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夜幕渐渐降临, 随着建筑不断熄灭的灯,亚皆老街黑咕隆咚仿佛被怪兽吞入腹中,几只流浪猫狗结伴从九龙警署门口经过。
忽然, 夜色中传来清脆的啪嗒声,警署二楼的灯被全部打开。
它们停下步伐,望着灯火通明的办公室吠叫着。
没一会儿。
窗户嘎吱一声打开, 丢了几根火腿肠下来。
周风旭将窗户关上,室内灯光昏暗, 墙壁上挂着的白板晃眼的明显,贴满了当年郑欣雅遇害的照片。
他挽起腕袖的手撑着桌面,看着白板。
施博仁和甘一祖趴在桌上, 罗七忠端着咖啡杯在窗户边默默饮用。
没人讲一句话。
笃笃!
仿佛一道惊雷划破天空,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周风旭即刻起身开门。
来的是鉴证科的人,青年白衣大褂一副斯文做派,将文件递过来时浅松口气, “周sir,幸不辱命。”
马正奇被抓回来, D组第一时间让鉴证科取了血液化验,加班加点终于赶在天亮前出了结果。
其他三人也迅速围了过来。
施博仁声线有点抖:“Dewain,结果如何?”
欣雅小妹妹来他梦境, 没十回都有八回。该破案了吧?
鉴证科和重案组是合作最多的伙伴,Dewain当然清楚最近这段时间D组的辛苦, 将报告递给周风旭,“血液比对结果百分百吻合。”
百分百吻合?
施博仁眼睛大睁,心底不禁漫起铺天盖地的喜意, “不就是确定凶手就是马正奇!”
“是。”Dewain扯起笑容,“恭喜。”
一句话就冲走办公室内原本肃穆的气氛。
罗七忠与甘一祖相互对视。
都见到对方眼中的如释重负, 还有那点微不可查的喜意。
“辛苦。”周sir拿起报告,拍了拍Dewain的肩膀,“早点休息。”
等Dewain离开,周风旭肩膀松懈下来,他伸手锤了锤左边的肩峰,转身打开文件柜,将报告放了进去。
柜上的玻璃,隐隐倒映着男人眉清目朗的面容。
杀害八岁女童的凶徒,在逃亡十八年后总算缉拿归案。
压在心头上的大石缓缓落地。
周风旭关上文件柜:“大家早点休息,明日一早就去法院,争取早日将凶徒送入监狱。”
“yes sir!”大家齐齐应了一声。
十八年前的凶杀案,抓到凶手的那一刻,所有流程就已经被加快。
翌日。
马正奇被送上终审法院接受审判。
开庭期间,面对数项指控,马正奇非但没有悔改之心,还一度蔑视法庭权威、挑衅郑家父母。因凶徒犯罪事实确凿,情节恶劣,马正奇最被宣判终身监禁。
这宗震惊香江十八年的惨案,在法官敲响的锤子下落下帷幕。
周风旭踏出法院门时,就被一大帮记者围困起来。
“周沙展,尘封十八年的凶杀案重新侦办,用时不到一个月就侦破。对于外界正疯传的神探称呼,您如何看?”
“周沙展,现在市民很关心接下来,您是否会帮忙侦办更多的旧案?”
“周沙展……”
记者们七嘴八舌,甚至有人提问:“周沙展,有坊间传闻说周董事长就快退下来,请问你到时会辞去警局的职位接手家族企业吗?”
周风旭面对众多问题,只回答了一个:“父亲目前身体康健,我想他暂时未有退位让贤的打算。”
“至于关于案情的详细内容,下午公关科将召开发布会,问题会有D组督察石玉冰为大家解释清楚。”
说完,周风旭就推了推话筒,“麻烦借过。”
记者们连忙让开一条道,让D组的警官们通过。
下台阶时。
施博仁看着晴朗的天空,感慨:“要不是已经废除死刑,马正奇这宗案怎么也得挨枪子,哪里会有终身监禁这样的事便宜他?”
无期徒刑,都洗刷不掉马正奇的罪孽。
尤其,马正奇甚至在法院上挑衅,说什么不过是换了个地方住,吃好喝好,老了正好缺地方养老。
施博仁想起来就更生气了。
想起侦办前几件案子时,凶手都选择了惨烈的手法自杀。且自杀手法都与被害者一模一样不禁感慨。
“忽然觉得那些凶手死了也挺好。”
“点解?”罗七忠指了指施博仁佩戴的证件,“你可是警察,旁门左道的事情不可以想。”
施博仁嘿嘿直笑:“你不觉得凶手以受害者的死法死亡,也很大快人心?”
罗七忠做了警察几十年,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同事最后以惨烈的方式与凶徒同归于尽,神情肃穆的说:“阿仁,记住忠叔的话,永远不要走歪路。”
施博仁想起什么,也收起嬉笑脸色微沉:“忠叔放心,我不会。”
“周沙展。”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走过来相互搀扶的人是郑家夫妇。
郑太太在法庭上已经哭晕了几回,一双眼红肿如核桃,她紧紧握着周风旭,望着几个人,“多谢你们的尽心尽力,杀害欣雅的凶手才能被抓归案。我们两公婆等这一天,足足等了十八年。”
同样憔悴不堪的郑先生,见到警官们个个挂着黑眼圈,沙哑着声音说:“这一次,真的多谢各位警官。”
说着,郑家夫妇就要下跪。
被周风旭拦下,他想了想才说,“将凶徒抓拿归案是我们重案组无可退却的责任。”
“相较之下,其实,你们更应该感谢一个人。”
如果没有她的帮助,这宗案侦破还需要一段时间。
周风旭失笑摇了摇头。
既然免费了,也该让人知道事情的经过。
另一边。
何文田屋邨。
老太在厨房忙着做菜,客厅摆着的黑白电视机正在播放香江新闻。
“就在昨日,九龙警署破获了一宗尘封十八年的凶杀案,凶手马正奇十八年前奸杀一名幼女,被判终身监禁。他曾偷渡海外还整了容……”
“马正奇?”老太将菜端出来,觉得也是姓马不由觉得奇怪。
前几日,老马听说也被警察带走,不知犯了什么事。
老太将菜放在桌上,转身就看见电视机上老马的照片,倒抽一口气吓了一跳,手按在了刚做好的菜上。
“老……老马,是杀女童的凶手?”
老太看着电视机里熟悉的脸惊魂不定,不敢相信坏人就在身边。甚至,她……她差一点就要和老马搭伙过日子。
忆起老马平日对孙女的关注,她越想越胆寒。
甚至,她还想让害怕老马的孙女接受糖果。
天!
她在做什么?
如果这次老马没有被警察抓住,会发生什么?
南南会不会变成十八年前的郑欣雅?
越想,老太就越害怕。
“阿嫲,你在做咩啊?”奶声奶气的声音传来。
老太低头一看,孙女穿着公主裙拿着仙女棒乖巧的看着她。
她抱起孙女,害怕的发抖:“对不住南南,对不住,阿嫲以后不敢了,以后谁给的糖果都不能吃,知道吗?”
赤柱监狱。
位于香江岛赤柱东头湾道99号,是高度设防的监狱,专门用来关押重型罪犯。
监牢漆黑一片,昏暗的灯光照射着过道,犯人们排成长龙双脚戴着脚铐慢慢走入各自的牢房。
唯独一个磨磨蹭蹭,怎么也不肯进去。
狱警见罪犯磨磨蹭蹭,不满拿着警棍敲了敲铁栏,催促:“6577!马上到点熄灯,进去!”
马正奇看着简陋的牢房,床就是一张铁板床,活动空间仅仅几平方,蹲厕和洗溯台全是敞露的,做点什么事情对面都能够看得一清二楚。
他往对面看去。
一个污头垢面的男人抓着栏杆,嘿嘿傻笑。
马正奇眉眼都是戾气,“阿sir有没搞错?环境这么差怎么住人?劳改犯都有人权!”
“人权?”狱警打开警棍,仿佛听见世界上第一好笑的笑话,“你想要人权为什么要犯罪进来?一句话,进还是不进?”
“阿sir行行好,给多拿张床垫或者棉被,腰骨不好真的睡不了硬床。”马正奇说着,还故意斜起脖子手不断地指着,“你看看,我脊椎有问题的。”
讲来也怪。
他的脖子倾斜了十几年,天天都不舒服,就好像强行挂着一个重东西。被屋邨的警官一脚踢上墙的时候,好像莫名奇妙就把脖子给治好了。
不过,目前为了能够求来更舒服的环境,他也还是要装装样子。
狱警置疑看了看,“脊椎真的有问题?”
“真,比珍珠都真。”马正奇赔笑,“阿sir,就发发好心帮忙多拿床棉被。”
眼见狱警的表情松动,马正奇以为对方中计,心底刚想偷笑。
警棍就落了下来,狠狠打在他胳膊上。
狱警呵斥:“全监狱大家都是一个条件,你就不同点?吃好住好?怎么不去外面住酒店!”
“监狱是改造你的地方,你以为是天堂?”
马正奇被警棍打的钻心的痛,眼看着第二棍又要落下,连连举手求饶,“好好好,我住,我住还不行?”
“一把老人骨,真禁不起阿sir一餐打,停手吧。”
狱警收起警棍,冷笑:“下次醒目点!”
说完,狱警就锁上铁栏离开。
马正奇进了潮湿的牢房,躺在冰冷的铁板床上。
马正奇想正好脖子,重复试了几次都不成功。他惊恐发现,本以为好的脖子又倾斜回来。又重又痛,就好像挂着几十斤的重物。
反复尝试。
脖子还是老样子。
他就重新躺回铁床上,如此漆黑的夜色,不禁让人回想起当年在住所发生的事情。
马正奇想起用菜刀不断砍着小女孩的脖子时,忍不住发出嚯嚯的笑声,眼底发出邪恶的光芒。
“谁让你反抗?乖乖听话不就没事?被我砍下头颅,做鬼想必都找不到归家的路。”
他杀了郑欣雅一了百了,还在国外过了十几年的舒心日子。
他无儿无女,老了本就没人照顾。
如今住进监狱,有吃有喝,条件艰苦点但看起来也没什么。
纵观全程,马正奇不觉得损失了什么,还好好的享受了一把。
他一点都不慌。
就算监狱住不下去,他也还有后路。
正这么想,马正奇就从假牙套里取出一把小小的刀片,有多小呢?还没硬币大,一点点薄薄一片。迎合着走廊的昏暗的灯打量着。
他得意的欣赏自己的杰作。
说什么搜查很严格的监狱,刀片不也是让带进来?
等摸清地形,凭借当年偷渡的经验一样可以逃出去。
忽然。
他眼色一变,利光在夜色中闪过,手拿着刀片往脖颈上狠狠划去。
“嚯……嚯……”
血管被割破,大量的鲜血喷洒而出。
马正奇从铁床掉下地板,左手想堵住冒血的缺口,右手却好像有自己的意识般割向脖颈。
小小的刀片一点点摩擦着、慢慢的割,割的不快就像在他的心脏上片肉,一片、一片。
满是鲜血的手伸出铁栏想求救,却无人能听见。
马正奇被小刀片折磨着,痛苦不堪,甚氧气渐渐消失,恍惚之间,他慢慢回想起当初在公寓的场景。
终于,头颅连着身体的最后一点皮被割下,圆滚滚的滚到了铁床下方。
苟延残喘的声音消失,监狱重归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
晨曦的光从小小的铁窗照了进来,监狱的铃声准时响起。
狱警走了进来,警棍在铁栏上滑动,“喂喂喂,起身!起身!”
忽然。
狱警在6577的牢房前停下,看见伸出来的手,一脚踩下去呵斥:“6577!有床不睡是吧!”
马正奇一个激灵醒过来,才发现昨晚那场如在地狱般被凌迟的痛苦不过是一场梦。
他回忆起被小刀片一点点割下头颅的感觉,就止不住打颤。
第一时间去摸假牙,却摸了个空。
“没……没了。”
小刀片的痕迹荡然无存。
马正奇吓得爬起来跪在地上,他知道昨晚不是梦磕头跪求:“阿sir,我求求你,找大师快找大师!”
“大师?找大师做咩?”狱警目光警惕的往牢房看去。
铁床的棉被掀开,空荡的地板一滩湿渍,隐隐还传出阵阵尿骚味。
马正奇跪着往前走了几步,他想去抓狱警的腿,抓不住只能害怕的紧紧抓着铁栏,惊恐道:“牢房里有鬼,有鬼啊!”
狱警确认牢房内无任何异常,目光冷漠的扫了一眼这名杀害了幼女的罪犯,转身将警棍插在腰带走了。
留下马正奇看着角落被吹散的符灰发抖。
接下来的每一日。
他都会如同昨晚一般,经受一次割颅的酷刑。
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第102章
清早的阳光照进厨房, 瓷砖铺好的案台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塑料盒。
楚月柠用丝带将头发绑起,前襟围着楚记糖水的围裙,端着砂锅将做好的咖啡炒奶倒进空盒中, 又伸手拿起桌角旁的盖子。
浓郁的咖啡香味霎时间飘散开来。
楚怡在洗衣服,小巧的鼻子动了动顺着味就找到厨房,一脸馋猫的模样嘿嘿一笑。
“家姐, 你在做咩啊?”
“新研发的咖啡烤奶,想试下嘛?”楚月柠又倒一杯出来, 递给楚怡。
楚怡端着杯,小心翼翼尝了一口,嘴边印了一圈白印子。
顺滑温热的奶滑下喉咙, 咖啡非但没有苦涩反而都是奶的清甜。
楚怡从来没有喝过这样的产品。
一时间惊为天人, 杏仁眼跟着发光。
“好好喝!”她抱着杯子,生怕被人抢走,“家姐, 是准备上招牌嘛?”
楚月柠得到肯定回答,悄悄松了口气, “是要上招牌。”
香江适合冬天饮用的品类只有几种,她喝来喝去都腻味了,决定再研发一款。
好在, 喝起来感觉还行。
“一定可以大卖。”楚怡非常肯定,市民本来就喜欢咖啡, 冬天喝冰咖啡伤胃还苦涩,如今推出热热的咖啡烤奶,市场前景一定很好。
楚怡的生意脑越转越快, 忽然她急急在原地踩了下小碎步,“家姐家姐, 将秘方告诉我吧?拉出去卖一定有生意,赚了钱分你一半!”
楚月柠点头:“等今晚回来教你。”
“耶!”楚怡将玻璃杯放回桌上,伸手欢呼,她的衣袖都撸了上去,用的冷水洗衣服一双手都被冻的通红。
忽然。
楚怡想起什么,问:“对了,家姐毛衣昨天不是还有张符吗?洗的时候怎么没看见?”
楚怡昨晚就发现脱在沙发上的毛衣口袋有张黄符,当时夜色太晚,好像黄符还闪了闪,一时让她以为眼花。
今天洗衣服没看见。
吓得她以为是符掉进水里融化了。
“哦。”楚月柠想起装了郑欣雅的符,神秘一笑,“已经用过了。”
休息日的缘故,往常拥挤的廣東道少了很多车。
楚月柠骑着已经快要松散的摊车,畅通无阻的进了庙街,恰巧遇见提了袋东西的张见德。
她将摊车停进糖水摊,微笑打了个招呼:“阿德哥,早上好。”
“早上好。”张见德将烟壶摘下,提着打包好的早茶,“虾饺鱼籽烧麦、卤鸡脚、蜜汁叉烧包,想食咩啊?”
楚月柠面对盛情的张见德,摇了摇头,“已经吃过啦,胃口太小,挤不下太多东西。”
“好吧,那只能宜晒老友。”张见德夸张叹气。
“老友?阿德哥来朋友了啊?”楚月柠跟着他视线往餐厅看,果然看见卷闸门早已拉开。
“咩就是。”张见德神秘哂笑,“架子大的不得了,想吃大丰酒楼的早茶还打发让我去跑腿。”
说完,他告别楚月柠,提着热气腾腾的早茶进了餐厅。
打开门。
张见德敲了敲厨房的玻璃窗,将早茶递进去给甜筒辉,“麻烦全部用碟装,然后送到3号台。”
甜筒辉接过早茶,往3号台望去,见客人穿着黑色的皇家警察制服,他数了数肩膀的星星。
“哇,警司喔,德哥几时有位这么厉害的老友?”
张见德也许是久未见到老友,心情好就开起了玩笑:“你又不是我老婆,未必个个你都识?”
甜筒辉笑嘻嘻,“那我又不敢同阿嫂对比。得啦,先帮你去热早茶。”
说完,甜筒辉就转身进了厨房。
张见德目光看向3号台,想了想又去拿了杯牛奶打热,端了过去放在桌上。
“喝吧,你胃不好可以多喝牛奶。”
梁警司在吃河粉,见到桌上多了杯牛奶,他放下筷子将牛奶端过来,左右望一眼,“咦?早茶嘞?”
“你既然这么想吃早茶,还来我这做什么喔?”张见德在对面坐下,抽起烟。
“你这话就不对,早茶什么时候都可以吃,张记的河粉倒是可遇不可求。”梁警司面对认识几十年的老友,严肃的脸也难得放松下来。
他问:“阿蓉呢?”
阿蓉就是张见德的老婆。
“餐厅忙起来乌烟瘴气,没带阿蓉过来。”张见德笑了下。
“我都有段时间没见阿蓉,有时还会怀念当初在重案组与她并肩作战的日子。”梁警司笑骂,“当年要不是你在警署门口开了间餐厅,阿蓉身边人的位置什么时候能够轮到你?”
“手下败将。”张见德也笑,“谁又能想到当年的菜鸡,今天也是警司了?”
原来,阿蓉与梁警司当年都是重案组的一员。
梁警司叹气:“阿德,抱歉,当年的事情……”
“往事不用再提。”张见德打断,“阿蓉也没怪过你。”
说着,他主动将话锋一转,“上次不是说重案组被允许增添外援吗?想来想去,不如尝试玄学方面。我就认识一位大师,虽然年龄小了点,但真的很厉害,相信可以帮重案组破获更多案件。”
“如果你想,我愿意帮忙引荐。”
“打住。”梁警司从甜筒辉的托盘上取过几碟早茶摆上桌,“你知道我份人从来就不信科学以外的东西,算命?”
严肃的脸上轻笑摇头。
“无非就是手段高明一点,想让我相信玄学,除非真的有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不亲眼所见,我至死都不会相信。”
张见德望着外边已经忙碌起来的楚月柠,笑了笑,“迟早有你后悔的一天。”
“后悔?根本不存在,我梁文林的字典中,从来没有这两个字。”梁警司夹了一个虾饺,也看向窗外。
虾饺被放了下来,梁警司取下眼镜擦了擦又重新戴上。
窗外女孩的身影渐渐清晰。
这不就是那天在警署的女仔?
算命能帮助破案?
怎么听,怎么看都是个笑话。
—
另一边。
楚月柠将摊车停好,就将玻璃柜打开揭开了冰棍箱。
霎时间。
咖啡烤奶的香味就传遍了街巷,客人们马上被这种独特的味道吸引,没多久,糖水摊就被人挤人包围住了。
楚月柠卖的糖水越来越多,眉眼舒展的递过一份打包好的咖啡烤奶。
“多谢惠顾,咖啡烤奶加上凤凰奶糊,一起是38块钱。”
客人提着袋子,感慨:“真的好香,是新品吗?”
“是新品,欢迎下次再来。”楚月柠数了数钱,微笑着塞回口袋。
客人们争先恐后,生怕新品被卖光,个个拿着钱往前挤。
“我也要!”
“我也来一份!”
隔着一个摊的阿山婆见着糖水摊忙不赢,将擦拭好的苹果放在摊上,放下布起了身。
“柠柠,我来帮你。”
阿山婆帮着在后边递打包盒,她知道自己年龄大,也不往糖水面前站。
糖水很快就卖了干净。
楚月柠锤了锤累酸的脖颈,见阿山婆累到坐下,她神秘一笑又从冰棍箱拿出一碗密封好的糖水。
“呐,咖啡烤奶,阿山婆试下吧?”
“新糖水啊?”阿山婆没想到自己也有,表情惊喜,她端着碗往自己的方向扇了扇,“好香啊,刚刚你揭开箱子就闻到啦。”
“你慢慢饮。”楚月柠看向排队算命的街坊,回头笑,“我先去算命了。”
“去吧,我也要去看水果摊。”说着,阿山婆也起身准备回水果摊。
楚月柠用抹布将桌擦干净,才坐下。
目光望向街坊微微一笑。
“楚大师正式营业,谁是第一位?”
话音刚落,街坊们就全被逗笑。
人群中走出一位年约六十岁的师奶,她身材有点胖穿着印满牡丹花的棉衣,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
刚坐下。
汤师奶就喜不自胜的说:“楚大师,我是你的忠实fans。为了等到你,足足排了一早上的队。”
楚月柠看了汤师奶的面相一眼,笑了:“不轮你是不是什么所谓的fans,我都会给你好好算。”
围观的街坊们又是哄堂大笑。
“这位师奶,你真的不用如此紧张。”
“楚大师人很好的,算卦又准。”
“是啊,我们天天看,楚大师掐指一算就能够知道你的人生大事。”
“放心看吧,柠柠不会糊弄你的。”
见被拆穿,汤师奶的脸难得红了起来。
她确实不是楚月柠的粉丝,只是从好友那听说她的名气大,一早就过来排队算命,为了能够得到最准确的卦,故意说些能够讨好大师的话。
就像去剪头发,她夸赞发型师,就为了能让对方认真帮她剪发。
楚月柠指了指玻璃柜上的纸板牌子,“两百一卦,你确定要算的话先报上生辰八字。”
“算、算。”汤师奶报完生辰八字就安静坐着。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才缓缓说道。
“子午卯酉兄弟多,旺时能过席半桌。”
“你家中兄弟多,应是三位兄长一位阿妹。女命以食伤为子女星,子女星半衰,按照走势看子女星旺的时候,健康又在走下坡路。”
“照此看,你是中年得子,孩子现在已经16岁。”
汤师奶听着,眼睛不由大睁:“楚大师是算的真准。”
其他人或许能算出她中年得子,但绝对算不出儿子的真实年龄。
“我确实在44岁的时候生了个儿子。”汤师奶见楚月柠是真的很准,也不在藏着掖着。
不好意思笑了笑。
“这次来主要想看看财运,大师,我的财运如何?还有发财的机会吗?”
街坊们听到六十岁的师奶还想发财。
个个也是憋不住笑。
“师奶啊,你都六十啦,让下一代去拼搏吧。”
“其他师奶六十岁都已经颐养天年。”
他们都非常好奇,为何60岁的师奶还对发财抱有执念?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偏财正财从出生看到现在,一直都一般。也就是说,你财运很差。”
汤师奶一声长叹,“财运确实不佳,我从20岁就开始学着做生意,丈夫还在世时也算支持,可偏偏就是发不了财。”
“早十年的时候还去过内地,摆摊卖收音机,其他人都能卖一千块一天,偏偏到我就是各种收音机出质量问题,唉,一起做生意的都发了财,偏偏没这个命。”
“回了香江,我还是继续做生意。学人开鸡摊,天天对着又臭又脏的环境,都忍了,经营一年还是没赚到钱,只勉强维持住了温饱。”
汤师奶失笑:“大师,不怕你笑话。别看我已经六十岁,还是敢拼搏。”
“出去做生意,比那些中年男人并不会差。”
努力了大半辈子,本身女人行走江湖就不容易,汤师奶连一笔大钱都没见过,是真的不甘心。
“大师,你就告诉我吧,究竟怎么做才能发财?听人说五行缺什么就补什么,改名也能改运,需不需要去换个名字增添运势?”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问,“你只想发财?”
“是。”汤师奶点了点头。
楚月柠收回手,“那什么都不用做。过两天,你就能够得到一百万。”
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够得到一百万?
世上还有这么好的事情?
汤师奶惊讶的倒抽一口凉气。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街坊们也齐齐抽了一口凉气。
汤师奶回了神,眼睛都是掩盖不住的狂喜,太好了,她就要发财了!
“大师,你快告诉我要怎么做?怎么做才能得到一百万?”
楚月柠倒是不急,慢慢倒了一杯茶,开水冲入杯中,几片翠绿的茶叶随着水波旋转。
“你儿子之前是不是签过器官捐赠?”
汤师奶见大师竟然算出了这点,也没觉得奇怪。
毕竟在她看来。
大师确实很有实力,算出这点也不奇怪。
“是啊,我丈夫去的早,临终前就捐赠了器官,器官还帮助了两个人。儿子觉得很有意义,让我带着他也签署了一份协议。”
不过,汤师奶奇怪,“大师,我儿子和发财有什么关系吗?”
楚月柠抬起茶杯,语气波澜不惊。
“有关系啊。你儿子器官捐献后,你就能得到一百万。”
“至于一百万是怎么来的,得到帮助的病人家属是个富翁,他会通过关系给你的银行户头汇款。”
第103章
霎时间。
庙街都跟着安静下来。
“什……什么器官捐献?什么……一百万。”汤师奶眼睛瞪得又大又圆, 充满了惊愕和不可置信。
翻着白眼差点吓背过气去,她颤抖着手不停拍打着胸膛:“大师,麻烦你说清楚。无缘无故我儿子怎么会捐献器官?”
楚月柠吹了吹茶杯,
“他加入了黑社团。今日放学后,他会直接和同伴约好,大约六点钟就会被人失手砍死在码头。”
又掐指算了算。
“后来你被通知到达医院, 儿子还剩一口气,说要捐献器官, 你同意了。”
街坊们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就说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赚一百万。”
“一百万和儿子,真不知道汤师奶会怎么选。”
“还用废话咩?肯定是选儿子啊。”
有位在九龙农贸市场卖鱼的老伯意味深长的说:“不好讲,人性比你们想的还要黑暗。我就见过有人将亲生的女儿卖进夜总会。”
汤师奶从惊吓中回神, 见有人怀疑她苦笑道:“我是想发财想了六十年, 但发财说到底不就是想要给家人更好的生活?人到中年才得到一枚宝贝仔,哪里舍得让他出事?”
说着,她去看楚月柠。
“大师, 真的没有算错?儿子一直就是好学生,从小学到中一收获过不少老师的好评。他怎么会加入黑社团?”
汤师奶根本不敢相信, 一向乖巧的儿子竟然会和黑社团扯上关系。
楚月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你儿子本性确实不坏,不然也不会想着学父亲捐献器官, 他之所以会加入黑社团,其实一切的根源都在你身上。”
“我?”汤师奶急起来人就发懵, “我没断过他零用钱,怎么会和我有关系?”
楚月柠道:“你对于发财的渴求太大,几乎日日都在想这个事情, 从而忽视了儿子的心理健康。你的掌控欲望也非常强,经常会干涉他的生活。”
“如果说, 你只是单纯忽视他,也还好。坏的是,你经常拿对面邻居的孩子和他作比较,说邻居的孩子懂事,虽然中三以后就没继续读书,但每次都拿很多钱回家。”
“你还让他和邻居的孩子多学习吧?”
汤师奶惨白着脸点头。
在她看来邻居的孩子确实懂事,没上学了每个月还能赚大几万块钱给家庭。
讲给儿子听,也只是想要儿子长大后也能孝顺她。
“大师,你都算准了,我确实是这么做的。”
楚月柠摇头,“你只知道邻居的孩子会赚钱,却不知道他靠什么赚钱。他跟着黑社团混,阿头赚了钱就能跟着分不少。”
“你儿子经常听你念叨,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成绩在班上也不算多好。最后,他鼓起勇气去当了邻居孩子的小弟。”
街坊们听到最后,吓了一跳。
因为他们其中不少人也是父母,平时喜欢做的事情,也是不停拿别人家的孩子和自家的做比较。
“因为被比较,孩子就去当了古惑仔最后还被人劈死?”
“我也经常拿孩子和相识的朋友孩子比较,明明大家都是朋友,智商相差不多,怎么孩子方面就差那么多?”
“看着汤师奶,我都不敢再拿孩子做对比,免得到时候得不偿失。”
“大师,真的有这么严重吗?”
楚月柠将茶杯放下,目光看向旁侧的街坊,问话的人一看就是位年轻的新手妈妈。
她点了点头,“会的,你们以为不过就是两句比较的话语,对于孩子来说却仿佛像是一座巨山,压在他们心上根本没办法喘气。长此以往,孩子的心理一定会出现问题。”
新手妈妈吓了一大跳:“看来,以后我再不能够对BB说饮奶量不如其他小朋友。”
汤师奶回忆着最近家中的蛛丝马迹,也确实发现平日总是宅家的儿子变得很爱往外跑。
想着儿子就会被人砍死的事情。
她惴惴不安:“我盯着儿子,让他哪里不要去,不要去打架就能避开死劫没事了吧?”
“嗯,确实能避开。”
就在汤师奶松口气时,又听见楚月柠清淡的声音问。
“你能避开一次,能避开第二次?”
汤师奶的心咯噔一声又提了上去,“还……还会有第二次?”
楚月柠讶异:“当然,常言道学好千日,学坏一日。学坏了,又哪里是一次两次就能听劝的?”
“学生和古惑仔的身份地位不一样,学生要受家长的管束要受老师的管束,古惑仔背靠黑社团就能获得权利,社会上人人都不敢惹古惑仔,担心被寻仇报复。”
“你儿子享受到这种人人畏惧的快感,让他不当古惑仔,再好好读书是不可能的事情。”
汤师奶面露急色,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些,身子稍稍坐直起来着急询问:“那依照大师看,我该怎么办?”
楚月柠想了想。
汤师奶的儿子是因为心理的问题往歪路走,这种情况,任何符都是没有用的。
符纸效用只针对邪祟。
“这样吧,你照我说的做。”
“好。”汤师奶急的头如捣蒜,“一定听大师话。”
“放学后你就去接他,亲自去。”楚月柠顿了下,接着说,“记住到了校门口,你一定要大声对其他同学或者路人夸赞孩子。”
汤师奶点头,等着后续,见楚月柠没再说话,她就感到疑惑:“然后呢?是不是还要将他绑起来?”
