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一片被森林围绕的草原,远处的草地高低起伏,当风扫过旷野,草地如波涛般涌动,便可见其中安然吃草的牛羊。
地势在接近河边处,渐渐平稳下来。
这一片河水平静,却杳杳的散发出热气,水雾在夕阳下弥漫,缭绕在草地上,像是流动的黄昏……
林舒坐在黑马高大的背上,看着眼前的一切,怔愣了好久。
即便现在的自己前途未卜,但身处在这样旖旎又蓬勃的自然风光下,林舒不由的浑身放松了,他缓缓呼吸,而后重新整理好心情,打算开始接受新的挑战。
林舒回身,四处环望,不远处,前方河边的高地上,能够看到一座炊烟袅袅的小村庄。
一路接林舒来到这里的那几人也都利落的下了马,并朝林舒招手。
林舒拍了拍黑马的脖颈,黑马便俯下身躯,他们已经在这一段短途中,稍微建立了些默契。
距离那边的小村子还是有些远,要爬过一个坡才行,林舒行走不那么方便,于是几个人又装好了竹竿的担架,抬着林舒往村中走。
几匹马并没有跟着人一起回村庄,马身上没有一丝人为的多余束缚,他们并不是作为人的坐骑,而是作为人的朋友,眼下已经安全把朋友送回家了,他们便踏着蹄子,甩着鬃毛,以黑马为首,结队跑回了草原,和马群汇合在一起,在落日的余照下饮水吃草,自在的生活。
林舒回过身,朝村庄的方向望去,只是隔得有些远,他眯着眼,也没看太清,不过走在前边戴耳坠子的男人将手掌拢在嘴边,朝着村子的方向长长的喊了一声。
只一会儿,村子门口的厚实大木门便打开了,里头出来了老老少少的一群人。
他们形貌各异,年岁各异,但都有一样是相同的,林舒心中感慨,这里的人都既高大又英俊,真是好山好水啊。
不过都是男性,似乎没有女人,林舒想,怕是女人们都在村里忙吧。
再仔细看他们的穿着,样式还是很现代化的,并且不少人带着贵重的装饰,珍珠宝石的个头都挺大。
其中一个老人身后躲着个小孩儿,脖颈上带了一枚金项圈,引人注目的是项圈的坠子上,嵌了一颗巨大的黄宝石,昏黄的夕阳下灿灿生辉。
林舒震惊,这差不多是外边拍卖级别的宝石了,这里的人却随意带在脖子上。
浅浅的观察之后,并不如林舒之前想像的那样,这深山里是还没开化的野人,反倒更是像富庶的少数民族。
看来,也只有那一个人,会在杳杳无人的狼巢中,食生肉,并与野兽同居。
林舒一到村口后,就双手扶着担架,下来和众人打招呼,他认为这样更礼貌一些。
“你们好,这里有能听懂我说话的人吗。”
村民们对于林舒的到来都比较惊奇,互相说着林舒听不懂的语言,就在两方这么鸡同鸭讲了半天之后,那个带耳坠的男人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一拍手,而后,就吩咐小孩儿一句话。
小孩儿一听,撒腿就往回跑,没一会儿,就带出来一个老头。
林舒一看老头,顿时激动不已,不是别的,这老头不仅穿了一身长衫,还带了一副眼镜!真是非常有现代痕迹。
林舒没往前走几步,就见那老头已经到他眼前了,看起来比林舒的腿脚利索多了……
老头推了推眼镜上下打量林舒,林舒直接问,“老人家,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有没有出去的路。”
老头看了一回儿,最后清了清嗓子,还朝林舒拱了拱手。
“鄙人张玉良,不知公子从哪里来啊,是如何进我东山。”
林舒一听这老头能说中国话,心顿时放下了一大半,虽然这人说话发音有些独特,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但好歹能听懂。
不过站在门口也不好说话,老头边带着林舒往村里走,边细细询问。
林舒自觉没什么好隐藏的,便把过来谈合同结果碰到泥石流进入大雾的来龙去脉简单的说了说,但是他下意识的隐去了那场林中的枪战。
林舒不想卷进什么麻烦中,他现在只想找到出去的路,然后回到现代社会中去,家里还有人等着自己呢,其余他一概不想知道。
老头边听边点头,不过他没有回答林舒的问题,反而是先介绍起了这里的情况,他口音独特,林舒也只听了个大概。
这座大雾隔绝之后的地方,叫做东山,他们一族生活在这里,从来没人能从大雾中走出来。
林舒正皱着眉头思索,就听老头忽然问道,“不知现在外头是什么年月,是哪个做了大总统啊。”
林舒闻言一愣,才忽然反应过来“大总统”是什么意思。怪不得他觉得这人说话有种半文半白的江淮官口音,民国时期,不就是这样的语言风格么。
那这老头得多大了,民国离现在,一百多年了也。
“呃,现在没有大总统了,早就解放了,是中华人民共和国……”
老头一愣,最后摘下眼镜擦了擦,低头默默念叨,“哦,解放了啊,解放了好啊。”
说话间,林舒已经被带到了一间宽敞的大门前,眼前这屋子举架很高,就连这门也得将近两米半。
“后生娃,你的事情得从长计议啊,族长既捡了你,那你就先在此处住下,老头我在村里也说得上些话,有事就来村头铁厂来找我。”
林舒这边还一头雾水的,心说族长?哪个是族长。
在他心中,这种部落一般的小人口聚居地,族长,差不多都是个花白头发、手拄着龙头拐杖、暮气沉沉的老头才对么。
刚想叫住老头,却见他仿佛听不见似的,只蹒跚着步伐,神思不属的往外走,还被出门的门槛绊了一脚。
“诶,您小心点!”
