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1
安泊趁乱远离了乒乒乓乓的会议室, 一直坐电梯下到了一层。
现在正是中午,雄保会的员工们除了手头上有紧急工作之外的都在午休,这个时间段也没有额外的来客, 大楼一层显得十分安静。
也正因为一层没什么虫, 安泊畅通无阻地出了大门。等到真的逃离成功,他才松了一口气。
当威尔伯特说同意直播的时候, 安泊就意识到事情的发展方向不太对——面对威尔伯特前后不一的态度,如果他再看不出来问题那才是真的是怪事了。
想想也是。
自从来到雄保会之后, 他们好像一直被动地跟着加里的节奏走,无论是恰好撞到威尔伯特和劳伦争吵,还是埃德加和那群雌虫熟练的配合,都指向着这场会议的发起者——加里,早有准备。
至于威尔伯特为什么会忽然答应和他直播,安泊即使猜测不出具体原因, 也能想明白是加里暗中做了什么。
安泊尊重威尔伯特的意愿,更不想按照长老会的意思在广大星网网友面前上演尊雄卑雌的戏码。他们两个虫虽然没有一句交流,但是在不一起直播这件事上出奇地达成了一致。
于是才有了会议室当中的那出相看两相厌的戏码。
——可话又说回来, 是威尔伯特在会议开始前先说讨厌他的。虽然明白这并不是威尔伯特的真实意思,安泊心底还是有点说不上来的不开心。
安泊又想起来了威尔伯特说他像一个没有主见的馒头, 他气恼地把脚下的小石子往外踢出了一厘米,威尔伯特说这句话该不会是真情流露吧!
不过他留威尔伯特一个虫在会议室继续大混战也挺不厚道, 安泊决定如果下次还有机会见面就简单慰问一下, 鉴于此虫说他像馒头的恶劣态度,真的就是简单慰问一小下。
“安安。”
安泊正想得入神,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让他意识一凛, 生理的本能令他在一瞬间觉得危险。
“学长?”安泊诧异地回身注视着梅塞尔,想起自己才发送不久的拒绝短讯, 此时此刻见到这位学长似乎不是一件好事。
他刚刚又从主路拐到了一条更为僻静的小道,本来想快点到中央大道的出口的。午后的街道本来虫就稀少,这条小道更是安静地只能听到秋风卷起枯叶的零落响声。
“你怎么会在这里?”
梅塞尔的神色很差,一身凌乱的衣服带着几块明显的脏污——安泊认出这是他们昨天晚上一起吃饭时的衣服。
“安安。”梅塞尔声音嘶哑,又叫了一声,一双紫眸暗淡阴鸷,好像有一层灰蒙蒙的雾。
梅塞尔的状态明显不正常,一股悚然的感觉爬上了心间,这样的相遇任安泊如何理解都不可能理解为巧遇。
“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吗?”安泊往后退了两步,和梅塞尔拉开距离的同时观察着并没有任何岔路的小道,“我想你已经看过我发的消息了。”
这句话刺激到了梅塞尔,原本还带着几分混沌的双眼迸发出愤怒的火光:“看到了,我当然看到了。”
“那我想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安泊下意识摸了摸衣袋中的通讯器,“我并不喜欢你,我们不合适。”
梅塞尔激动地快速逼近安泊,令安泊皱着眉不断向后退:“和我不合适,却能和威尔伯特那个贱虫双宿双飞!”
“我说你和那个贱虫双宿双飞!”梅塞尔恶狠狠地说道,“是不是看我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发消息很好玩?然后看腻了就毫不留情地发出拒绝的话!”
“你说什么?”安泊感到有些不可置信,对于梅塞尔的反感也彻底产生。
他收到梅塞尔那些贬低威尔伯特的短讯确实会不舒服,但是他把这一切理解为梅塞尔因为自己对威尔伯特突然的示爱而应激,毕竟梅塞尔后续的短讯说过喜欢他,想要打消他喜欢和追求威尔伯特的想法似乎也是正常虫的逻辑——即便背后诋毁“情敌”的行为十分不光彩。
可是现在他却在梅塞尔的口中听到了“贱虫”这两个字,这让他完全无法再将梅塞尔和那个腼腆内向的学长联系在一起。
或许是安泊眼底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抗拒刺激到了梅塞尔,他的神情又是一变,整个虫的态度软了下来:“安安,宝贝,我爱你啊,我真的好爱你啊!”
梅塞尔上前要去抓安泊的手腕,在指尖触到的一瞬间,被安泊如同触电了一般狠狠甩开。
“啪”!
梅塞尔愣住了,他迟滞地举起了自己被安泊甩开的手腕,上面隐约可以看见淡淡的红痕。
“安安打我了”梅塞尔呢喃,容易被情绪感染的脸上出现了兴奋的红色,“好喜欢,安安给我什么我都是喜欢的!”
变态。安泊的心逐渐往下沉。
“安安的手好软。”迎着午后刺眼的阳光,梅塞尔欣赏完手上逐渐清晰地红痕,紫眸中快慰和满意的光亮如同散发着恶臭的舌苔,恨不得黏腻地舔舐着安泊从上到下的每一寸皮肤。
“我带安安回家好不好?”
然而他很快就不悦地拧起眉头,他发现安泊在他纵情欣赏的时候偷偷拿出了自己的通讯器。
安泊一边后退,手指一边在通讯器上灵巧地操作,可也仅仅只有十几秒,他的通讯器就被梅塞尔夺去,随即被毫不留情地丢在了角落里。
“你在联系谁!!!”梅塞尔不稳定的情绪一触即发。他就是对安安太好了,才会让安安当着他的面和别的雌虫联系!
不过没关系,马上了,他在这个绝佳的时间地点,将会永远地拥有安安宝贝,以后他可以把安安藏在没有任何虫可以接触的地方。
他的手被梅塞尔捉住了,整个虫后退不能。右手被大力地揉搓,握住他的那两只手带着恶心的潮湿和灼热的温度。
安泊忍下呕吐的欲望,黑色的瞳仁沉静地看着疯癫地想要亲吻他指尖的梅塞尔:“住嘴。”
梅塞尔顿住了,平庸的脸上散发着可疑的红:“宝宝”
安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一贯亲和的脸上带着说不出的冷漠,他用陈述的语调肯定地说道:“你是就是之前给我发消息的变态。”
“我那是爱你。”梅塞尔没有否认,他在和安泊近距离接触时闻到了独属于雄虫的好闻气息,陶醉得要发了狂。
安泊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看着几乎能随地发.晴的梅塞尔,意识到了这是对方雌虫素的味道。这股味道让安泊感到极度不适,即便屏住呼吸还是感到了天旋地转的眩晕。
难以言喻的厌恶让他在梅塞尔再次低头俯身要去亲吻他的手指的时候,用另一只没有被拉住的手狠狠甩在了梅塞尔的脸上。
被打偏了的头一寸一寸地往回转,安泊却没有停,照着梅塞尔下半身狠狠踹去,只这一脚就让虫发出了一声愤怒的痛呼,硬.艇的杏气遭受不了这样的重创,剧痛之下的梅塞尔下意识甩开了安泊。
安泊接着力道往外踉跄了几步,和梅塞尔拉开了距离,转身就朝着来时的方向跑去。
“不、许、走!!!”梅塞尔本就所剩无几的理智彻底被点燃了,发了疯一样地去追安泊。
安泊忍着恶心和眩晕,拼命迈开脚步。
但没跑出几步他就跌入了另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味道让安泊微微涣散的双眼重新凝实,身体瞬间放松了下来。他的耳边是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既来自于他自己,也来自于他此刻紧贴着的那个胸膛。
威尔伯特的声线并不平稳:“没事了。”
安泊听到身后传来暴怒的声音:“是你这个贱虫!!!”
“呃——!”梅塞尔最后一个字音卡在了嗓子眼,如同被攫住喉咙一般发出了“嗬嗬”几下徒劳的声响。
“我是不是贱虫有待商榷。”威尔伯特的绿眸神色幽冷,俯视着只要几秒就跪在地上痛呼的梅塞尔。
“你马上就是一个死虫。”
冷汗不断从梅塞尔的额角滑落,他看着高高在上的威尔伯特,还是执着地向前伸着手:“放开放开我的安安你是什么东西”
安泊被威尔伯特紧紧地护在怀里,不适感退去了一些,回过头看着已然因为呼吸不畅而快翻白眼的梅塞尔,拉住了威尔伯特:“可以了,他要窒息了。”
在这种地方让这虫出事反而会惹上麻烦。
雄虫对于信息素天生不敏感,因此他感受不到体量巨大到宛若实质的顶级雌虫素如同一个压迫对方臣服的暴君,几乎要将这个违逆威尔伯特意愿的乱臣活活凌迟。
威尔伯特难以压抑自己心中的暴戾。
刚刚会议室中的争吵因为安泊的离去已经告一段落,混战的场面让在座的所有虫暂时相信安泊和威尔伯特一同直播绝对不是一个好选择,不知道具体挨了谁的打的劳伦也松口了。
可就在这时,埃德加的通讯器响了,通讯请求来自安泊。
埃德加的通讯器每次被打通以后就又被对面自发挂断——这让全会议室的虫都意识到不对,
挂断行为重复了几次之后终于正式——
全会议室都听到了那声满怀恶意的“我带安安回家好不好”。
那时的威尔伯特霍然起身,在所有虫诧异的注视下一把夺过埃德加的通讯器冲出了会议室。
通讯刚接通了没几秒就再次被挂断了,威尔伯特在最后听到了梅塞尔愤怒的喊声和来自雄保会旁边的钟楼的整点钟声
威尔伯特不敢想象他要是再晚来一会发生什么。
看着怀里的虫安抚的神色,威尔伯特喉结微动:“还好。”
还好没事。
安泊:“我看他不是‘还好’,他好像是快憋死了。”
“……”威尔伯特一瞬间被这个不解风情的虫弄得消气了,低声说道:“能站稳吗?”
安泊自从闻到那股雌虫素的味道后,整个虫都有些乏力,但是站稳还是没问题的。
“能。”
两个虫旁若无人的交流让倒在地上的梅塞尔又发出了愤怒的喘息声。
威尔伯特原本要放开安泊的手收得更紧了几分,冰冷的笑意爬上唇角:“怎么,这就要气死了?”
小道的后方穿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雄保会的虫姗姗来迟。
威尔伯特一溜烟没影了之后,他们紧急调查了安泊进出雄保会的监控,发现安泊拐入岔道的监控莫名黑掉了,加里当时就缓缓流下了冷汗。
竟然敢有虫在雄保会的眼皮子底下对雄虫造次!简直在打他的脸!
埃德加的声音传来:“大殿下!”
加里的声音也有点急:“雄子呢!”