楚月柠摇了摇头:“其他都不用,千万不能用激进的方式,就夸,使劲夸,往大了的方向夸。”
汤师奶还是惶恐不安。
夸奖真能将儿子拉回正道?
但想着儿子马上就会出事,她也坐不住了,站起来付了卦钱,急忙道:“大师,我这就去接人。”
汤师奶决定,不论夸奖有没有用,先试一下。
然后,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儿子出门!
待人走后。
楚月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就有街坊左思右想也不明白,为何夸奖能有用,便问了起来。
楚月柠就解释起来。
“古惑仔呢,个个扮冷酷嚣张,往往凶神恶煞都是冷血无情的人。”
古惑仔也有分正义和好的一方,但偏偏汤家儿子跟的这个是十足的坏蛋,杀人都敢不眨眼。
汤家儿子如果不退出来,就算没死,也迟早要沾染人命吃上牢饭。
“他们甚至还会以违反父母,殴打老人为荣。你们说,一个家长口中的好孩子,有良知的人在这种黑社团代表着什么?”
街坊们都不明所以。
“难道说代表着性格软,好欺负、好掌控?”
“对啊,大师,黑社团再有良知的人待久了也泯灭人性吧?”
唯独有一位当年做过古惑仔的大叔,等楚月柠解释完,他就鼓起掌:“高!大师这一招真是高!”
他颇为感慨,“当年我年轻不懂事混社会,最讨厌的就是软骨头、软脚虾!有良知的人,被我们称呼为优柔寡断,实在拖累社团后腿。”
“大师这一招,就相当于断了小朋友的后路。想想,满是狼虎的黑社团怎么会允许出现一只小白羊?”
“就是这个道理。”楚月柠笑了笑,便看向人群,“好了,我们可以开始算下一卦。”
算命的是刚二十出头的青年,他穿着黑色的皮衣头上绑着一块红色白点的头巾,右耳打了个耳钉,活脱脱一副嬉皮人士的打扮,端着一杯刚刚买的咖啡烤奶。
刚坐下,他就不断打抖:“大师啊,一大早排队真的有点冻,可不可以搭个棚架避风啊?”
“棚架应该就不会搭,不过呢,我在庙街的店铺不久会开张,到时候如果你可以来避风避雨。”楚月柠讲完就笑了笑。
“两百一卦,觉得没问题就给出生辰八字。”
“生辰八字?还好早有准备。”谈北侧了侧屁股,从牛仔裤兜掏出张纸条展开放到桌上,笑眯眯。
“大师,呐,这就是我的生辰八字。”
楚月柠望了一眼,记下八字掐指算了算说:“你家条件还算不错,算小康。八字带文曲星,读书很厉害,今年还拿了一笔奖学金吧?”
“嘿嘿。”谈北摸了摸耳钉,“大师就是大师,开口就是不一样。”
原来。
谈北昨日原本打算就找街边的师傅算命,随便找了两个,见到谈北的打扮开口就是说他虽然学习不行,但在工作上有很大的晋升空间。
工作?
他还在读大学,哪里来的正式工作?
没对比就没有伤害。
大师不仅算出了他学习成绩好,还算出他今年拿了奖学金。
楚月柠问:“你来,是想要算什么?”
谈北笑容渐渐退下,他回忆起什么目光不由看向四周,然后低声说:“我觉得家中进了小偷。”
街坊们好奇。
“哥哥仔,你怎么会觉得家中进了小偷?”
“肯定是遗失了很重要的东西吧?”
“花两百块算命捉小偷?他偷了你的东西,你还要在他身上花钱?”
“肯定是报警啊,抓到小偷就让他坐牢。”
谈北摸了摸耳钉,叹气:“我也想让小偷坐牢,也报了警,可是警察说金额太小没办法立案。”
金额太小没办法立案?
街坊们就觉得奇怪。
“不应该啊,在香江但凡有个一两百都可以抓人了。”
“对喔,哥哥仔,你丢了什么东西?”
青年伸手,将白皙的面庞挤走一起,表情非常痛苦长长叹气。
“袜子,我的袜子全都被偷了。”
袜子?
竟然是袜子被偷?
这世上会有小偷只偷袜子?
全场的气氛就诡异一变。
“咳咳咳。”
街坊们互相对视一眼,就有个阿嫲问,“你说有小偷进屋,就只是丢了袜子?”
“对,小偷什么都没偷,只偷袜子。”谈北也很崩溃,“我一星期洗一次袜,就买了七双囤积在篓子里,等我准备去洗时……”
谈北回忆起拿起空空如也的篓子时,眼眸透出恐惧。
“没了……一双都没有了。”
“小偷在我不在房间的时候,偷偷进来,然后把他们偷走了!”
街坊们哈哈大笑,甚至开始问话的阿嫲还笑出了眼泪水。
“哥哥仔,你搞错没有?哪有小偷顶着被人抓的风险,溜进屋企就为了偷袜子?”
“之前大师看过有个妄想症的女孩子。”又有个街坊说,“你是不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才会以为袜子被偷了?”
“对哇,现在年轻人都喜欢丢三落四,可能袜子就被你塞在某个角落吧。”
谈北更是摇头,“或许,是我没说清楚。我丢袜子,已经不止一回两回。”
“刚开始,我也以为是记忆错乱将袜子丢在了哪个角落。直到这半年来,都不断在丢。我几乎每个月穿的袜子都是新的。”
如果偶尔丢几双还算正常。
但是每个月都丢,还连续丢了半年,确实很匪夷所思。
街坊们也开始了另外一个猜测。
“莫非,是你窗户没关紧?让一些野猫野狗进来叼了袜子走?”
“又或者是,做清洁的时候,不觉意将袜子丢进垃圾桶?”
谈北再次否认:“那就更不可能,窗户位置靠近街市异常吵闹。为了更好的杜绝声音,我还在窗户外边安装了木板,非必要的情况下,窗户常年四季是不会去打开。”
“至于丢进垃圾袋,就更不可能,因为之前曾经把钱扔进垃圾桶一起丢的经历,现在每次丢垃圾,我都会看一下垃圾桶。”
越想,谈北就越是哭丧脸,他站起来紧紧握着楚月柠的手腕,“大师啊,每次报案次数太多,警察都已经当我痴线(神经)。”
“你帮下忙抓小偷好不好?我实在不想再丢袜子。”
说着,他更痛苦了,“为了不丢袜子,我原本攒七天洗的袜子都变成每日洗,洗完后就用吹风机将袜吹干,然后塞到枕头下面。”
谈北紧张兮兮的,不止被警察当成精神病,还被同学们也当成了精神病。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抬眸,“袜子其实还在你家。”
街坊们更加确定了。
“你就是学习压力太大,大师都说袜子还在你家。”
“精神紧绷久了是会疑神疑鬼,我从前也这样。”
“比起算命大师,你更需要心理医生。”
“没错,去找心理医生看看。”
“不可能啊。”谈北震惊不已,低着头,不断拍红色的头巾,“不应该啊,我将房间都翻遍了就是没有袜子。”
越想,他越感到恐惧。
莫非……
他真的学太狠,痴线了?
就在谈北无限自我怀疑时,一句清淡的话语飘下。
“在你家中,又没说在你房间。”
谈北不解抬头:“在家中?没在房间?”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其实你的感觉并没有错,确实有人偷走了你的袜子,那个人就是你合租的室友。”
谈北吓了一跳:“大师,你连我有室友的事情都知道?”
然后他又猛地摇了摇头,“不对,室友为什么要偷我的袜子?”
谈北觉得不可思议,室友外表看起来斯斯文文,完全不像是会搞偷窃的相貌。
最重要的是。
“我女友就是室友的表妹,我们两个人能够在一起,还要感谢他的戳和。他……偷我袜子干嘛?”
谈北震惊过后就感到不解。
楚月柠说:“其实你回忆一下,应该能够发现他偷你袜子的蛛丝马迹。”
谈北迅速在脑海中放起回忆片段,倒真的让他揪出一两次,“有一次,他从天台下来,拿着一堆袜子就要进房间。我发现袜子里面有我的那几双,就问他。他说是收错袜子了,就将我的袜子还了回来。”
“还有一次,我恰好回家,碰见他在我篓子里拿脏袜子。我也问了他,他解释是说帮我一起洗。这哪里好意思?我立刻就把袜子抢了回来。”
想起这个场景,谈北忍不住恶心。
袜子能香到哪里去?尤其是男人的袜子,他每天都在打球运动,次次脱袜子的时候,那个味道啊,又酸又臭。
谈北相信楚大师的卦,毕竟她是唯一不被他外表迷惑,还能算出他有奖学金的大师。
他就是费解……袜子那么臭,室友为什么要偷?
“其实,他不止偷你的袜子,他也偷其他居民的袜子。”楚月柠不再掐算,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如果你去问,应该能找到不少和你相同的受害者。这些人里,有十多岁的小朋友,有三十多岁的社畜,还有六七十的老伯。”
街坊们纷纷议论。
“哇,你室友真是够变态,其他人是偷师奶底裤狂魔,你室友是偷臭袜狂魔?”
“是不是有些什么特殊的不为人知的癖好?”
“我就认识有人喜欢闻臭袜的变态,有次我刚下班,丝绒袜不吸汗高跟鞋打滑,就想着脱下来丢垃圾桶。”
“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我刚在长凳坐下,就有个变态佬盯着看,还问我的丝袜能不能卖给他。吓得我都不敢丢袜子,又把袜子带回家。”
谈北捏着耳钉思考,也愈想愈觉得可能抬头看大师,“如果我室友偷了同层很多人的袜子,这么大的量,难道也是为了售卖?”
楚月柠轻嗯:“他偷大量的袜子确实是要售卖,并且靠这个渠道赚了不少钱。”
谈北见室友偷袜子是真的要卖,浅松一口气,也明白了为什么,“他家庭条件不好,靠这个做生意应当也是被逼急了想出来的招数。卖袜子原本是件好事,但不应该偷。”
“他本来可以光明正大的来问我拿,其他居民的袜子,他也可以上门去收,只要出点钱相信会有人买。”
不过,得知了真相。
谈北反而是放下了压在心上的大石头,只是为了赚钱的话,他能够原谅室友。
毕竟,他女朋友也是室友介绍的,他们还做了计划,等到毕业就结婚。大家以后都会是亲戚,抬头不见低头见。
他掏出钱,准备付卦金。
楚月柠看着桌上的钱,眨了眨眼睛,“等等哦,他偷其他人的袜子是售卖,但偷你的袜子不是啊。”
谈北满脸疑惑:“啊?”
随后一个不好的念头浮上心头,原本站起来的姿势又坐了下去。
“不……是……我想的那样吧?”谈北讲话都已经哆哆嗦嗦。
“没错。”楚月柠好心的笑了笑,“就是你想的那样,他在收集你的袜子?”
“为……为什么?”谈北震惊到已经感觉到面部的麻感。
“还用我说?”楚月柠歪了歪头。
谈北坐不住了,他站起来围着桌子走了几圈将头巾摘下,大脑如同被雷击睁大双眼:“难道说……他喜欢我?”
得到楚月柠肯定的回答。
他更懵了,“那他为什么要介绍表妹给我?”
楚月柠说:“他介绍表妹给你以后,是不是顺理成章就和你成为了室友?”
谈北想了又想,无力点头:“是,我本来有个合租的室友,他离开后我想着准备考研究生,懒得搬房子也不想再租给新室友,一个人能够安静很多。”
“现在的室友开始也和我提过合租的事情,不过被我拒绝了。直到他介绍表妹过来,我们拍拖后,室友才又提了一次。”
“我想着,女友都是靠人介绍才有的,他想要个环境不错租金也便宜的房子,没道理再拒绝。”
谈北越想越觉得气愤。
他的女朋友从小就没有父亲,将室友的父亲当做了亲生父亲,也将室友当做亲哥哥。
结果……
室友没安什么好心,还为了和他住一起,不惜将表妹随便介绍出来?
“大师,他没卖我的袜子,那我的袜子在哪里呢?”
楚月柠说:“都在他房间。”
谈北再也忍不了,将卦金付了就急急离开了糖水摊。
荔湾小区,嘻哈打扮的青年带着警察走进居民楼,苦苦解释:“阿sir,你们相信我,我知道是谁偷了袜子,真没报假警。”
几位军装警都认识青年。
其中一位胸挂传呼机的军装警更是拍了拍谈北的肩膀,叹气,“小兄弟,你总是讲屋子进了小偷,不见的却只有袜子,找不到人是真没办法立案。”
“我们很忙,还剩三条街没巡,真没多少时间浪费。”
谈北着急解释:“阿sir,你们就相信我。这栋楼不止我的袜子被偷,还有很多人被偷了袜子。”
荔湾小区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
有位穿唐装的八九十岁的阿公,就气愤甩手:“我也要报警!丢袜子确实不止这个小青年。我每每拿到天台上要洗的袜子都不见了,足足有几十双。也想过要蹲点抓人,偏偏人没抓到,袜子又不见了。”
有人开了口。
渐渐报警的人也越来越多。
“我也不见了十几双穿过的丝袜。”
“我也不见了几十双袜子。”
“我都是!”
军装警们见受害者越来越多,神情也越来越肃穆。这下,就算丢的是不值钱的袜子,但因报警的人数众多,也变成了会危害社会的恶性案件。
阿sir按下对讲机,“荔湾小区有情况,请及时增员。”
说完,阿sir才跟着谈北上了楼。
谈北打开门,听见室友门口传来的音响声,他走过去敲了敲门,“开下门。”
说起来。
室友住进来后,谈北还从没有进过他的房间。
室友经常表现的很神秘,每次出来都小心的将房间反锁上。久而久之,谈北也懒得进他的房间。
又等了一会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条缝,探出个模样憔悴的男子。他看见谈北背后跟着的军装警,已经见怪不怪,“阿北,你又报警啊?”
讲着,男子扯出阴阳怪气的笑,“阿北真是读书读傻了,天天怀疑屋子进了人,我同他一起住都没发现有小偷。阿sir们辛苦了,以后我会教阿北懂事一点。”
男子每次见到警察上门,都要阴阳怪气一番。
从前,谈北看在女友的面子上,不与他计较。
现在又见他阴阳怪气,谈北越想越生气,一把将男子推开,“你走开!”
男子往后倒,门的缝隙被推开不少隐隐传出一股恶臭。
在场的人都忍不住捏住鼻子。
男子摔倒在地大吃一惊,赶忙手脚并用爬起来想将门关上,“你们不可以进来!”
军装警掏出证件,“麻烦你配合调查,如果不配合,我们有权使用武器。”
说着几个军装警就强行进了房。
谈北进来一看,满地都是打包好的黑色塑料袋,他将其中一个倒出来,全是一双双的袜子。
外边有跟着过来的人看见袜子一激灵,“那是我的袜子!”
“那双是我的!”
“好啊,你个年轻人偷什么不好竟然偷袜子!”
男子见证据确凿,也不敢再狡辩蹲在了墙角。
屋子内酸臭气冲天,谈北捏着鼻子到处在找袜子,终于,屋子被翻遍了,都没有发现自己的袜子。
男子见谈北一直没找到,虚伪的解释:“阿北,别找了,我真没拿你的袜子。”
谈北不听,大师说袜子在家里就肯定在家里。
他的目光看向大床铺。
床铺的被子没有叠,整齐的铺开。
男子见谈北想过去,就拦着,“你帮过我不少,我偷谁的东西都不会偷你的啊,真没有。”
谈北冷着脸将被子扯开,一股浓郁的酸臭味传出来,满满一床,都是他没洗的袜子。
男子还想解释,谈北扯过他的衣服狠狠甩了一拳上去。
“死变态!”
不远处。
荔枝湾小区旁边有栋中学。
放学铃声响起。
汤师奶此时就在校园门口,往常,她一般不会来学校接人,都是儿子自行回家。
如今来了,她才知道校园门口竟然有这么多古惑仔!
又是两个古惑仔吹着口哨,眼神不怀好意的往学生妹身上看。
汤师奶帮着挡了个年龄小的学生妹,“快回家。”
学生妹和同伴害怕的快速点头。
终于。
汤嘉亮和两个男同学勾肩搭背的走出来,见到汤师奶在门口,青涩的脸上闪过一点别扭。
男同学是一起混社会的,看着汤嘉亮的母亲来了就打趣,“哟,你这么大人了还要家长接啊?”
“屎尿片都没摘,你就学人混社会?”另一个也取笑。
汤嘉亮只能独自走出校门,有点不耐烦:“妈,你来学校干嘛?”
汤师奶被汤嘉亮的不耐烦气到,但看着门口明显在等着儿子的古惑仔,她想起大师的话,强行扬起笑脸。
“嘉亮,你在家表现那么好,妈妈决定日后每天都来等你。”
“什么表现好?”汤嘉亮认真想了想,最近两个月他都不怎么归家,也没帮母亲做事,哪里来的表现好?
汤师奶拉过他的手,目光看向前方竖着耳朵听的古惑仔,再看回懵懂的儿子,第一次目光温柔下来。
“你帮妈妈收拾家务、做饭。见妈妈年纪大了还帮忙洗衣服。还有,妈妈讲什么是什么,从来不顶撞妈妈。表现这么好还说不好?”
旁听的古惑仔头头渐渐露出嫌弃的神色。
做家务?
他们的手可是用来抓砍刀的!
“妈的,以为收了件好货,哪知道是废柴?”古惑仔满脸戾气再也听不下去,扔了烟蒂拿起刀就要走。
汤嘉亮见认得大哥要走,知道要坏事忙冲过去说,“权哥,你别走啊,等会不是约好要去湾仔码头的吗?”
另一个古惑仔挡住他,将剔牙的牙签丢掉,一手插兜痞里痞气的回望了一眼汤师奶,讽刺,“你还是先脱掉纸尿裤再讲吧,未必还要让你抓着奶瓶上场劈架啊?真是low。”
他们等在校园门口,本来是打算汤嘉亮一起去打架。
现在看到汤嘉亮一副妈宝样的软脚虾,哪个古惑仔愿意带他?
汤嘉亮闹了脾气,但也不忍心对母亲发火只能埋着头生闷气。
汤师奶见古惑仔已经走远,重重松了一口气,诚心道歉:“阿亮,以前是我的不对。你很优秀,妈妈却没看到,还总是拿你和其他人作对比。以后……妈妈再也不这样了。”
闻言。
汤嘉亮的脊背僵硬起来,不敢相信的抬头:“真……真的?”
“真的。”汤师奶又说了很多,还一直道歉。
终于,汤嘉亮郁闷之气没了,他也向母亲坦白:“其实……我当古惑仔,也是想要听到别人的夸赞,还有出风头。”
当古惑仔,谁都害怕他。
同学为了讨好他,也经常会说一些吹捧他的话。
汤嘉亮就是从小没听过几句表扬的话,才会让这些缥缈的东西晃了眼睛。
他抬头,见汤师奶的头发已经花白,似乎在和母亲敞开心扉后得到了成长。
回到家。
汤嘉亮主动脱下外套去拿拖把拖地,他看着去厨房做菜的汤师奶,想了想,还是说。
“妈,我以后好好读书,再也不会和他们一起玩了。”
汤师奶见儿子安全,再也不会变成古惑仔被人砍死在外边,也擦了擦眼睛,“好,妈妈相信你。”
她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没想到仅仅是几句表扬的话,就能将儿子救了回来。
还好,来的及。
差一点,差一点她就用伤人的话将儿子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庙街这边。
进行到了最后一卦。
楚月柠刚放下茶杯,前边就坐下一位十五六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很安静,穿着水手领的校服,乌黑的长发都梳成两条大麻花辫,齐刘海,显得安静又乖巧。
半晌。小女孩才抬起通红的眼睛,怯生生的说:“大师,这个位置是一个阿姨让给我的?可以算吗?”
楚月柠往围观的人群中看去,开烧腊店的大姐,就站在人群最前边,身上还带着烧腊店的围裙。
大姐解释:“大师,小女孩有过不去的事,你先帮她算算,我的事情不急。”
“好。”楚月柠点了头,收回目光将老规矩说出。
“两百一卦,如果觉得可以就报生辰八字。”
“我有钱。”傅菲菲从书包里拿出钱,就要递过来。
被楚月柠挡住。
她微微一笑:“先不急着要卦钱,你先报生辰八字。”
傅菲菲咬了咬水润的唇,为难起来,“大师,我……我没有生辰八字。”
说着,她又问,“没生辰八字还能算吗?”
“可以的。”楚月柠没在意,她捏了捏眉心,然后交握着双手,开始认真观看起傅菲菲的面相。
“按面相来看,双眉下的兄弟宫都微微拱起,男左女右,你应当是还有个姐姐和弟弟。不过,右边的眉毛有个小凹坑,姐姐已经没在世上。至于父母宫原本并不突出,眼下来看却又带了点亮,有父母缘却与亲生父母相隔甚远。”
算到这时。
楚月柠顿了顿,抬眸,“你现在的父母是你的养父母?”
傅菲菲听到养父母的话时,顿时乌黑的眼睛又包起泪水,她连连点头,泪水跟着不断掉落。
楚月柠见她暂时说不了话,就接着往下算,“从面相上看,你很得父母缘,财帛宫、田宅宫、命宫都能见父母庇护的影子。也就是说,养父母是真心实意对你很好,他们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傅菲菲将擦干净眼泪水的纸折叠好握在手里,平复好情绪才开口,“其实,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养父母不是我的亲生父母。”
“从小到大,他们都对我很好,满足我的任何要求。也可能也是因为这一点,虽然听说过一些风言风语,但从来没有相信。直到……”
“直到你的亲生父母昨天找了上门。”楚月柠笑了笑,“是吗?”
傅菲菲拿纸巾擦了擦泪水,点了点头:“亲生父母说,我是被人贩子拐走的,他们并没有因为我是个女孩就放弃,相反还花费钱财一直寻找。”
“姐姐,就是因为在找我的路上被车撞死了。”
“还有爷爷奶奶,也接受不了我的被拐,早早就撒手人寰。现在父母找到了我,他们希望我能回归家庭,和养父母断绝关系。”
傅菲菲再也忍不住,伏在桌上痛哭。一边是生恩一边是养恩,两边都是对她很重要的亲人。
“大师……我该怎么办?”
也就是在这时,一位眉间透着阴郁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他看着亲生女儿,生怕听错了算命大师的话,选择不跟他回家。
便直接拽起傅菲菲。
傅菲菲被弄疼后,中年男人才稍稍松了点力气眼眸谨慎的看向楚月柠。
“菲菲,快和我回家,算命有什么用?你妈妈都急病住院去了。她生你差点难产断气,你真的忍心让她急吗?”
楚月柠微眯着眼睛,盯着中年男人的面相。
半晌。
她轻嗤一声,气笑了。
第104章
“听话。”
王通海牢牢抓住傅菲菲的手, 咬牙切齿丝毫不肯放人,“你妈就是因为你不回去,才会被急病。”
王通海搬出来一座大山压在傅菲菲身上。
“你但凡有良心, 就和我回去见她!”
傅菲菲被抓着手,想挣扎又不敢,小脸往后缩了缩害怕:“叔……叔, 先放开我好吗?”
“叔叔?”王通海像是听到笑话般,扯着傅菲菲让围观的街坊们看, “大家快来看看,都帮我评评理!”
“我为了找女儿散尽家财,足足找了十几年。期间, 我老母亲急到中风去世, 她的大姐长大后也在帮忙找的路上被车撞死。”
王通海说到大女儿死亡时,眼睛配合着留下一两点泪水,“好不容易找到人, 女儿现在却不愿意认我,还想和买家生活, 你们说,天底下有没有这样的道理?”
说着。
王通海似乎真的非常难过,一屁股坐到地上。
街坊们探头望着也是议论纷纷。
“唉, 拐卖就是这样的,我有个亲戚也是, 小孩子几个月大就被抛弃,长大了好不容易找回来,结果怎么着?人孩子不愿意回。”
“真的应该买卖同罪。”
“不过, 我看小女孩不像是这么狠心的人,是不是有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要我说, 没有生母哪来的她啊,她不想回归家庭肯定有错。”
“就是,生母生她都难产了,那真是鬼门关走一圈只差断气。”
街坊们的意见分成了两派。
一派同情王通海,认为女孩子虽然从小被拐,但就是要回归家庭。
一派则同情傅菲菲,觉得孩子无辜,应该给时间接受不能逼太紧。
楚月柠嘛。
她来了点精神头,两手捧起茶杯喝水,静静看着王通海表演。
她真的很讨厌拐卖事件和人贩子。
但……王通海嘛……
她轻嗤。
王通海穿着破烂的外套,坐在地上露出一双波鞋,一遍又一遍的捶着胸膛,伤痛道:“乖女啊,你这话像是一把刀往亲爹心上插啊。谁会喊亲生父亲叫叔叔?我是你亲爸,你身体里流着的是我的骨血。”
“这一点,你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否认的。”
傅菲菲见王通海真这么难受,她也动了恻隐之心。从小,她就被养父母保护的极其好,最看不得人间疾苦。
从前,但凡是有个穿着破烂的乞丐从她面前过。
她都会掏尽零花钱。
说到底,王通海是亲生父亲,她被拐卖这件事,两家人都不想的。
尤其亲生的家人为了找回她,吃了那么多苦,亲姐还去世了。
都怪她吧。
想着,傅菲菲就主动走过去想要搀扶王通海,弱声声道,“对不起,我……我还没有习惯。”
王通海站起来,大声叹气:“是阿爸阿妈没用,阿爸为了找回你散尽家中财产,如今成为了穷光蛋,你养父母是有钱,阿爸确实比不上他们。你不想认回我们也正常。”
“不……不是的。”傅菲菲泪水含在眼眶中,慌张解释,“我……我只是想要点时间接受。”
她今日才知道这件事。
王通海就要她马上跟着走。
甚至不允许她再多和养父母多相处一段时间。
“接受?”王通海叹气,“你还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够接受?要知道我们已经足足十几年没有见过你,你可是你妈拿命根子换来的孩子啊。”
傅菲菲脸上滑下一串串的泪水,双手无措的擦着,愧疚道,“我知道,对不起。”
街坊们看着傅菲菲可怜的模样,就劝。
“大哥啊,能够理解你想让女儿回家的心,但也不能把她吓坏了啊。”
“是咯,这种事也急不得,你得让她花点时间学会接受。”
“要我说,最该死的其实就是人贩子,不是他,你们哪里需要分开这么多年?”
“人贩子报警捉了没啊?”
王通海愣了下,没有理会最后的这个问题,哭喊道:“我家真的让人贩子害得四分五裂,好惨啊。现在,连我老婆都急到住院。女儿啊,你就听我的,回去见妈妈最后一面。”
傅菲菲越听越觉得自己不是人,心思动摇就要点头答应时。
一对衣着光鲜靓丽的夫妇慌乱的冲进糖水摊。
男士四五十岁左右,西装革履夹着公文包,唯独脚上尴尬。只见一只雪白的袜子踩在地上,脏兮兮的,另一只还穿着皮鞋。
女士年龄不相上下,盘着时髦的内扣卷发,能看出喷了许多摩斯泛着点亮光,唯独刘海凌乱,单手拎着高跟鞋。
她看见女儿被抓着手还哭脸,急的连忙过去抱住女儿,“王先生,请你放手,整件事菲菲是最无辜的,无论你想怎么样都请别伤害她。”
傅白川深吸一口气,也拦在母女前面。
其实王通海找上门已经半个月了,他担心对方是骗子强烈要求做了亲子鉴定。
很可惜。
菲菲真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就在刚刚,三个人找了家餐厅摊牌,王通海强烈要求带走菲菲,并且不许他们再去探望。
他们接受不了。
菲菲刚得知自己的身世也是更加没办法接受,就跑了出来。
“王先生。”
傅百川打算以理服人,他从外套掏出一张支票,“菲菲真的是我们从路边捡养的,没有花钱购买。这里是一百万,你家中还有个儿子,我们只有菲菲一个……”
王通海听说支票上有一百万,眼睛亮了一下,想起什么又狠狠把支票打开,冷笑:“你们有钱佬就只会这一招侮辱人的手段?”
“我找菲菲找了十几年,只想一家团聚。你和人贩子买了我女儿,还想要从我手中买她第二次?”
“我告诉你,只要我王通海还活着,就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傅百川蹲下捡起被打落的支票,自从王通海找上门,他提心吊胆了半个月,也避免不了女儿还是要被人抢走。
他捏了捏眉心,憔悴的解释:“王先生,菲菲真不是我们从人贩子手里买的,她是我们回老家时在路边捡养的,当时还在冬天,山沟离警局也远,我和太太都没有生育能力,看着孩子也像是被丢弃就带回了香江。”
“丢弃?”王通海像是被人触碰了逆鳞,两眼瞪大怒道,“谁会丢孩子!”
“真的是捡的。”
黛明珠也接腔,她抱着傅菲菲的脑袋,“那年冬天下了很久的大雪,我和百川回老家看望父母,恰好进山的时候就遇上化雪。那么冷的天气,孩子可怜的哦,被路人捡起来时全身都没有穿衣服,只一块破布包着。”
她着急的想要争取探望傅菲菲的权利,“我们真不是买家。”
有街坊就问。
“破布裹着就丢?莫非是刚出生?”
黛明珠摇头:“带回香江让大医院检查后,说孩子有两个月大,就是营养不良显得和满月孩子差不多。”
下了大雪的天气得有多冷呢?零下几度吧,在南方尤其是化雪的时候,更为冻的刺骨。
一两个月的宝宝,就一块破布没冻死真是算命大。
王通海根本不相信,冷哼,“你们说什么是什么?反正孩子不见的时候,身上穿戴整齐还有加绒的里袄!”
