”


    “中央大道那里可有点挤。”司机点开车载光脑查询路线,去往中央大道的路几乎有一半都被标红了,“各种娱记媒体啊、粉丝啊、高级维修啊,还有一些议员长老啊、贵族啊都不要命似的往里面挤呢。”


    司机很健谈,一边筛选路线一边说道:“不知道你关没关注刚刚的直播,实在是太精彩了!那个小雄子——就是星网上出名的明星雄子,真没想到他会这么尊重雌虫,竟然愿意当众道歉。”


    威尔伯特:“......嗯。”


    “好嘞,我们准备好出发喽。”司机挑选了一条绕一点但不那么拥挤的路线,接着调试后视镜,随后他的手猛地一抖。


    “您、您、您、您是——”司机灵巧的舌头打结了。


    “威尔伯特。”威尔伯特脸上的沉重散去了一点,浅笑了一下,“我和媒体维修议员贵族一样,也需要不要命的往里面挤。麻烦您了。”


    “哦哦好的!”司机点点头,这是他出车几十年最玄幻的时刻。


    他小心地看向后视镜,有点紧张地搓了搓手:“公众是狂欢了,雄保会该头疼死了吧。”


    “嗯。”威尔伯特和后视镜上司机的眼睛对视,这个司机看起来很懂,“雄保会的高级成员这几天都会为这个事情争论不休了,皇室也需要从中调剂。”


    飞车稳步地升空了,依照着天空中透明的白色烟雾路标的指引飞入了主干道。


    “我就知道!”司机激动了起来,“雄保会就爱争这些乱七八糟的名头,这小雄子今天一道歉,全星际大部分虫民应该都挺高兴,只有他们会觉得所有雄虫以后都要低雌虫一头似的。”


    “诶呀,不过这个事情吧——小雄子都说了,您没有错,那凭什么要让您一直背负骂名呢!”司机的脑海中脑补出了威尔伯特被雄保会狠狠欺压的场景,“我们都会支持您的!”


    威尔伯特的绿眸泛起涟漪,笑得比刚刚更加真心实意:“星际大部分虫民会高兴,是因为大部分都是雌虫。没几个雄虫会喜欢今天这场直播。”


    “不过您放心吧,我不会有事。”


    司机还想再跟这个几十年才遇一回的客虫讨论政z风云、历史遗留问题、当今社会积弊,威尔伯特就从后视镜里摆摆手:“注意看路,规范驾驶。”


    飞车两个小时以后飞抵了中央大道。再往前就是帝国的核心区域——被皇室宫殿、雄保会、星际大法院分割,禁止一切民用飞车通行。


    威尔伯特付了款之后飞下了车,径直飞向等待检查的队伍。


    卫兵在检查到威尔伯特的证件之后敬了个礼,转达雄保会叮嘱过他的消息:“大殿下。雄保会那边说请您即刻去一趟。”


    威尔伯特颔首,只是在通行之后没有前往雄保会,而是前往了皇宫。


    虫皇忙于政务,虽然大大小小的决策一概用不上他,但他必须充当大臣们的吉祥物对决策进行批示,也就是盖盖章。


    威尔伯特走向了雌后席伯兰的宫殿。席伯兰对外称不喜欢被仆虫照顾,也希望节省宫内开支,所以宫内只有两个看大门的卫兵,但真实的原因其实是他讨厌被规则束缚。


    “威尔,快过来坐!”席伯兰本来四仰八叉倒在沙发上回复着通讯,见到威尔伯特后就把通讯器丢到了一边,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冲他招手。


    “刚刚回复通讯回复得我手都酸了。”席伯兰抱怨,“我以为这几天都看不到你了呢,怎么没去雄保会?”


    威尔伯特也一秒瘫在沙发上,没有了在外面的紧绷,暴言道:“烦。”


    席伯兰的神色柔和了几分,叹息着捏起威尔伯特的手腕,威尔伯特条件反射地想要抽手,但被前·帝国元帅兼亲雌父牢牢制着,露出了掩在袖管之下的电子镣铐。


    看着自家雌崽子不自然的神色,席伯兰有点心疼:“这个,过几天就能去掉了吧。”


    “......嗯,但没那么快。”


    “这次的事情够雄保会吵上一阵子,”席伯兰说道,“这几个屈辱的镣铐拜那个雄虫所赐,但是今天也因为他,把你从这两次的风波里摘得干干净净。”


    席伯兰看着威尔伯特的神色:“告诉雌父,你为什么烦——不要用雄保会难缠之类的借口搪塞我。”


    “雌父,我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什么?”


    想不明白的事情有很多。威尔伯特凝视着手上的镣铐,这个镣铐承载了许多,是他被舆论攻击和厌弃后留下的烙印,是他失败婚姻的句号,也是他一腔热血渴望在前线为帝国奋战的梦想的终点——他一辈子屈辱的枷锁。但正如他雌父所说,束缚他的枷锁被亲自赐予他枷锁的那个虫摘掉了。


    他不可能对这个虫生出来一点感激之情,因为他不是活该承受之前所有的痛苦,也不是所有的道歉都应该被原谅,威尔伯特有权利一辈子都不原谅那个雄虫。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安泊昨天对他道歉时的双眼和神情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好像触到了过往虫生中在任何虫身上都不曾见到的一种东西。


    他好像被蛊惑了一样,甚至默许了雄保会私下里甩锅的举动。


    今天直播时他又看到了和昨天一样的东西,预想中舆论滔天的怒火和无尽的指责谩骂也全部没有到来。


    他也明白了,他之所以觉得特别,是因为安泊的脸上没有承载任何欲求,这个虫只是为了昨天的道歉而道歉,为了今天的澄清而澄清。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威尔伯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算了,不想了。”


    他没忍住又说道:“他……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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