安泊和威尔伯特缓缓转身。
威尔伯特抱住安泊的手烫到了一般飞速松开,安泊“唯恐避之不及”地往旁边撤了一步。
“……”
chapter42
来到这条小道的不光有刚刚在会议室里的员工, 还有雄保会的安保虫员,倒地不起的梅塞尔很快就被安保控制了起来。
哪怕到了被带走的最后一刻,梅塞尔的目光依旧死死锁定在安泊的身上。
梅塞尔的口中依旧念念有词:“安安!我爱你, 我爱你啊!”
安泊没有回避这个变态虫的目光, 没有什么情绪和波澜地看着这个虫走远。
他刚刚穿到虫族世界的时候也遇到过这样的场景,最严重的时候发疯对他求.爱的虫还不止一个, 最后他们因为相互争夺反而率先打了起来。
就像这次,梅塞尔偏偏选择在离雄保会这么近的地方对他下手——虽然他很倒霉, 但总能逢凶化吉。
见安泊一直定定地看着梅塞尔,威尔伯特皱眉挡住了安泊的视线,低声说道:“别想了,已经没事了。”
安泊微怔,反应过来以后笑了笑:“我没有在害怕。”
加里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目光在安泊和威尔伯特之间犹疑地扫动, 他现在已经完全肯定这两个虫在会议室吵起来完全就是装模作样。
埃德加长舒了一口气:“雄子您没事就好。”
“是啊。”加里对身后跟来的一众员工招招手示意他们可以回去了,转头关切地对安泊说道,“您真的没问题吗, 要不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顶级雄虫在首都星核心区域,甚至还是在雄保会的地盘出了这种事情, 他得把这件事负责到底。
“不用。”安泊摇头,他确定自己除了头晕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难受的地方。
他慢慢地移动脚步, 捡起了一开始被梅塞尔甩飞的通讯器。
很不幸, 这个通讯器裂成了两半,才上任一周都不到就已经光荣退休了。
劳伦从大后方姗姗来迟, 老虫的筋骨十分硬朗, 可惜输在了刚在会议室激情地打了一架,一时间有点体力不支。他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了梅塞尔远走的背影, 望着安泊的脸色比在会议室和蔼了很多。
劳伦的语气带着安慰:“我看你状态不是很好,再去雄保会坐一会儿吧。”
“不用了。”好不容易出了雄保会,没有再回去的道理。这几天接踵而至的事情让安泊有些疲惫,骤然放松下来的精神让他竟然站着就产生了困意,“抱歉,我想回家歇一会儿。”
劳伦不好再说什么。当事虫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威尔伯特和安泊直播的事情谈无可谈,今天把虫放走了以后,长老会也只好做出让步。
安泊和还在场的虫一一道了别,在转身要走的时候却忽然被威尔伯特握住了右肩。
威尔伯特不顾在场其他虫怪异的目光,让安泊重新转了回来,有些严峻:“你的脖子怎么了?”
“?”安泊迟缓地扎了一下眼睛,想要低头看自己的脖子,但是这个违反了生理构造的举动没有让他成功地达成意图,“看不见。”
“红了。”威尔伯特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相同的位置,同时打量着安泊比平常要红很多的脸。
在场的另外三虫立刻围上前。
他以为是过度的惊吓和奔跑让安泊的脸发红,可是过去了这么久,这红并没有消下去,配合着脖子上星星点点的红痕,透露着一丝病态的反常。
安泊捂住了自己的脖子,惯常地露出没有摸清状况的迷茫表情:“我没有感觉。”
劳伦有些吓到了:“你的胳膊。”
加里和埃德加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袖管因为捂住脖子的动作而向下滑落,露出了比脖子还要严重的痕迹。
红色的斑点大块大块地连成了一片,甚至能看出明显的浮肿,视觉冲击极为强烈。
威尔伯特的额角又在不正常地跳动,直接拉过安泊的手腕,把衣服的袖口往上捋了捋。
安泊:“我的天!”
加里一瞬间感觉自己脚底板发软:“你这看起来可不像没事。”
安泊直愣愣地盯着自己肿起来的胳膊,想起来这是梅塞尔差点抓住要亲的那只,此刻终于感受到了点后知后觉的害怕:“不行了,我觉得我要去医院。”
加里:“医院,对,去医院!”
埃德加:“不要轻举妄动,我还是先联系救护车吧!”
劳伦:“那我赶紧联系公关。”
威尔伯特:“联系公关做什么?”
劳伦:“万一办上白事儿怎么办,雄保会又得挨骂!”
安泊:“”
威尔伯特深呼吸,如果不是看在劳伦已经是一个不抗揍的老虫,他真想给他一拳打飞。他看着安泊从有点懵变成现在懵到极致的状态,忍下心底那点焦躁,尽量用平缓的语调说:“跟我走,皇宫就在不远处,那里有专门的医师。”
等那三个虫想出解决办法,估计安泊已经成功病发了。
加里和埃德加眼前一亮:“对哦!”
还没等两个虫话音落下,威尔伯特的身后就张开了硕大的骨翅,扇动两下就直接抱着安泊飞离了三虫的视线。
帝国核心区域是由几块规整的扇形拼成的圆,自高处俯视而下,显得壮丽恢弘。被虫抱着飞这么高是安泊还从来没有体验过,风在周身快速的流动。
“真好。”安泊大着胆子探头往下看。
“”理智告诉威尔伯特不能呵斥病虫,可这个虫看起来不像是有问题的样子,“不要拱来拱去!”
“哦”安泊委委屈屈地缩了回来,没两秒又睁着眼睛往威尔伯特黑白渐变的奇异骨翅上打量。
好在雄保会和皇宫隔街相望,只是相隔了不远的距离,威尔伯特收着速度也只飞了几分钟不到。他没有在皇宫的大门停下,而是直接向上飞过了高墙,直直朝向自己的寝宫。
首都星核心区域禁飞,守门的士兵第一时间认出了那是大殿下,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把虫拦下,只是面面相觑了片刻,威尔伯特就已经飞远了。
其中一个说道:“先去禀报席伯兰雌后。”
*****
安泊仰躺在不知名的华丽软榻上,天花板繁复美丽的花纹看得他眼花缭乱,墙壁上光影破碎的油画让他难以读懂——本来这周围一切助眠的因素都能让本就困倦的他彻底沉入梦乡。
可惜医师的滔滔不绝让他感受到了彻彻底底的心寒。
倒不是在讨论病情。
听威尔伯特说给他看病的这位医师是他紧急地从皇家医疗室揪过来的,给两代虫皇照看过身体,十分可靠。
可当这个风烛残年的医师看到他手上的红肿,眼中迸发出鲜活的生机并且来了一句:“神奇,真是太神奇了!”
一切就滑向了不可控的未知。
医师的手头始终在忙活,嘴里絮絮叨叨着一样的话:“神奇,太神奇了神奇,太神奇了怎么会这样呢?太神奇了”
威尔伯特不知道第多少次打断他:“医师,他到底怎么样了?”
“诶,”老医师枯瘦的手摆了摆,示意威尔伯特闭嘴,“神奇太神奇了”
安泊:“”
威尔伯特:“”
等到配置好一管淡色的针剂给安泊注射下去之后,医师才从这种奇怪的状态中抽离出来:“太神奇了!”
“你们知道吗,”医师还是觉得很神奇,“这是很严重的雌虫素应激症,我诊治过几例这种症状的雄虫,不幸的是他们最后都离世了。”
“这是整个虫星发病致死率高达百分百的病,”医师的目光炯炯有神,“但,到底是为什么呢??你现在除了胳膊看起来不太美观以外好像还能活很久!”
安泊的嘴无助地微微张开,带着有点傻掉的目光和威尔伯特对视。
“致死率百分百”的魔音萦绕在安泊耳边,有点想要抱抱坚强的自己。
chapter43
安泊整个虫都在“他其实很健康”和“一切只是回光返照的表象”之间来回摇摆, 眼神闪烁不定。威尔伯特心底莫名有些柔软,很想去揉揉他的脑袋。
老医师的思维从浩瀚医学海洋中短暂离开,差点就想象到他发现全新病例而连发多篇权威期刊的美好未来。
他清了清嗓子, 尽职尽责地安慰自己的病虫:“不要担心, 虽然严重应激的致死率高,但是你真的没有事。”
“谢谢您。”安泊看着老医师坚定和蔼的眼神,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是被对方捏在手里的小白鼠。
威尔伯特忍了忍,还是上手摸了摸安泊额头上的温度——一切正常。他收回了手, 迟疑地询问:“所以他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这个不好说。”医师捻了捻下巴上的山羊胡须,“这应激的状态很好解释——是因为雄子遇到极度危险的状况再加上不适配的雌虫素刺激。至于为什么身体没有其他异常,我还得再研究。”
不幸中的万幸就是安泊没事,威尔伯特暂时接受了这个结果,对老医师点点头:“尽快吧。”
两个虫说话的时候,宫殿内负责照顾起居的侍从阿丹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威尔伯特身前。
威尔伯特回给阿丹一个眼神, 示意他说话。
阿丹眉眼微垂,低声说道:“雌后在正厅等您。”
“知道了。”威尔伯特一顿,神情微扬, 没想到雌父这次竟然来得这么快。
他给安泊掖了掖被角,低沉醇厚的嗓音透露着温柔的安抚:“睡吧, 医师们暂时不走,有什么情况他们会第一时间照顾到。我去见一见我雌父, 很快回来。”
侍从阿丹自从进到卧室就低垂着的头在听到威尔伯特不同寻常的语调后诧异地抬起,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又仓惶地低下,索性两个虫完全没有注意到。
阿丹暗暗扣着自己的手心, 力气大到指节都泛了白, 细细看去还带着轻微的颤抖——因为惧怕。威尔伯特向来赏罚分明、平易近虫,可是大殿下床榻上躺着的虫却不一样。
之前大殿下常年不在皇宫, 整个贝伦宫名义上的主虫就是大殿下的这位配偶。侍从阿丹在看到这个雄虫的时候感觉见了鬼,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几个月前被这个成日里只会撒泼哭闹的雄虫支配的日子
天知道当时大殿下和这位只有名义上贴合的王配离婚时,他差点请假去西琳广场上放响炮庆祝。
阿丹想破头也想不明白现在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就在他为雄子又要因为大殿下离开而哭闹不止的时候,床上的虫却顺从地点点头。
“好的。”安泊没有任何异议,下巴和一半嘴唇都被威尔伯特埋在了被子里。
床上的虫眉眼沉静,黑发黑眼衬得皮肤柔和苍白。本来就精致漂亮的脸蛋因为这场突发的事故而带着显而易见的病态,因为缺少了一点生气而像是精品店中千金难买的虫偶。
好乖。
威尔伯特的心难以控制地软得一塌糊涂:“我真的走了,闭上眼睛。”
“阿丹,”威尔伯特对着侍从说道,“你也留在这里吧。”
阿丹还没从“安泊雄子真的听话睡觉”这件事回过神,愣着神说道:“好、好的。”
安泊闭上眼睛,听到威尔伯特步履轻且平稳地出了房门,脚步声变得越来越远,他的呼吸也慢慢变得平稳。
确实很困了,老医师絮絮叨叨的声音和一茬接一茬的惊吓暂时告一段落,安泊很快沉入了梦乡
席伯兰坐在正厅喝着侍从泡好的茶水,用眼角余光瞥到了威尔伯特的到来。
“亲爱的,抱歉,有许多不幸的消息,我们先从最不幸的开始说起吧。”席伯兰放下茶杯,单刀直入。
威尔伯特依稀能知道是什么坏消息,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面无表情地迎接噩耗。
席伯兰挥了挥手,让厅内的一干虫等都退下。他有点玩味地研究着威尔伯特的表情:“要不你猜猜?”