他指着两人辱骂,“说的再天花乱坠,还不就是从人贩子手上买来的孩子!”
说着王通海就去拉被黛明珠搂着的女孩,“无论如何!快和我回去!”
黛明珠哪里舍得养了十几年的女儿,通红着眼睛,“王先生就当我们求求你,回去可以,但你要让我们也参与抚养她。”
傅百川也赶紧将王通海分开,“没错,王先生您先别急。好,就当做菲菲是真的被拐了,她是被人贩子半道扔在途上。我们是不是第一件事也要追究人贩子的责任?”
“再者,你也知道现在香江有多发达,菲菲在香江都是念贵族学校,回去内陆对她未来也不好,我在中环还有套房子,如果你们愿意也可以搬到香江来住。”
“我们不求别的,能看到菲菲就好。”
傅百川看王通海好像有点松动,又赶紧接话,“你儿子我也愿意送进菲菲就读的贵族学校,菲菲没有兄弟姐妹,能够多个弟弟也是好事情。”
王通海好像也真的心动,想来想去,就说:“别以为我不知道香江是需要户口的。”
“只要你们愿意,户口我来解决。”傅百川立刻接话。
开出来的条件,可谓是非常诱人。
要知道现在香江是内陆人多少人向往的天堂?数以万计的人偷渡都要过来。
王通海忽然暴怒起来,眼睛一转,“不行!买卖同罪!人贩子该死你们也该死!如果不是你们,我不可能与女儿分开十几年。我大女儿也绝不会在找妹妹的路上让车撞死!”
王通海愤怒的话,让庙街的街坊们都沉默下来。
也对,如果不是傅百川把孩子抱走,王家也不用发生那么多的悲剧。
傅百川更是罪人一般,低下头颅。
他无可辩解,他不该盲听当时群众的提议,说大山里经常会发生丢女娃事件,就毫无顾忌的将孩子抱走。
王通海见两体面人被他质问的一句话都不敢说,禁不住嘴角弯了一下,强行拉着傅菲菲的胳膊要离开。
黛明珠死死抱着傅菲菲,王通海力气大的也不肯撒手,直到傅菲菲吃痛叫了一声。
黛明珠才不甘心放手,女儿的疼痛的叫声就仿佛扎在她的心上,她不舍的看着傅菲菲,知道三人一分别,她再也不会回来。
黛明珠捂着脸闷声哭泣。
王通海见傅菲菲也没再反抗,也露出笑意。
等着吧。
他很快就能将人带回乡下。
就在他要走出人群时。
忽然。
一道清脆的茶杯磕在桌上。
“去哪呢?当初亲自丢掉的孩子,命大活下来有利用价值就想带走啊?”
楚月柠放下茶杯,挥了挥桌面的灰尘,“我怎么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好的事情呢?”
拐卖双方都该死。
但因为重男轻女就丢弃女儿,甚至还扒走御寒棉袄存心痛死孩子的人渣。
也该死啊。
一句话。
就让全场的气氛安静下来。
傅百川最先反应过来,沉着的脸染上急色询问:“大师,您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啊。”楚月柠意味深长瞥了背影僵硬的王通海一眼,“当时孩子是王通海亲手丢的,临丢前因着贫寒的家境,他还将女婴身上的棉袄给扒了下来。”
“为的是,能够留给他下个儿子穿。”
哗然一声。
街坊们都让这个反转惊着了。
楚月柠揉了揉眉心,渐渐看见。
年轻的王通海为了确保丢孩子没人发现,给带进了被厚雪笼罩的深山。
他将孩子丢在臭水沟旁的雪被上,四下看了看还呼了呼冰冷的双手,他看着冰雪堆里哭声孱弱,小手不断从破布里伸出来的女婴。
想了想,又把她穿着的棉花袄给扒下来。
边扒,他边骂:“怪就怪你是个女儿,不是个带把的。家中养活不了那么多闲人!”
“死了没关系,记得告诉阎王爷捎个带把的来。”
说着,王通海又看了一眼拿着的旧棉袄,“明年你妈还得生弟弟,棉袄就留给你弟弟穿。”
反正。
他想着。
女儿都丢到深山,又是这种鬼天气,注定了死亡犯不上再浪费一套棉袄。
楚月柠将当时的场景复述了一遍,还有王通海说的话。
她喝了口茶,挑眉:“才过去十几年,自己做的肮脏事就忘记了?”
傅菲菲惊慌无比,她见王通海面庞透露着惊惧,连忙狠狠踩了他一脚,趁着他吃痛的功夫,赶快跑回黛明珠身边。
王通海咬牙切齿,见傅菲菲挣脱挟制,看向坏他好事的人,见不过是一个年轻的丫头片子,更是怒火中烧。
“好你个江湖骗子,什么叫我亲自丢的?谁家会丢孩子还要找十几年?你少给我在这里编故事。”
怕理论不过楚月柠,王通海又搬出了自家大女儿,“我大女儿就是找孩子的路上被车撞死的。莫非我还会故意丢孩子,害死她?”
见他反复提大女儿。
楚月柠看着他的面相,不耐烦的站起来。
心中无名之火渐渐升起。
她站起来,清澈的眼眸也沉了点怒意,“这世上真的有很多为了丢失子女愿意付出一切的母亲,但是你不配,你亲手丢的孩子却想借用拐卖的借口?简直痴心妄想!”
“你母亲是因为你不带她看医生,嫌弃她的病麻烦,让她冷死在床上。”
“至于你的大女儿。”楚月柠冷一笑,“她不是被你使唤着整天做事,导致精神恍惚在上学的路上被车撞死的?”
“你们家啊。”楚月柠看的清清楚楚,“家里杀一只鸡,两个鸡腿都要留给儿子,大女儿只配分的鸡屁股和鸡头。儿子安安心心上学,女儿就要放学割野菜喂猪,为此,你大女儿不是还砍断了小拇指?”
王通海开始想要反驳,随着楚月柠说的越来越多,他的额头开始慢慢冒汗,“你……”
她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明明当初丢孩子,他确定了没人看见。
再者,楚月柠的年纪也看着对不上啊。
“你这么说有什么证据吗?我女儿就是让人贩子拐走的,你说的都是污蔑。”
王通海打算咬死人贩子拐卖,算的准怎么样,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丢弃了孩子。
“没证据,菲菲就要和我回去!”
傅百川拦在母女面前,愤怒的将人推了回去。
因为,他发现,大师真的有可能算准了。
王通海不依不饶,指着傅百川的鼻子破口大骂,面目狰狞,“我要报警!我有DNA鉴定报告,你们非法囚禁我的亲生女儿!”
香江确实是讲法律的地方。
傅百川完全拿王通海没办法,他没有合格的领养手续,甚至王通海还有DNA鉴定报告书,如果法院找过来,肯定避免不了傅菲菲回去。
傅百川悔恨死当初被王通海蒙骗时,真的取了菲菲的头发让他去验DNA。
他以为王通海的家人真的因为菲菲意外身亡。
他以为真的因为一时好心的收养,连累了菲菲生父一家。
结果……
他被骗了。
“不用担心这些。”楚月柠说,“想找到证据很简单。”
傅百川不明所以:“大师,要如何才能找到证据?”
楚月柠淡淡说:“八十年代内陆早就不允许重男轻女,大部分人都做的很好。但还是有小部分人阴奉阳违偷偷丢弃女婴。这些都是在犯法。”
尤其王通海还拿掉孩子用来保全生命避寒的棉袄。
这个想要伤害他人生命的意图很明显。
“你只要找到第一个看见女婴的人,以及目击证人合对口供。再去村上查询信息就行了。”
“找村上的信息,有什么用?”傅百川不明所以。
楚月柠看着恐惧的王通海,满满勾起笑意,“因为,王先生亲自办了女婴的死亡证明不是吗?”
“故意丢弃是犯法的啊,村里人都知道他有女儿,为了防止有人问,他自己就说病死了。”
所以。
合对村上的口供后,就知道是谁在撒谎了。
法律也挺公证的,不是吗?
王通海对上女孩清澈的眼眸,害怕的腿都在打抖。
她知道。
她真的知道!
傅百川也终于想明白,想了一会儿,他也没有撕破脸皮,“王生,我马上就会派私家侦探去乡下。在此之前,我希望你不要再靠近傅菲菲。”
先前。
傅百川以为王通海是真的寻女十几年,作为傅菲菲的养父,作为一名合格的父亲,他知道要与骨肉分离有多难受,也一直在寻求平衡的方法。
如今。
当得知傅菲菲是被亲生父亲丢弃时,他不会让王通海再有靠近的机会。
王通海知道撒的谎言被戳穿,他根本经不住私家侦探回家查,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傅菲菲,就转身离开了现场。
待人离开。
谁在撒谎就真相大白。
街坊们喧声渐起。
谁也没想到这个结局。
甚至还有街坊气愤王通海拿拐卖隐瞒自己的真实目的。
傅家三人都松了口气。
唯独傅菲菲有点伤心,“原来……我是被丢弃的啊?既然不想要女孩,那为什么还要把我生下来呢?”
黛明珠揉了揉菲菲的脑袋,面对王通海浑身的刺也渐渐软了下来,“别想了,如果你觉得我们还是你的父母,就不要被烂人阻碍心情。我们永远不会丢弃你。”
“菲菲,你妈说的对。”
傅百川将手搭在黛明珠的肩膀上,温柔的看着妻子。
真神奇。
两个不能生育的人,养育了一个新的生命。
“爸爸会去乡下将事情查清楚,不会稀里糊涂让你去受苦的。”
想到如果菲菲没有来算命,他们或许永远不会知道真相。
菲菲会让王通海带回乡下,还不允许他们再联系。
鉴于王通海一开始就差点杀婴的前科,傅百川警觉的意识到不对劲,他看向糖水摊。
“大师,王通海想带菲菲回乡下,究竟是想干什么?”
楚月柠忆起王通海的面相,坐下,倒了杯茶,“他面有中年丧子之相,应当是儿子要死了,听说女儿被人捡走的事情,想找回去救一救。”
“救一救?”傅百川倒抽一口凉气。
两条命,要怎么才能救一救?
莫不是他想的那种?
楚月柠看出他心中所想,肯定,“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傅家三人吓到面色惨白。
还好……
“还好菲菲聪明,痛苦的时候想着来算命。”黛明珠抱着女儿吓坏了。
傅菲菲惊魂不定道,“我……我原本只是想问问大师该怎么抉择,还担心你们说我迷信。”
“怎么会呢。”黛明珠对于楚月柠满心的感激,“要不是大师出手,你被人拉回乡下卖了我们都不知道。”
楚月柠掐了掐傅菲菲的八字,继续算,“你命运多舛,被扔到山里的那日,一共有三对夫妇遇见你。”
“第一对,你如果跟着回去,本就受伤的身体又演变成重症肺炎,她们无钱救治,你也只能活到四个月大。”
黛明珠连连点头:“大师真神,菲菲刚抱回来到香江就做了检查。医生还说我们检查的及时,菲菲的肺炎很麻烦,稍微晚点就会危及生命。”
“第二对夫妇。”楚月柠掐指算,“她们儿子是个智障,找你回去就是想着养大你传宗接代。”
人的一生面对选择,全部都是延长线,同个路口往左往右结局都不一样。
傅菲菲如果被第二对夫妇收养,日子将会很苦,不能受教育,还得被圈养起来,精神也会慢慢受到折磨最终选择自杀。
“如果,那日傅百川的车不是坏了,你们选择徒步进山在其他两对夫妇前遇见孩子,今天的结局都会不一样。”
“楚大师说的是。”傅百川原本确实不是个迷信的人,他的工作在银行,每天面对的都是财经、数据。
一直相信的就是,世上什么都会变,唯独数据做不了假。
听见楚月柠竟然连他当日进山坏了车的事情都算出来,异常钦佩。
也在瞬间中转变了观念敬佩起玄学。
楚月柠看着傅百川和太太的面相,又说,“你们两个人如果不是遇见菲菲,也会被迫中断婚姻。”
“你们两个呢,上辈子本来就欠了对方,这辈子要还债,债还完后本来要分开。奈何你们过于相爱,又遇上了菲菲,是她,让你们两个人的姻缘线更紧的。”
黛明珠承认:“我和百川都没有生育能力,双方父母都认为是对方的问题,想让我们再重新找一个结婚。”
父母逼迫的太紧,两人差一点就离婚了。
谁想,他们遇见了傅菲菲,一个被扔在雪地里毫无避寒衣物的天使。
山里人都说,年头不好,家家户户没有多余的粮食,家里女孩多的会偷偷带进山里扔掉。
她心疼极了,脱下貂皮大衣就裹在孩子身上。
她想。
没人愿意养,她来养。
傅百川很赞同她的决定。
两个人面对脆弱的生命都紧张极了,生怕照顾不好,慢慢的,菲菲长大了,两个人的心也被小生命牵绊着越来越紧。
楚月柠望着傅菲菲的面相,双手撑着下巴。
忽然,她扭头看向傅百川:“你们愿意买我一张符吗?”
三人都愣了下。
“还……还可以买符?”黛明珠疑惑。
随之是更大的惊喜。
大师算命如此准,那符又到底有多厉害?
傅百川马上掏支票,激动道:“买!我们买!最好一人一张!”
“金额任由大师填。”
楚月柠将支票本子推回去,“五百一张,你们两个人就算了,身体健康无病无灾的,带着符需要很注意,如果弄湿或者是遗忘在角落,对你们都不好。”
傅白川很敏锐,疑惑问:“大师……菲菲为什么需要?”
楚月柠想了想,“她刚经受过惊吓,需要一张符来安神,防患于未然也挺好的。”
谁也猜测不了人性。
说着,她稍微侧头,“确定要吗?”
待傅菲菲点头后。
楚月柠才起身,从摊车底部拖出一个红色塑胶袋,打开,将黄符合朱砂粉拿出来,毛笔沾上调制好的朱砂,迅速在黄符上勾勒出一道符咒。
墨断,收笔。
阳光照耀下,金光略过。
站的近的傅百川忍不住擦了擦眼睛,确定不是魔术吗?
楚月柠拿起符,待朱砂干了后折叠起来。
最近的单子让她空缺的功德布满了不少,郑家夫妇的单虽然没收钱,但罪犯伏法,也积累了不少的功德。
“佩戴好符,切记不要沾水。”
傅菲菲接过符,捂在胸口甜甜的笑起来,“谢谢大师。”
对于帮助女儿避过一劫的人。
傅百川主动在支票上写下一串数字,递给楚月柠,“大师,一点心意感激不尽,请您务必收下。”
楚月柠刚接过,还没来及的看支票。
傅百川已经因为担心楚月柠不收,带着妻女离开。
谁也没注意到。
躲在街巷的王通海,细小的眼睛里透出仇恨的光芒,紧紧盯着傅家的私家车。
“不让我救儿子?做你们大头梦!”
第105章
糖水摊前。
楚月柠连算三个命, 还未活动,便锤了锤累了的脖颈。
张见德从餐厅出来,抬头就看见傅先生着急离去, 抓着烟壶吸了一口,打趣:“走这么急,赶投胎咩?”
梁警司跟在后边, “阿德,你这点八婆的性格, 真是这么多年的都没变过。管天管地,还得管拉屎放屁。”
“滥好人是这样的了。”张见德讲完,就下了台阶。
他一眼就看到糖水摊桌上的支票。
“咦?”张见德走过来, “柠柠, 支票喔。”
支票放在桌上,楚月柠还没来得及看。
张见德好奇,凑前一看, “多少啊?”
支票上整齐填着五十万。
五十万!
张见德瞬时眼睛睁大,惊愕着倒抽一口气, 不小心吸了太多烟雾咳了起来,好半晌才停下来。
“五……五十万?”他震惊抬头去看消失在街巷的豪车,“他做了什么法事啊?出手这么大方?”
刚刚顾着和老友聊天, 都没时间出来看一看。
早知,就出来看热闹啦。
楚月柠微一笑, “就画了道符。”
张见德咬着烟壶,比了个大拇指,微笑赞叹:“柠柠好样!照嘞个速度发展下去, 很快就可以付楼房首期。”
香江好地段的房价已经炒到了十万一平方,买百多平方的房子就要一千万, 按照政策,首付最低要百分之五十。
不过,按照楚月柠赚钱的速度,已经指日可待。
常人可能看到楚月柠画一道符就能赚五十万就会嫉妒,张见德不会,他在庙街这么久不是白呆的,楚月柠的本事,他一清二楚。
反而感到欣慰。
“你一个人带妹妹也算是辛苦。再努力段时间,也可以在香江站稳脚跟了。真真算的上是苦尽甘来。”
梁警司在旁听到瞠目结舌,靠近张见德,低声问:“有没搞错啊,一张符要五十万?”
张见德大为不解,“怎么,难道不应该吗?画一张符好废力气的喔。”
梁警司:……
老友是没救了。
“要我花五十万去买一道废……咳,符,根本不可能。”
女孩望向他,好像听到了被刻意压低的声音,她拆了片香口胶,将包着的纸揉成小团起身丢进垃圾桶,顺势将支票揣入口袋拉上拉链。
拍了拍。
梁警苏:……
他真没想抢这个钱啊。
“咳咳。”梁警司微笑伸手,“楚小姐?久仰大名。”
楚月柠礼貌的握了握,微笑,“你好。”
然后,她收回手默不作声的在外套上蹭了蹭。
纵观全程的梁警司陷入巨大的沉默,怎……怎么?他……他还被人嫌弃了?
从前哪个摊贩看到他,不是热情的上来打招呼?
张见德拍了拍梁警司的肩膀,抽着烟壶,“得啦,该行就行,别阻碍人做事。”
“不是,我还想聊聊……”梁警司想要回头,看着糖水摊旁的肌肤白皙的女孩,她明明脸上带着笑容,眼眸中却透着淡淡的清冷。
“聊?你还想聊什么,屋企都还有一个还敢往外面望?”张见德推着梁警司走,然后压低声音说,“我和你说,柠柠很灵的啊,一眼就可以看出谁喜欢她,谁讨厌她。你说你都不相信玄学,还怀疑算命,你就不怕得罪楚大师,倒霉吗?”
“?”梁警司还想回头,被张见德一巴掌盖回来。
张见德又帮忙拦下一辆红色的士,将梁警司塞进去。
他双腿被抱起塞入车厢,还想起身,“阿德,她最近经常去警署,只是想要了解下,怎么被你说的好像就要得罪一尊大佛?”
就算得罪大佛,也不见的会倒霉吧?
张见德将门砰的一声关上。
彻底将梁警司的话语隔绝,他咬着烟壶,感慨,“梁文林啊梁文林,你倒霉的日子还没到呢。”
糖水摊这边。
楚月柠将挂在玻璃柜上的桃木剑摘下,准备收摊去店铺看看。钟伯住院并没多久,装修应该快搞完了。
她又将卖空的冰棍箱打开,用抹布擦拭干净。
箱子里还传出阵阵咖啡香气。
一道声音从街巷传来。
“大师。”
楚月柠抬头看去。
郑信穿着红蓝相间的冲锋衣,抱着一个篮球大小的音箱,笑容满面一扫之前的得知妻子出轨时的阴霾。
他将音箱放在摊车上,望着楚月柠收拾东西的动作,“还好我踩点来的够快。”
“大师,快来看看飞鱼牌音箱,音质很好的。”
说着,他按向开关按钮,音箱侧边摊开盖子,露出一个卡槽,“这里可以放录音带。”
楚月柠好奇,凑过去将盖子盖上,“买来干嘛的啊?”
“送给你啊。”郑信露出开朗的微笑,几天过去,他已经从被妻子背叛,和孩子都不是亲生的事情走了出来。
想到孩子。
他的眼眸不禁暗了下来,“大师,如果不是你,这件事我永远没办法知道。”
“我是常年四季不在家,但这些都不是妻子出轨背叛理由。”讲到这,郑信苦涩的笑了笑,“她明明可以选择和我离婚。大师,你不知道我说要出海,再回家看到的那一幕,有多心痛。”
他与妻子的爱巢,多了另外一个陌生的男人。
妻子看见他回来很惶恐,求着他的原谅,说她只是一时冲动犯了错。
让他原谅。
并且保证自己还爱着他。
那又有什么用呢?
两个人之间有巨大的横梁,还有三个年幼无辜的孩子,他过不去这个坎的。
“考虑两天,还是决定离婚。她带着三个孩子也不容易,我把没还完贷款的房子给了她。”
房子本来就付了一个首期,也没还完贷款,他一年四季在海上,也不想再去背个还贷的压力。
楚月柠嗯了声,“一个人跟着船出国到处走走看看,也可以。”
“是啊。”郑信再度展现自信的微笑,“就当是进行世界旅游。我等下就要上船出海了。”
“这么快?”楚月柠讶异。
“嗯。”郑信环视一圈庙街,“物是人非,还是尽早离开比较好。对了,大师。”
说着,他好像想起什么,“你可不可以为我画道平安符?出门在外我也想好好保重自己。”
楚月柠闻言,弯腰从摊车底将红色塑胶袋拿出来,“没问题,你等等。”
她拎着袋子往后看了一遍。
桌子已经收了起来。
她看了看,将冰棍箱搬下来,然后将黄符放在摊车上写了一道符,将符仔细折叠好,递给郑信,叮嘱。
“记住,符不可以沾水要随身佩戴好。”
郑信抓着符重重点头,“大师放心,我一定好好保护。”
郑信接过符的刹那,面相已然改变。他不会再被妻子蒙骗在鼓励,辛苦养育三个孩子后得知真相遁入空门。
日后的他,会更向往自由。游遍了各个国家,最终结实了一位大陆的姑娘结了婚。
待郑信结账离开后,楚月柠就骑着摊车去了往前几十米的地方。
将脚架打下来,将车停稳。
楚月柠一眼就看到店铺上面挂着的诺大招牌,上写着:楚记风水
钟伯在帮忙试灯光,开关打开,招牌上就亮起五彩的小小个的霓虹灯。他出来还没抬头看招牌,就看见门前的人,喜道,“东家。”
“喵呜……”黑白相间的猫跟着出来,绕着钟伯的腿钻来钻去,尾巴一甩一甩,看着楚月柠懵懂的睁着黑溜溜的眼睛。
楚月柠蹲下,抓了抓猫的小脑袋,见它舒服的反蹭着的掌心,笑了笑:“钟伯,它有名了吗?”
“有,叫弯仔。”钟伯收养了救他一命的猫,见它舒服的发出哼哼声,他也充满了喜悦。
“弯仔?不错。”楚月柠点了点它的小鼻子,“有灵气。”
弯仔本来晕晕乎乎的,被点了两下立刻摇了摇脖子清醒过来。
“装修进度怎么样?”楚月柠站起身,跟着钟伯进了店铺。
钟伯先带她去隔间查看,小小的隔间放置着贴着极具特色的符纸横版,掉的灯饰,包括墙上的装饰物都能看出来风水气息很浓。
对外,门板切割出一米五长的长方形窗口。
钟伯按向窗口侧边的开关。
噔的一声,窗口中间很快降下来一块高清玻璃。
钟伯伸手敲了敲,笑道:“按照东家的图纸,我又往里面加了一块升降的防弹玻璃,价格是贵点,不过防弹效果会更好。”
楚月柠去推了推玻璃,很厚也很结实,如果关上门外边根本打不开,微笑道:“想不到钟伯还会设计。阿德哥,果然没有推荐错人。”
“哪里叫设计不设计。”钟伯不好意思道,“我也不懂这些,就是觉得玻璃会更好,就安上了。”
说着。
钟伯又蹲下身子,窗户下做了个很宽阔的大理石操作台,下边还有柜子。
他打开柜子,拖出一大袋东西。
“还有这些,做打包盒的老板将杯子送了过来,外包装也是完全按照东家的吩咐做事。”
装糖水的打包杯和打包盒的杯子外都套着一圈纸壳,纸壳上印刷着毛笔字体——“楚记糖水铺”,黑色亮闪的底色,粗犷的楷书字体旁还设计了许多金黄色亮闪闪的飞着的符。
一张符写平安顺意。
一张符写永不长胖。
钟伯笑眯眯说:“东家,香江能将糖水做到这么有意义的还只你一家,你是不知道啊,我工人的女朋友过来看见,还非说等你开业,她一定要来买一杯。”
“说什么。”钟伯啊了一声,记起来了,“说喝了楚记的糖水,既不会长胖,运气也一定会很好。”
这确实也是楚月柠刚开始想要开店铺时的想法。
她将杯子装回袋子里,笑起来,“麻烦钟伯了。”
“不麻烦不麻烦。”钟伯将打包盒又重新装回柜子,领着楚月柠去外边,“外边的装修也马上可以收拾好,只等灯管安装上,再将地扫干净就可以了。”
小门出来就是店铺正面,风格较为书香画意,墙壁上挂了许多符文和五行八卦图。
中间放置了张隔断,放着白色的帘子。
后边就是一张黑色的墨石台,古朴高档的气息迎面扑来,可以用来算命。
楚月柠觉得奇怪,摸了摸台子入手沁凉,“台子哪来的?我好像就说买点简单的台子就好了呀?”
“东家,这台子不是我买的。”钟伯笑眯眯解释,“是曹先生,他喊工人抬过来的桌子,还说让我不要提前告诉你。”
茶具档主曹达光。
楚月柠恍然大悟,自从曹达光去开厂子就很少回庙街,确实有段时间没见到了。
钟伯说:“曹先生担忧你讲客气,不肯收。”
楚月柠哭笑不得,“朋友的心意还是能够理解的。”
台子后边摆了个博古架展示柜,胡桃色,一看质量就很扎实,只等往上面摆放东西。
钟伯问:“东家,展示柜还要我去买点东西回来吗?”
楚月柠摇了摇头,“不用,我去就可以了,看了眼顶上准备围起来的灯管,“灯什么时候能好?”
“今天。”钟伯回答。
也就是说如果想,明天……就能开业了?
不过……展示柜确实还差些东西。
楚月柠想了想准备掏电话,才发现今天没带包。她出了店铺,找了个小卖部拨通卫砚临的座机。
半个小时后。
楚月柠在中环的一条批发小街巷等到了卫砚临。
他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踩着稻草编制的凉鞋,顶着炸毛的红发摇头晃脑的走了过来,两手举起一边打响指一边绕着楚月柠转圈,耳朵里塞着耳机,长长的线连接着一部小音响揣灰色道袍的大口袋里。
楚月柠:“……”
她怎么觉得,每次遇见卫砚临都有点雷人呢?
“柠柠啊,我这身装扮酷不酷?”卫砚临随着音乐摇头晃脑,“DISCO真是好玩,有空得带你去见识见识。”
楚月柠眨了眨眼,“你头发又染红了?”
“鸿运当头嘛!”卫砚临笑嘻嘻,“等留长一点再捐。”
说着,他按着耳机往后看,“今天还多喊了一个人,保准你可以买到最好的东西。”
“谁?”楚月柠好奇跟着看了过去。
来人竟然是黄老板
出门在外,他今日倒是没穿那身标志性的黄色道袍,双眼笑眯眯的眯成一条缝,穿着运动外套顶个大肚子,再往下一看。牛仔裤配老北京布鞋。
自从知道楚月柠年纪轻轻,就有神算的名头。
他异常佩服。
常人都讲同行是冤家,黄老板不这么认为。
“楚大师。”
楚月柠稍微感到抱歉:“黄老板,麻烦你了。”
展示柜还缺少镇宅摆件,打电话问卫砚临有没进货的地方推荐?
她哪里能想到,卫砚临还把黄老板一起叫上?
“客气,楚大师就太客气!俗语讲长江后浪推前浪,以后的风水是你们后生的天下。况且,你这个朋友我愿意交,愿意交哈哈哈!”
黄老板丝毫不介意,笑完,指向下坡的街道,“我和临仔平时进货的地方,就在这条‘好莱坞’,一起进去看看?”
此好莱坞非彼好莱坞。
中环荷李活道,粤语与好莱坞差不多同音,久而久之,就被人戏称好莱坞。
小小的马路两旁挤满了小型的家庭式经营店铺。
楚月柠跟着走进一家店,门口摆放满香烛和纸钱,刚踏进来,就闻见浓郁的香烛气,店内陈列了各式各样的观音菩萨,墙壁上还装订了许多装着关二哥、财神的神龛盒子。
老板是位上了年龄的老阿嫲,白色的短发,穿着暗红色的绣金色线的袄子躺在躺椅上摇晃。
她没睁眼,就闷着声说:“想要什么自己看,物品上都标了价钱。”
黄老板笑眯眯道:“好,就不劳烦你老人家。”
卫砚临平时来的少,低声问:“那位婆婆怎么回事?”
“嘘。”黄老板打了个嘘声的手势,“阿嫲是大东北的出马仙,好劲好好能打的啊。”
“这么神奇?”卫砚临感到诧异,又去看躺椅上的阿嫲,觉得阿嫲八九十岁好像看起来有点弱不经风。
“别看啦。”楚月柠说,“大师傅一般都不喜欢有人打扰。”
不论能力高与低。
楚月柠对于年龄大的同道中人,且无背负孽债还积累了很多功德的师傅,都会称呼为大师傅。
“哦噢!”卫砚临赶紧收回目光,连楚月柠都说是大师傅,肯定有蛮厉害。
卫砚临去看镇宅的摆件,慈祥善目的观音菩萨坐着莲花宝座,回头问:“柠柠,你店面都需要放摆件卖?”