老头连头也没回,摆摆手走了,只留林舒自己站在原地。
林舒心里发沉,正默默的想着事儿,就见门口忽然扔进来一枚晶莹漂亮的小石子,林舒抬头一瞅,好家伙,这屋子外头的门板后边偷偷的藏了好几个小孩儿,此刻都露着个小脑瓜顶,然后瞪着大眼睛往屋里瞧自己。
这些小孩儿肤色都与其他村民一样,是那种健康的蜜色,乌黑的头发扎成小辫盘在脑后,一个个被照顾的很好,看着很精神。
看着他们,林舒就想起了自己家的小弟,于是叹了口气,便朝那些小孩儿招了招手,谁知道他一招手,小孩儿们嘻嘻一笑,反倒都跑掉了。
最后小屋中只剩林舒自己,他便开始到处打量起来,屋里虽然收拾很干净,但有点空旷,桌椅都没有,应该是不怎么住人的样子。
不过有一个大大的壁炉,里头正烧着木头,橙黄又温暖的光映在人的身上,让人莫名产生一种昏昏欲睡的安心。
壁炉前方的地上铺着几层厚厚的毛皮地毯,林舒的鞋早就不能穿了,如今他光着脚,踩在毛皮上,脚下很柔软。
虽然一应家具都没有,但兽皮地毯对面的墙面上,却有一个挂弓箭的托手,上面正挂着一张巨大的弓,弓身的木头材质非常好,还绘制了山川日月的花纹,林舒被吸引了,上前仔细研究。
伸手轻轻抚摸弓身,冰冰凉凉的,有一种历史的厚重感。
在弓箭旁的地上,还立着一桶粗箭,箭头朝下,可依旧能看出那森森的箭尖。
林舒想,这样的神物,又有谁能拉得开弦。于是,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了那个人的身影。
那必然是要有一副广阔的臂弯……
外头的天色漆黑,没有霓虹彩灯,辽阔的夜空繁星璀璨,无穷无尽一般。
林舒就这样趴在干爽的兽皮上,搭着一块毯子,倚在壁炉边,他本以为自己在这个陌生的房间中会心事沉沉的失眠。
可是没有。
壁炉的火“哔啵”作响,林舒浑身被融融的火光笼罩着,伴随着草原夜晚的虫鸣,他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而克烈这一边,还聚在一起谈论林舒。
“怎么办,怕是送不回去吧,大雾都一百多年没散过了。”
“外来者是族长捡回来的,按照族里的规矩,人是族长的,他叫你们带人回来,没留下什么话么。”
“没有,就说,呃,让他吃饱。”
“……”
一开始,大家听说外头的人竟然从大雾之后过来了,都很惊讶,更别说,人还是族长救的。
这一代狼神族的族长,并不太管村中的事,相较于人的一切,他更或许喜欢野兽的生活方式,一年四季,除了带领大伙去东山腹地捕猎,就很少出现在村里了。
这也说明,他的血脉更加纯正,觉醒化身的机会也更大。
先祖留下了许多用狼神族真言写就的神书,都是什么他们也看不懂,真言是天地中最早的语言,有一种奇异的威能,旁的人就算瞄一眼都会头晕眼花半天。
但据上一代的狼神族长所言,这些书上记载的都是一些“术”。
说不定这弥弥大雾也是一种“术”,但是这一代已经没有能去研究了,昆吾族长还没有觉醒,并不能使用真言的力量。
不过对比起这些晦涩难懂的东西,这位族长或许更愿意陪着狼群在山梁上打盹也说不定。
山梁的狼巢中。
一道身影迅速跃了上来,还在小憩的狼群登时精神了起来,他们一反往常的,围在人影旁边闻嗅,只是因为往常独来独往的昆吾,怀里正抱着一只不知从哪来弄来的红狐狸。
狐狸被白狼群怀绕了也不慌,反而一双腿搭在昆吾的胳膊上,眯着一双狭长的眼睛往下瞅,有些狡黠。
昆吾则抱着狐狸,坐在地上,看了他半天,最后伸手去撸了撸狐狸毛,把一身油光水滑的毛发,揉了个乱糟糟。
红狐狸不乐意,回身张嘴咬,只是连昆吾的皮都咬不破,而后便讪讪的任由人折腾了。
白狼则歪头,看着擒着嘴角的昆吾,他们有点疑惑。
笑啥呢,狼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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