威尔伯特不太想猜,但他拿席伯兰没办法:“大概是我在核心区违规飞行了两次,飞行执照12分全都扣光还要禁飞三年吧。”
“嗯哼。”席伯兰打了个响指,“冲冠一怒为蓝颜,可惜代价惨烈。”
这件事威尔伯特早有预期,他当时必须在视野开阔的地方提高找到安泊的效率,之后他为了快点带安泊到皇宫医治更顾不上禁不禁飞。
“飞行执照的事情我帮不了你。”席伯兰拍了拍好大儿的肩膀,“但是你放心,你不走正门勇闯皇宫的消息我已经拦了下来,你雄父暂时不会知道。”
“谢谢。”威尔伯特有几分放松,“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这就开始赶客了?”席伯兰把已经见底的茶杯重新倒满,扬了扬眉,忽然有种儿大不由爹的感慨,“搞没搞错,我可是你雌父——但是也不全是这些。”
“大概了解发生什么之后,我派虫去收管局那边打听到了消息。”席伯兰看原本兴趣缺缺的威尔伯特瞬间来了兴致,嘴角无奈地抽了抽,“那边的虫说对安泊下手的虫自打上了押解车就一直说他有精神疾病,要求进行鉴定。”
如果这个虫真的有精神疾病,那么很有可能免除处罚。威尔伯特唇角冷漠地勾起:“这件事我会处理。”
他会请最好的律师团队来解决这件事情——真的内心阴暗还是有精神疾病还未可知。
“那孩子变聪明了很多。”席伯兰感叹,“在那种情况竟然能临危不乱地呼救,最后不光等来了你们去救他,还把那虫的下半身给踢坏了——在收管局嚎了很久。”
“他的聪明比较随机。”威尔伯特有的时候觉得安泊聪明,有的时候又觉得他笨得能气死虫。
看着威尔伯特提到安泊就不自觉松懈和柔和下来的眼神,席伯兰好笑地摇摇头,他知道这两个孩子还会再往前走很长一段路。
破镜重圆难,但他向来尊重威尔伯特的一切决定。
“走吧,我跟你一起去看看那孩子。”
这才是席伯兰到这里来的主要目的。虽然他尊重威尔伯特,但是绝对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再像之前一样不断退让和受气。
威尔伯特皱眉:“不行,他睡着了。”
臭小子。席伯兰可不好糊弄,只是微笑着说道:“放心吧,我就偷偷地看一眼。反正你也要回房间,一个虫和两个虫又有什么差别呢?”
chapter44
算算时间安泊应该睡着了, 只是看两眼又不会掉块肉。
威尔伯特知道席伯兰是关心他,没有再说反对的话,和席伯兰一前一后回到了安泊在的房间。
两个虫进房间的时候, 老医师正在他的药箱里翻找东西, 安静的室内发出了很明显的声响,显然不利于病患的睡眠。
“出什么问题了吗”席伯兰把声音压低。
老医师停下翻找的动作, 带着褶子的额头上挂了几滴明显的汗珠。他行礼:“雌后。”
席伯兰摆摆手,转头看到安泊的脸上带着涔涔汗意, 苍白的嘴唇被竭力地抿住,看起来状态不是特别好。
“不是说状态已经稳定下来了?”
老医师也没想到会这样,如果经他的手误诊,他算是白做了一辈子医师:“大殿下出去之前一切都还好好的,我刚刚看着雄子入睡也没有任何异常——谁知道,就忽然地变成了这样!”
席伯兰知道雄虫严重应激的后果, 没有再多浪费老医师的时间,对旁边手足无措的侍从阿丹说道:“再去叫几名医师过来。”
“安泊。”威尔伯特在安泊的床头坐下,拨开他被汗打湿的头发, 露出了光洁的额头,不正常的温度让他的手狠狠一颤。
被梅塞尔触碰过的手臂仿佛沾染上了难缠的病菌, “病菌”一路从手臂爬上了脖颈,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醒目的红痕。本来这些痕迹没有任何向上蔓延的倾向, 但是威尔伯特现在却发现这抹痕迹又向上移动几公分, 星星点点攻城略地。
他捻了捻安泊喉结上方的红点,想起医师说过应激的严重性, 整个虫忽然有一种一脚踩空的紧张感。
双目紧闭的雄虫睡得极其不安稳, 眼动很频繁但是却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大概是在同病痛和噩梦纠缠。
威尔伯特尝试把虫叫醒:“安泊。”
“没用的。”医师擦了擦汗, “昏迷了。我刚刚试过,怎么样都叫不醒。”
威尔伯特握了握安泊搭在被子外的手,红肿的手腕上有不久前注射过针剂的孔洞,涂抹过药水的皮肤泛着浅淡的棕色。
仿佛蒙眬间感受到了什么,安泊往威尔伯特坐着的地方翻了个身,被握住的手微微用力回握,略带沙哑的嗓音发出模糊的音节。
威尔伯特在医师的允许下,尝试给安泊喂了一点清水,喂一半洒一半,但好歹是喝下去了一些。
老医师在助手医师的帮助下快速配着药剂,安泊的情况特殊,老医师斟酌着配比,拿着花花绿绿的药剂四处勾兑,好不容易配置好了药剂,一回头却愣住了。
安泊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点一点蹭到了威尔伯特的膝盖上——平静的睡颜显示他正睡得安稳。
医用机器虫在医师的指示下重新测量了安泊的体温,又快速进行各项指标筛查,一切显示正常。
“?”老医师露出了迷惑的表情,手里好不容易配置出来的药剂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用。
威尔伯特看向凝固住的老医师,嗓音迟疑又紧张,以为又出了什么意外:“怎么了?”
“”医师知道这看起来很扯,“雄子似乎又好了。”
席伯兰看着关心则乱的雌子,忍住心底的叹息,伸手搭住了他的肩膀。他目光带着一点严厉地注视着老医师:“迪翁,你是宫廷里最有经验的医师之一,希望你能对你的每一次诊断负责。”
医师心如擂鼓,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是的。”
席伯兰:“事关虫命。”
“是的。”医师嘴上答应,心底依旧忍不住直呼神奇。他飞速思考着的大脑忽然灵光乍现,目光一凝,审视起来一直存在的变量。
感受到老医师的目光,威尔伯特的思绪暂时从伏在他腿上的安泊身上抽离:“怎么了?”
老医师喃喃道:“我好像知道了”
安泊知道自己在做噩梦,梦里的他在不停地做塞尔温语的试卷,最后期末惨遭挂科,被判定为无用虫的他最终变成了迪翁老医师的小白鼠,天天被迫听老医师念经。
实在经受不住摧残的他好不容易踩清醒过来。
伴随着苏醒时身躯的震动,安泊感受到一股很轻的力度拍了拍他的后背。柔和的光照进了视网膜,安泊的大脑缓慢重启,睡眼惺忪地歪过脸和威尔伯特打了个照面。
“醒了?”
眼皮扇动两下,安泊后知后觉地点头,他难以从恐怖的噩梦中抽离:“我梦到我塞尔温语考试挂科了。”
“是吗?”威尔伯特嘴角微抽,但是很快忍不住微笑起来,“这就是你做的噩梦?”
“不是,”安泊瑟瑟发抖,“真正的噩梦是我被退学后,刚出校门就被医师先生抓住当了小白鼠,天天听他唠叨‘好神奇好神奇’,最后头痛欲裂——听了好久好久,然后吓醒了。”
这个梦做得倒也合情合理。
威尔伯特还没有反应,旁边传来几声忍俊不禁的笑。感受到安泊的目光,席伯兰尽量让自己声音柔和:“好久不见啊。”
说话的雌虫看起来要比他们年长一些,但是岁月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只是那种亲和稳重的气质来自于岁月的刀刻斧凿,一双绿眸依着充满活力的笑意。
——当然,本来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足以让安泊认清这个虫是什么身份,万幸的是他今天上午刚在威尔伯特的视频里见过这位先生。
“您、您好。”安泊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虫族帝国的雌后,也是威尔伯特的雌父。
“不用紧张。”席伯兰很久没用这么和蔼的语气和虫说过话,“安心养病,有什么不舒服就说出来。”
“好、好的。”安泊清凌凌的眼睛带着润泽的水光,他……确实有点紧张。席伯兰的态度着实让他摸不着头脑。
看着安泊刚睡醒翘起来的发梢,席伯兰可不像跟木头一样没反应的威尔伯特,他怎么想就怎么做,直接伸手摸了摸安泊的头——今天忽然发现这个孩子有点可爱。
伴随着席伯兰的抚摸,安泊觉得自己的脑子也像一团被揉乱的毛线。
不过安泊也顾不上思考清楚这些,他忽然发现自己正姿势怪异地挂在威尔伯特身上,连带着席伯兰都不得不弯腰给他顺毛。
“……”
他沉默地收回抱着威尔伯特腰的胳膊,费了些力支起了僵硬的身板,有些呆滞地看着依然对他微笑的席伯兰和威尔伯特。
“咳。”席伯兰收回手,没有忘记自己今天来的目的,可看着生病过后呆愣愣的安泊竟然有点于心不忍。
他决定象征性地说完几句就离开,把美好的空间留给孩子们。
他微笑道:“安安啊,虫生很少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但是如果重新做出了选择,就要负责任地走下去。”
“你和威尔都不是小孩子了,其实能看到你们能相处得这么融洽我也很开心。”
席伯兰声音稍重:“但是作为威尔的雌父,我必须要说,我不希望你们再成为彼此的折磨,不想再看到他被外界中伤。”
西下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这位长辈的眉目上,显得温和又严肃。
“……您放心,”原本搞不清席伯兰意图的安泊多少有点诚惶诚恐,见席伯兰这回态度总算是对了,他也松了一口气,保证道,“我之后会过好我自己的生活。”
席伯兰笑:“嗯。”
安泊受到了鼓励,仰起脸继续说道:“我之后不会多打扰威尔伯特。今天实在是太麻烦你们照顾了。”
“嗯!”席伯兰的笑僵硬了:“——嗯???”
chapter45
安泊能看到席伯兰眼底显而易见的震惊:“怎么了吗?”