“嗯。”楚月柠看了一圈,“关二哥肯定要请一尊、还有财神爷销量一般都可以,可以多请两尊。”
“观音菩萨、文殊菩萨也要请两尊。”
边说,两个人边走到了门口,隔壁的店铺也在卖摆件。
卫砚临被一尊摆件吸引,走过去看。
摆件是铜做的,不过很老旧,漆黑色,身旁绣金袈裟,佛面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睛半睁。
卫砚临正好奇要去摸,被楚月柠挡住。
她看着店面弥漫的黑气,皱了眉,“别碰,有问题。”
卫砚临一听有问题,吓得弹起来躲在楚月柠背后,“柠……柠啊,下次呢。”
他双指弯曲比了比眼睛,“可不可以先帮我开天眼啊?真是不觉意,都会让这些东西害死。”
话音刚落。
店铺内就传来一道闷闷的声音,“三千?好,那东西就归我了。”
没多久,店内走出来一个女人。
她戴着红色的墨镜,头裹着薄薄的丝巾,走出来就抱起那尊佛。
卫砚临想过去拦,“东西有问题,你别买。”
哪成想,女人仿佛闻所未闻,低着头抱着佛就走。
“嘿,好心劝她,她还不理人。”卫砚临气的跳脚。
楚月柠看了眼女人的背影,收回视线没有再管。
两个人折返店铺。
楚月柠再回来时,阿嬷已经起身,她点了点方才楚月柠要的摆件,戴着老花镜,拿着纸和笔,一笔笔写下来并在旁边标上价格。
楚月柠留好地址。
要付钱时。
阿嫲透过老花镜打量女孩,见女孩抬起头不解歪头,她笑了,将原本的价格涂掉。
“打八折给你。”
“什么!八折!”
黄老板大吃一惊,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多请两尊财神回,听到,赶紧将两尊财神一起搬过来,“秋阿嫲,从前你可从来没有卖过我这个价。”
秋阿嫲显然心情不错,将老花镜摘下,“你来我这里这么多年,也没见看出隔壁东西有问题。”
黄老板不解:“真有问题啊?”
“哼。”秋阿嫲满是皱纹的眼眯起,冷冷一哼,“那家伙卖些害人的东西也不怕暴毙。”
这就表示是真有问题了。
黄老板只知两家人关系不好,从前一直以为是因为离得近抢生意。
现在听起来好像完全不是这样?
黄老板刚提起八卦的笑容准备刨根问底,就见秋阿嫲挥挥手。
“等会就安排人送到你们店面,走吧,我还要睡晚觉。”
黄老板讪讪摸着鼻头就出了店铺。
三个人又逛了会儿。
楚月柠还订购了一些其他用品,比如毛茸茸的挂件,还有一些笔啊本子的。
卫砚临看着店员一批批的装货,不解:“柠柠,你店铺还打算卖玩具啊?”
“不卖啊。”楚月柠眨了眨眼睛,“不过,我要开光喔。”
“哈?”卫砚临费解,“还要开光?玩具也能开光?”
“可以啊。”楚月柠笑了笑,“你到时候想要,我可以送个洋娃娃给你。”
“那倒是……不必。”
三个人聊着天。
忽然,店内的黑白电视机忽然播放一条娱乐新闻。
男主持人语气有些雀跃:“今朝下午有消息传出,汇丰银行的行长养女被绑架,大家可以看看现场的报道。”
荧幕里先是出现大批记者,摄像头一直照着傅百川冰冷的脸。
“傅生,我们接到消息,说下午五点钟有人看见你女儿被人绑架,请问是真的吗?”
“请问报警了吗?”
“傅家是否结了仇,才会连累养女被绑架?”
“更有传闻,案件现在有九龙重案C组接手,情况属实吗?”
“傅生,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傅太,你也可以讲讲。”
傅太太很崩溃奋力将话筒推开,傅百川安抚妻子的情绪,沉着脸道:“我女儿很好,希望媒体朋友不要起无端的猜测。”
说着,他抬起手。
现场的镜头就黑了。
黄老板看着这宗新闻,啧啧摇头:“媒体真是什么人血馒头都啃的下肚,这件事闹这么大,傅行长的女儿恐怕凶多吉少。”
卫砚临也觉得媒体太过分,“都捅上媒体了,只怕是凶多极少。”
“柠柠。”说着,他去看地上帮忙打包的女孩,“你说是不是凶多极少了?”
阳光从玻璃门外照进来,楚月柠在仔细的封箱,听见声音,她抬眸视线先是看了一眼黑白电视机。
主持人还在八卦傅行长养女是否真的被绑架的事。
楚月柠皱了皱眉。
先前,她就看出了傅菲菲有血光之灾,以为还会晚点。
没想到这么快。
她起身拍了拍手,“帮我封一下箱。”
“好。”卫砚临两手打转,将衣袍往手上一卷,然后就开始封箱。
夜色降临。
傅家别墅被急急推开。
现场气氛肃穆,在场的人都没有说话,只能听见黛明珠隐隐约约的哭泣声。
郭霄拿着文件进来,他巡视一圈现场,傅先生和傅太太担忧的坐在沙发上,走到守在座机旁,他将文件递给同事。
“bonine仔,有没电话进来?”
bonine立马起身,让位,“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还没有接过一通电话。”
黛明珠坐立难安,非常紧张双手抱在一起放在嘴边咬。傅百川见她伤害自己,忙过去牵着她的手,神情同样紧张。
“郭sir,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求求警方一定要帮忙把菲菲找出来。”
郭霄安抚受害家属的情绪,“傅生,请你放心,我们一定尽力。”
说着,他坐下来。
“傅生,按照以往的绑架案来看,绑匪会在绑架人质后的一到两个小时打电话来,索要赎金。”
说着,郭霄看了眼墙上的时钟。
“如今已经过去两个小时,绑匪还未来电话。”
他表情不是很好。
“说明绑匪并非是想要赎金,对方很可能会直接随时撕票。”
听到可能会被撕票,黛明珠吓得直叫,“不要!”
傅百川瞳孔猛缩,原本强装镇静的嗓音也明显慌乱起来,“千万不能撕票,这样……我联系媒体记者,登报通告多少赎金都行。”
想到傅菲菲可能会受的罪。
傅百川和黛明珠心都碎了。
“傅生,你们先冷静。”郭霄安抚两位的情绪,“凭借我多年刑侦的经验,这并不是普通的绑架案。”
“绑匪针对目的非常明显。为了能够尽快找到令千金,需要傅生和太太诚实的告诉警方,有没有曾经得罪过的仇家?”
黛明珠泣下如雨,“没有,我和先生连同与人吵架都很少,又怎么会有仇家?”
傅百川原本也想摇头,忽然想到下午发生的事,交握的双手捏紧皱眉。
“也不知算不算仇人,最近菲菲的亲生父亲找上门,表明要带走菲菲,态度异常激烈。我们没同意。”
“亲生父亲?”郭霄疑惑,见找到线索便继续追问。
很快。
他也了解到傅菲菲身世的真相。
黛明珠在说到大师还算出来,傅菲菲是被故意丢弃并非被拐时,情绪异常激动,紧紧捏着傅百川的手,眼睛透露出希冀的光芒。
“百川,我们怎么没想到呢?去庙街找大师,大师神通广大一定有方法能算出菲菲的位置。”
若是从前。
傅百川一定不敢将性命攸关的事情压在迷信上。
但是下午,他才亲眼见证了算命的神奇。
他重重回握着明珠的手,起身,“好,我们去找大师。”
郭霄同样起身,将两人拦下,表情严肃:“傅生,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乱,警方还需要家属配合调查,你们不能离开。”
黛明珠听到不能离开,急着就想跑出去,被郭霄再度拦住。
黛明珠哭的眼睛通红,愤怒道:“报警都足足一个钟,你们还在找!等你们找到,我们都可以给菲菲收尸了!”
“现在,只有大师能算出菲菲在哪里,她可以救菲菲!”
郭霄面对情绪失控的家属,一个头两个大,灯光照在他略微有点烦闷的面庞上。
他尽力冷静解释:“太太,迷信是非常不科学的事情。目前警方需要家属的配合,请你配合我们尽快找到傅小姐。”
傅百川不再争论,拉着明珠的手重新落坐,忽然道:“你还记得大师要给菲菲画符吗?”
黛明珠愣了下,也想起来,“你是说,大师早已经算到菲菲可能会出事?那张符……可以救她一命?”
是了。
他们两公婆要买符时,大师都不让他们买。
傅百川沉重点头:“如果菲菲此次真的没事,大师……大师真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郭霄与bonine仔核对好信息,准备喊上傅家夫妇出发找人时,听见傅百川的话,一笑置之,根本没当回事。
一张符可以救命?
开玩笑呢?
救人还是得靠他们。
第106章
夜色越来越深, 露水越来越重。
位于沙田郊区的一栋遗弃、早已无人居住的烂楼,竟然在黑夜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沉闷的空气中,听见费劲的呼吸声。
王通海将昏迷的傅菲菲拖到角落, 水泥地面粗糙的石子划破了傅菲菲的牛仔裤,没多久,地面就看见了点点血印。
有个中年妇人戴着花色头巾, 围着平房匆忙的点蜡烛,随着蜡烛的增多, 漆暗的环境也渐渐亮堂。
妇人蹑手蹑脚,端拿着根蜡烛来到王通海的身边。
王通海被陡然出现的妇人吓了一大跳,猛地瞪大眼, “衰婆!靠这么近想谋杀亲夫啊!”
妇人怯懦的摇头, “我只是想看看女儿醒了没。”
说着,她又近了一点。
微弱的烛光照在少女美丽的面庞上,双眼轻闭仿佛睡着了般。
原来……
她女儿长大了, 是这番模样。
“女儿?”王通海讽刺,“你都没养过她。”
李春妮支支吾吾讲:“她……她从我肚里爬出去, 不论养没养,她都……都是我的女儿。”
王通海不耐烦,粗声粗气:“好了, 去把冰冻箱拿过来,儿子还在等肾源, 挖出来赶紧运回去。”
他又将仇恨的目光投向昏迷的傅菲菲。
下午,他跟着傅家人回了傅家,一直蹲点, 总算是等到傅菲菲单独出了门。
想起因尿毒症重病在床的儿子,他看着健康的傅菲菲, 越看越恨。
凭哪一点,他的儿子就得病,这种丢出去的女儿却一点问题都没有?
“冰冻箱,来了。”
李春妮提着又重又冰的铁箱过来,看着昏睡的傅菲菲,还是害怕:“通海,真不会出事吗?”
“出事?”王通海冷笑一声,“会出什么事?”
他低头找刀,昏暗的地方连刀的影子都看不见,又去翻口袋,语气满不在乎。
“没听医生讲?人都有两个肾,切了一个肾不会出什么事。儿子还没匹配的肾源,再不找一个,就轮到他死!”
说着,王通海猩红着双眼,狠狠咬牙,“你舍得?”
“舍不得。”李春妮想起儿子,更是心痛难忍的摇头,谁会舍得让自己儿子病死呢?
但她又有什么方法。
为了治好儿子,他们已经倾尽家财。
目光频频看向昏迷的傅菲菲,“真……真没事?”
“没事!”王通海不耐烦的皱眉。
其实他也不知道到底会不会有事,只知道如果儿子没有匹配的肾源一定会出事。
只要能让儿子活,这种丢掉的女儿能不能活的问题,并不重要。
话落。
砰的一声。
王通海打开了冰冻箱的锁,寒气四溢的箱子躺着一把匕首,他没有丝毫犹豫抓起刀,锋利的刀尖对准女孩的腰部就要往下刺。
“等下。”
李春妮发着抖拦下王通海的手,她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怕的不行,“迷……迷药用够了吗?菲菲会不会痛醒?”
“醒?倒了半瓶哥罗芳个,她能醒就是怪事!”王通海再次将人推开。
李春妮还是舍不得,她没什么文化,但依稀知道摘肾是动手术的大事,在医院能够保证安全,野外什么都没有。
女儿丢命了怎么办?
虽然,她没有养育过傅菲菲,但刚刚看到傅菲菲的第一眼,或许是母子连心,这么多年过去,她都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现在又怎么忍心让她在这里受一刀?
“通海,我……们带傅菲菲回乡下先好不好?医……医院好一点。”
“回乡下?”王通海冷笑,“之前试过啦,傅菲菲死都不肯回去。”
说着,他又要举刀。
忽然。
嘤咛一声。
坐在对面被绑住手脚的傅菲菲,慢慢睁开了眼睛,恰好看见王通海要举刀。
“呜呜呜呜……”
她惊恐的睁大双眼,奈何尖叫声被胶布封住变得沉闷。
李春妮看傅菲菲吓得不轻,赶紧拦住拿刀的王通海,“我们带着菲菲回乡下,好好和菲菲说,那是她亲弟弟,她一定会愿意救的。”
当初,儿子被查出尿毒症,病情就恶化的很快。
医生说要换肾才能活命,需要合适的肾源,找亲属是一条捷径。
王通海毫不犹豫就表示要割肾。
医生也被王通海的做法感动,可惜,安排了检查后。王通海的身体并不适合移除一个肾脏。
他们两公婆等啊等,一直没有等到合适的肾源。
医生无奈的说,再没有肾源,他们只能准备给儿子办后事。
也是在这种情况。
王通海想起当初听人说,山里有个孩子被人捡走了。他知道那女婴就是傅菲菲,只是那时候,他一直不承认被故意丢弃的女婴是他的。
后来找了不少人查,总算查出菲菲是被对山的傅家收养。
才顺腾摸瓜找了过来。
如今儿子活命的机会就在眼前,王通海岂会放弃?
他看着害怕的傅菲菲狠戾笑道:“这个没良心的肯回去?她只想留在傅家吃香的喝辣的,哪有心思管弟弟。你没看见傅家人那副嘴脸,如果当年不是我把她扔掉,她能找到傅家那么好的人家?”
“扔?”
李春妮却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睁大眼睛,“你当初明明是说送给条件还不错的人家,还拿回一套棉袄,还说是人家嫌弃质量差,让我留着给下胎穿!”
当年家庭条件不好,家里养两个孩子都有点吃力,王通海还想要生第三个就哄骗李春妮,说找了个条件好的人家,送小女儿去过好日子。
原来……
小女儿竟然是直接被扔了!
王通海想起当年撒的慌,刀往回收了收,眼睛不免有些心虚,虚张声势道:“你别管扔不扔,反正现在她就是在过好日子就行了!”
李春妮得知傅菲菲是被故意丢弃的后,更不可能让王通海动手了,不怕死的挡着,“通海,我们好好和傅先生和太太说,他们心底善良愿意将菲菲养这么大,一定会同意让菲菲救儿子。”
傅菲菲也吓得拼命点头。
李春妮赶紧将贴住她嘴巴的胶布撕下来。
“捐!我捐!”傅菲菲看着拿刀的王通海吓得瑟瑟发抖,苍白着脸哭着求饶,“叔叔,求求你放过我。”
“叔叔?”王通海好像被刺激般,扬起阴狠的冷笑,将挡在跟前的李春妮一把丢开,举起刀就对着惊恐的傅菲菲走去。
“我不是你叔叔,我是你父亲。”
“命都是老子给的,取个肾就当是她还债!”
—
另外一边。
重案C组在郭霄的带领下,也在努力查获更多的线索。
王通海刚刚抵港一个星期,行踪不定,为了能够摸清楚他的路线。郭霄派出大量警察,在傅菲菲失踪的培正学校附近摸排。
组员递过来一卷录像带,擦了擦额上的汗,“培正道、常兴街的监控查过,没看到王通海的影子。”
另一组员也递过来录像带,“太平道也没。”
郭霄见组员一个个都没有收获,表情沉重不佳,监控没拍到就要转变多找目击证人。
“这样吧,你和阿军一起去找路边街坊问口供,已经关门休息的人也喊起来。”
“好。”两个组员应下离开。
就在大家都一筹莫展之际。
路边传来boni惊喜的喊声。
他正靠着辆红色的士在与四季攀谈,急忙招手:“霄哥,有情况!”
郭霄立刻拔腿往boni仔方向去,“boni,什么情况?”
boni指了指司机大叔,“他讲见过王通海还有傅菲菲。”
说着boni让了位置,郭霄接替掏出傅菲菲的照片递进去,“麻烦先生看仔细点,是不是见过照片上的女孩子?”
司机接过照片,眯着眼睛就着昏暗的灯光看完,信誓旦旦的指着照片道:“没错,下午的时候我在窝打老道接过他们。”
“女孩和照片上长的一模一样。”司机回忆,“不过呢,她好像是太累,一直在睡觉,还有个中年男子陪着她。”
“当时觉得气氛很古怪,就从后视镜多看了几眼。阿sir,我向你保证,绝对没有认错!”
“好。”郭霄收回了照片,继续问,“你接他们上车之后,送去了哪里?”
司机一天要接几十个客人,东来西往记忆很混乱,需要时间回忆。
等候期间,时间一点点流逝。
郭霄在车盘急的来回打转。
不怪乎他不急。
时间越久,傅菲菲就越危险。一个年轻的小女孩如果丧命在歹徒收下,他拿什么脸面和警服交代?
“我记起来了!”
忽然司机激动拍着方向盘,“阿sir,沙田!他们去了沙田!我还在那里接了一个客人。”
“多谢配合。”郭霄神情更为激动,
一声令下,召集回所有组员,上了警车就往目的地赶。
路上,boni通过笔记本确定沙田郊区的环境,在打了几个电话,看向郭霄。
“确定了,沙田郊区有栋烂尾房,王通海很可能就窝藏此处。”
“好!”郭霄狠狠拍方向盘,“和我们打了这么久的游击战,躲在郊区是吧!”
一脚下去狠踩油门。
十分钟后。
郭霄带着人赶到了郊区,C组警员呈现包围圈慢慢向烂尾楼靠拢,摸进了烂尾楼。
二楼传来王通海骂骂咧咧的声音。
“你简直就是蠢猪!妇人之仁,你给我滚开!”
李春妮被推到在地,王通海狠辣着举起刀慢慢向被捆绑的傅菲菲走去,傅菲菲吓得浑身都是汗,发丝都贴着脸,被捆绑在后面的手和屁股拼命的往后退去。
夜幕中。
黄纸画着红色的符在空中晃动着,尤其明显。
“呜呜呜呜呜……”
刀越来越近,傅菲菲吓得紧紧闭上眼睛。
李春妮额头磕破,破裂的指甲里都是干农活时留下的泥土,她挣扎着从水泥地爬起来,尖叫着冲过去,“通海,你停手啊!”
王通海侧身一推,刀子在空中一划削断了绑在傅菲菲脖上的红绳。
符静静落在傅菲菲的左腹部。
王通海猩红着眼睛,举起刀用尽全力对准,怒道:“凭什么你一个女仔还能活的好好的?我的儿子却要遭受病痛的折磨!”
楼下听到这阵动静迅速冲上来。
郭霄看着王通海对准傅菲菲的腹部,瞳孔猛的一缩,双手举枪,“不许动!”
可为时已晚,刀已经扎进了腹部。
霎时间,符燃烧起来化成灰,昏暗的空间那一抹火光异常耀眼。
刀像是被坚硬的钢铁板挡了回来。
“怎……怎么回事?”王通海看着发生在眼前的一切,冒着冷汗觉得不可思议,不等他再举起第二次刀,旁边的窗户传来一道落地声。
boni落地,见王通海还要举第二次刀,他迅速冲上去,疾风扫过,风衣在空中划过弧度,一个侧身横扫踢掉了匕首。
“啊!”王通海惨叫一声,还没反应过来,他下巴就传来刺痛,整个人后翻,下一秒后脑勺狠狠砸在地上。
头晕目眩,他来不及惨叫。
“你们是谁?”
他想挣扎爬起来,对上郭霄的黑漆漆的枪管。
“重案组,现在你因涉嫌绑架伤害罪被依法逮捕。”
现场混乱。
C组人员迅速冲上前按住王通海,给其戴上手铐。
其他人则去给傅菲菲松绑。
唯独郭霄收了枪后站在窗户边,冷着脸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他。
刚刚亲眼看见一道符凭空燃烧,挡住了王通海重重的一刀。
信仰了几十年的科学,被刚刚的一秒钟碾压成粉末。
世上,真的有符可以救命。
翌日,清晨。
楚月柠抱着个纸箱就来了楚记风水店铺。
番薯婶端着个碗在门口吃早餐,见到大师,她立即热情的起身招呼,“大师,吃过早餐没?没吃过就一起吃?”
楚月柠微微笑,“已经吃过了,谢谢。”
“好,没事。”番薯婶踮脚往店铺内看了眼,见装修都已经搞好更是笑眯眯,“哎呀,以后看八卦也能近点咯。”
要说谁每次逢楚月柠算卦必到场的观众,那肯定要数番薯婶一名。
她生活条件都不错没有忧心的事,但不妨碍她看别人忧心啊。
算命摊的八卦,简直精彩过隔壁大爷去偷小姐啊!
番薯婶转身,就看见对面曾经奚落过路清的大婶走了出来。
她翻了个白眼,珊珊然端着碗进了店铺。
气的对面开餐馆的大婶脸红一阵白一阵。
楚月柠打开店铺的门,地上放着几个大纸箱,店内卫生干净,钟伯已经搞好装修并清裡好了现场。
她将抱着的小纸箱放进房间里,才找了把小刀片将纸箱划开,刚划开两个,放在桌上的手提电话就响了起来。
楚月柠接过电话,眨了眨眼睛:“玄学大曝光?对喔,我还报名参加了节目。”
差点忘记了。
电话那头传来李慧雯笑声:“就知你人忙事多一定忘记,才打电话通知你。”
接着,李慧雯就将节目的地址报了一遍,想了想又说:“节目内容就是在闹市算命还有看风水,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压力,大师不要紧张。”
对与李慧雯的好意提醒,楚月柠笑了笑:“好。”
挂了电话后,楚月柠发现纸箱已经全部打开。
她看着威武的关二哥犯了愁,“摆件好像有点重?”
买的时候没觉着,现在要她一尊尊摆上展示架,就觉得有点压力了。
就在她思考要不要请人来放时,门口就传来飞鱼哥爽朗的笑声。
“楚大师!”
他梳着背头穿着白色的西装敞露着胸膛,脖子挂了条拇指粗的银链,双手抄兜上了台阶,满面笑意。
“楚大师,要搬新店怎么可以不和我打个招呼?”
楚月柠将刀片放好,“小事,就不麻烦你们。”
“大师,你是我大恩人嘛,小事都是大事。”飞鱼哥打了个响指,店外呜泱泱就进来一批古惑仔。
他们打横站,足足在小小的店面内站了三四排,齐齐鞠躬,声音整齐。
“楚大师好!”
飞鱼哥在最前微笑,做了个绅士的动作,“随时恭候大师的调遣。”
“好吧。”楚月柠站了起来,看了地上的摆件,“盛情难却,要不你们帮我把这些摆了?”
“没问题没问题。”飞鱼哥使了个眼色,留下几个小弟,其余的就出去守店子。
小弟们一字排开守在店面的景象还蛮壮观,就是有点赶客。
“咳咳。”楚月柠尽量委婉些,“下次,可以不用来这么多人。”
“明白。”飞鱼哥一点就通,他带了只开业用的红酒递了过来,“大师,这支香槟上万块,味道不错,不如留着开业的时候用?”
楚月柠一看香槟,就知道飞鱼哥有事所求。
她笑了笑:“说吧,什么事?”
飞鱼哥有点不好意思,“你看,什么都瞒不过大师。我想算一下桃花运。”
讲的时候,他也是小心翼翼。
毕竟楚大师不为穷凶极恶之人算命,他……算还是不算?
虽然拿起刀来也打架,但他下手也有轻有重,没砍死过人顶多是声势足吓唬人。
大耳窿高利贷,也是双方你我自愿,他上门讨债也属于正常范畴吧?
楚月柠扫了他面相一眼,点了头:“看在你带了这么多人帮忙的份上,没问题。”
听见能算命,飞鱼哥笑眯眯的连忙屁颠颠跟着进了隔间。
楚月柠将香槟放在桌上。
飞鱼哥就双手递过一万块钱,四周看了看感慨道:“那就劳烦大师。”
说起来。
飞鱼哥也确实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龄,毕竟朋友个个都有了小孩。
唯独他还是单身。
别提家里人着急,他自己也急。
楚月柠却问:“你只想算桃花运?”
飞鱼哥想起邱哥的事,紧张起来摸了摸脸,“莫非,我也有血光之灾?”
“那倒是没有。”楚月柠说完。
飞鱼哥就松了口气,乐呵呵道:“没血光之灾就好,大师就给我仔仔细细算桃花运,看看我的真命天女究竟在哪里。”
两个人坐了下来。
楚月柠拿着飞鱼哥的八字掐了掐。
飞鱼哥就像是找到了人倒苦水,不停抱怨:“大师,你说我的小弟们都能找到女朋友,我找不到,是不是很丢脸?”
“不知情人都说,以我现在十四帮三当家的身份,很容易找女朋友。奈何嘞……”
他长声叹气:“我真就像是桃花绝缘体,女人挨到边她们跑都来不及。”
女人可以和他的小弟好,可以和他的朋友好,但绝对不和他好。
他也费解究竟是为什么。
他又有点特殊的心理洁癖,如果不是精神有共鸣的女人,根本不想碰。
“如今小弟们都传我欲求不满,所以整天折磨他们。”
楚月柠听着飞鱼哥抱怨,掐算完后说:“你八字偏燥,再加上官星极其弱,别说桃花,这个八字你连朵花瓣都别想看见。”
“咩、咩意思啊?”飞鱼哥没听明白。
楚月柠微微一笑:“就是说,你这辈子是注定孤家寡人的命。”
“孤家寡人?”飞鱼哥面色惨白,“那岂不是要一世人打光棍?惨咯。”
没有香喷喷的女友在怀,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他苦涩着脸问:“有没办法可以改啊?”
“有……倒是有。”楚月柠想了下,起身翻开小纸箱,她记得昨天进货好像进了粉色的小貔貅。
抬头。
“可以佩戴挂饰增强桃花运,吸引与你兴趣相投的人。不过……”
飞鱼哥也跟着急的站了起来,“不过什么?”
楚月柠将粉色的小貔貅拿出来,“有点可爱。”
本来男士想转桃花运佩戴其他色的也行,奈何飞鱼哥的八字有点太厉害,寻常男士能用的,他都不行。
“要不要?”楚月柠歪头。
飞鱼哥看着那小巧圆润的粉丝貔貅,看了看外边的小弟,艰难的咽了咽口水,“要!”
死就死吧。
半个小时后。
飞鱼哥在众目睽睽之下,戴了一条粉色的貔貅手绳,抬手拿烟的时候就会露出来。
小弟们个个盯着看。
凶神恶煞的大哥大,戴了条粉色的手绳,怎么看怎么违和。
飞鱼哥耳朵边红透了,瞪了离的近的小弟一眼,“看什么看!没见过?”
“走!”
飞鱼哥将烟放回烟盒,不自然的臊红着脸双手抄兜下了楼梯,“去红磡收账!”
楚月柠送走了飞鱼,又在店铺忙活了一回。
店铺前边打了个玻璃柜,与其他风水师不同,她没放罗盘和剑,反而将挑选小首饰和摆件全部摆了进去。
时间一点点流逝。
很快又迎来黄昏的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店外响起大车的喇叭声。
楚月柠往外看去。
夕阳下,悍马的车窗大开。
周风旭坐在副座,抬腕看表。施博仁坐在后座一手抵住车窗边,一手在车身上使劲拍了拍,见女孩的目光被吸引过来,笑着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走!哥哥们带你去嗨皮!”
第107章
一个小时后。
楚月柠下了车站在了兰桂坊的地砖上。
她望着写着Caton Disco英文字样的招牌, 眨了眨眼睛。
劲爆的音乐声从大门传出。
“玩?”楚月柠按了按耳屏:“就……就是来……来跳 Disco?”
怎么办。
她觉得,刚刚好像被施博仁的甜言蜜语忽悠了。
什么绝世好玩。
什么绝世第一。
就……只是来舞厅啊?
施博仁叉腰,伸手搭在甘一祖的肩膀上, 望着招牌感叹:“忙完郑欣雅小妹妹的案件,周身都累到酸痛当然要跳舞放松放松啦。”
说着,他还骄傲上了, “仁哥不错吧?放假休息还不忘记喊你一起庆功嗨皮。”
楚月柠僵硬的扯起嘴角:“真是谢谢你啊。”
“客气客气。”施博仁拱手作辑。
周风旭将车门关上又拍了拍白衬衫上的灰,抬眸望过去, “不喜欢?不喜欢可以换地方。”
无情的一句话,立马让施博仁捂着心脏惨叫起来:“旭哥,不是吧?Caton Disco喔, 好不容易才订到座位。”
近些年, 欧美圈文化冲击香江,兰桂坊开了不少家Disco,其中就以Caton Disco最贵, 也最出名。
卡座位置经常一座难求。
施博仁也是托朋友许久,才拿到座位。
周风旭敛眉:“女孩的意见未必不比你们重要。未必人人都想和你们一起混乌烟瘴气的场所?”
他自觉失策。
先前一味想着迁就同伴的意见, 忘记征询楚月柠的意见。
“没关系的周sir。”楚月柠看着招牌,眉眼弯弯笑了起来,“反正没来过, 玩一下也不错。”
“呐呐呐!”施博仁顿时笑容满面,过来想搭在楚月柠的肩膀上, 还没放下又被周风旭弹开手。
周风旭讲:“注意影响。”
施博仁收回手嬉笑:“柠柠真是仁哥的好妹妹,该疼!”
说着,他两手将外套往后一打, 大摇大摆风度翩翩的走上台阶拉开大门,然后弯腰做了个请的动作。
“来!今晚你就是女王, 看上哪个靓仔包在仁哥身上,不论他受不受泡,都打到他受泡为止!”
甘一祖听着话觉得不对,挤在旁边问询:“仁哥,怎么男人也能用泡这个字?”