“没有!”
席伯兰很快反应了过来, 暗暗磨了磨后槽牙,忍住要瞪自家孩子的冲动——搞了半天,竟然连第一步都没有迈出去!
想起威尔伯特小心翼翼照顾安泊的模样, 还有望着安泊情不自禁的笑, 以及……早晨那通欲盖弥彰的通讯……席伯兰真想给这个不争气的玩意儿一拳。
但这些席伯兰都没有表现出来,眼角依旧带着笑纹。帮威尔伯特找回场子的事情已经彻底作罢, 他把安泊的话接了过来:“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都是自己虫。”
席伯兰把思绪放空的威尔伯特挤到一边, 握住了安泊的双手,再接再厉:“再说了,你打扰威尔伯特多久他都愿意,他非常非常在意你的。”
“是、是吗。”
席伯兰突如其来的亲近令安泊有些诧异,在他的猜测中席伯兰和原身不应该是这种可以拉着手谈心的关系——毕竟他和威尔伯特离婚后搬离皇宫的那天,整个皇宫只有艾西过来为他送行。
以及——
在意?
安泊暗戳戳瞥了席伯兰旁边的那位一眼, 恰好看见他眼神一片闪烁,怎么看怎么不真诚,显然被自己的雌父说的一脸心虚。
事实上, 威尔伯特正在陷入后悔中。
他有点后悔让席伯兰来看安泊。
席伯兰的一番话对他来讲不啻于一场灾难,不详的感觉在席伯兰说他“非常非常在意安泊”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威尔伯特对上安泊的视线, 即刻否认:“没有的事。”
安泊看着席伯兰立刻嗔怪起威尔伯特的眼神,了然地笑笑。
他忽然代入进了原来世界为小辈能和睦相处而拼命用虚虚假假的话找补的家长——席伯兰这是还不知道他和威尔伯特的关系有所缓和, 所以在用力修补。
安泊没有拂了长辈的良苦用心, 把最后那点疑惑压在心底,只是说道:“我知道了, 谢谢您。”
席伯兰放开了安泊红肿未消的手, 又捏了捏安泊柔软的脸。
在虫情事故上席伯兰要比威尔伯特通透得多,他看出来安泊听完他的话之后眼底没有一丝意动。
曾经安泊会亲昵地揽着他这位岳雌示好, 请求他能在威尔伯特面前为他撑腰,让威尔伯特从前线回来,但是身为雌父和前元帅的他会选择站在威尔伯特那一边。
而现在——真是奇怪,这个孩子没有一点容易冲动和轻信的影子,好像脱胎换骨了一样。如果离婚能给安泊带来这么巨大的变化,恐怕威尔伯特想要让安泊重新回头和他在一起也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轻声试探:“安安啊,你觉得我们威尔伯特怎么样啊?”
“嗯?他很好的。”安泊见席伯兰还不放心,努力夸奖道,“特别特别的好。”
“是嘛。”见威尔伯特被夸,席伯兰也不由自主地开心,“好在哪里啊?”
“好了,雌父。”威尔伯特蓦然出声打断,语调倾泻出一丝紧张,“雄父快要办完公务回来了,要不你去陪陪雄父吧。”
顶着席伯兰的目光,威尔伯特继续说:“你让病虫好好歇息吧。”
岂有此理!席伯兰的拳头硬了,他牵线搭桥这么多年,就没见过把助攻赶跑的!
好不容易送走了席伯兰,威尔伯特心底紧绷的弦才慢慢松懈了下来,他和同样无言的安泊对视了几秒,两个虫不知道为什么就忽然地笑了起来。
“雌后殿下走的时候给你的那个眼神分明是说‘走着瞧’。”安泊歪在床上舒展着有点发僵的脊背,“你干什么忽然让雌后殿下离开?”
威尔伯特忍住笑意:“怕你真信了我雌父的话去说我好在哪里,省得到时候支支吾吾说不了几个字沉默了,尴尬。”
“怎么可能,”安泊眼睛亮晶晶的,含着笑反驳,“我绝对能说出一堆优点。”
“救命恩虫!英俊帅气!能干可靠!补课能手!”
“是吗看来我在你心里的印象还不错。”威尔伯特的声音放轻,绿色的眼眸一错不错地定格住安泊此刻放松的模样。雄虫红而柔嫩的唇瓣一开一合,原始的冲动让威尔伯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在胸膛里一通乱跳。
他眼神微暗,逐渐确定了自己内心的冲动——他很想亲上去。
“不是不错,是非常好。”安泊回想起威尔伯特在小道里没有动手就让梅塞尔动弹不得的场景,那一刻他对威尔伯特的好感度简直爆表了,“你下午简直帅呆了。”
“我都——”安泊的眼睛一瞬间张大,半截没有说完的话全部被堵在嘴中。
“唔”
威尔伯特真的很想亲这个虫,不到一周,他承认自己莫名其妙栽了。就在几秒前,看着好像整个虫都在发光的安泊,听着他嘴里毫不吝啬夸奖着他的话语,这种喜欢几乎要溢出来了。
席伯兰刚刚走之前在心口轻轻握拳扣了一下,那是在提醒他不要忘记那天他们在宫殿中的促膝长谈。
要遵从自己的心。
所以威尔伯特怎么想就怎么做,真的就亲了上去。
雄虫柔嫩的唇瓣和雌虫冷而薄的嘴唇相接触,在安泊被这个突然而至的吻弄懵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关上的嘴唇就被不期而至地造访。
携带着信息素的甘美味道在唇舌之间碰撞荡漾,让两个虫的大脑都在第一时间接收到了代表愉悦的信号,不约而同地轻微颤抖。
安泊的脸被威尔伯特双手牢牢地固定住,盯着眼前突然放大的俊脸,一片空白的大脑从细胞分子思考到了宇宙大爆炸,随着不断的深入,意识终于迟缓地回笼,推开了威尔伯特。
雌虫一贯平静的脸哪怕是在接吻过后也不见异常,几乎让安泊以为刚刚是自己病晕了以后产生的幻觉。
“你,”安泊喘息了一声,还是过于震惊,“你在干什么?”
威尔伯特抿唇:“亲你。”
“我知道你在亲我”安泊的视线愣愣地聚焦在威尔伯特通红的耳尖上,感觉自己的脸也跟着烧了起来,“可是,你为什么要亲我?”
威尔伯特盯着安泊被亲得更加红润的嘴唇,脸颊上泛着可爱的红晕,一时间心底炸开了烟花:“在你睡着的那段时间,迪翁老医师重新为我们检查了信息素的匹配度,不知道为什么比系统记录的还要高出了9个百分点。正是因为我们极高的匹配度,你的应激症状才会减轻。”
“还记得吗?当时在小道里,我用了大量的雌虫素压制梅塞尔,之后我一直带你到了皇宫,这个时候你一直是轻症。”
威尔伯特解释:“你睡着时我离开了一会儿,你的症状就加重了。”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迪翁说我们两个需要尽可能多的相处,多进行信息素交换会有利于你的康复。”
“原来是这样,”安泊的心底试着接受这个离谱的事情,慢慢消化过后斟酌着说道,“所以你刚刚才这样吗?”
“不是,”威尔伯特看着还没缓过神来的安泊,绿色的眼眸如同一汪融化的深潭,“刚刚和你说的那些我准备好的借口。”
“什么意思?”安泊现在傻傻的不能思考一点。
“因为我喜欢你。”
威尔伯特看着彻底呆滞的安泊,在他的侧脸又浅浅啄了一下:“我喜欢你,安泊。”
chapter46
皮肤上遗留的触感是如此清晰, 唇齿间雌虫素强烈的存在感依旧不容忽视。
见威尔伯特意犹未尽的模样,安泊往后移动了几公分,后知后觉地捂住了自己被亲过的脸。
两声不带有任何掩饰的“喜欢”直戳戳地砸在安泊的耳边, 绝对不会有任何让他误会的空间。
太不可思议了, 安泊想。
虽然他们这几天几乎是天天见面,但是安泊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只靠着几天的相处就能让威尔伯特对他如此表白。
安泊捏住被子的手紧了紧——他能想到的理由只有一个, 威尔伯特对原身余情未了。
他的脸垮了下来,看起来并没有任何收到告白的喜悦:“我能问问你为什么忽然跟我说这些吗?”
“不是忽然的喜欢。”威尔伯特眼眸专注, “我只是花了点时间认清这件事。”
果然。
“哦”安泊点点头,基本上肯定了心底的答案。
雄虫捂着脸对自己抗拒防备的样子被威尔伯特尽收眼底。
其实他对安泊算不上是一见钟情,毕竟有一段失败的婚姻在前。可是那日在虫联大,安泊在虫群中拉住他的场景始终清晰。不会再有一个这样勇敢的雄虫会当着全虫星直播为他洗刷冤屈,也不会再有这样一个雄虫一举一动都看起来那么让他喜欢。
安泊只是一句发问,但是威尔伯特却几乎把这几天的一切都回想了一遍, 这家伙考前突击根骨奇佳,腿瘸了坚强,做事有原则, 就连喝醉了撒泼都很可爱。
威尔伯特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陷进去了。
他确认他完了:“我曾和我雌父谈过心,他让我不要忽视内心最真实的感觉。刚刚他说我非常非常在意你, 其实不是假话。”
他在意安泊的安危,在意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尤其是今天, 他听到安泊出事的消息, 什么和雄保会的谈判、禁飞条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统统被他抛到了脑后,他只想立刻出现在安泊的身边, 保护他。
威尔伯特:“我不想再欺骗自己, 喜欢就是喜欢,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
这些话说出来畅快了很多。威尔伯特跳动频率异常快速的心脏逐渐平静了下来, 只是依旧免不了紧张,“你呢?你才和我雌父说了我非常好。”
安泊没有直视威尔伯特,目光研究被单上淡色的花纹研究得认真。
这题超纲了。
换句话说,安泊从来没有想过威尔伯特喜欢他的可能性,他对于威尔伯特这个虫未来所有的规划就是——远离。
别说喜欢了,安泊几天之前还以为威尔伯特讨厌他,即便这两天他们之间的关系有所缓和,他也没想过“喜欢”这个范畴。
“我”
“对不起。”安泊声音郑重,下了决心说出了那句婉拒表白的专用台词,“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意料之中的答案。
虽然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是威尔伯特还是感到了些微的苦涩。
不过他不后悔说出这些。
只有把窗户纸捅破了,他们才有更进一步的可能。最起码,他能获得和围绕在安泊身边那些雌虫小屁孩一样同台竞争的资格。
威尔伯特深吸一口气:“好。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柔和的晚光打在安泊圆润的脸颊上,漆黑的眼眸清澈明亮。
“威尔伯特,我们一个月前刚刚离婚,这代表我们彻底结束了。”安泊忍住叹息的冲动,他没办法告诉威尔伯特他喜欢的那个雄虫已经去往另一个世界幸福生活,“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和过去早就已经不一样了。”
威尔伯特一愣,没能明白安泊话中的未尽之语:“确实不一样,我非常喜欢现在的你。”
“嗯?”
安泊的视线终于舍得从被单上的花纹移开,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威尔伯特。
在这种震惊眼神的逼视下,威尔伯特才意识到问题所在,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该不会以为我对你那撒泼打滚、三天两头吵架、闹得整个皇宫鸡犬不宁的样子念念不忘吧?”
“”
夜晚整点的钟声敲响了,完成当日公务的虫们愉快地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仆从们忙碌着准备主虫们晚上需要的一切服务。只有贝伦宫的卧室中的两个虫相顾无言,双双哽住。
安泊的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炸开。
——威尔伯特喜欢的是他!不是原身。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心底涌起奇奇怪怪的感觉,莫名的情绪砸得安泊有些眩晕。
他“咚”的一声面无表情地仰躺在床上,拉过被单蒙住头顶,但比起当“躺尸”他更想在床上打滚。
“你干什么?”威尔伯特拍了拍安泊的腿。
安泊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我要闷死我自己,试试看能不能把那个跟你撒泼打滚、三天两头吵架、闹得整个皇宫鸡犬不宁的虫换回来制裁你。”
威尔伯特笑了,见安泊还有心情和自己开玩笑,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不要开玩笑了。”
他不费什么力地拉开被子,却看到安泊的脸爬上了可疑的红晕,控制不住地笑出了声。
安泊瞪着威尔伯特,让他不要笑了:“即、即便如此,我也还是不太能答应。”
“我知道。你不用有任何负担。”
威尔伯特以退为进:“即便你不接受我的表白,那我们最起码也算得上朋友。”
“这是当然的。”安泊很感谢威尔伯特这几天的帮助,顺着对方的台阶下来,没有任何犹豫地点点头。
“所以之后该怎么相处还是怎么相处。”威尔伯特从口袋中掏出一支通讯器,“我记得你的通讯器下午摔坏了,这支送你——如果你坚持,等你之后资金充裕了可以再补给我钱。”
“谢谢。”安泊接受了威尔伯特的好意。
每个虫都有不同的ID,只要登录对应的ID就可以在新的通讯器实现信息转移。安泊刷脸登入了通讯器ID后,不少未读消息都涌了出来。
威尔伯特见安泊立刻又要被别的虫吸引走视线,适时出声:“重新加一下通讯?”
“好。”安泊没有拒绝,点开了添加好友的界面。
【银星十一】:已成功添加为好友(系统提示)
“好特别的名字。”安泊看到威尔伯特的聊天头像是无垠的宇宙星海。
“帝国的士兵正在前线浴血奋战,为的就是拿下帝国的第十一颗行星。”威尔伯特见安泊好奇心旺盛,点开自己的电子相册,给他展示了镶嵌在宇宙黑色幕布上的银色星球。
“很美。”安泊想象不出超现代化的战争是什么景象,但是必定布满鲜血和牺牲,“肯定也很残酷。”
“嗯,前线不乐观。”
威尔伯特的耳边仿佛回荡着战场上呼啸的烈风,目光一瞬间放得很远:“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再回到帝国军队。”
安泊知道威尔伯特停留在这里是因为什么,他最近重来没有主动过问这件事:“联邦法院什么时候能重新审理你厌雄虐雄的案件?”
“需要时间,但这几个月一定能有动向。”威尔伯特能看到雄虫脸上的担忧,顿了顿说道,“不过就算恢复名誉,我也不会立刻回到军队,还要等调令。这期间我会用最快的时间把虫联大的课业完成。”
在这个技术爆炸的时代,一切都在快速地迭代,包括作战的技术和手段。即使离开学校几年,威尔伯特也感受到了极大的变化,多停留一段时间,加深理解运用并没有什么坏处。
“我希望我能将这些东西融汇贯通,而不是在前线被动接受。”
“总有一天,我会成为像我雌父一样杰出的军雌。”
安泊重重点了点头:“嗯。”
威尔伯特谈到这些事情的神情与刚刚截然不同,安泊看到了他对这份事业的执着和热爱。
*****
晚上看着安泊一脸安稳地睡去,威尔伯特释放了足够的雌虫素保证他的应激不会再复发。
做完这件事之后他退出了房间。
席伯兰并没有走,翘着二郎腿坐在另一间客房的沙发上,显然在等威尔伯特。
“干什么垮着脸,该垮脸的是我吧!”席伯兰本来打算找威尔伯特算账——助攻助到一半被赶走他很没有面子!
但他没想到见到自家孩子是这副表情。
威尔伯特瘫着脸:“我和安泊表白了。”
“嘶——”席伯兰晃来晃去的身体静止不动了,怀疑自己听错了,“表白??”
“被拒绝了。”威尔伯特补充。
“……看出来了,”席伯兰嘴角抽了抽,想起安泊还对威尔伯特丝毫不来电的模样,“你能成功就怪了。”
威尔伯特坐在沙发另一侧,皱着眉思考:“我接下来要追求他。”
席伯兰叹了一口气:“你还是冲动了!你们得培养感情懂么,培养感情!”
“怎么培养?”
这题席伯兰会。他轻哼一声:“安安身边那么多雌虫喜欢,星网上天天有虫给它表白,你直接表白又和那些虫有什么区别,你这不就泯然众虫了吗?”
威尔伯特来了点兴趣,虚心求教:“那我需要……?”
席伯兰的颜色意味深长:“要细水长流,直到安安非你不可。”
他更进一步说道:“陪伴懂吗?当年你雄父追我的时候,三天两头就去军营陪我,哪怕什么都不做。”
席伯兰之所以在皇宫这么自由,很大程度就来自于雄皇无底线的宠爱,全星际都知道当年雄皇追了好久才把虫追到手。
这里面的细节威尔伯特确实第一次听说,他的两位长辈一直对他们怎么走到一起的事情守口如瓶。
他来了点兴趣:“然后你们就在一起了?”
“不是,”席伯兰慢悠悠地说,“是他有一次找我遇到敌袭,差点被大炮轰了,我一感动就嫁给了他。”
“……”
chapter47
安泊周末的两天都是在皇宫里度过的, 再准确一点说,是在贝伦宫的床榻上度过的。威尔伯特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陪他,席伯兰也很喜欢拉着他的手说话, 医师们也会在固定的时间给他进行检查, 索性情况真的平稳了下来。
最后他再三婉拒了威尔伯特的好意,终于在周一的早晨成功离开了皇宫, 独自前往学校。
望着湛蓝的天空,吸着新鲜的空气, 安泊狠狠舒了一口气。
在皇宫天天瘫在床上的感觉固然十分惬意,可安泊偶尔接触到威尔伯特凝视他的眼神,心就会莫名一颤。在威尔伯特和他点透之后,他逐渐能看懂那双眼眸中承载着的情绪。
不光如此,这几日长老会和梅塞尔的事情都是威尔伯特帮忙交涉的。
他几次欲言又止,威尔伯特总能恰到好处地拿“朋友”这个名号让一切都显得没有任何可以拒绝的理由。
安泊很感激这份体贴, 但他如果没有和对方在一起的意思,就不应该借着威尔伯特的喜欢而随意接受对方的帮助,还是应该趁早远离。
没错, 不能耽误威尔伯特。
安泊前行的脚步坚定了几分。
鉴于前两天的外虫大量闯进校园的事故,现在进入虫联大需要扫脸登记, 因为是周一上学,所以有不少虫都从校外回来, 安泊排到了队伍的最后。
肩膀不期然被从后方轻轻拍了一下, 安泊回头的时候恍惚间以为自己见到了圣诞老人。
“圣诞老人”看样子也是要排队进学校的,略微发胖的身材套上了红白配的衣服, 再配上标志性的白色胡须——安泊下意识屏住呼吸, 差点就做好伸手接礼物的准备。
“圣诞老人”嗓音浑厚,听起来十分健康:“你好, 你是安泊吗?”
安泊点点头。
“我是机甲学院的院长博纳特。”老博纳特见没有认错,爽朗地笑笑。
自己的学院这学期来了两位“名虫”,他的胡子一时间都愁得多白了几根。尤其是这位雄子,作为虫联大近几百年唯一入学的雄虫,他顶上了能不能让雄子顺利毕业的压力,帝国上上下下的眼睛都在等着看结果。
“学习还顺利吗?”
安泊没想到能偶遇院长,甚至还被老院长认了出来。老博纳特院长长得实在是他让人想要亲近了,安泊乖巧地答道:“一切都好。”
“那就好,希望你能顺利毕业。”博纳特的本意是关心几句,见雄子没有什么不适应就放了心。
安泊和博纳特一前一后扫脸进到了校园里,教学区与办公区并不顺路,他们本应该简单道个别,然后各走各的路——但安泊忽然想到了亚伦。
“对了,院长,”安泊叫住了博纳特,他知道这样或许有点唐突,但还是说道,“我和亚伦是朋友,蓝思尔特老师上课的时候说亚伦会有退学的风险。”
博纳特愣了愣,没想到安泊会忽然提起他那个不成器的孙子,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哼”音:“我已经管不了他了!这么多年为他保驾护航,我的老脸都要丢尽了,而他还是这副德行!”