施博仁站直身,抱着胳膊不以为然:“不然呢?那些男的还敢来泡柠柠?我一拳就打到他们屁眼开花!”
楚月柠被逗乐了,眉眼弯弯。
在她快要撞上门的时候,修长的手伸过来提前将门推开。
“啊,谢谢周sir。”楚月柠光顾着乐,忘记看门了。
周风旭嗯了声:“进去吧。”
一行人进了舞厅,顿时被舞厅的灯光球吸引住。
灯光球伴随着音乐转动着,五彩斑斓的灯光交相辉映就如同霓虹般绚丽。
舞台上有女模特在走台步。下边是一个很大的舞台,有很多人在舞池里跳舞。
他们进了舞厅,先是找了卡座落坐。
舞厅里有暖气,施博仁刚进来就没忍住脱外套,一双眼睛盯着舞池。
周风旭去吧台买酒,甘一祖去了厕所。
剩下施博仁和楚月柠两人。
“柠柠,去跳舞吗?”
“我啊?”楚月柠双手撑着沙发,看了看舞厅人挤人扭动的场面,不喜欢的摇了头,“太多人,不去了。”
“那你先坐坐。”施博仁迫不及待往舞池走过去,“让你仁哥一马当先,用炫酷的舞姿去教育教育这帮新人。”
他脱了外套,就剩下一件短袖T恤,穿着紧身的牛仔裤人还没到舞池中央,就已经半弯着腰打着响指扭了过去。
楚月柠咳咳两声。
真的有点难评哦。
舞厅很大,舞台上放置了有音响等设备,另一边就是酒水吧台,有调酒师在调酒。
周风旭就站在那,点完酒后,他想起什么回了头。
望见女孩双手撑坐在沙发上,一双大眼睛好奇的四处看。绚丽的灯光打在她的身上,竟然将她的皮肤衬托的如牛奶般白皙。
一时间,他惊讶住。
他好像第一次见这么白的女孩?
上次看见这么白的人,好像还是殡仪馆里毫无血色的死……尸?
这个想法是没让施博仁知道,如果让他知道,他肯定会吐槽周风旭直男发言,整天只注意尸体,不注意女人。
明明,和柠柠一样白的女孩街上也不少。
“周先生,还差一杯,你想点酒还是水?”调酒师稍微催促了一下。
周风旭收回目光,说:“来杯橙汁,她应该不想喝酒。”
“好,稍后片刻会送至卡座。”
周风旭将付完款的钱包,塞回黑色的羊皮衣的内兜,走回卡座,坐了下来,“橙汁,合不合口味?还是想要饮酒?”
“橙汁可以。”楚月柠微微笑,“明日一早要去录节目,不能喝酒。”
他觉得惊讶:“上电视?”
“嗯。”楚月柠眉眼弯弯,“是位朋友帮我接的节目,想要帮我的风水铺打出名气。”
周风旭想说什么,恰好服务生端了个托盘过来,将酒水依次放到了桌上。
等服务生离开。
楚月柠左看右看,觉得好奇问:“周sir,忠叔呢?”
周风旭抬手将橙汁放至楚月柠的面前,取出纸巾擦了擦手,坐下。
“忠叔一般不参与娱乐活动,要回家陪老婆孩子。”
他点了杯鸡尾酒,端起尝了一口,左手从皮衣的口袋拿出一张支票,放在桌上推过去。
“支票?为什么有支票?”楚月柠不解。
周风旭见女孩歪头不解眨了眨眼睛,便勾起唇角,“支票是上次你帮忙的奖励金,我向警署申请的。”
警署对于提供证据破案的民众都有奖励金。
这一点,楚月柠倒是了解一点,也没讲客气。
“哦,谢谢。”
楚月柠拿过支票一看,发现竟然有十万块钱,她捂嘴讶异:“警署的奖励金,有这么高?”
“嗯,没你帮助,马正奇自然没那么快伏法。”
第一马正奇整过容。
第二马正奇用了□□。
两点让警方排查起来都会增加难度,不会如此顺畅就能抓到人。
周风旭渐渐觉得有些热,将皮衣脱下来舒展宽阔的肩膀,又解开锁着喉结的两粒扣。
楚月柠以为真的全是奖励金,笑眯眯将钱收起,“你们警署真大方。”
也就是这个时候。
舞厅忽然传来一阵阵哗声。
楚月柠跟着看过去。
发现舞台上有个男模特跳着舞,气氛热烈的时候,到了支香槟在头上还将衬衫脱了下来,露出健硕的身材。
台下一大群女士在尖叫。
“哇……”楚月柠跟着睁大了双眼。
周风旭看向她,挑眉:“喜欢看?”
“嗯?”楚月柠回眸。
就在周风旭以为她否认,或者说根本不在乎男人身材的话时。
她懵逼的眨了眨眼睛:“会有人不喜欢肌肉?如果看肥肉和看肌肉,那肯定是选择看肌肉呀。”
周风旭:“……”
话题反正已经到这,他就顺着气氛将想法说出: “如果,我说想请你做D组的外援,会同意吗?”
楚月柠上次帮忙抓住马正奇,让他的思维也打开不少。
如果算命能够帮助破案。
为什么不可以?
“ 外援?”楚月柠好奇,“是什么?”
周风旭大致解释了一遍,“外援属于重案组的编外人员,负责给重案组提供专业的知识援助,且只和重案组对接。不需要你天天在警署,在案件发生的时候,你到场给予技术指导就可以。”
楚月柠考虑了一下。
加入重案组不用每天都在警署,这样不会耽误她开店。
重点是重案组接触的最多的就是凶杀案件,被杀害的人有极大的怨气,能帮助死者找出凶手,可以帮助她获得很多功德。
是其他风水案件的几倍。
她目前也到了瓶颈期,需要更多的功德值。
不过……
她想起那位梁警司,他似乎非常不相信玄学?
这样一来,她突然也……不是很感兴趣了呢。
楚月柠想说什么,被舞池回来的施博仁打断。
他大汗淋漓夸张的呕了几声,见自家沙展还坐在沙发上,大倒苦水:“哇,刚刚真的好恐怖。”
“有个女仔非要抱着我亲,我多犹豫了一下,就刚刚好看到他的喉结。”
说着,施博仁狠狠一抹嘴唇,“差点失贞,让一个男孩给强吻。”
楚月柠笑了笑:“其实,我觉得能让男孩吻也不错,好过没人吻呀。”
施博仁苦兮兮道:“柠柠,就连你都笑话我单身。”
“我没喔。”楚月柠眨了眨眼。
施博仁找了个单独的座位坐下,准备拿台上的酒,被扔在沙发上的手提电话刚好响了起来。
“这么晚,谁打电话啊?”
说着,他伸手拿过电话接了起来。
下一刻。
施博仁就一扫嬉笑的神情,看向周风旭,低声道:“旭哥,世运公园发现一具无名尸体。”
周风旭马上起身,弯腰抓起沙发上的皮衣,因过于急速,皮衣还扇起一阵风。侧头喊:“一祖!”
嘈杂的音乐声中,很快就将周风旭的声音淹没。
好在甘一祖也准备回卡座,听见自家沙展在喊他,急忙跑过来,“什么事?”
“走。”周风旭侧头,“有新案。”
话落,他迅速掏出车钥匙扔给施博仁,“阿仁,你负责送柠柠回家。”
施博仁即刻点头:“收到!”
周风旭走到门口,顿步,目光回望光线暗淡的角落,眼眸流露出点点歉意:“改日再请你。”
楚月柠不介意挥了挥手,“周sir,公事为重。”
他顿了顿,“希望你可以仔细考虑外援的提议。”
“好。”她眉眼弯起,微微一笑,“我会考虑。”
深夜。
世运公园被围起了警戒线,周风旭行步如风赶到现场拉起警戒线,甘一祖紧随其后。
法医已经到达现场。
现场负责维持秩序的是支援科警员警员,正在帮一对情侣录口供。
双方都认识。
警员见CID来了人,停止录口供与周风旭握手,“周sir。”
周风旭询问:“现场是什么情况?”
警员即刻介绍情侣,“周沙展,他们就是发现尸体的第一目击证人,我让她们向你转述现场情况。”
情侣有些惊慌失措,女孩子亲眼看见了尸体更是被吓得话都不敢说。
男孩子目光频频望向土坑,语气慌张:“刚……刚,我和女朋友吃完夜宵,带着旺旺来公园散……散步。”
“旺旺到了这个地方以后,就不啃走,它还跳下去一直吠叫用爪子刨土坑。之后……之后就刨出一条手臂。我开始以为手臂是假的,准备捡起来丢到垃圾桶,哪里想到捡起来拖……拖出来一条尸。”
亲手拖了尸体出来。
那种感觉别提多令人难以忘记。
周风旭听完过程,看着受惊吓的情侣,对警员说:“安排心理医生过来一趟,给他们做做心理疏通。”
警员立刻应答:“yes,sir!”
说完,周风旭立马转身去靠山坡的位置,很快就看见了一个大坑,大约有一米深,感到不对劲看向甘一祖,“一祖,你去联系公园负责人,询问他们最近有没有在做什么维护,这么深的洞,狗为什么会跳下去?”
“是,我马上去。”甘一祖接到命令立刻转身。
尸体赤身裸体,肢体肿胀、淤青都相当严重,伤口上还有一堆堆密密麻麻的蠕动的蛆虫,现场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腐烂臭味。
周风旭接过法医助手递过来的口罩,戴在脸上进入现场。
宋医生还在检查尸体。
周风旭站在后边询问:“尸体什么情况?”
宋医生边检查边说:“尸体大约是38岁成年女性,死亡时间应该在72个小时,情况诡异。”
宋医生的话顿了顿,神情不佳。
“她……身上的每一处关节,都已经被打断,初步估计是粉碎性骨折。”
周风旭闻言,目光沉了下来。
也就是说,这具尸体生前曾经遭受过暴力虐待。
第108章
周末时间。
九龙的地标中心——尖沙咀钟楼人流声鼎沸, 不远处维多利亚港微微袭来海风,白鸽停落在钟塔上,忽然传来一声喇叭声, 白鸽被吓得振翅飞走。
钟楼下,缓缓开进来一辆商务车。
车门被大力推开。
率先下车的是一位戴着黑框眼镜,模样鬼马精灵的男主持人。
后边, 还下来不少扛着摄影器材的工作人员。
他们看着空荡荡的广场,开始运着器材布置现场。过了一会儿, 摄影师走过来询问。
“季青哥,大师们都到了吗?”
浩浩荡荡的一大帮人,正是玄学大曝光综艺的班组。
主持人是TVB签约演员余季青, 曾经主持过不少出名的娱乐节目, 也出演过不少电影,是一张香江市民人人都眼熟的面孔。
余季青抬头左右看,结果发现钟楼下边还真是空空荡荡, 除了行人的踪影,竟然没有看见一个大师。
他又抬手看手表, “九点三十分,不急再稍微等下。”
离迟到时间还有半个钟。
十多分钟后,现场又陆陆续续来了三辆车。
车上分别下来三位着道袍、仙风道骨的大师, 其中一位就是面容晦涩的广德业,阿术端着个木托盘也跟在了后面。
其他两位大师亦是如此。
大家都带了徒弟来, 少则一个,多则五六个。
刚下车。
一位风水大师,就一眼看穿广德业刚被术法反噬, 还在恢复。
都说同行是冤家,尤其是他与广德业。
两个人曾互相抢过不少业务。
张式开暗藏讥讽:“广大师, 近两个月都没怎么听到你的风声,在忙什么啊?莫不是在养伤?”
话刚出,就成功让广德业黑了脸。
两次反噬事件让广德业亏损了半成的功力,昏迷近一个月的时间,近几日才堪堪清醒。
想起亏损的功力,还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补回来。
广德业就气得想要呕血,他冷冷看着张式开,沉声道:“忙着布风水阵,想必张大师太闲才有空来关心其他人。”
张式开冷笑。
布风水阵?
一副亏损半条命的样子,当他眼瞎看不见?
余季青见大师们到了,过来迎接,微笑道:“各位大师现场已经布置好,你们可以先稍微休息一下。”
香江大多数人都非常尊敬玄学方面的大师。
尤其眼前的这三位,他们曾经上过不少报纸、节目,名气很大有非常多的粉丝。
“还不可以开始?”
不耐烦问话的是另一位风水大师,他叫慕容山,擅长奇门遁甲、太乙神数,因为精通的门路多,性格也最为傲气。
余季青好声好气的解释:“还需要等一位大师,她还未到。”
“还要等?”慕容山深深皱眉,眸底不耐烦也越发明显,“时间不就快到了?迟到直接清退,录制完节目我还有其他事。”
余季青去看手表的时间,微笑,“还有十五分钟才到录制节目的时间,劳烦大师们在等等楚大师吧。”
“姓楚的大师?”张式开疑惑。
香江玄学大师,前十名都可以说是有所耳闻。
厉害到能和他一起上节目的,还真没姓楚的大师。
“余先生,有没搞错人,我们好像并不认识什么姓楚的厉害的大师?”
余季青去确认名单,“没错,就是一位姓楚的大师。她是内部递上来的名单。”
内部?
大家瞬间了然。
“哼,走后门就走后门。”慕容山本就被耽误了时间,听到内部来的更是讽刺,“如今有关系,不论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上节目,也不论那些蹩脚的招数会不会误导观众。”
在场的徒弟们听到,更是一阵阵发笑。
余季青尴尬的赔笑。
其实,他也不清楚对方是不是通过关系来上节目,只知道当时确定嘉宾人选的时候,又多了一位。
大约又过了几分钟,一声喇叭音响起。
众人视线看过去。
只见停下来的是一辆双层公交车,根本没什么大师的专车。
慕容山收回视线,不耐烦道:“主持人可以开始了吧?时间就快到,那什么鬼楚大师,我看她是赶不到,别耽误大家的时间。”
广德业也觉得五脏六腑也不舒服起来,忍不住催促:“快开始吧。”
徒弟们也帮着催促起来。
“主持人搞什么鬼啊,你们约的嘉宾毫无时间观念。”
“快点开始,我师傅还需要去给太平绅士看祖屋风水。”
余季青被催促的满头汗,名单上也没留楚大师的座机号码,他再次看了下时间,为难道:“大师们,真的还没到时间。按照规矩一定要等到时间,才能够开始。”
也就是这时——
一道淡淡的声音传来。
“我到了。”
大家的目光再度看去,只见公交车上下来一名年轻的女仔,她拎了个红色的塑胶袋,与其他穿着道袍的大师不同,她衣着简单,踩着一双回力板鞋脚步轻盈。
到了?
她……她就是楚大师?
在场人都不敢置信。
转瞬。
楚月柠就到了现场。
余季青看着年纪轻轻的女孩,惊讶的瞪大双眼,吓的手忙脚乱去掏名单卡,差点还掉了。
“楚……楚大师?”
他做了两季玄学大曝光,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年轻的大师!
楚月柠眉眼舒展开,微微一笑:“我是。”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一阵静默。
“大师?假的吧!”
在场哪位不是年过四十?又是哪个不是年过四十,才真正被人称呼上一句大师?
“二十多岁就敢认大师,真是不自量力。”慕容山冷冷一哼。
楚月柠望了过去,恰好对上慕容山桀骜的目光,她没有生气反而笑道:“嗯,您一定二十多岁的时候没被人喊过大师吧?没关系,早点投胎,您也可以。”
慕容山蓦然火气噌的一下就上来。
这不就是当面咒他早死?!
他怒极反笑:“黄口小儿,真是狗胆包天!”
楚月柠再度微笑:“骂的早死的早。”
慕容山气的颤抖指着她,“你……你。”
楚月柠没再理会他,看向余季青无奈道:“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打了许久,都没有拦到的士。”
其实,她一早就下了楼拦车,却发现根本没有的士经过公寓门口,为了不迟到只能改乘公交车。
“没关系。”季青看了眼时间,微笑:“还有十分钟才到约定的时间,楚……”
他犹豫了下。
实在是因为楚月柠看起来太过于年轻,太过于靓丽。让他一时间喊不出老气横秋的大师这个词。
“楚大师并未迟到。”
“那就好。”楚月柠微微一笑。
节目录制正式开始。
季青待人到齐,就拿着卡片像镜头笑眯眯打招呼,“嗨,大家好,在经历过半年时间,玄学大曝光再度与观众朋友们见面啦。”
边说,他边往前走。
“究竟这个世界上有没有玄学的事情发生?在风水中,能够窥测人一生的算命又究竟是否准确呢?”
“这一季的玄学大曝光,我们依然请了四位大师来给大家揭秘真正的玄学世界。”
“今天的节目主要以探寻生命的真谛为主题,就是——算命啦。”
“节目开始,会有四位摄像机跟着一位大师去街巷摆摊算命,我们会将过程录制下来,让观众来判断,大师算命究竟是否准确。”
镜头扫过去,在繁华的钟楼街道一连摆了四张算命台。
楚月柠了解完要做的事情,大体觉得还比较轻松,毕竟在哪里算命都是算命。
不过,她倒是对一点感觉到好奇:“请问,算命的钱归哪方收?”
季青回答:“节目组知道大师们都有三弊五缺的困扰,所以算命的钱会由大师们拿,也由大师们自行定价格。”
楚月柠哦了一声,找了张靠边的台子坐下。
台子上有块小小的立式牌匾,还有一杯茶。
旁边的则是张式开、慕容山、广德业。
三个人都看不惯年纪轻轻的楚月柠。
“这么后生?技术学到家没,就敢托大上节目。”
广德业更是冷笑:“如今的风水界,真是什么人都有,一介后生也敢让我们这些德高望重的前辈等?”
慕容山冷冷嘲讽:“姑娘仔,我劝你等会醒目点,别录制过程中出差错丢你师傅的脸。”
在他们看来。
楚月柠不过二十多岁,在以资历著称的风水界只能算小孩一个,能有什么真本事?
不过就是想要上电视机,想要出名,托了关系才上的节目,这样的人,前几期节目,他们不知道遇到过多少。
原以为这通话能让楚月柠气的跳脚。
摄影师在对接录制几位大师,季青就让大师们自我介绍。
“玄空飞星派,张式开。”
“冲虚派慕容山。”
广德业拱手:“茅山派。”
镜头对准了女孩,她扒了马克笔在小牌子上写价格,仿佛没听见周围的人在干什么,余季青小声提醒。
楚月柠将笔盖上,淡淡扫向镜头:“天师道传人,楚月柠。”
一句话,就让在场人大惊。
就连余季青也是惊愕的睁大眼睛。
无他。
天师道,是为道教的首创,凌驾于其他道派之上。天师世袭罔替,更是秉承着——“非我宗亲不能传”,传承对象一定要是宗亲,不是天师血统不允许传,是为天师世系。①
这一脉能力可谓凌驾于其他各个道教派系之上,能喊出天师道传承的人,更是天赋异禀,世间难寻。
可……早在几百年前,天师道就消失在世上,再无后人。
一个年纪轻轻的女仔……怎么可能会是天师道的传人?
在场人没有一个人相信楚月柠的话。
认为她是故作玄虚,找了个厉害的派系来装逼。
慕容山与广德业对视一眼,他笑问:“德业兄信吗?”
广德业淡定笑道:“天师道早已消亡于世间,传人又怎么可能贸然出现?何况还这么年轻。”
慕容山哈哈大笑:“德业兄所言极是。”
慕容山徒弟也看向差不多年龄的楚月柠,唾弃道:“真是不知者无畏,她,天师道?怎么可能。”
“我觉得她连算命都还没学明白,也不知道后面有哪个贵人送她上了节目。”
三位大师的定价牌都已经摆好。
他们本身就在香江是家喻户晓的风水师,算个命并不便宜。
三位大师都是定的一万一卦。
在场的人又去看楚月柠。
她将立牌转个面朝向镜头,赫然一声。大家都倒吸一口凉气。
上方赫然写着:一万一卦。
季青看着周围人奚落的目光,过来好心劝:“楚大师,您要不要把价格标底一点?众所周知,风水这个行业是看资历的,资历越老道行越深,您标的价格和其他三位德高望重的大师一样,等会没有客源的话,下期节目就不能录了。”
都没有节目素材,还怎么录下去?
楚月柠摇头,“就这个价,不能改。”
季青见劝不动,默默叹气下了场。
全部人都等着看楚月柠丢脸,尤其三位大师带的徒弟,更是不断讨论。
“一万块算命?她也真敢想。”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师傅收一万,一个初出茅庐的人竟然也敢收一万?”
“谁会找她算啊,一万块要找也是找我们的师傅。”
“要我说,很有可能一个客人都没有。”
钟楼前边聚集的市民越来越多,尤其有不少贵客见平时都预约不上的大师竟然出来摆摊算命,纷纷从各处赶来。
很快,除了楚月柠的摊子,其他三位大师的算命摊前人流不断,很快,慕容山就已经连算两卦。
两卦还都是老顾客找上门。
楚月柠也不急,时不时拿起茶杯喝茶,还从红色的塑胶袋里掏出一本早已准备好的漫画书看了起来。
镜头扫过去。
摄影师都沉默了。
其他大师都开始营业了,这位楚大师竟然兴致勃勃的在看……老夫子?
时间渐渐过去。
其他人已经结束节目组给的算三卦任务。
唯独楚月柠还没开始算一卦。
慕容山讥笑:“一卦都没有,看来下期不用和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同台。”
话音刚落。
围观的人群中就走出一位穿着练功服,精神抖擞红光满面的中年男子,径直朝慕容山的摊子方向过来。
就在慕容山以为是来找他时。
中年男子脚步一转就在楚月柠的摊子坐下。
慕容山脸色顿时黑了下去。
中年男子掏出一万块钱放在台面上,他没急着算命,扯起嘴角乐呵呵问:“大师,你是大陆哪里的?”
楚月柠听见有动静,将老夫子的漫画书合上,抬头看向摊口微一笑,“大陆湘城。”
“哎呀!我就知道!”他一拍掌,笑道,“老乡,老乡啊!你不远万里过来,说什么也要开个张。”
“就给我算一命吧。”
第109章
中年男子话音刚落。
在场围观的市民声音却如同煮沸的开水嘈杂起来。
“同乡?有没搞错啊大佬, 再近的同乡都是陌生人,犯得着拿一万出来打水漂?”
“咩就是,姑娘仔年纪轻轻一看就是新人。不是我吹喔, 玄学不论是风水还是算命,非常需要经验。二十出头,又谈什么经验呢?”
“呐, 一万块,要我说不如去找其他三位大师啦, 在香江都有名气不怕踩坑。”
“楚月柠的名字,我听都没听过。”
“不如找张大师算?张大师很灵的,我曾经找他算过。”
“慕容大师的六壬也很厉害, 上次还帮我算中了升职。要不是慕容大师, 我都已经辞了职。”
“广大师也不错啊。”
“是咯,妹妹仔太过年轻,肯定算不出什么名堂。”
在场的三位大师被夸, 他们内心也不免飘飘然。
尤其慕容山,他刚刚还以为男子是来找他算命, 差点就闹了尴尬。结果,见客人竟然不长眼去找了名不见经传的后生女,就更想要看好戏。
他抬起手, 让市民们安静下来,望着楚月柠笑道:“你既然能够叫的出一万块的价钱, 理应就有一万块的实力。为了能让观众了解,我请徒弟出来讲解一番。”
余季青抓着话筒,愣住, 想劝阻:“慕容大师,这……”
这不是给楚月柠设套吗?
算命本就没有严格的规章制度, 慕容山先将条条款款摆出来,如果楚月柠没有达到,不就被当场打脸?
他想阻拦慕容山。
慕容山眸子微眯,冷晒道:“怎么?客人出一万块钱连算些什么都不能知道?”
“慕容大师,节目其实没……”余季青想解释一下,他看着楚月柠被人为难,也不免觉得他们有些过分。
就在他要继续阻止时,旁边传来淡淡的声音。
“不用了,让他继续说。”
楚月柠并未看向慕容山的方向,抬手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慕容山何时被人如此忽视过,便冷笑道:“阿聪,解释给他们听!”
他倒是要看看,楚月柠等会是否还能坐的住。
“是。”与楚月柠年龄不相上下的男徒弟应了声,他身着与慕容山一样青色的道袍,打横端着把法剑,目光在触及女孩的脸时,暗藏着惊艳又闪过不屑。
一个与他差不多大的女孩,会是天师道的传人?
呵,越来越像是骗子。
“楚小姐。”卓聪没喊大师,在他看来,只有与师傅同样级别的人才有资格被尊称大师。
“在香江,算命价格不一。大家都知道风水大师承接天命,算的越准需要受到的因果反噬就会越重,价格也会更高。”
“算命被称为窥天机,师傅们能看缘主的前尘往事,亦能够看到缘主的命运未来,从而达到帮助缘主规避劫难的目的。”
“要看出一万块钱的算命值不值得,其实也很简单。”
卓聪越讲,就越骄傲,改为抱着剑,单手比了个三,“三点,一,前尘事最少要算中两件,眼前事最少要算中一件,至于未来,要算出一件未来四年会应验的事情。”
最后。
他更是笑道:“楚小姐,在场的三位大师都能做到这几点。当着在场观众的面,希望你也能做到。”
慕容山以为,将条件摆明出来,楚月柠会害怕的离开。
谁承想。
女孩端起茶杯,淡淡挑眉:“说完了?”
慕容山愣了下,“条件都已摆明。”
“哦。”楚月柠淡淡应了声,将茶杯再度放下,“说完就闭嘴,不要影响我算命。”
慕容山生气的气焰仿佛就要在眼中喷涌而出。
他在香江有身份有地位,出行从来就是被晚辈毕恭毕敬的对待,什么时候遇到过楚月柠如此猖狂的人?
“好!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算!”
—
在场所有人,包括摄像机都对准了楚月柠。
徐友功都为老乡紧张起来,额头渗出细细的汗。
楚月柠气度却依旧淡淡,根本没将这些事放在眼里,微微一笑:“确定要算吗?”
徐友功,中气十足拍了下桌子:“算!必须算!一万块的命又不是算不起!”
说完,他又低声道:“楚大师,放心大胆算,不论你算什么,我都会配合你,大陆人绝对不能衰给他们看!”
楚月柠讶异。
她倒是第一次见有缘主要求配合演戏,不由觉得好笑,伸手,“好,请报上八字。”
徐友功配合的非常积极,马上报了一串八字正襟危坐,表情严肃好像要上战场般。
并决定等会不论如何,都会全部说算中。
他必须要给大陆人撑场面!
很快,算命开始。
楚月柠拿到八字掐了掐,语气淡然,“你八字身旺,七杀也旺。表明你的性格冲动,这是个非常容易走歪路的八字,索性,你身旺又压服了七杀的也就是说,工作很好的帮助了你压制性格。你做的工作应当是与搏斗相关,是吗?”
徐友功听着,眼眸亮起大为赞叹,偷偷为楚月柠点了个赞。
妹妹仔就是聪明,懂察言观色!他穿这么大一件练功服在这,不是打拳的还是干嘛?
“对对对,大师讲的对,我在旺角开了家拳馆,性格也确实冲动如果没有日常打拳发泄情绪,分分钟可能会上街暴走。”
徐友功说完,围观的市民们全都被逗乐了。
楚月柠继续算。
“你金水克木,无六亲缘,三个月还有个大坎,生了一场大病还成为孤儿,不过,又逢凶化吉被一位好心人收养。”
“对对对,大师算的对。”徐友功也没仔细听,反正对就是了。
大脑跟在嘴巴后一秒反应过来。
原本低着的头猛的抬起来。
徐友功眼睛充满震惊,“我去,大师,你真会算啊?”
她……她怎么还真算对了呢?
“没错,我确实没有父母,收养我的人就是师傅,也是一位打拳师傅,我从小就是跟着师傅学打拳。”
楚月柠微微一笑,继续算。
“身旺七杀旺的人通常性格会很坚韧,这一点,其实从你小时候就能看出来。”
徐友功犯了傻:“大师,你还能算我小时候的事?”
楚月柠笑道:“当然。”
“你两岁就开始扎马步,在练功上下了很多苦工。其他徒弟扎半个钟就休息,你小小的年龄,非要扎够一个钟。”
“你七岁曾因扎马步太久,晕在太阳底下。十岁曾因打木桩过于用力,打断了一条手。十六岁曾因为和其他门派的人切磋,对方下手太狠,被人打昏迷整整两日。”
“可以说,从小到大你都比师兄弟们更努力,更拼搏。”
徐友功回忆当初,颇为感慨。
没想到,误打误撞还真让他遇见了有本事的大师。
“楚大师都算对了。你不知道当时的环境,师傅开的拳馆足足有二十个徒弟,只有我,白吃白住没办法交学费。”
“师傅抚养我成人,教我打拳,对我千好百好,我又如何不能领师傅的情?无以为报,只能在练功上多下功夫。”
拳馆徒弟众多,师兄弟们的感情也很好。徐友功小时候就是被师兄们带着长大,也从小就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事实。
对于师傅没有收养他,而是一直以徒弟的名义养育他。
他从未有过怨言。
但在他心里,师傅就是父亲,现在有空,也还是回大陆探望师傅。
旁观的市民也不由感慨。
“大哥,想不到你命运也如此波折。”
“没有父母,从小就练功真的很可怜。”
“对啊,上回我去大陆的少林寺,发现小和尚顶着大太阳也要练功,一扎马步就汗如雨下,还不能回去喝水。”
“真是令人心痛。”
徐友功摇头:“师傅收养我,给我一口饭,也从未以养育之恩要求我报恩,他是天底下最好的师傅,你们千万别这么说。”
楚月柠也认可:“师傅确实对你不错,二十岁的时候,我算到你命中来了一笔横财,赠与人就是你师傅。”
“是啊。”徐友功回忆当年,眼睛不由慢慢泛红,“那时候我在帮师傅照料拳馆,心不知足,困在拳馆久了就想要出来看看。”
“当年许多人都说香江电影火爆,需要很多武打演员。我得知消息后想出来闯荡。师傅年纪已大,他本想将拳馆交到我手上,我……我却辜负了他的心意。”
“那夜也是下着大雪,我在师傅门前跪了一夜。开门后,师傅看见我很诧异。”
徐友功永远也忘记不掉,师傅发现他顶着雪夜跪了一夜,向来严厉的眼眸中流露出的泪光和心痛。
“他得知我的志向与抱负,二话不说就回房拿了一本存折,他说那是他的私房钱,师娘都不知道的钱,全数给了我。”
徐友功声音微微哽咽,“师娘平日就管师傅很严格,拳馆的收入全是师娘一手抓着,当年物价也低,师傅身上从来没有超过两块钱。”
“就这种情况,他……他拿了一千块给我。还让我放心去闯,失败了再回去,拳馆永远是我的家。”
在场的人也被感动。
连余季青也从兜里掏出包纸巾,扯出一张擦了擦眼泪,他拿着话筒对着镜头说。
“徐先生的故事,真是令人感动。”
气氛一片严肃之中,忽然有人问。
“哇,一千块喔。当年在大陆那真是一笔不小的存款,你师傅后面一定被师娘打的很惨吧?”