他的脸色缓和了几分,语调又无奈又小心翼翼:“你没事怎么和他玩啊,当心被他带坏了。”
“”
没想到博纳特转而担心起自己的“安危”,安泊为亚伦说话,“亚伦虫很热情,前两天要不是因为他,我估计不能从忽然闯进校园的那些虫手底下脱身。”
“他呀就那些邪门歪路多。”博纳特持续冷哼,见孙子被夸了脸色倒是缓和了很多。
安泊还记得亚伦藏在训练场一角的精妙装置,季星曾说那个装置的灵感来自于博纳特老院长的发明。
安泊斟酌着用语:“亚伦好像对发明创造一类的东西很感兴趣,对空间技术也有研究。”
老博纳特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把手背到身后一脸深沉:“有什么用。没有学识的填充架构,再好的天赋都只是空中楼阁。”
“谢谢你。”他知道雄子是关心自己的孙子,怕这个死小子真的挂科退学,“我已经看开了。雄子你只要学好自己的就行了——亚伦这孩子,能叫醒他的只有他自己。”
安泊和博纳特院长挥手道别,看着博纳特背着手远去的背影,竟然感觉到了几分落寞。亚伦现在的成绩变成这样,里面或许大有渊源,可惜他并没有任何知晓的途径。
他摇摇头,前往今天上课的教室。
一进教室,安泊就在教室后排看到了那头抢眼的红发,亚伦朝他招招手。
“安安,早啊。”第二排的季星也对他招招手,示意安泊坐在自己的旁边。
“早安,季星。"
后排的亚伦见安泊在第二排坐下,只好气得不行地收拾自己的东西坐到了安泊的另一侧,暗戳戳瞥了季星一眼。
亚伦转而讨好地对安泊笑笑:“安安,你说我们一起去最后一排坐着多好啊!”
“这叫印象分。”安泊没有把遇到博纳特院长的事情说出来,但是他不希望亚伦退学。
“坐在前排在老师面前混个脸熟也好啊。你不想学也可以跟我们一起坐在前排,说不定期末能获得老师的友情捞一捞。”
亚伦趴在课桌上以示反抗,但还是老老实实坐下了。
季星眼尖地看到安泊通讯器换了一个牌子,还是最新的机型:“安安,你怎么忽然换了通讯器了?”
“”这就又是另一个漫长的故事了。
安泊掐头去尾地把梅塞尔是一个变态的事情讲了出来,略去了长老会的混战和皇宫的表白。
“我靠?!”
亚伦听完怒不可遏:“我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你都不知道周五晚上你喝醉被带走之后,那狗东西的眼神就像阴沟里的老鼠,看得我和季星赶紧跑了。”
季星反驳:“不是跑了,只是单纯不想帮忙而已——那虫也不乐意让我们帮,这不是一拍即合么?”
“哦,对了。”提起周五那天,亚伦想起来什么,从收纳环里拿出了一张闪闪发光的黑卡,“威尔伯特那天给我的,说是让我们帮忙善后。我这回算是给他省钱了。”
亚伦把卡递给安泊:“我看你们关系还不错,见面应该也很容易,他或许巴不得你还给他。”
“好。”安泊没顾得上亚伦奇怪的语气,只是盯着这张黑卡一时说不出拒绝的话。接过了黑卡后,直觉又在看不见的地方欠了威尔伯特一个人情。
“那天我喝得太醉,说好了请你们吃饭,最后连付钱的事情都醉忘了。”
“我和亚伦想去付钱的时候,老板告诉我们威尔伯特已经付过了。”季星把安泊犹犹豫豫接过黑卡的模样看在眼里,平缓地说道,“看来大殿下做事真的很周到。”
“周到只是一方面。”亚伦的语气有点泛酸,一语道破,“他明明就还喜欢安安,他那是在献殷勤。”
“喜欢”这两个字捉到了安泊这两天过于敏感的神经。
安泊捏着黑卡的手下意识地缩紧,不明白向来大大咧咧的亚伦怎么一下子正中红心,“没、没有吧。我们已经离婚了。”
亚伦一副看透一切的表情,伸手点了点那张黑卡:“知道这张卡的密码是什么吗?他那天晚上跟我说密码的时候我没反应过来,后来越想越不对味儿。”
季星眼底划过暗芒,面上很疑惑:“是什么?”
直接说别虫的银行卡密码不太礼貌,但是并不妨碍亚伦表达密码的含义:“他用密码对安安表白呢!那串密码还叫安安宝宝!”
因为是在有很多虫的教室,三个虫说话的声音压得比正常要低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虚所致,安泊感觉亚伦声如洪钟,一瞬间震得他头皮发麻。
季星的唇角压了下来。
“是、是吗?”安泊捡起因为过于震惊而掉在桌子上的银行卡,欲盖弥彰似的把卡收进了口袋里。
“会不会是你理解错了。”
“不可能。”亚伦小声逼逼,“他不会看出来我喜欢你,然后借着银行卡来冲我示威吧?”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接近了真相:“草,没想到这虫还挺有心机!”
季星重新扬起微笑,只是看起来有点冰凉,一错不错地看着安泊粉里透红的脸颊:“然后借用安安右手边的傻帽,果不其然成功表白了。”
“卧槽”亚伦也感觉很无力,不可置信地说道,“难不成我真的是一个傻帽?”
季星和亚伦一左一右盯着安泊,安泊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心虚的感觉。
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脸烧起来了,还有点震惊于威尔伯特的“把戏”,可是想着雌虫那张冷静且克制的脸,他还是没有完全相信身边这两个虫的猜测。
“应该不会吧,与其在这里猜,不如等我下次问、问问。”
“不行!”季星和亚伦异口同声。
亚伦揉了揉他那头乱糟糟的红发:“那他要是承认了,不又顺理成章地表白第二次了!不行,我后悔了,还是我亲自去还那张银行卡吧!”
季星依旧温和:“安安,不要为这件事情烦恼,你要是觉得困扰,我可以帮你去和威尔伯特说清楚你不喜欢他。”
亚伦:“就是!”
“”安泊嘴唇无力地动了动,不知道怎么告诉他们这两天他一直跟威尔伯特待在一起,而且那位已经完完全全和他交了底。
他小声说道:“不用了。”
chapter48
亚伦:“为什么?”
安泊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 只是略微含糊地说道:“没什么。”
好在第一节大课的铃声响了,前排的蓝思尔特的声音在铃声落下之后平稳地响起,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前排的位置:“安静, 我们来上课。”
口袋中静静躺着威尔伯特的黑卡, 明明只是轻薄的一张卡片,安泊却感觉拉着他的衣服一起在沉甸甸地往下坠。这种感觉间接导致安泊走神了很久。
季星和亚伦并不知道威尔伯特和他表白的事情, 但是这两个虫的猜测好像意外地准,让他越回味越是那个意思。
周五那天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难道这张卡真的藏了威尔伯特的小心思?
越不知道答案的事情往往越会夺走一个虫的注意力,安泊边听课边纠结,也没决定好要用什么样的语气和表情去归还这张卡,然后再若无其事地问问威尔伯特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直到坐到下一节大课的教室,安泊还是一脸沉思。
季星暗暗握了拳,伸手在安泊面前挥了挥:“安安, 上节课你就一直在想事情,有什么困扰可以说出来的。”
“没有。”安泊否认得很快。
季星完全不在意地笑笑,决定再主动一点:“下午下课要不要一起去玩?”
亚伦一听就来劲儿了:“我也去!去哪?”
季星尽力保持微笑, 不明白为什么哪里都有亚伦。他尝试说服犹豫的安泊:“身为机甲学院的学生,有没有兴趣去玩机甲战斗全息游戏?”
安泊没有听过这个游戏, 但一听到和机甲有关,本能地来了点兴趣:“是在校外吗?”
“不在校外, 校内就有对全体师生开放的游戏舱。”季星有点摸清了其中的脉络, “因为是全息模拟,每名虫的成绩都能在里面建立独立档案, 游戏的累加贡献值能成为之后进入几大军团的重要参考。”
安泊对毕业后进入军团没兴趣, 这与他躺平的终身计划不相符,但是他很想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全息游戏。
亚伦也劝道:“去把去吧安安, 这个游戏不会有危险的,可真了!咱们就是不杀怪,去游戏里逛逛也行啊,我肯定会保护你的!”
“好,我想试试。”安泊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被季星和亚伦一打岔,那张黑卡的存在感总算减轻了一点。安泊划开通讯器搜索起了机甲战斗全息游戏。
虫族军雌体量巨大,在这里就连类比到人类世界“高考”一类的选拔考试都要进行战斗考核,所以机甲战斗一类的全息游戏几乎算不上是“游戏”,更像是全仿真模拟演练。
安泊在网页的相关介绍上看到了席伯兰的头像,身为曾经的大元帅,席伯兰是帝国机甲战斗排行榜上蝉联最久的榜一——不过下面显示的榜一蝉联时间截止在了十年前。
也不知道是谁摘下了席伯兰头上的桂冠。
没有浏览多久,莉莉薇安就踩着上课铃风风火火地来上课,之后又踩着下课铃风风火火地走了,一堂帝国历史课把在场的一众工科学生听得云里雾里,万丈高楼平地起的安泊也不例外——不过适应了一周节奏之后,感觉时间的流速倒是变快了不少。
只有午饭的时候遇到了一点小插曲。
理论上来讲,大学不应该再存在“小混混”一类的东西,可是安泊打完午饭的时候看着迎面吊儿郎当走来的虫就是明显地产生了对方是个混混的感觉——长得比亚伦还像“危险分子”。
而看着跟他一起吃饭的另外两个虫的眼神,来虫的确是个难缠的家伙。
亚伦一脸晦气地放下餐具:“奥莱多,这张餐桌没有你的位置。”
季星在安泊耳边低声说道:“这是真的铁关系户校霸,没事不要搭理他。”
安泊感到更加不可思议:“大学还能有校霸的说法吗?”
季星一言难尽地摇摇头。
奥莱多的视线在三个虫身上来回扫视,几乎把“老子就是来找事儿的”这几个大字表现得淋漓尽致。
最终他的目光停留在安泊餐盘上的果蔬汁和面包上,开口的语调华丽且浮夸,毫不留情地嘲笑道:“宝贝雄子,你的追求者就给你吃如此寒酸的东西吗?”
果然是有几分校霸功底在的,奥莱多一句话就成功让安泊皱眉。
对方打了一个响指,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弟就狗腿地上前给他献上了一份豪华巨无霸午餐,摆在了四虫方形餐桌空出来的位置上。
亚伦没忍住说道:“奥莱多,劝你赶紧滚蛋,在雄虫面前撒野当心校方真的给你处分。”
“不不不,劣等红毛虫,”奥莱多晃了晃食指,高傲地说道,“正直的青年向爱虫求偶有什么不对呢——雄子,放弃那份寒酸的午餐吧,收下我的小小敬意。”
“谢谢。”安泊有点受不了这虫浮夸的语气,平淡地回绝,“我的午餐是我自己买的,目前没有兴趣接受您的午餐。”
奥莱多的鼻子皱了起来,面庞中部出现了明显的褶皱痕迹,显示他的极度不悦。他没想到会被下了面子:“你竟敢拒绝我,你难道没有听过我的名号吗?”
安泊:“没有。”
“”奥莱多噎了噎,“但是我听过你名号!你是那个全星网都很火爆的离婚雄虫明星!我对你很感兴趣,如果我愿意,我可以求虫皇陛下让你娶我。”
上一个婚姻根据现在的情况来看还没断明白呢,眼看一不小心又要跳入包办婚姻的牢笼,安泊简直要挂上满头问号:“你是谁啊?”