此话一出,在场就是欢声笑语。
严肃的气氛也瞬间被冲散。
“大家有所不知,师娘是湘城八拳传人,年轻时就以重拳在圈中闻名,其实她一直就知道师傅存了私房钱,只是没有戳破。”徐友功也是笑着说,“当她发现后,以为师傅是拿钱养了其他的女人,挥拳就是一下,直接打掉师傅一颗牙。”
“不过,师娘得知钱是给我的以后,她没有责怪我们,只是和我说,回湘城,永远有一口热乎的饭。”
徐友功无时不刻都在感慨。
他前世是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才能遇到师傅一家人。
楚月柠掐算着说:“来香江后,你的命途并不太顺。一千块在当年的香江也不过就是一两个月的事情。你为了赚钱,去做了电影圈的武打替身。十年的时间,八字都不断与医院有着联系。”
“是啊。”徐友功叹息,“当年真是为了钱,什么都愿意做。被人打,从六楼跳下,甚至拍摄爆破的戏,有好几次都是死里逃生。”
做武打替身有太多的心酸。
不过相对比起来,徐友功觉得靠着童年的经历,他都能够忍下来。
“十年后,你迎来了一次转运。有位记者采访了你,让更多的观众知道你帮替了哪些戏,也是这个契机让你开了拳馆。柳暗花明又一村,你虽然从未在电影漏过脸,却也让很多人知道了你,并且来找你拜师学拳。”
徐友功佩服道:“大师都算对了。”
楚月柠掐了掐,“往后财运还能再走6年,还有什么想算的吗?”
得知了财运,徐友功又回忆了下。
他原本也和其他人一样以为,楚月柠年纪轻轻应该没什么本事。不过,他也是大陆人,做武替的时候也被很多香江的演员看不起,面对被人为难的楚月柠,他决定挺身而出。
但,真没想到大师竟然真这么厉害。
有些事准到就像亲眼看见了一样。
徐友功也不想放过这次机会。
他想了想,便问:“实不相瞒,明年我会去参加世界自由拳击大赛。”
说起原因,他微叹道:“多年前,李小龙师傅让世界见识到了中华功夫,随着他的离去,中华功夫又再悄无声息。取而代之的是韩国跆拳道,日本空手道。”
就连本土也渐渐被外国进来的花里胡哨的招式给占据,真正中华武术的圈子在缩小。
徐友功在目睹同袍的艰难处境后,便萌生了参加世界拳击大赛的想法。
“中华功夫不应如此,它应该站上擂台再次被世界看到,楚大师,请你帮忙算一算,这件事的结局会如何?”
“好,你等等。”
楚月柠正要掐算时,忽然,眉心一痛,天眼打开。
眼前多了一些画面。
徐友功戴着拳击手套站在擂台上,被一名蓝眼睛的外国人打到鼻青脸肿,满嘴流血。
可就是如此,他也一次次从擂台上爬起不肯倒下,坚持着一拳拳反击。
就在他要将外国选手揍趴下时,忽然表情痛苦的捂着胸膛倒下,瞳孔大张,渐渐失去了气息。
楚月柠看完后,面色凝重起来。
她再度看向徐友功的面相,他面相却未显示有早亡的风险。
人的命运与选择是息息相关的,也就是说,他选择了去打拳才会有这一场意外身亡。
她又掐指算了算,抬眸问:“是不是还没报名世界自由拳击大赛?”
“大师真是料事神。”徐友功感慨,“竟然连还没报名都算了出来。”
徐友功完全不清楚自己的命运,还笑称:“不过也快了,今天下午就会去报名。”
在场的人听到徐友功要为中华武术出战,一个个民族荣誉自豪感上升,纷纷恭喜。
“世界自由拳击大赛举办地点在哪里啊?我到时一定去看现场。”
“希望中华的功夫能再度被国际看到。”
“徐大哥,一定要加油啊!”
楚月柠摇头,她明白拳击大赛是徐友功的志向,却也只能将真相讲出。
“徐先生,你不能去报名,否则……”
她皱了皱眉。
“会暴毙死在擂台上。”
第110章
报名就会暴毙死在台上?
众人惊诧瞪大了眼睛。
原本喜气洋洋的气氛, 霎时间荡然无存。
徐友功也一背的冷汗。
若是其他人敢当面说他上擂台就会死,估计早已经一拳打了过去。
偏偏……偏偏这个人,是刚刚什么都算中的楚大师。
“大……大师, 报名就会死……死在擂台上?是什么意思?”
楚月柠为了谨慎起见,掐指算起来,这回还真找到了原因。
“你八字土重埋金, 辛金弱极湿土又重,应当是肺部出现了较为严重的问题, 很有可能是癌,你得赶快去医院做个检查,不要强行上台, 否则就会因病在台上暴毙。”
话刚说完, 就听到在场人浅浅抽气的声音。
“大师,你有没搞错啊。”
“咩就是,大哥看着身体健康, 面色红润怎么会是有病的样子?”
“癌症可是大病喔,你别张开嘴就乱讲啊。”
徐友功左看右看, 甚至举起手握了握拳头,都没觉得身体哪里有不舒服的地方,就问, “楚大师,会不会真的搞错了?我从小就练功, 从来没有间断过身体不知道多健康。冬天穿一件衣服都不觉得冷,一年到头连感冒都不曾有过。”
身体这么健康,又怎么会得癌症?
楚月柠摇头:“我的卦, 不可能会错。”
旁边传来讥讽的一声笑。
慕容山冷哼:“开始还以为你有点本事,原来也不过是乱算一通。”
余季青举着话筒过去, “慕容大师有何不同的见解?”
慕容山沉着眸子,扫了一眼徐友功的面相,“通过这位徐先生的面相就可以看出,远近不讲,活到50岁肯定没问题。人丝毫无暴毙的面相,让你算个癌症出来。”
他冷笑一声,“真是倒霉。”
一个算暴毙。
一个算还能活到五十岁。
余季青拿着话筒发懵,“同一个人算命结果竟然区别这么大?”
他又赶快拿着话筒去问张式开和广德业,“两位又有什么见解?”
张式开看了下徐友功的面相,认同慕容山的说法,“徐先生确实没有短命面相。”
广德业身体还没恢复,本就不舒服又被拖着不能结束录制,人本就浮躁恼怒。
他看了一眼,也冷笑道:“寿数是不高,但绝对没有到短命暴毙的地步,后生女学的这么差劲千万不要报师傅的名号出来啊,他应该丢不起这种脸。”
三位大师,竟然没有一人认可楚月柠的算命结果。
良久。
有一位市民举手挤出了人群,“我是九龙医院的一名医生,单纯从医学角度来说,肺是身体最沉默的器官,如果出现病变,人通常不会有异常的感觉,等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是肺癌晚期。”
“其实,我认为不论真与假,徐生都可以去医院做个检查。”
徐友功想来想去,也决定去一趟,便起身道:“报名时间在下午,反正已经很久没有做身体检查,就当是提前了解自己的身体情况。”
他想的很清楚。
现在距离报名时间还有近六个小时,完全足够他去医院做个检查。
余季青听见徐友功要做检查时,眼睛跟着亮起:“徐先生,我可以让摄影师跟着你吗?”
徐友功看向旁边四位扛着摄影机的摄影师,没有犹豫点了头:“可以。”
“感谢徐先生的合作。”说完,余季青让摄影师赶快跟上。
等徐友功消失在钟楼后,余季青抓着话筒去问慕容山,兴奋道,“慕容大师,如果楚大师真的算中徐先生有肺部病,那岂不是代表楚大师不单止可以算过去未来,连眼下即将要发生的事都能算中?”
慕容山看了一眼楚月柠。
楚月柠精神很好,一点都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和议论,悠悠闲闲的又端起茶杯喝茶,放下后拿起漫画书继续看。
慕容山嗤笑:“算中?绝对不可能。”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满是嘲弄与看不起。
“在玄术界这么多年,我就从未听闻有人能算出马上就能够发生的事情,骗人的把戏还差不多。”
“哈……哈哈。”余季青没想到慕容山说话这么直接,尴尬赔笑,适当结束了话题。
大家等待着下一位客人的到来。
又是过了十分钟,还没见到人。
余季青微微叹气,果然,一万块的定价太高。
在徐友功的事情还未出结果以前,很难会再来第二位。
余季青又抬眸去看悠闲品茶翻看漫画书的女孩。
摄影机跟着主持人的目光去捕捉。
金色的阳光洒在女孩姣好的脸庞,不似大师们穿着威风凛凛的道袍,简单的咖色毛线外套配白色的直筒裤,长发慵懒的挽在脑后,十分干净的打扮。
有位大叔背着糖葫芦走过去时,她还能从漫画书上暂时抽出思绪,花十块钱买了串山楂糖葫芦吗,而后继续看书。
余季青擦了擦汗。
没录制够三卦的话,不够时常上节目会被砍。
楚大师,您是真不急啊。
也就是这时。
一道焦急的声音从钟楼后边出来。
“大师,这里是不是有大师啊?”
众人视线看去,只见钟楼后走出一名三十多岁的女子,背上还背着个小孩,慌慌急急的跑了过来。
女子发丝凌乱,双目无神鹅蛋脸上全是憔悴,小孩闭着眼睛好似无力般跟着颠簸。
她先是到了广德业的摊前,慌乱道:“大师,能不能看看我儿子是怎么了?”
广德业一眼就看出女子背后的小孩中了邪,他被反噬后算个命就还勉强,哪里来的多余力气去除邪。
他不耐烦的挥挥手,“今日已经算完卦了,走走走。”
女子被拒绝,没气馁又去第二个摊子,眼露希冀的去问慕容山,“大师,您能帮我看看吗?”
慕容山看了眼小孩,就说:“可以看,不过价格要比算命高,得要个两万。”
女子单手托着孩子的屁股,急急忙忙从后裤兜掏出钱,“我……我有九千,行不行?”
慕容山还未说话。
徒弟卓聪就双手托剑出来赶人,“去去去,九千块都不能抵消因果,哪里能让我师傅出手?”
女子只好去了下个摊,还未开口。
张式开也毫不留情拒绝:“九千是真不行,少太多坏规矩。”
他如果帮女子看了孩子,以后再来找他的客人岂不是又要少钱?
何况还在录制节目,日后放出来全香江的人可都要看到,他之前的顾客来找麻烦怎么办?
女子见都被拒绝,双目无神顿时心灰意冷,她体力不支就将孩子从后换抱在怀里坐到地上。
大家看着沉默的女子,都叹了一口气。其中的医生看着毫无知觉的孩子,就劝道。
“小姐,细蚊仔(小孩)怎么了?”
许久后,在场的人才渐渐听到女子压抑了许久的哭泣声。细细的,一点一点的放出来,就犹如溺水的人抓不到求救的浮木充满绝望。
关元香看着犹如植物人一样的儿子,心痛道:“孩子在一个月前忽然昏迷不醒,怎么也唤不醒。”
医生就急道:“一个月了,那怎么还不赶紧送医院?”
关元香绝望摇了头,“香江的大医院都去看了个遍,花了很多钱,医生都没有办法。我听朋友说钟楼这边在录制算命节目,来的都是香江赫赫有名的大师,才想着过来试一试。”
如果可以。
她也不想相信虚无缥缈的迷信,她也是从小学习物理,学习科学耳长大的。
孩子无故病重,看遍大小医院都没用的时候,她看着躺着床上一月未醒的孩子,改变观念。
不论是神,是鬼,是魔,是妖;是要她性命,或者是要她为奴为婢。
只要孩子能醒过来,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她抱着孩子颤抖着,泪水一串串砸到水泥地面,深深将头磕在水泥地面。
“孩子病了,他爸爸就走了不管我们两个。为了治好病已经花光了积蓄,九千块已经是变卖了出租房中电器最后的钱。”
“求求你们,孩子还能呼吸好像就是睡觉了一般,我怎么舍得放弃他。”
“可不可以先欠着钱?我保证会去想办法,求求各位大师试一下。”
慕容山已经示意余季青带人清场,其他两位大师也无动于衷。
这样的情形,他们实在是遇到过太多太多。
余季青也没办法,喊上摄影师要将母子两个喊到一旁,为难道,“小姐,请你节哀,我们还在录制节目,请你不要挡在摊子前边。”
关元香呜咽着,她全身瘫软抱着孩子挣扎着要爬起来,七岁小孩的重量又岂是一个女人在背了很长一段路后,能够马上起来的?
下一瞬。
关元香只觉得怀中一轻,挣扎的动作猛地顿住。
所有人都看见,在看漫画书的女孩放下了书,将未吃完的糖葫芦重新用纸包好,她伸了伸懒腰锤了锤后脖颈站了起来。
然后——
她走到关元香前,将昏迷的孩子抱起。
明明同样是纤瘦的身材却仿佛拥有无穷的力量。
将孩子平放到桌上。
楚月柠又将碍事的茶杯放到地上,看向不远发着愣的关元香,歪头。
疑惑。
“还不来吗?”
第111章
全场都安静下来。
市民们瞠目结舌。
三……三位大师都不敢接的单, 怕因果反噬,一个二十多出头的新人竟然敢接?
她是太无知?还是太无畏?
摄像师跟在后边将机器对准躺在桌面的小男孩,小小的脸蛋气色红润, 如果不是关元芳早已经说过昏迷一个多月,看着就像没事人。
摄像师更是疑惑:“季青哥,小孩真的生病了?”
余季青看着孩子, 也心痛。
刚刚见关元芳绝望的样子,他的心也跟着像被针刺了一样。可惜, 大师们说钱不够抵消不了因果,他也不能够强求大师们去接单。
抓着话筒,他赶紧跟在楚月柠后边, 看着她脱下外套塞在了小男孩的脑袋下。
他机灵的递去话筒。
“三位大师都说, 如果钱不给够需要承担因果的反噬,重则丢命轻则受伤,楚大师都了解吗?”
眼下关元芳只有九千块钱, 肯定是不够的。
如果楚月柠要接,势必就要承受因果的反噬。
楚月柠擦了擦小男孩的命门, 见还未沾染死气,漫不经心应了一声,“嗯。”
嗯?就是清楚咯。
余季青惊诧, “楚……楚大师,您不怕吗?”
楚月柠却淡声说:“如果连招魂的因果都无法承担, 我觉得他们可以闭门造车不用再混了。”
淡淡轻蔑的话,就像一记响亮的耳光,隔空打裂了三位大师的遮羞布。
个个面色铁青、难看。
招魂的因果其实没有多大, 人有三魂六魄,像小孩跑了魂找回来反而是会积累功德的好事。
对于三位大师来说, 诸多原因不过就是借口。
张式开脸色发红:“真是想赚钱想癫了,说没什么因果,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个命承担。”
“喜欢吹牛不就由她咯。”慕容山冷哼一笑,目光看向男孩,“昏迷一个月,主魂都不知跑了哪里去,哪里是一介后生能够简简单单就唤醒?”
卓聪和楚月柠年龄差不多大,唤醒估计都要花费上不少力气和功夫。
慕容山是铁了心认为,楚月柠的法术不过尔尔。
他又看向从地上爬起来的关元芳,对于这种没有钱还想活命的人,他向来都是蔑视的,冷一笑:“关小姐,我劝你做事还是要慎重。找一个半桶水的风水师来招魂,小心回来的不是你儿子。”
听完。
在场的人都陷入沉默。
这样的事情从前不是没有发生过,想当年名门霍家小儿子也是昏迷不醒,就请了一个大师来招魂。
结果……那位大师学艺不精,不仅没有召回霍家小儿子的魂魄,还请来一个已死去几十年的老人魂魄。
老人借尸还魂,醒过来后怎么也不肯还身体。
最后,还是霍家花了大价钱,请了如今玄门中的会长才解决了这件事。
关元芳迅速走到楚月柠身边,眼睛警惕的看着慕容山。
“这样吧。”慕容山大发慈悲道,“关小姐,我观你儿子还能再等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内凑够钱,我愿意破例,不用预约就能帮助你儿子醒过来。”
关元芳听到儿子只剩一个星期的时间,眼睛瞬间聚集泪水,她看向楚月柠,抖着手将九千块钱交了过去。
“楚大师,我相信你。你一定能帮我儿子醒过来。”
她不是蠢人,在场的大师都担心承担因果,只有楚大师不怕死的愿意救孩子。
她怎么还能够怀疑大师?
楚月柠嗯了声,没有接钱,转而弯下腰拿起地上的红色塑胶袋,打开塑胶袋取出毛笔、符纸和调配好的朱砂。
对于慕容山的讽刺,充耳未闻,只专心做事。
楚月柠将小孩的腿往旁边放了下,留出一个小角落的空地,将黄符和朱砂都放在上边,拿出一把剪刀将黄符剪成了纸人的形状。
做好后,她才抬眸问:“孩子的生辰八字是多少?”
关元芳愣了下,反应过来赶紧将生辰八字报上。
有围观的师奶就非常好奇,时不时就有两个从人群中探出头来望。
“大师,让小孩醒过来怎么还需要生辰八字?”
“对喔,生辰八字不就是用来算命?还可以用来作法啊?”
楚月柠见有很多观众好奇,抬眸看了几眼,发现好奇的几位师奶并未出言伤害过人,便也回答:“人的一生都可以用八字观望,过往发生什么,八字都能够记录下来。”
“要详细清楚发生什么事才会让孩子变成这样,需要算一算。这种情况也叫做投石问路。”
“哦。”师奶恍然大悟,“就和医生一个道理,先确定病因再对症下药。”
楚月柠微微一笑:“可以这么理解,再者招魂也要用八字。”
说完,她掐指算了算八字,很快,就清楚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她看向关元芳:“一个月前,孩子是不是给你带回了一张通地银行的纸钱?”
“纸钱?”关元芳有些疑惑,开始回忆一个月前的事情,发现还真有这么一件事,神情着急的问:“是!虾仔从沙塘小学放学后,回来就交给我一张纸钱,说是路上捡的,我看到是冥币就觉得有点晦气,转身就丢进了厨房的垃圾桶。”
越是回忆。
关元芳就是越是心惊,神情也渐渐焦虑起来:“好像丢掉冥币后,第二天就莫名陷入了昏迷。大师,莫非虾仔昏迷和那些钱有关?”
想到这里,关元芳心如刀绞。
楚月柠点头:“确实有关。”
此时。
人群中有位穿红色格子衣的年轻人,满脸疑惑:“一个月前沙塘小学?”
他挠了挠脑袋,想起那天在学校后面烧的纸钱顿时心虚,“不是吧,不会这么巧吧?”
那天他也在学校后面烧钱,莫非虾仔捡的是他的纸钱?
但……那天烧纸钱的人那么多,不一定会是他吧?
导火索要真是他,得多大罪过啊?
咳咳。
小哥决定再观望观望事态的发展。
这边。
楚月柠继续说:“虾仔捡的是‘祖宗钱’,”
她掐指算了算,有些哭笑不得,“如果是平时满大街都有的祖宗钱,捡一张就算了,不会有大问题。怪就怪在,虾仔捡的这张祖宗钱意义不一样。”
“意义不一样?是哪里不一样?”余季青一直专心听着,见有机会提问马上见缝插针。
楚月柠无奈笑道:“意义就是,这位祖宗等后辈的钱足足等了一百年,而且就等到一张百元钞,面额还不大。”
一百年,还只等到了一张?
在场的人反应瞬间苦笑不得。
“哇,难怪虾仔会昏迷。”
“设想一下,如果我等后辈烧钱等一百年,好不容易烧了还被小孩子给捡走,我也会气吧!”
“何止气啊,我还要把小孩子留下来打小屁屁。”
“哪位后人这么抠门啊?等这么久才给烧一百。”
楚月柠算道:“烧钱的后辈很粗心,他刚念了一下祖宗的名字,钱就随着风刮走了,他也没去把钱追回来继续烧。”
又有人问:“大师,为何纸钱还要烧了才能用?”
“嗯,烧了才能够进入地府的天地银行。”楚月柠继续解释,“你们给先人烧钱的时候也要心念着祖宗的名字,这样钱才能够寄托愿力成功到达老祖宗手里,不要再像那位后辈一般马虎。”
楚月柠又看向关元芳,“其实,那位老祖宗当晚就跟着虾仔回了家,他一直等着等你们把钱放下,他再想办法烧了钱。这样,钱就能够到达他的手里。”
谁能想到关元芳扔哪里不好,非扔进了厨房的垃圾桶,下一秒就被水打湿。
“打湿的纸钱没法再用,那位老祖宗生了很大的气就将虾仔带走了。”
关元芳吓到了,连忙问:“现在我去把钱烧回给他老人家还有用吗?”
“没用。”楚月柠摇头,“虾仔被带走太长时间,只能尽快将魂魄召回,不然生命会有危险。”
慕容山能够看出虾仔丢了主魂,却看不到其余的。他听楚月柠吹了一大通,就出言揭穿:“真会编故事,丢了主魂唤回来就是,有本事就把人老祖宗一起请上来啊。”
楚月柠没理会他,再度看向虾仔,皱了眉:“嗯?”
虾仔命门已经被黑气笼罩住,这是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虾仔会一副立即衰败而死的模样?
她不再等,快速拿毛笔在纸人上写下八字。
慕容山也看出来了,他冷笑道:“我倒是要看看,三脚猫的功夫要怎么样把马上要死的人给拉回来!”
楚月柠将纸人立起来放在桌上,快速掐印,默念招魂咒语,“十殿罗丰皆历遍,摄上魂魄不得停。三魂摄来归本体,七魄追聚复神庭!虾仔魂归!”①
一声轻喝。
纸人忽然自燃,吓得围观的群众们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哇,怎么回事?”
“刚刚是自燃了吗?楚大师是不是偷偷藏打火机了?”
“对啊,纸人到底是怎么自燃的?”
待纸人烧尽,现场都没有半点变化。
慕容山冷一笑:“关小姐,楚大师已经失败,你现在找我还来得及。”
关元芳看着毫无反应的虾仔,急的紧紧捏着孩子的小手。
忽然,天空阴风大作。摊子旁的不少遗留下来的泡沫箱被吹飞。
众人看着这么大的风都觉得怪异无比。
余季青裹紧外套抬头四处张望,抖道:“怎么霎时间这么冷?”
明明刚刚还有十多度的天气,陡然就变的只有几度。
唯独在场三位大师在感受到那股阴历之气后,竟然齐齐变了脸色。
广德业捂着疼痛的胸口,阴厉之气让本就没恢复好的身体更加难受,半晌才憋出一句。
“鬼……鬼王。”
“没错。”张式开道袍贴着后背,浑身冷汗抖着声音说:“没错,这是鬼王的气息没错!”
慕容山咬牙切齿,切齿愤盈:“蠢货!你招魂招了个鬼王出来!”
就连他这种快摸到天师级别的人,都没有能力将鬼王招出。
楚月柠招生魂,却能误打误撞招了出来。
一时间不知该说她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
“赶快离开这里!”
“迟了!”广德业感知到鬼物的靠近,捂着被疼痛的胸膛往后退,警惕的挥手让徒弟们挡在前方。
慕容山恨的咬牙暗骂:“楚月柠个不学无术的废物!早知要来鬼王,我刚刚就给招了!”
玄门弟子将三位师傅挡在后边,个个神情凝重。
须臾。
一道身着清朝官服的老者身影渐渐浮现,他两颊饥瘦面色惨白,瘦弱的身板在官服里荡着。
阴厉的气息四散而开。
老者阴沉着脸动作缓慢的扫了警惕的大师们一眼,他们都闭住呼吸不敢乱动。生怕鬼王一个不满就上来大开杀戒。
气氛凝结。
老者顺着气息看向站在摊前容色清浅的女孩,确认气息后,他右手放在左手上,行了个清廷的拜见礼。
“士显,特前来向大师赔罪。”
话音刚落。
原本闭目的虾仔就睁开了眼睛。
第112章
三位大师以及徒弟们齐齐传来吸气的声音
慕容山原本不大的三角眼, 更是震惊到瞪大了数倍,眸中满是不敢置信。
就那个一无是处,年纪轻轻就敢妄称为大师的女孩, 能让一鬼王亲自赔罪?
打死他,也不愿意相信。
就在这时,徒弟堆里有人质问。
“赔罪?赔罪小孩子还能醒?赔罪有用要差佬干什么?”
慕容山也忍着被阴厉气息扫到的不适感, 咬牙追问:“楚月柠,烂摊子事你搞出来, 你赶紧把鬼王给送走!”
楚月柠淡淡扫了他一眼。
慕容山这回才感受到压迫,他捂着胸膛再度后退了一步。
老者一身清朝的官袍摆子上洋洋洒洒破了几个大洞,他阴郁着脸抖了抖袖袍, 还掉落出来几只老鼠。
李士显道:“大师出招魂令时, 下官已将虾仔带回。”
“哼,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一伙的。”卓聪冷冷嘲讽。
话音刚落。
桌上的小孩子就嘤咛一声,转个身爬了起来。
原本渐渐喧嚣起来的环境再度安静下来, 人人都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安静到能听到银针落地的声音。
忽然,一声惊呼。
“虾仔!”
关元芳红着眼眶冲过去赶紧将儿子抱进怀里, 紧紧的一刻也不想放开,搂着儿子的头又哭又笑,“你终于醒过来, 终于醒过来了!”
“大师,大师真的救醒了虾仔!”她激动的去看楚月柠, 喜极而泣,“大师没有骗我,我儿子昏迷一个月, 他总算醒了!”
在这一刻,对于失去孩子的母亲而言, 就好像是再次获得了整个世界。
在场人一阵哗然。
谁能想到年纪轻轻的后生,竟然真能剪个纸人就将人唤醒?甚至还带回一位其他大师都害怕的演员?
议论纷纷。5②4九零8一92
“烧个纸人就真的醒了?岂不是这一招去医院唤植物人很有用?”
“我催,那也要植物人的魂魄是跑了才有用。”
还有些根本就不相信现场发生的事情。
因为,实在是太过令人匪夷所思。
“哇,到底是不是做戏给我们看的喔?”
“玄学大曝光这期有点东西。”
“是不是用了什么高科技手段,可以让演员嗖的一声出现在眼前?”
“别说,演员找的真好,清朝的官袍做的就和真的一样。”
“不过,看这架势,节目组摆明了要捧楚月柠吧?故意搞这么一出戏。”
在场的观众不以为然,以为演戏。
三位大师却强颜欢笑,足足憋了一身冷汗。
卓聪看着气氛轻松的观众,傻眼了。
笑?
在场人还敢笑?
鬼王发怒,分分钟要死十几个人。
他们不跑,是风水大师的身份摆在这里不能跑,观众不跑就真的傻逼。
唯独楚月柠站在所谓的鬼王面前,依然容色淡淡,周身气度平静安谧没有丝毫恐惧。
她看向不敢起身的老者,淡淡挑眉:“李士显?”
李士显抬头,在鬼的眼中,楚月柠周身都被金光包裹着,他讶异,这位是有着大功德在身的天师。
也更加庆幸自己在感知到招魂符的那一刻,马上带着虾仔上了阳间。
不然,凭借楚月柠的本事,随便一掌就能将他打杀。
李士显俯身:“正是下官。”
她皱眉道:“人间有人间的规则,地府有地府的制度,你擅自跑到人间勾走小朋友的魂魄,实属罪大恶极。虾仔因为你沾染了不少阴气,打算如何?”
余季青在不远处,听见楚月柠还要追究鬼王的责任,手哆哆嗦嗦从口袋拿出块抹布擦了擦额头的汗。
他都想高喊一声。
够了,楚大师真的够了。好不容易遇到有良知的鬼王,人既然已经还了魂魄给了功德,赶快送走啊!
李士显看向虾仔,虾仔瑟瑟发抖的躲进关元香的怀中,浑浊的眼眸中也隐隐有着后悔的情绪。
“虾仔拿了我的纸钱,我原本只是想要小惩大诫一番,哪成想差点害了他一辈子。”
李士显走向母子俩,关元香带着虾仔害怕的后退,:“你想干嘛?大……大师就在旁边,你还想要害我们不成?”
“这位阿嫂误会了。”李士显抬起如同树杆般枯瘦的手,将一团淡金色的功德塞入虾仔身体内。
“我生前曾是清朝状元,从官六品曾经做过不少好事。如今过百年而魂不灭,全是靠这团功德。如今,我将它给孩子也是希望它往后能庇护孩子,能弥补我犯下的错。”
关元香求助般看向楚月柠,“大师……”
楚月柠看着虾仔,再看到他因过度沾染阴气的身子被功德救回来后,点了头:“确实没问题。”
关元香才松一口气,她紧紧拉着虾仔的手,看着落魄的清廷官,想到对方等纸钱,竟然整整等了一百年。
如今,哪个人烧钱不是几千万几千万的烧?
唯一的一张,还让虾仔贪玩捡了。
她也愧疚道:“捡了你等了百年才得到的纸钱,也挺对不住你。”
李士显摆摆手,就回到了楚月柠的跟前,再度回到阳间感受生人的朝气,他恍若隔世。
他知道,不经过允许就带走生人的魂魄,是极大的罪。
他也不奢望能够毫发无损的离开。
“楚大师,求您手下留情给我留下一魄,让我还能去见想见的人。”
楚月柠说:“打散你的三魂六魄,留下一魄有什么用?你都不能记事了。”
李士显苦笑道:“够了,只要全了我这百年的夙愿就已足够。”
围观的群众来了兴趣。
感情这玄学节目不但找了演员,还安排了剧本啊?
有人便跟着配合问。
“你百年的夙愿是什么?”
李士显回忆当初神情惶惶,一百多年的时间过去,他已经遗忘了很多事情却独独还未遗忘爱人。
见有生人好奇,他也没打算隐瞒,“百年前,我曾官从六品至翰林书院修撰,结识了一位同袍的女儿,不出两年便求了圣旨成婚。”
回忆当年的美好,李士显目光依然透露着向往,但很快又转变为悲痛。
“婚后,我们夫妻二人情深伉俪,琴瑟和鸣。发妻为我生下三个孩子后,却在短短几年后染病离我而去。”
有人就说:“你难道不可以再娶吗?”
李士显苦涩不已,“娶?我已经见过世上最令人心动,最美丽的女子,又如何看的上其他凡桃俗李?”
“我与夫人生前曾经相约,不论谁先死都要在奈何桥等候。夫人去世后,我曾一度伤心欲绝,望着三个还未成年的孩子,只能强忍着悲痛站起来。”
“后来,我又做了地方父母官,肩上扛起一城百姓,更不能求死。总算挨到命绝之日。”
又有人问:“你死了以后找到夫人了吗?”
李士显摇头:“没有,我下了地府后找了许多地方都没能如愿见到蔓娘,打听许多年后,才知道滞留地府的人可能是去了忘川河对岸工作,以求能够有户籍留下。可……去忘川河对岸的船票要天地银行字号的银钱,像我们这种无后人再记得的先人,没有人会给烧这类纸钱。”
开始的几年,李士显是还能够收到家里孩子烧的钱。
渐渐的,随着孩子孙子的孙子长大,他逐渐被人遗忘,也再也收不到银钱。
楚月柠听着将事情串了起来,“忘川河的船票,需要百块一张?”
“正是。”李士显苦涩的笑了笑,他撩起官袍露出白骨森森的小腿,“我也曾妄想要淌过忘川河,奈何忘川的河水噬魂噬肉。最后,也只能留下来,为了维持魂魄不灭练了鬼修。”
待孙子离世后他又等了百年,这百年期间,他才终于等到糊涂的后辈阴差阳错烧来了一张纸钱,没想到被虾仔捡走。
眼见与爱妻的约定无法实行。
他一怒之下,就带走了虾仔的魂魄。原本只是想要吓唬虾仔不能够再随便捡东西,哪里想到因为记错时间,差点没能将孩子送回来。
说完,李士显低下头颅,“事情过错在士显,士显任凭大师处置,无怨无悔。”
观众朋友听完李士显的故事,不禁都心疼起来。
“这个故事不论真不真,编的还是挺好。”
“对啊,反正都是演,不如就给人一个好结局吧。”
甚至还有人拉过余季青的胳膊,塞他一百块,“主持人啊,我加钱你们给李士显写个大团圆结局,送他去地府见夫人啦。”
“对咯,没找夫人的演员,我可以顺便演没问题的。”另一个女士也接了话。
余季青拿着钱苦笑不得,他该如何解释,场中的那位真的不是人?
唯独人群中的年轻人李光明在看见官袍老者出现的那一刻,年轻人双目圆睁仿佛出现了多么不可置信的事情般,他使劲揉了揉眼睛。
再度确认老者的面相。
语气极其惊讶。
“错……错不了。”
老者的容貌,与客厅挂的老祖宗画像简直一模一样。
在听完李士显的故事后,李光明更加确定,这不就是自家老祖宗的故事吗?
想到此,原本觉得是节目组在演戏的李光明,总算相信了眼前官袍都破了几个大洞的什么鬼王老者,就是他的老祖宗。
他飞奔而出,噗通一声跪在李士显面前,抱起破了大洞的官袍就哭,“祖宗啊,我对不住你啊,那天原本没打算给你烧钱,临了想起我们李家的先辈们,刚好脑海滑过你的名字,钱就这么烧了过去。”
“您说说,这一百多年,有困难怎么不早说?我给我爸烧了那么多纸钱,你问他借啊!”
余季青:……
他默默将摄影师的镜头拉过来,对准了李光明。
很快,李家的事情就得以解决。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看了看天才收回目光,“修炼百年才修到鬼王境地,如果没有出这次的事情,再过五十年,你应当会修成鬼帝在地府任职。”
人犯法要罚,鬼犯法同样。
不过罚的人不是她,是地府。
李士显表示明白,拱手道:“楚大师,见吾夫人的惩罚如果是散尽修为,我愿意。”
她摇了摇头:“你修为不会减,不过任职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公职人员出现污点,地府哪里还敢用人?
李士显渐松气,又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大师……我想问问,蔓娘她……”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说:“去吧,她在忘川河对岸等你。”
李士显露出惊喜的表情,走来走去,空荡的官袍下隐隐露出一截白骨,他欢喜雀跃的像是孩童,想起什么看向李光明。
“你应当就是我李家曾曾曾曾孙子?”
李光明连连点头,“老祖宗,我是。”
“回去后,给我多烧点纸钱,还有……我这身官袍破了不能寒酸着去见蔓娘。”
李光明秒懂,跪在地上拍了拍胸膛,“老祖宗放心,我马上就去烧纸钱还有官袍,一定让你以靓仔形象去见祖奶奶。”
李士显欣慰点头,身形渐渐消失。
望着现场空荡荡的摊子,李光明愣了许久才从地上爬起,他看见楚月柠又回到摊子用毛笔沾上朱砂,与那些以为在演戏的观众不同,他是真确感受到了楚月柠的实力。
李光明凑上前,询问道:“大……大师,地府能用的东西还有什么啊?我想多烧点给老祖宗还有爷爷他们。”
楚月柠抬笔沾上朱砂,淡声道:“不用多烧,够他这两天用就好。”
“为……为何?”李光明不解,“老祖宗穷了百年,官袍都破了洞应该穷怕了吧?他和祖奶奶在地府下相依相守不还是需要钱置办?”
“天有天道,李士显是靠着鬼修再加上本就在预备公职人员的名单上,才强撑到如今没有投胎,如今出现污点被销户,就要重新进入投胎流程。”楚月柠容色淡淡,“他只有两日的时间。”
“两日后,他与蔓娘会同时投胎。两人的缘分倒是还有,你如果想让他们下辈子也情比金坚,就多烧点同心锁。”
“哈?!两日就要投胎?”李光明吓得跳了起来,也仔细将同心锁记下来,“大师先不聊,我赶紧去给老祖宗烧纸钱去!”
解决完李士显。
楚月柠将关元香喊过来,递过去一张符,看了眼虾仔的情况,“他身上的大部分阴气都已经被李士显的功德驱走,不过毕竟还是残留有阴气,也避免有孤魂野鬼想抢占他的驱壳,还是要带一段时间安神符。”
“好!”关元香拉着虾仔就要下跪。
这一个月,她惶惶不可终日,总算盼到了孩子的好转。
“大师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楚月柠拦着关元香,去看一脸好奇的虾仔,伸手,“以后,不能再调皮捡纸钱,纸钱都是后辈烧给先祖的钱,寄托着后辈的愿力和思念,是对于先祖很重要的东西。”
小小的男孩重重点头,他开始捡纸钱只是为了好玩,但听完李士显爷爷的故事,他才知道那张纸钱对于李士显爷爷那么重要。
他重重点头,信誓旦旦的保证:“嗯!我一定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虽然,生魂归位已经不记得地府发生的事情。
但昏迷的期间,他记得好像一直被李士显爷爷牵着手到处玩,他想吃商店里卖的元宝蜡烛。
李士显爷爷却告诉他,不能吃,吃了真就回不去
关元香离开后,现场空荡荡。
三位大师逐渐坐回摊上的座位。
他们到现在都还是恍恍惚惚的表情。
慕容山坐在座位上表情冰冷,更是想要自扣双目。
这小丫头片子绝无可能,境界比他们还高。
毕竟,她多大?他们有多大?一个个年龄都足以当她父亲,盐都要比她多吃几十年。
张式开也是这么想的,说:“慕容兄,我听说有一种秘术叫做驭鬼,只要能够与鬼王提早绑定,就能随时召唤出来。”
慕容山眼睛一亮,“你是说,楚月柠会驭鬼?”
这也能够解释的通,为何她能唤出鬼王。
慕容山自谏是香江第一神算,见对方也不过是会驭鬼,信心重新暴涨:“驭鬼都是旁门左道,正经的唯有算命,我看她还剩一卦想要怎么糊弄过去。”
唯独真正会驭鬼术的广德业面色冰冷。
他刚刚从楚月柠处感知到熟悉的气息,想起那晚在花园小区胆敢轻松捏着他脖子的人,就气的七窍生烟。
不过,他再次看向楚月柠年轻的面庞。
说那个人是楚月柠,他还真不信,是她师傅还差不多。
现场再度安静下来。
楚月柠锤了锤脖颈,看了眼天色,将漫画书往红色塑胶袋一丢,再度拿起糖葫芦,准备收拾东西离开。
余季青急了,“大师,还有一卦怎么不算完?”
刚刚楚月柠露的一手,肯定会成为这一季玄学大曝光的最热话题。保准整个节目播出后收视率都能创下新高。
他怎么舍得让这尊财神菩萨走?
“哦,累了。”楚月柠谅解人意道,“没关系,时长不够你就别上我的片子。”
余季青不禁泪汪汪,“大师,怎么能够不上你的片子呢?”
刚刚那一条片热度那么高,剪掉其余大师的也不能剪掉楚月柠的啊。
也就在这时。
一道甜甜的声音传来。
“请问,你这里还可以算命吗?”
楚月柠咬了一口酸甜的糖葫芦,回眸。
女孩戴着牛仔色的贝雷帽,玫红色的毛线衣搭配了同色系的牛仔A字裙,双瞳剪水一身打扮青春靓丽,揣着个白色的毛绒包包,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人群走了出来。
楚月柠指了指立牌,“确定要算吗?一万块一卦。”
“算。”陈思雨微笑。
楚月柠看着她命门淡淡的死气,略微思考了下。她又咬了一口糖葫芦重新坐下,将糖葫芦放在茶杯上,拿纸巾擦了擦手。
微一笑。
“如果确定要算,就报生辰八字吧。”
旁边的余季青见人不走,大松一口气,使了个眼色让摄影师将镜头对准摊子,将两个女孩都录制进去。
“哦,噢!”陈思雨耳誆边微微发红,回过神报了生辰八字。
待陈思雨坐下后。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你是单亲家庭,在十岁的时候父母就离了婚,从八字上看没有多大的父缘,与母亲更为亲近。也就是说,你是与母亲一起长大的。”
陈思雨做好了一点点被铺开的心理准备,见刚开始就算出了父母离异的事情,眼眸也难掩盖的难过起来。
“大师算的没错,父母在我十岁的时候就分开了,自那以后我就跟着母亲做生意,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父亲。”
说着,陈思雨又展现笑容故作轻松。
“不过,就算他没有参与我的成长,母亲依然将我教育的很好,我一点都不想他。”
楚月柠继续算,“你不想他,不代表他不会来找你。”
陈思雨愣了下。
父亲来找她这件事,除了她自己,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
大师竟然连这一点都算出来了?
她想起最近忧心的事情,水汪汪的美眸又渐渐黯淡下去。
“楚大师,他们说你太年轻算不准,真是太过于有眼无珠。”
“十岁后,父亲就再也没有联系过我们。小的时候,我还会渴望他的出现,长大后也慢慢死心。本来,我都已经接受了他一辈子不出现的事实。可……”陈思雨皱了皱眉,“就在三天前,我又见到了他。”
陈思雨忘不掉衣衫褴褛的父亲,提着一袋零食在校园门口等她,还冲她露出小心翼翼、讨好的笑容。
“他偷偷来学校找我,还给买了很多东西。他说当年母亲不理解他,闹腾着非要离婚,还要争夺抚养权不让他来看望我。”
“我承认那一刻,看着衣衫破烂的父亲心软了,这几天他也在断断续续找我想要修复父女关系。”
楚月柠望着陈思雨皱紧的眉头,问:“你是怎么想的呢?”
陈思雨缓缓皱眉,美眸全是为难,“他……好可怜,没有子女也没有再找过一个妻子。如果我也不理会他,他就真的是孤家寡人无依无靠。”
“可……我不能够认他。认了他,我母亲受了十几年的苦该怎么办?离婚后,她带着我被奶奶扫地出门,一个人拉扯着我在香江做生意,风餐露宿是常有的事情。我认了他,对不起母亲。可不完全不理会他,良心和道德观都很不安。”
她之所以会在钟楼看算命,也是因为过于烦恼想要出来散散心。
围观的市民听完陈思雨说的话,也讨论起来。
“这种事还用说?肯定认啊!他毕竟是你老豆,打断骨头连着肉。”
“我也建议认喔,再怎么样也是你父亲。”
“认?凭什么认啊?十岁就离婚女儿这么大了,会跑会跳会赚钱就想着回来认女儿?早十几年干嘛去了?”
“对!绝对不能认!”
市民街坊,你一句我一句。
吵得陈思雨本就疼的脑袋更疼了。
陈思雨气色萎靡到:“大师,照你看我应该怎么办?”
楚月柠沉默了会儿,看到陈思雨即将破大财的面相,也直截了当道:“我不能干预你的选择,但能够告知你选择后的结果,你想听吗?”
陈思雨坐直了身子,连连点头:“想!”
“你有问过当年父母为何会离婚吗?”楚月柠询问。
“问过,说是因为矛盾纠纷,还有奶奶重男轻女一直逼着妈妈生二胎。”陈思雨对于当年的事情也是一知半解。
每次要深问时,就总看到母亲欲言又止的目光,多来几次后,陈思雨也不想再去纠结这些事情。
楚月柠掐算了一下,摇头道:“其实,他们离异的主要原因是男方出轨,你奶奶想要个带把的孩子,你妈妈身体不好不想生,你爸爸就背着她在外面找人,被你妈妈发现后就丝毫没有犹豫就了婚。”
父亲出轨!
陈思雨犹如被雷击中般,一边是父亲苦苦的哀求控诉,一边是母亲欲言又止的表情,神情恍惚。
“她……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
楚月柠缓了缓,“大致是她不希望你知道父亲的烂事,也不想让你因为愤世恨俗,成长为内心不健康的孩子。”
她挺佩服陈思雨的母亲。
为了女儿,收敛好伤口,就想让女儿成长为一个人格健全的人。
陈思雨听到真相,已经决定好要如何抉择,问:“大师,如果我和父亲再互相来往是不是会对母亲不好?”
楚月柠摇头:“你母亲并不在意他,你和他来往,你母亲最多是难过。不过比起影响她,更受影响的是你。”
在陈思雨本来的命运轨迹中。
“他原本就是落魄了才来找你,故意用一些讨好你的手段,在你心软的时候骗走了你的钱。”
陈思雨听到这睁大了眼睛:“多少钱?”
楚月柠微微一笑:“你的所有零花钱!”
陈思雨骇然瞪大眼睛。
简直不敢置信那个看起来可怜无比的父亲,竟然会欺骗她的零花钱?
她一年零花钱就有几十万,再加上平时花钱也不大手大脚,现在存在户头上的就有一百多万。
陈思雨现在家里是有钱,但不代表钱都是大风刮来的,她想起差点被骗走的钱,惊吓拍拍胸部,“幸好有大师,如果我不知道妈妈被害的这么惨,搞不好还真让人把钱给骗走了。”
她原本是觉得有趣想来算命。
现在觉得一万块花的真值,直接帮她避免了百多万的损失。
楚月柠看着陈思雨的面相,又继续算:“其实,父亲于你而言其实并未造成太过的实质伤害,倒是你现在面临的这个……会让你很辛苦。”
让她辛苦?
陈思雨瞬间就被神通广大的楚大师勾起了兴趣。
她像是倒苦水般说:“大师,你真厉害。现阶段,我可不就很辛苦?天天为了考研,觉都睡不好。”
想完。
陈思雨脑袋又一转,父母离异这件事其实没多少人知道。
楚大师连这样的秘辛都能够算出来,该有多厉害啊。
刚好在考研关头,岂不是可以好好问问前程?
越想,陈思雨嘿嘿笑的眼睛就越亮。
“大师,照你看我能考上剑桥的研究生吗?”
问完,陈思雨就忐忑起来。
无他,她真的为了考剑桥学校准备了很久。
“从小,我的学习成绩就一直不太好,怪自己不认真。等到读中五时,马上就要考大学了,我还是每天混日子,直到有一日同学们说我就算不努力也没关系,有母亲托底,我才彻底醒悟过来。”
“我人生得由自己完成,母亲帮不了一辈子。”
从那天开始,陈思雨就发奋学习。母亲也配合请好了家庭教师,终于考上香江的科技大学。
考上大学后,陈思雨也没懈怠,她安排好了未来的目标方向,选好了剑桥大学就全力往目标奋进。
为了能够成功考上研,陈思雨已经连续多月每日只睡五个小时。
楚月柠掐指算后,直接道:“柱中官不见伤与杀,能行旺运,必定登科。确实能考上。”①
陈思雨兴奋极了,恨不得当场尖叫。
下一刻,她的兴奋却像是被一盆泼了水的炭火渐渐冷却下来。
“可考上也要有命去上学啊。”
楚月柠一句话就浇灭了陈思雨的所有热情。
陈思雨二丈摸不着头脑,她考上了研究生怎么会没命去上?莫非……
她脑海中闪过各类港剧经典,吓一跳:“大师,难道我去上学的途中被车撞死?”
楚月柠摇头。
“难道是走在路上被匪徒开枪打死?”
楚月柠再度摇头:“都错了,你最近是不是出现了脱发、恶心呕吐的症状吧?”
陈思雨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小脸上挂着甜甜的笑意,不在意的摸了摸头发。
果然,就一个简单的举动,就顺下来两三根细小的发丝。
“楚大师真是神机妙算,竟然连我脱发恶心这么小的事情都能算出来。”
楚月柠看着傻白甜女孩,微微叹一口气:“小事?这可不是小事。”
“你被室友下了毒,会死在要去剑桥报道的那一日。”
第113章
这句话一出。
陈思雨直接脑袋宕机, 嘴巴半张。
好半晌。
她才惊慌的丢掉发丝,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室友下毒?不……不可能吧?”
陈思雨左思右想, 想找出证据佐证。
她原本并不是住宿生,因着考研在学校住更方便就找老师申请了集体宿舍。
平日里。
室友们都表现的很好。
“她们知道考研很辛苦,经常会帮我带饭, 还会轮流泡咖啡让我提神,这样的室友……也会害人吗?”
楚月柠没说话, 自从帮助郑欣雅抓到凶手后,随着功德的增多法力也提升不少。
天眼开始会不稳定的会开启。
现在。
她又看到了一个场景,是在一个女生宿舍, 两张上下铺的铁架床上挂着不少女孩鲜艳的连衣裙。
有三个女孩围在一起, 捂嘴偷笑。
有一个端着咖啡杯,偷偷往杯里洒了什么东西,然后端给在坐在桌旁专心复习的陈思雨。
此时的陈思雨头发已经掉完, 顶着一颗光秃秃的头,她面容憔悴唇色惨白。
端咖啡的女孩状似关心的上前, “思雨,医院还是查不出病因?肚子还很痛吗?”
陈思雨有气无力的点头,右手抓着笔在看书, 左手就捂着疼痛剧烈的腹部,“查不出病因。”
说完, 陈思雨看着咖啡,虚弱的扯起惨白的唇,“医生让我注意饮食, 咖啡不能喝,我还是去打点水吧。”
女孩听见, 赶紧将陈思雨按下,“水是吗?你休息一下我去给你倒。”
陈思雨不明真相,感激的笑道:“不舒服有你们照顾真好。”
就这样,陈思雨喝下被下了毒的东西,病情日复一日加重,医院也毫无眉目。剑桥大学开学的那一日,她拖着被毒折磨到孱弱的身体,倒在了她最向往的校门外。
楚月柠揉了揉眉心,皱眉:“有些人坏是看不出来的。你确实已经中毒,为了安全起见,我建议你尽快去医院做个检查。”
陈思雨听着大师肯定的语气,愣住。
联想起最近一系列的症状,频繁的呕吐和脱发,因为胃部是身体的情绪器官,她一直以为是考研压力所导致。
难道说……
她真的中了毒?
想着楚月柠刚刚算准的东西。
陈思雨越想越觉得恐惧,双手紧紧的抓着小包,小脸的神情变得惶恐坐立难安的起了身,“大师,我听你的现在就去检查。”
“等等。”楚月柠掐指算了算,“毒药无色无味,我算不出具体形状。只能够算出它和你平日上的一节课有关,你们有很多同学都认识它。如果医生检查不出你的病因,要仔细想一想,帮助医生确定毒物类型。”
“好。”陈思雨慌的六神无主,也没太听到楚月柠说了什么。
只想赶快去医院。
就在这时候,余季青走了过来,“陈小姐打扰一下。”
说实话。
楚月柠算两卦命,反响都很大。
一卦是算徐友功得了肺癌。
一卦是算陈思雨被室友下毒。
他不清楚事情的真假,但如果是真的,从这两卦就能够看出楚月柠的水平,已经超过所有参加过玄学大曝光节目的玄师。
“陈小姐,你是要去医院检查?节目能不能安排一位摄影师跟你去拍摄?”
话音刚出。
三位大师那片原本还在窃窃私语讨论着。
顿时安静下来。
卓聪捧着法剑瞠目而视,“余季青,你是不是太过分?师傅们也是节目嘉宾,楚小姐的算卦客人能够有跟拍,师傅的却不能够有?”
“让摄影师跟着去拍客人,我记得还是创办节目的首次?”广德业也皱了眉,意味深长的看向楚月柠,“余先生,就算有要捧的人,是不是也表现太过?”
他们冷笑。
别以为他们看不出来,楚月柠这个年龄能进全是德高望重的大师节目,全是靠的后面有人捧!
余季青先没有理会大师们的不满,安排好摄影师跟着陈思雨离开后。
他才抓着话筒,眯眯笑:“大师们,你们算的卦都是关乎了未来,中间应验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当然没有办法派摄影师。楚大师算的卦,都是关乎于近期且是马上就能够论证真假。”
“作为一名专业的节目主持人,为节目制造有热度的话题,是我的职业操守。请大师们理解一下。”
至于,慕容山、张式开、广德业。
他们算的卦,不是未来会有多少个子女,就是哪一年会遇到大坎想要过去就要消灾劫难,亦就是掏钱。
余季青倒是想要拍摄啊。
奈何三位大师都不给机会,他未必还能派个跟拍师跟个几年,然后看客人应验不应验?
人工不用钱?
说完。
余季青还不忘补充:“下一期,如果三位大师也想要跟拍,可以算个当天就能够应验的事情。季青也保证会安排妥当。”
三位大师都不是蠢人,立马就听懂了话里话。
慕容山扭头摆了摆手,示意卓聪闭嘴,又冷冷看了一眼算完卦已经在收摊档的女孩,不屑冷嗤。
“阿聪,还看不出有人要强行捧一件草包上位?”
草包,就是在羞辱楚月柠无用。
“算命是一种推测命运走向的手段,能够预测未来帮助人规避灾祸风险。我慕容家祖上自古以来就是宫廷命理师,精通六壬排盘。算命这一行,到现代能够预知人三年至五年已经很了不起。”
慕容山又指着余季青鼻头怒火中烧,“你联合她作假,还想要我们一起作假?”
余季青呆住:“慕容大师,我什么时候作过假?”
想半天。
他才理解过来。
原来是大师们根本就不相信,有人能够算出当下的事情。所以,怀疑他和楚大师联合作假。
“哼!你让我们也要算出当下的事,不是摆明要我们作假是什么?”慕容大师冷哼。
广德业也认同点头:“慕容大师没错,预测未来已经是遭天谴的一种手段,能够摸清大致的走向已经很了不起。”
张式开不喜欢广德业,眼下却也不得不接话。他捏了捏下巴一小撮翘起弯弯的胡须,“能够算出下一个时辰,或者下一天就要发生的事情,那不是人是神。”
这时。
楚记算命的摊子微微传来一声叹息。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
楚月柠本来在收拾东西,听见旁边一直在阴阳怪气,她提起红色塑胶袋,微一叹:“有没可能……你们算不出来,是太菜了呢?”
“哦。”
楚月柠想到他们可能听不懂太菜的意思,又微微一笑。
“意思就是太过无用。”
轰的一声。
慕容山只觉气血冲顶,鼻孔微张被气的胸闷气短,站起来就掀了摊气的手发抖,“无知小儿!”
楚月柠看着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桌,耸了耸肩膀,“无用就无用,学习就好,何必生这么大气呢?”
慕容山捂着被气痛的心肺,“你就是联合节目作秀!不会算命就不会算命,以为掐指一算随便念两段话,也叫算命?”
“你要是真会算,我慕容山的名字倒过来写!”
话音刚落。
一道焦急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楚大师怎么办?医院的结果真的是肺癌。”
——
全场寂静。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
慕容山霎时间脸色黑的如炭一般,回头看了过去。
回来的人正是已经消失了一上午的徐友功,他拿着医院的检查结果,垂头丧气,毫无精神的走了过来。
“楚大师,还真的被你算中。我等了一天的结果,真是早期肺癌。”
如果不是今天来算命,徐友功怕是直到因为肺癌死的那一刻,都不会相信平日练武的自己,身体健康的自己,会患上癌症。
慕容山不愿意相信,指着余季青说,“这不可能是真的,一定是你们节目搞得鬼!”
余季青叹气,“慕容大师,节目哪有这种能耐,让医院陪着一起骗人?他们的公信力不要了?”
徐友功也看向慕容大师,苦涩道:“如果真是做戏骗人就好,谁想自己得癌症啊?”
这时。
人群中曾经劝徐友功的医生走了出来,他打开徐友功的所有检查一遍遍看,也否认了慕容山的说法。
“徐生的检查结果都是来源正规医院,他没有在欺骗大家。”
他看着结果感到惊讶,又去看容色清淡的楚月柠,“没想到世上竟然还有这么神奇的事情,能够仅靠五行八卦五指推算,就能够算出一个人的身体出现了问题。真太令人惊讶了。”
得到真实医生的定论,现场一片哗然。
市民也全部都震惊住。
他们讶异的去看摊子处的年轻女孩,没想到女孩还真的这么厉害,竟然真的算出了徐友功的病。
“好厉害,年纪轻轻竟然真的算无遗策。”
“这么说来,楚大师岂不是真的要比慕容大师他们厉害?”
“看来,年龄真的不能代表什么。”
“简直不敢相信。”
医生将检查结果送还,看着面容苦涩的徐友功安慰:“其实你已经比大多数人要幸运。肺癌很多人发现就已经到了晚期,现在早期肺癌能够及时进行干预,也能够得到一个比较好的预后。”
市民想起徐友功想要宏扬中华武术的理想,再看到他得了这么重的病,也觉得无比遗憾。
便一个个开口安慰。
“徐先生,医生说的没错,早期肺癌总比晚期肺癌发现的好。”
“对啊,你也别想去打世界自由搏击赛的事情。”
“大赛哪能够有身体重要?”
“唉,徐生想开点,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
“你也别太害怕,现在医术发达,医生一定能够维持住你的生命。”
徐友功听见街坊们的安慰,也重新展露笑容拍了拍练功服,“大家放心,刚开始拿到结果是有点接受不了。”
都知道癌症不长命。
他有个女儿刚刚十八岁,还没看到她嫁人,怎么就会得这么重的病?
久了后,转念一想。
早点知道好啊,还有的治,要真的是发展成晚期肺癌,说死就死,连争取多活几天都不可能。
“至于世界自由搏击大赛。”徐友功收好检查结果,神秘一笑,“我拿着结果在医院的长椅上坐了一个小时,想清楚后,就去大赛报了名。”
“问过医生,只要病情控制稳定,参加大赛应该没有问题。”
徐友功想起日渐没落的中华功夫,想起还在努力创建繁荣的内陆,眼眸也难掩失落,“如果我的生命只剩下十年,那就用十年再为国人做一点事。”
这句话引起不少在场人的感触。
英国租借香江期间,本土市民都曾受过洋人的欺辱,在这块地皮,黄皮肤是最低等的人。他们心有中华,却找不到归属感。
这样好的人,却偏偏运气不好得了重病。
气氛低迷,不少市民偷偷擦眼泪。
余季青也对着镜头擦了擦泛红的眼睛,又将镜头对准身着灰色练功服脊背挺立的徐友功。
他笑道:“徐先生,真是大义。”
“徐先生。”楚月柠喊了一声。
徐友功马上看过来,“大师,我在。”
楚月柠看到的徐友功面相已经改变。
原本会因病暴毙死在擂台的命运轨迹也已经消失。
因为他积极配合医院治疗,病情控制的很好生命能够延续到六十岁。算不上很高寿,但是比原本早早死亡的年龄已经好太多。
她微微一笑:“配合医生好好治疗,命数没有问题。到时候,我会来看你的擂台赛。”
徐友功浅浅松了口气,面对救命恩人甚是感激,抱拳道。
“多谢大师。我的拳馆就在钟楼前,大师有空过来坐坐定会备上最好的香茶。”
“会的。”楚月柠目送徐友功离开。
半晌后,她才收回目光看向一旁的余季青,歪了歪头,“三卦已经结束了,可以离开了吧?”