“岂有此理!”
季星轻咳一声:“这是塞尔温王朝送来交流学习的十八王子。”
奥莱多很想威武叉腰:“嗯哼!”
亚伦小声逼逼:“在自家星球夹着尾巴一辈子继承不了王位,干脆到咱们这里来称霸王来了。”
奥莱多:“你说什么!”
安泊有些无语,怪不得季星说这是铁关系户,背后有和虫星帝国友好邦交的塞尔温王朝撑腰,难怪这么横。
眼看亚伦撸袖子要和奥莱多打起来,他不想多惹事,对着桌上油腻的食物说道:“好吧,我接受你的午餐了。”
奥莱多脸上怒气顿消,有点得意地说道:“是吗!”
“不过——”
安泊站了起来,嘴角微弯:“不能白白接受你的好意,我用我的午餐和你作为回礼。”
他举起自己寡淡且只价值两个币的超省钱午餐,无辜地眨着眼:“这么热爱分享的你一定能明白我的心情的吧?”
“好像能明白,”奥莱多犹疑地盯着安泊手里的午餐,想要发作但又觉得现在的氛围很好,“我是喜欢你才想和你分享,你却要毒害我?”
安泊收敛了笑容,有些不高兴:“塞尔温王朝的虫对浪漫过敏吗?——还是你根本就看不起我。”
奥莱多被问得慌乱又心虚:“没有!”
“那这些都给你。”安泊把东西往奥莱多的手里一塞,端起超豪华巨无霸,“我们先走了,我相信即使我不在,你也会把手里的这些吃完的对吗?”
奥莱多晕晕乎乎地看着雄虫好看的笑,感觉对方仿佛在发着光,一时被晃住了眼睛:“对、对吧。”
接、接过来这份“毒药”又何妨,大不了等雄子走远了再丢掉!奥莱多心里一松,目视着安泊走远:“拜、拜拜哦。”
安泊眨眨眼:“再见,记得吃完。”
“噗。”刚走到拐角,亚伦没忍住笑得捂住了肚子,“哈哈哈哈哈哈不行了笑死我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奥莱多吃瘪!”
季星冷漠微笑:“这个智商,怪不得会被派过来交换。”
安泊不置可否地笑笑,忽然看到走进餐厅的虫,眼睛一亮。
chapter49
“范泽。”安泊放下手里的巨无霸, 朝着对面的虫挥挥手。
大概是食堂的光线恰到好处,也可能是时机不差分秒,范泽一抬头就看到了正在招手的安泊, 略带诧异地走到了几个虫面前。
“午好。”范泽的视线被桌子上那盘浮夸的食物夺走, 面包黏腻的香气和许多种肉类杂糅在一起,让虫多看一眼就饱了。他有些一言难尽地开口:“这是你们三个的午餐?”
“是奥莱多的午餐, 他刚刚我和他交换的。”安泊本来想把这份“豪华”午餐转手给范泽,但范泽的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看起来很油腻。”范泽闻言嫌弃之情更加浓重, 但又十分不解,“奥莱多只是提出和你交换午餐?”
“不是,那家伙本来要找麻烦,幸亏我们安安聪明,让他吃了个瘪。”亚伦毫不见外地朝范泽肩膀上拍了一拳,自从那次范泽扛着他跑了几个小时后, 两个虫之间的关系从“陌生虫”转换为“镀上了一层奇异色彩的陌生虫”。
范泽把那一大坨午饭彻底忽略掉,想起了艾西拜托给他的事:“奥莱多可不是一个好打发的虫,之后肯定会再找麻烦。”
“没关系。”安泊笑笑, 倒是把这件事看得很淡,“奥莱多的身份特殊, 小打小闹根本不会出事,只会影响风评, 如果闹大了, 公理也不会站在他那边,没事的。”
季星不赞同地说道:“他的小打小闹上限可太高了, 不要冒风险。”
他害怕奥莱多真的会把说出来的话落实到行动上, 比如请求虫皇下令让安泊迎娶尊贵的塞尔温王朝十八王子。这件事虽然让虫焦虑,但季星一时也没有想到摆脱奥莱多的办法——毕竟毫无成功的先例。
“最近除了上课, 你活动的时候我会尽量跟着你。”范泽不想让艾西特意交代的事情出了差池。
“好的。”安泊知道范泽沉默且执拗,只好接受了下来,“但是得有个期限,不能让你一直跟着我。艾西再过几天就能出来了吧,到时候我会跟他说我已经适应这里的生活了,不用再麻烦你。”
范泽没有反对。
中午的小插曲让安泊他们三个虫下午的机甲战斗全息游戏又多加了一员,范泽在约好的时间准时出现在了游戏大厅。
他对着几个虫点点头:“我去前台组队。”
除去在大厅排队的虫以外,安泊目之所及是一个又一个金属与透明材质制作而成的立方体,里面是正在模拟机甲战斗的虫。
排队录入组队信息后,安泊按照指示在全息舱里躺好,关好舱门的全息舱缓慢旋转与地面垂直。
周围的景物伴随着游戏启动而完全替换成了另外的模样,充满超现代科技的大厅转眼间就变成了原始的密林。
树木青翠高耸,虫鸣声和流水声不绝于耳,一声突兀的异兽嘶吼在丛林掩映的深处响起。
安泊眨动了几下眼睛来适应变换的环境,他已经置身在了机甲中,中间超大的电子屏幕可以让他能看清机甲外部的环境,屏幕两侧还有不同的参数值。
他低头看到自己银白色的机甲,十分新奇地握了握自己的手,金属与金属相互碰撞的感觉让他几乎真的以为机甲和他彻底地融为了一体。虽然是第一次使用机甲,但是安泊竟然一点都不用担心无法操控它。
范泽自觉走在了靠前一点的位置,本身就是机甲战斗系的学生,他的经验更加丰富。
季星的暗红色机甲朝向了异兽发出嘶吼的地方:“有队伍在猎杀异兽。”
“去看看。”亚伦兴奋地舔了舔嘴唇。
机甲战斗的规则就是猎杀游戏中的异兽并且和不同的队伍PK,系统会根据在线时长和战斗成绩进行综合计算获得排名。
安泊尝试迈动脚步,机甲的动作十分流畅自然,完全没有金属拼接在一处的滞涩与笨重。
机械脚掌踩在潮湿的泥土上,留下了一排规整的脚印,被虫为拨开的植物很快恢复了原位,遮掩住了一行虫的身形。
植物和水汽杂糅在一起的气味慢慢被带着血的腥臭味道取代,一只被开膛破肚没有气息的超大型异兽仰躺在地上,几棵粗壮的树木被这沉重的尸体压断了。
一支同样用机甲武装的小队围在异兽的尸体旁边。
做工精致的黄色机甲在指使三个普通的机甲干活,熟悉的声音在黄色机甲里响起,显得张扬且欠揍:“快挖快挖,食晶兽肚子里的晶石能换很多装备和贡献点!”
特征过于明显。
在场除了范泽以外都对这个发声的虫再熟悉不过了——是奥莱多
亚伦在队内语音里“草”了一声,觉得晦气万分:“真是冤家路窄。”
季星打了个手势,示意别废话了,趁没被发现赶紧原路返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然而一个背对着他们的一个正在挖晶石的银色机甲却意外敏锐,朝着被树木遮盖的阴影处看去,机甲面部微微发亮的光让本来想走的一行虫在原地定住,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几分。
亚伦又在队内语音里说话:“卧槽,这都能发现?”
范泽:“经过专业训练的虫应该不会像我们一样用游戏统一发放的普通机甲,别慌。”
他说完却始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凝神审视着这个银白色的机甲——不对。
“不对。”安泊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说道,“那个盯着我们看的机甲好像很厉害。”
刚刚奥莱多说过,这个体型巨大的异兽能换很多奖励,猎杀它应该十分困难。安泊在奥莱多和另外两个普通机甲上看到了不同程度的利刃划伤和血污,偏偏那个银色的机甲干净如新。
“准备战斗。”范泽甩出了机甲的光刃。
奥莱多顺着银色机甲的视线看去,只看到被风吹得晃动的枝叶,语气不复刚刚的嚣张:“怎么了,不会是其他的食晶兽赶过来了吧?”
银色机甲闻言却慢慢转身,接着掏晶石,应该顺便用单独的语音安抚了一下奥莱多。
奥莱多很明显松了一口气:“你可吓死我了,杀一只就这么费力,要是真把食晶兽群引过来我的定制机甲就该报废了。”
亚伦小声嘀咕:“我就说着怎么从来每在市面见过这种屎黄色的机甲,原来是他定制的。”
季星嘴角微抽,甚至有点无力吐槽,不过有一件事倒是很明显:“那个银白色的普通机甲是那个队的主力,奥莱多很仰仗他。”
“他刚刚好像确实发现我们了。”安泊认同季星说的,“但是看起来没兴趣对我们动手。”
范泽收起光刃:“估计是想快点收完晶石离开这个地方。”
“此地确实不宜久留。”范泽转身,“食晶兽公兽单独觅食,但是一般群居,而且一只食晶兽死亡后尸体会引来其他同伴共食。”
安泊想了想这种异兽的名字:“因为死亡异兽肚子里有晶石?”
“对。”范泽点头,“它们以异兽晶石为生。”
他边说边蹲在地上,单手摸着地面:“地面轻微颤动,兽群确实在靠近。”
哪怕是全服排名前十的机甲战斗高手面对这种高等级兽群都避免不了一番死战,更不要提他们四个了。
“快撤快撤。”亚伦有些牙酸,想起了一点不好的经历,“我有一次就被一只食晶兽给打死直接退出游戏了,这东西打虫真的疼。”
等到四个虫转身离开的时候,银白色的机甲又朝着刚刚的方向看去。
奥莱多:“那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银色机甲再次把头转回来,冷冷淡淡的声音传出来:“没有。害怕异兽的话就帮忙一起收集晶石,而不是在这里说废话。”
“不。”奥莱多拒绝,“那样我的机甲会变脏,我花了那么大的代价让你帮我刷分,你怎么能让我干活。”
银色机甲手上的动作不停,忍耐度到达边缘:“要么闭嘴,要么滚。”
奥莱多的脾气早就应该发作,但是想起来需要一份漂亮的模拟成绩,只好忍气吞声听话往后退了一步,但接着在旁边逼逼。
一枚新挖出来的璀璨晶石下一秒毫不留情地砸中了屎黄色机甲的脑门。
“诶呦!”
银色机甲里的虫冷笑:“你要明白,对我来说先把你杀了再帮你刷分更省事。在我忍不住动手之前,你最好闭嘴。”
奥莱多天不怕地不怕,从小就怕这个对他一言不合就开揍的便宜哥哥,儿时的恐惧在长大后依然深入骨髓,哪怕前一阵子这个“便宜哥哥”深陷风波,好像虫虫都能踩一脚,奥莱多时隔多年再和他见面也依旧没敢造次。
他现在只好屈辱地“哦”了一声。
闭嘴了。
chapter50
返回原地之后, 安泊跟着三个虫仔细看了看游戏内的地图。他们的登入点比较偏僻,但是临近多个异兽巢穴,但好在除去食晶兽之外等级都不高。
几个虫敲定了去抢鸢鸟的蛋, 既能让安泊体验一次全息游戏, 也没什么实际的危险,还能兑换不少贡献点。
鸢鸟的巢穴建在高大的树木上, 巨大的巢穴像一轮深色的圆盘,即使蓊郁的叶子也没有办法完全掩盖。
不过他们却不需要爬那么高的树去偷鸟蛋, 而是要去鸢鸟巢穴旁边的尖喙兽洞窟。这两个物种的蛋很难用肉眼辨别出差异,所以鸢鸟会在尖喙兽觅食的时候将刚下出来的鸟蛋叼进对方的巢穴,等到鸢鸟被孵化抚养到能学飞的时候再把鸟崽叼回来。
安泊边跟着队伍走,边翻阅着机甲系统自带的异兽图鉴,一路上看得津津有味。
现在系统里的时间恰好是尖喙兽出门的时间,他们只要模仿鸢鸟的行动方案就能顺利搞到鸟蛋。
范泽点亮机甲的照明工具, 带着他们往洞窟深入,然而越往内部走,就越能嗅到血腥味, 啮噬的声音逐渐清晰——有异兽在啃食血肉。
异兽察觉到了后方的动静,不远处传来两声震颤, 磷质皮肤和穴壁摩擦发出滋啦滋啦的响声,让虫的耳根发麻。
这个时间尖喙兽在巢穴内的概率不大, 巢穴内混入了别的异兽!
识别仪器快速探测出的结果让范泽瞳孔微缩:“食晶兽。”
亚伦又开始牙酸:“草!”
“看起来今天不宜出门。”安泊和几个虫一起退出洞穴, “它好像跟着一起出来了。”
食晶兽踏着迈动脚步使得整个洞穴都跟着颤抖,零碎的石块从上方和侧方滚落, 砸在机甲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食晶兽捕捉到声音之后发出了异常嘹亮的嘶吼。
季星:“这只食晶兽很暴躁。”
异兽紧随其后跑出了洞穴, 两只淡金色的巨大眼珠四处旋转几下,接着牢牢锁定了猎物。它的嘴上还挂着几根带着血迹的巨大羽毛, 刚刚应该是在吃鸢鸟。
“它受伤了。”安泊看到食晶兽的脖子和躯干上有一道巨大的划伤,伤口很深,很难想象是什么样的重型武器留下的伤口。
“怪不得这么饥不择食。”范泽挥出光刃,“一般的食晶兽可不屑于捕食低等异兽。”
“好!那么大的口子,咱们几个肯定能把他击杀,也不知道是捡了哪位大佬的便宜。”亚伦觉得自己报仇雪恨大有希望。
“小心。”季星说道,“异兽受重伤后会狂躁,而且奥莱多他们在不远处刚击杀一只食晶兽,兽群正在赶来的路上,恐怕它再这么叫下去迟早把其他食晶兽引来。”
“安安,实在不行你就登出,虽然在游戏里不会真的死亡,但是痛感都是真实的。”
为了培养虫民奋战到底的坚强意志,模拟战斗全方位还原前线生态,除了新手第一次尝试以外都是不允许退出的。
虽然隔着机甲,安泊仿佛看到了季星担忧的目光,但是眼前的场景让他久违地有些热血沸腾:“没关系,不用管我——它要来了!”
季星和亚伦一左一右夹击,范泽则专注攻击食晶兽身上那道巨大的伤口。
安泊没有系统学过近战,因此没打算上前给三虫添麻烦,他尝试根据使用说明调整着机甲的各项参数值,机甲上方缓缓架起了两把银色的枪。
异兽在不停地咆哮和晃动,伤口撕裂地更厉害,让它不顾一切地要把身侧的三个渺小虫族甩开。
瞄准。
安泊几次瞄准后食晶兽都离开了原位,他深吸了一口气,想了想小时候玩网游的经历,沉稳的目光盯着异兽移动的距离和方式。
发射。
两枚子弹在异兽往一侧摆动的瞬间分毫不差地射入了双眼。
异兽的嘶吼在同一时间响起,痛苦的咆哮惊飞了许多飞鸟,失去双眼的食晶兽无目的地晃动躯干和四肢,打算逃跑的时候狠狠撞上了山体,范泽在同一时间给了食晶兽致命一击。
“漂亮!”亚伦忍不住欢呼,“安安厉害!”
安泊在机甲内部露出了一个微笑。
“挖它肚子里的晶石!挖晶石!”亚伦的机甲跟着主虫一起手舞足蹈,“这泼天的富贵也轮到我们了!”
季星拉住了想要上前的亚伦:“别挖了,听不到周围的声音吗,这头食晶兽把同伴叫来了。”
四周的咆哮声在朝他们聚拢。
几个虫对视了一眼:“走!”
密林为他们这种小型的机甲提供了很好的遮蔽场所,但是经过战斗所沾染上的血腥气却难以被消磨,几个虫跑着跑着就看见枝叶掩映的天空之上投下来一层漆黑的阴影。
他们不约而同地抬头与食晶兽金黄色的眼珠对视,带着腐肉气味的吐息朝着四个虫喷来。
亚伦忍住想吐的欲望,又骂了一声:“完蛋!”
与亚伦的声音同时相伴的是不远处的另一道喊声:“卧槽???!”
奥莱多显眼的屎黄色机甲出现在了几个虫的斜侧方,看起来呆滞且僵硬地望向了头顶异常大只的食晶兽。
其中一个银色机甲中的虫气息微喘,大跌眼镜地说道:“我们不是刚从食晶兽群里跑出来吗???这里怎么还有???难道它们已经进化出智慧了吗,怎么知道要来这里堵我们的?”
回应他的是食晶兽的咆哮。
安泊沉默了,没有办法告诉对方因为不光他们杀死了一只,自己队伍刚刚杀死了另一只。
八个虫外加一个兽意外地僵持住了。
奥莱多主动交涉:“所以我们为什么要站在这里不动?”
食晶兽朝着奥莱多咆哮了一声。
“威尔伯特救命啊!!!”奥莱多怕死了,朝着那个完好无损的银色机甲身后躲去。
他的这一声叫懵了安泊和他队伍里的另外三个虫,也彻底打破了食晶兽和他们僵持的局面,巨大的利爪朝着奥莱多挥去的同时嘶吼着呼唤他其他的同伴。
安泊怔愣地看着对面沉默迎敌的银白色机甲,没有料到是这个发展——奥莱多旁边的高手竟然是威尔伯特。
密林周围回荡着一声又一声尚在远处的食晶兽们的回应。
“这、这、这!这四面八方都有啊!”
威尔伯特拖着几乎挂在他身上的奥莱多闪避,对着安泊他们说道:“你们是不是杀死了一只食晶兽?”
四个机甲僵硬呆滞但老老实实地点点头。
“所、所以”奥莱多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们引来一波食晶兽,他们引来一波食晶兽,现在又遇到一起岂不是意味着——”
四个机甲接着老老实实点点头。
奥莱多:“你们四个都是哑巴吗!”
奥莱多小队的其他虫也有点崩溃:“老大,怎么办,两拨食晶兽,咱们捅了贼窝了!”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奥莱多抓狂了,好不容易让威尔伯特同意带他刷分,就遇到了这个情况,保命都成问题了——虽然他们队被食晶兽追赶是因为他非要赖着继续采晶石。
食晶兽认准了虫群里最爱说话且最显眼的奥莱多进攻,威尔伯特拖着奥莱多且战且退。
范泽低声道:“走。”
“诶——不是,你们怎么跑了!”
奥莱多知道这么一直给威尔伯特当累赘不是办法,简直严重拖垮队伍的战力,他毫不留恋地放下了威尔伯特,驱动着这套特别定制十分擅长逃命的机甲拖住了对方队伍的其中一只虫。
他观察这只虫很久了,这个小队只有这只虫的机甲最干净,他一定最牛逼!
安泊跑着跑着,忽然被后背上沉重的力道压了一个趔趄,一回头和奥莱多的机甲对视上。
安泊:“?”
奥莱多理所当然地说道:“不许走,保护我!”
安泊一被拖住,另外三个虫只好止步。一直闭嘴怕被认出来的亚伦终于忍无可忍:“你他雌父的要不要脸?!”
“这种时候我要什么脸!”奥莱多关键时候能屈能伸毫无脸皮可言,因为过于紧张并没有认出来亚伦的声音。
亚伦气急败坏:“你给老子放开他!别逼老子杀你!”
本来就小心翼翼想离这个无赖远点,没想到最后竟然发展成了这样。
远处的威尔伯特挥出重剑,巨大的力道直接斩断了食晶兽的一只爪子,灵敏的耳朵捕捉到了两队虫的争吵,微微分神了一瞬。
吃痛的食晶兽挥舞出另一只爪子攻击,威尔伯特慢了半拍赶不上进攻,转而用重剑格挡,被接连逼退了几步。
“闭嘴。”
安泊把前方的景象尽收眼底,一直还算稳定的脾气终于小小地爆发了。
他声音还算冷静,但是拳头毫不留情地朝他背后的虫挥去:“你队友在那里奋战,你在这里和别的虫吵架。”
“嘶——竟敢打我!”脑门一天挨了两顿打还被两个不同的虫说“闭嘴”,奥莱多的火气不敢对着便宜哥撒,还不敢对着陌生虫撒吗!
“但是”奥莱多迟疑地说道,“你的声音还怪耳熟的。”
安泊语气平平:“是吗,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奥莱多抓不住记忆中那一闪而过的灵光。
安泊见状面无表情地补了第二拳,彻底把这个虫从身上掀了下去。
他用机甲架起刚杀完食晶兽的枪对准奥莱多。
“我还真,不、不、不知道你是谁。”
“哦。”安泊的语调透露出三分凉薄和七分冷酷,“那我一枪崩了你,你岂不是也找不到虫算账。”
“对、对哦”奥莱多傻傻地看着黑洞洞的枪口,脑子彻底停转,“那你是谁哦?”
“”安泊差点没绷住,某种程度来看,奥莱多的确是个无可救药的虫。
远处的威尔伯特用重剑在食晶兽的脖子和躯干部划下了一道长切深的致命伤,还有闲心回一句安泊:“你崩吧,死了算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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