余季青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录制节目是没有时间限制的,抓着话筒连连点头,“当然可以。”
“好哦。”楚月柠提着红色塑胶袋,看了眼还立在原地的桌子,“需要我收拾吗?”
“不用不用。”余季青哪敢让财神动手,笑眯眯道,“我们来就行。”
“那行吧。”楚月柠又掐指算了算陈思雨的八字,决定去科技大学一趟。
余季青见大师要走,抓着话筒跟上,“楚大师,我们还能够跟着你拍点节目花絮吗?”
他有预感,这一季的玄学大曝光播出。
楚月柠一定会成为节目的新热点。
想想,年纪轻轻就能够未卜先知,人长得靓过香江电影圈的四小花旦,不冲玄术,就冲漂亮的脸蛋,香江的市民都愿意看着多吃两碗饭。
到时候得花絮,肯定也很多人看吧?
楚月柠想了想,点头:“行叭。”
余季青赶快兴高采烈的带摄像师跟上。
女孩哼着歌两指拽着红色塑胶袋,从三个人的摊前路过时。
他们满脸的不可置信。
尤其慕容山,更是气的两眼瞪圆。
阿术站在广德业的后方,等镜头移开,他托举法器的动作就松懈下来,一双眼眸静静地看着女孩离开的背影。
他又看了看广德业,眯了眯眸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总觉得……这女孩的功力深不可测。
另一边私人医院的房间。
陈思雨忐忑不安的坐在问诊座位上,纤细的指尖不断拨弄着台上的绿植盆栽。
咔擦一声。
问诊室的门被打开,穿白大褂挂着听诊器的医生拿着报告单走了进来。
“doctor何,情况怎么样?我中了什么毒?”陈思雨着急站了起来。
在短短的几个钟头内,她已经连续做了好几项的检查。
医生拿着报告单推开椅子坐下,对于陈思雨的情况感到奇怪,“陈小姐,检查报告没有任何问题。引起掉头发和腹部偶尔疼痛的情况有很多,你是否最近精神压力过大?”
“建议再挂个精神内科,结合诊断报告一起看。”
陈思雨觉得奇怪,原本也在想会不会是真的是精神压力过大引起的。
考研和亲生父亲找上门,不论是哪一件,都确实让她压力倍增。
随便糊弄过去的念头刚闪过,陈思雨就想起了准到离谱的算命。
楚大师竟然都能够算出她的个人经历,还能算出父亲来找她,就没有道理在这个事情上糊弄和欺骗。
“何医生,算命的大师说我一定中了毒,麻烦你再帮我检查一下。”
何医生认为陈思雨的症状并不严重,只是偶尔和轻微,他开始就好奇好好的一个女孩子,怎么就会认为自己中了毒。
在听到是因为算命之后。
他手握拳头抵触笑了起来,“陈小姐,算命都是糊弄人的小把戏,你怎么相信这个?”
陈思雨摇了摇头:“楚大师不会骗我。”
想着,她大脑突然回忆起楚月柠的话。
前段时间,班上曾经上过一堂物化课,老师在课堂上讲解了关于铊的毒性。
如果是铊中毒,一开始症状就是极为隐匿容易与其他病症混淆。
再加上这几天,因为父亲来找的原因,陈思雨也有几天没有回寝室……
她越想越觉得可怕,一个激灵,激动抓着何医生的手,“你再帮我做一个检查,帮我确定一下是不是铊中毒。”
有了明确的方向,陈思雨又做了一些检查。
这回,就连何医生的神色都变的难看起来,拿着检查结果神情骇然,“真……真是铊中毒。”
铊是剧毒金属元素,作为剧毒物质使用非常冷门。
“铊中毒会极大的引起神经系统损害,重量服用后还会引起生命危险,随着慢性中毒的加深,会脱发和出现肢体麻木,下毒的人是想要害你一辈子,太狠毒了……”
他作为医生,还是头一次看见如此狠毒的人。
陈思雨得知自己真的铊中毒,听着那一项项都对上的中毒症状,吓得不停在发抖。
想着平日表现的极其好、极其善解人意的三个室友,陈思雨简直不敢置信。
她们究竟为什么要害她?
房间内的角落里,还站着一个摄影师将一切都拍了下来。
到时,录像带可以作为呈堂证供。
香江科技大学的203寝室。
三个室友在聊天。
有个女的大咧咧躺在床上,抓着陈思雨床上的公仔丢来丢去。
另一个在写作业,看见就说:“还是别丢她的东西,万一让她发现不好解释。”
“我就丢。”刘知音像是发泄着怒气般,一遍遍将公仔丢在床板上,“陈思雨平时在寝室,天天不是看书就是练琴,吵死了!我被她吵得神经衰弱,扔两下公仔怎么?”
写作业的居丽芬问在阳台的人,“你问陈思雨了吗?她都三天没有回宿舍,今天会回来吗?”
“下课的时候,我问了她说是回。”晒衣服的女孩叫罗悠悠。
她们原本三个人住一个寝室,前两个月就多了陈思雨。
想起平日陈思雨在学校的美名,罗悠悠就翻了个白眼。
什么多才多艺的女神,长得又漂亮又会弹琴学习又好。这么好的人干嘛住进宿舍。
有时候还要在寝室唱歌,吵得要命,真以为声音好听?
罗悠悠进了寝室,看向床上躺着的刘知音想起某样东西,皱眉问:“最近量下的大不大?”
刘知音停下丢公仔的动作,“你让我下多少就下了多少。”
“我提议加量。”居丽芬阴笑,“停了这么多天,也得让她肚子多痛两天吧?免得又有精神唱歌来吵我们。”
说白了。
她们就是嫉妒陈思雨,人长得漂亮学习成绩还好,凭什么啊。
刘知音闷声道:“等会下多毒别把人玩死了。”
“死就死了。”罗悠悠在桌子坐下,“长期吃进去,不死也会变成个蠢货。你看她自己到时候想不想死。”
刘知音又问:“悠悠,你说医生真的查不出来吗?”
“查不出来。”罗悠悠有十足把握,她姑姑就是医院的院长,给陈思雨下了毒后,她还特意去试探过。
似乎没有医生会相信,有人能够接触到铊并且下毒。
“我姑姑说,现在已经很少人会因为铊中毒,医生检查也不会往那方面去想。放心吧,陈思雨就算是死也是死的悄无声息。”
“再者,真要查出来,我爸也会保下我们。”
罗悠悠是真看不惯陈思雨,懒得看到她天天在寝室犯贱。
也就是这时——
寝室的门被打开。
陈思雨冷若冰霜,带了扛着摄影机的人站在门口。
第114章
寝室内的三人呆如木鸡。
半晌。
罗悠悠目光才看向刘知音, 眼睛含着警告。
原本趴在寝室床上的刘知音吓了一大跳,手脚并用的起床,慌忙中还将公仔娃娃往上铺陈思雨的床位放去。
她穿好鞋子后, 看着门口扛着摄影机还有冷若冰霜的陈思雨,摸不准她在外边呆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她们的话。
刘知音手心都是黏腻的汗水, 心剧烈的跳动着就像是被人当场抓包。强颜欢笑,“思……思雨, 什么……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在你们讨论该给我下多重的毒时,我是不是还得要谢谢你们之前量下的比较少?我现在才有机会知道真相?”
陈思雨拿着确诊铊中毒的诊断报告,冷着脸。
这三个人表面对她客客气气, 关关心心, 却仅仅只是因为看不惯她,嫉妒她,就想夺走她的生命?
还好, 还好楚大师帮她算出被暗害,不然真就像算命所说的, 到死都不清楚原因。
不清楚原因就算了。
三个罪魁祸首,害死人还能够安安稳稳的过着日子。
凭什么?
摄影师大哥很厚道,在医院拍到陈思雨真的中毒后, 在医生紧急为其治疗的时候,他就没有再关过中断过摄影机, 一路上来科技大学更是换了好几块电池。
为的就是要将所有真相录制下来。
包括刚刚在门外,三个人在寝室说的话,也被一句不差的录进了摄像机。
摄影机将镜头对准了宿舍, 为了避免陈思雨一人面对三人会发生危险,他将宿舍的门打开。
确保了宿舍发生的事情, 能够吸引足够多的人来看。
果不其然,听见争论,其他宿舍的人都围了过来。
刘知音被质问,面色惨白。
她想求助罗悠悠,刚看过去就被罗悠悠怒瞪一眼,赶快收回视线。情急之下,决定装傻充愣。
“毒?什么毒?思雨好奇怪哦,她不会以为我们要害她吧?”
罗悠悠外表长着一副无害的面孔,她淑女的捂嘴笑了笑:“思雨真的听错了,我们是在讨论等你回来要帮你放多少咖啡提神,你是不是最近考研压力大,出现了精神状况呀?”
说完,罗悠悠看向宿舍外的同学,还露出一副十分无辜和委屈的表情。
丝毫不认为自己是在让外人误以为陈思雨有精神病。
“什么毒?”居丽芬也放下写作业的笔,一脸关心,“思雨真的是精神压力太大,才会出现幻听吧?”
果然。
三个人的话说完。
外边的同学也奇怪起来,她们平日里也听刘知音说过不少203寝室的故事,大多都是对于陈思雨不好的传言。
有同系的学生就问。
“陈思雨,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刘知音平时就说你的精神状况不太好,总是无缘无故在宿舍发脾气。”
“刘知音也和你说过啊?她也和我说过。”
“居丽芬也说过啊,和陈思雨住在一起很累,总是要顾及大小姐情绪。”
“我也是本来还觉得陈思雨性格挺不错的,听着感觉平时的好脾气都是装出来的,后来就没有和她玩了。”
“怎么还扯上下毒?”
“都是同学,下毒不可能吧?好可怕哦,陈思雨是不是妄想症?”
“思雨,不行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我也在考研能够理解你的压力。”
陈思雨见风向真被罗悠悠两句话就带跑,气的转身和同学解释,“她们三个真的合起伙来下毒,上个星期我就已经开始不舒服。”
“陈思雨,你不要含血喷人。”罗悠悠当着同学们的面,依旧不慌不忙的反驳。
她笃定陈思雨就算知道下毒的事情,也不清楚是什么毒,铊中毒去医院很难查出来。
打定主意后。
罗悠悠甚至想要反咬一口,“你要是真的不相信就去医院查。不要一天到晚发疯把事情怪在我们身上。考研这段时间,你压力大,我们什么都顺着你,对你还不够好?”
刘知音看着门口越来越多的人,有点慌乱想去关门,陈思雨挡着,冷声:“你们还想狡辩?”
说着,陈似雨就掏出医院的检查报告,“医院就不用你提醒我去,证实我中毒的报告就在这里,你们还是和我去一趟警署好好解释清楚!”
刘知音吓得面色惨白,接连退了几步。
“悠悠,怎么办?”她去扯罗悠悠的衣袖。
罗悠悠甩开刘知音的手,铁青着脸咬牙:“你就算中毒了也和我没有关系,谁知道你在外面吃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打算赖我们?”
陈思雨是这没想到,罗悠悠面对证据也可以这么无耻,一时间沉默下来。
罗悠悠见陈思雨沉默,更是打定了主意她没有证据,脸上隐隐透着得意:“你说是我们在下毒,有什么证据?拿不出证据,就不要空口无凭诬陷人!”
居丽芬与刘知音对视一眼,陈思雨陡然拿出检查报告一开始也是有点心慌,镇定下来后。
她也和罗悠悠站在一处,心虚的说:“对啊,有本事你找证据出来。”
三个人都肯定陈思雨找不出证据。
东西被放的很隐蔽,她们平时给陈思雨准备了一个专用水壶,会将毒直接藏在里面,不用的时候就会封存好,陈思雨绝对不可能被找出来。
“我就猜到这点。”陈思雨冷冷一笑。
回宿舍的时候,她就让摄影师帮忙联系了节目主持人,通过主持人找到了楚大师,让楚大师算清楚了盛放铊的证据在哪个方位。
不愧是楚大师。
仅仅是问了一下宿舍的摆放方位,再通过生辰八字就算出了毒药的位置。
还好,她早有准备。
说完。
陈思雨用力推开三人,走到宿舍中间视线扫了一圈,走到柜子的地方,就在要打开时。
刘知音面色大变惊声尖叫的扑了过来,死死按着柜门,目光怨恨的望着陈思雨,“这是我的柜子!谁允许你碰!”
其他两个人就要过来帮忙。
体壮的摄影师连忙扛着摄影机进来,将镜头对准了罗悠悠与居丽芬,他宽大的身躯将几人隔开,呵斥:“你们想要干嘛?仗着人多欺负小女生是吧!”
说着,摄影师更是扭头,“陈小姐,快开门!”
话落。
陈思雨猛地一巴掌将刘知音推开,然后拉开柜门。
她将刘思雨的衣服全部丢在地上,很快就看到原本被衣物压住的一个药瓶。
刘知音吓得面色惨白,从地上爬起来伸手,“你还给我,那是我吃的药!”
“你吃的药?”陈思雨晃动了一下,听见了水声。块状的铊应该是被熔融收集起来,她作势打开药盖递到刘知音的鼻前。
就是这种剧毒的金属毒品,被下进了她的水中。
“喝下去,我就信是你的药,不然就等着被我送去做检测!”
刘知音闻到那股刺鼻的化学金属的味道,下意识反应要呕,见陈思雨拿着药瓶逼近,马上要碰到嘴唇时。
想起铊的毒性,沾染一点可能都会万劫不复。
“拿开!快拿开!”刘知音吓得连连后退尖叫。
东西被找出来的那一刻,再加上刘知音的异常反应,宿舍外的同学们还有什么不明白。
大家都被三人的狠毒给吓到了。
“靠,陈思雨还真被下了毒。”
“什么毒啊?”
“等等,前段时间老师说实验室的铊不见了一小块,不会是想的那样吧?”
“为什么要下毒害陈同学?”
“简直太可怕了,罗悠悠的爸爸还是太平绅士竟然敢做这样的事情!”
证据被找出。
罗悠悠面色铁青。此时,她就站在门口的位置,对上陈思雨的目光冷声道:“具体怎么回事我不清楚,你问刘知音。”
话音刚落。
她猛地转身推开挡着出口的女同学,用尽全力跑下楼,脑子迅速转动着。
呼吸声因为害怕变得急促起来。
事情败露。
科技大学和香江肯定都不能呆了。
她要出国。
只要能够出国,陈思雨就奈何不了!
楚月柠提着红色塑胶袋,嚼着香口胶到了科技大学的校门口,按照陈思雨给的地址,一步步往宿舍楼走去。
余季青带着摄影师,一会拍拍校园的绿植,又一会悄悄将镜头对准旁边身形高大酷飒的男警官。
事情是这样的。
楚月柠录制完节目后就直接报了警。
两方到了科技大学才汇合。
余季青悄悄走到楚月柠身旁,小心翼翼地又看了眼后边的两位警官,收回目光不解询问,“楚大师,报警后为什么还要亲自来一趟?”
楚月柠进校园后掐指算了算,随后步伐调转方向去了宿舍的后门,边解释。
“按照陈思雨的八字推算,她中毒后,现实生活中连谋害人的三人并未得到惩罚,甚至因为中毒的事情没有曝光,三个人的生活过的非常不错。”
“她们丝毫没有受到法律的制裁,还有光鲜体面的职业。”
余季青不懂,抓着话筒一步一趋,“大师,但你算出了中毒的人按理来说,已经改变了呀?”
“是啊。”楚月柠嚼着香口胶,站在宿舍的后门看了眼楼上闹出的动静。
窗户大敞开,还能听见刘知音无力的辩解。
很快,宿舍的楼梯传来急促奔跑下楼的呼吸声。
罗悠悠跑下来看了楚月柠一眼,想要转弯跑走,被她一手拽着外套回来。
因为罗悠悠的奔跑速度极其快,被拽外套的时候,由于惯力的作用狠狠摔在地上,外套甩了出去。
她的膝盖被擦破了皮,疼的皱了眉。
没多久,她就看见一双回力的板鞋走到面前,抬头望去就对上楚月柠清澈含笑的眸子。
她嚼着香口胶,微笑,“这不还是有漏网之鱼么?”
罗悠悠不来堵一下的话,跑到国外可不好找了呢。
罗悠悠惊的后脊发凉,爬起来就想继续跑就被D组的人拦住了去路。她慌张的瘸着退回身,“我……我不认识你们。”
周风旭扯下风衣前的证件,举到罗悠悠面前,“CID,罗小姐不认识我们没关系?我们认识你就足够。”
“现在,警方怀疑你与其他两名学生涉嫌谋害她人生命,需要你配合我们回警署调查。”
罗悠悠脸色铁青辩解:“我没有!”
“哎!”施博仁从后边出来,举起从口袋掏出的手铐眯眯笑,“我就喜欢你这种嘴硬的人。你有权保持沉默,但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作为呈堂证供。”
周风旭从口袋掏出两把手铐,丢了一把给施博仁,目光扫向传出声音的窗户,“走,还有两个。”
很快。
科技大学的门口警铃大作。
有不少学生和老师看着203寝室的人被抓上了警车。
余季青没想到动静闹的这么大,赶快指挥着摄影师将事情发生的过程都录了进去。
他再去看走在后方在和施博仁聊天,神情专注的女孩。
惊的不断擦着额头的汗。
在尖沙咀钟楼的时候,楚大师就算出了罗悠悠会跑路吧?
没记错的话,她资料上写的是22岁吧?
就能够做到许多德高望重的大师们都做不到的事情。
真……真厉害啊。
伊丽沙伯医院。
此刻,院长正带着一位非官守的太平绅士进行法定的行政访问。在香江,太平绅士和其他欧美国家一样,是由政府委任民间人士担任的维持社区安宁的职衔。
不论是在香江地区,还是在其他国家。太平绅士都是非常受市民尊重的职衔。
罗通视察完医院后,就与院长握手,道貌岸然的笑道:“付院长,今日的巡视就到这里结束,有任何变革可以随时联系我。”
付院长也客气的回握,“罗生真是太客气,今天就辛苦罗生跑一趟。”
罗通还想客套两句,助理拿着的大哥大就响了起来。
助理听完事情经过后,走到罗通旁侧,为难道:“是小姐的电话……她……她说,被人送进了警署。”
罗通面上不显,他与院长告别又笑容满面的与等候在外的媒体记者们客套寒暄了两句,才上了车。
上车后,他的笑容逐渐收敛,神色狠辣不少接过大哥大,“悠悠?出了什么事?”
听见电话那头害怕的罗悠悠,问清楚事情经过。
罗通脸色阴沉道:“不要承认任何事,下毒的事咬死和你没关系。”
“放心,爸爸一定救你出去。”
挂了电话,罗通即刻沉声安排助理,“预定好小姐飞英国的机票,再call全香江最好的金牌律师团去九龙警署。”
他冷笑。
下个毒就想关他的女儿?
简直做梦!
第115章
夕阳的余晖倒映在九龙城警署门口的大树上, 春天逐步来到,大树的枝干也抽出嫩绿的新芽。
临近下班的时分,重案组部门还人山人海, 声音喧嚣。
一道声音从D组办公室传了出来。
“怎么样?有没型啊?”
透过门口半人高的绿色盆栽往里看进去。
施博仁正半蹲双手扶着摄像机,对着玻璃镜的倒影两手贴着太阳穴往后抹头发。
摄影师哭笑不得,“阿sir, 有型是有型不过……”
“不过什么?”施博仁又吹一口气,伸手将打薄的刘海扒拉扒拉遮住眉形, “不够靓仔?不是喔,别人都说我英俊过金城武,潇洒过刘德华。”
摄影师指了指眼睛, “有眼屎。”
施博仁:“……”
他动作僵住, 放弃整理刘海默默直起身,走到半途想起什么转身拍了拍摄影机,左右飞快看一眼, 悄声道:“摄影师,刚……刚刚的片子记得剪掉。”
说完, 施博仁咳咳两声,左右拍了拍臂膀装作无事发生般吹着口哨走到柜子前,打开柜门取出新杯。
只有他自己清楚, 刚刚究竟出了多大的糗事。
陈思雨坐在靠窗户边的椅子,旁侧就是施博仁的办公桌堆着凌乱的卷宗, 就如她的思绪一般。
她表情怔怔看着几张检查结果。
楚月柠也坐在一旁,因为有份参与报警,按照流程来讲, 她需要配合警方录笔录。
余季青靠着窗沿,抓着话筒左看看右望望, 到重案组只两个钟头的功夫。
他就已经抓了好几个探员,做了独家采访。深谙不能够浪费一点点资源的道理。
想到这。
他偷偷瞄着同坐在办公桌旁的男人,夕阳的余晖透过窗照在他俊朗的眉目上,风衣脱下露出半领的针织衣,宽肩结实,坐在那仅仅是看个案情分析报告,就气场强大到令人不能忽视。
可惜。这位沙展不愿意接受他的访问。
不然,有接手案子沙展的访问,节目播出会更有看点。
半晌,男人目光渐渐从报告处移开,开了口。
“柠柠。”
楚月柠拿着娱乐报正看的兴趣盎然。
什么花旦终有出头天,钟穗穗哭崩全城誓夺视后。
港姐路清签约TVB,准备进组陀枪师姐007。
某天王与女模特共驻爱巢,疑似恋情曝光?
听见有人喊,她才艰难的从报纸抽离目光,虽然不是什么八卦爱好人士,但亦有一旦看入文字信息就会入迷的现象。
对上周风旭的目光,她眨了眨眼睛,“周sir?”
周风旭见她平日精明的形象,难得眼睛有瞬间的迷懵,扯了扯嘴角,“一祖他们录口供估计还要花点时间,肚饿没?要不要去楼下的‘易记’先吃东西?”
他倒是无所谓,平时办案就饱一餐饥一餐。
众所周知,女士是不能饿的,她们平日就吃的少若是过了饭点,很有可能会出现低血糖的现象。
“还好,不是很饿。”楚月柠又去问旁边的陈思雨,“思雨饿不饿?”
陈思雨正处于极度恐慌以及难过的情绪,摇了摇头。
施博仁刚好端咖啡过来,见自家沙展竟然关心外人都没关心组员肚子饿不饿,先将咖啡放在了陈思雨还有楚月柠的面前,表情夸张,“旭哥,我们一起同事这么多年,也没见你问过我饿不饿啊。”
“你有脚,不会去?”周风旭将案情分析报告放入抽屉。
陈思雨从难过的情绪抽离出来,心里仍然止不住的后怕。
医生将铊中毒的厉害性,都告诉了她。
想到自己会死在去剑桥大学报道的那一日,永生永世与梦想擦之交臂。陈思雨就惶恐害怕。
她也想叫这三个人试试铊中毒的滋味。
“楚大师,我听系里的同学说过,罗悠悠的父亲是很有钱很有权。我们能斗的过吗?”
斗不过怎么办?
太平绅士在香江很有威望。
她母亲只不过是个做食品起家的商人,有点小钱但无大势。如果罗通为难起来,她们母女该怎么办?
楚月柠望着害怕的陈思雨,想了想才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罪犯没有那么容易能够逃跑。你要相信警官一定会为了你的正义奋斗。”
小姑娘吓得面色惨白,拿着咖啡杯的手都在打颤,被平日付诸信任的室友合谋下毒,这件事任谁都会有巨大的心理阴影。
“说的没错。”周风旭加入安慰人的行列,“不论如何,只要她们犯了罪就一定要受到法律的制裁。”
“对啊小妹妹。”施博仁拍胸膛自信保证,“有哥哥在,没有任何人能够妄图再伤害你。”
说完,他更是像要保证什么脱下皮衣,将臂膀的衣袖卷起露出弘二头肌,“再苦再难,哥哥们也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砰砰——”
办公室的敲门声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忠叔拿着笔录本出现在门口,沉嗓说:“刘知音招供。”
甘一祖也紧随其后,“居丽芬也招供。”
周风旭翻开笔录本查看口供,又望向甘一祖,“送去鉴证科的药瓶检测结果呢?”
甘一祖也赶快将鉴证科的检测结果掏出,神色为难,“有刘知音与居丽芬的指模,但……没有罗悠悠的。”
周风旭闻言顿了一下,将笔录本合上,起身离开:“博仁,做事!”
“yes,sir!”施博仁立刻放下臂膀的衣袖,调侃的神情变为严肃。
两个人同时进入灯光昏暗的审讯室。
一张很大的桌子,罗悠悠戴着手铐坐着。
周风旭如同猎鹰锐利的目光看向罗悠悠,将忠叔与甘一祖提供的笔录口供本放在台面上,接着坐下,“刘知音已经全部招供。”
罗悠悠一瞬就掩饰下慌乱的表情。
她勉力的笑了笑:“阿sir,刘知音招供?她真的下毒毒害陈思雨?太可怕了,我和她就住在一个宿舍竟然什么都没有发现。”
一句话,就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别装蒜。”周风旭语气冰冷,威逼,“刘知音已经讲出你就是投毒主谋的事实,现在警方需要你老老实实,一五一十的将犯罪事实交代清楚。”
“什么犯罪事实?”罗悠悠继续装傻,“阿sir,我是真不清楚什么毒不毒。”
“喂,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施博仁怒气满满。
其实刚开始他就已经审讯过罗悠悠,奈何对方心理素质极为强,打算来个死无对证。
无奈之下,才决定等刘知音等人的口供出来,再审罗悠悠。
施博仁两眉皱起一脚将凳子踢飞,“什么犯罪事实?罗悠悠,别仗着你有个好爹就想抵赖。刘知音已经指认铊就是你拿给她!她与居丽芬都是听你命令做事!”
“意图隐瞒犯罪事实,到时候判刑法院会判罪加一等!罗悠悠,你最好想清楚再讲话!”
罗悠悠被这幅场景吓到,尤其听见罪加一等时,小脸的面色煞白。
她手指不安互相扣着甲面。
在施博仁不断严厉的逼供中,她一遍一遍劝自己冷静。
没可能,她找到机会打电话给父亲时就已经暗示过父亲,铊是从哪里来的。
父亲会帮她处理好后顾之忧。
况且,她将铊交给刘知音时全程戴了手套,药瓶不可能会有指模信息。
也就是说,警方……根本没机会证明,毒药就是她给的。
罗悠悠慌张的神情一扫而空,她再度抬起了头,露出一副有把握的笑容:“阿sir,你别以为我不懂法律,光是有犯罪嫌疑人的口供没有物证,你们根本不能将我定罪。盛放铊的容器是在刘知音的衣柜找到,她说是我给的,我还会说是她冤枉我。”
她只要咬死不承认,警方找不到有用的线索,过了24小时就能够出警署。
到时候,天高海阔任她游。
越想,罗悠悠就越镇定。
“刘知音下毒那是她们的事情。你们大可以直接将人抓起来,这件事与我无关。”
周风旭目光沉沉,决定不再与她浪费时间,“罗小姐,希望到时候你的嘴和现在一样硬。”
说完,他起身出门拿着笔录本脚步匆匆走到办公室,推开门。
“一祖,忠叔。”
原本在办公室背对着门口在聊天的甘一祖和罗七忠,立马转身。
“yes,sir!”
周风旭扫视一圈办公室,见到办公室的余季青已经两位摄影师时,他将两人喊了出来,低声道:“你们即刻去科技大学一趟,重点排查铊的来源,凡是和其相关的消息一点也不能放过。”
“好,我带一祖即刻前往。”罗七忠讲完,又看了一眼审讯室的方向,他明白自家阿头的担忧,又说,“我会尽快。”
“抓紧时间。”周风旭拍了拍他的臂膀。
施博仁也跟着沉默。
如果要抓捕罗悠悠定罪,就要证实她拿到了铊并且交给了刘知音,不仅仅是犯罪嫌疑人的口供还需要确凿的物证。
这一点非常重要。
他们谁也不想看见下毒的凶手,能够再度逍遥法外。
也就是此时——
原本渐渐安静的重案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沉重的皮鞋踩地板声音。
就像安静的时候,一块布被匕首割破。
“就是你们班饭桶抓了悠悠?”
人未至声先至。
两人看去,为首的中年男人眼神阴毒含着无数的狠辣与怒火。
后边一字排开,还有四位同时拎着公文包的律师以及两位保镖。
“什么饭桶啊!”施博仁炸毛,急冲冲撸袖子要上前理论,“我们是市民保姆,但没人敢说我们是饭桶!”
“阿仁。”周风旭喊了一声,施博仁不爽的停下了脚步。见同伴没有继续冒进,他目光才直直盯着罗通,“想必你就是罗先生。”
罗通笑了笑:“怎么,我说的不对?你们个重案组废物连个投毒案都查不清楚,还将我无辜的悠悠拉了进来,讲声饭桶浪费纳税人的钱,都不为过分。”
他取下黑色的皮手套,往后动了动手指。
为首的一位卡其色西装的律师过来递卡片,他三七分的头发用发蜡梳的一丝不苟,脸上架着金边眼镜,一张嘴就挂起极度虚伪的笑容。
“周警官,想必你应该也听说过我,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够见面。”
周风旭扫了一眼名片,自然对这个名字有所耳熟。
王信,香江第一金牌律师。专门帮罪犯打脱罪案,每打每赢,之前C组抓了卖白粉的龙头,就是王信洗白给放了出去,气的整整一个星期没在饭堂见过C组的人。
他收回目光:“孤陋寡闻,没听过。”
王信笑容僵硬在脸上,将名片又收回西装袋,“周警官真是贵人多忘事,明明前一阵我才来过CID。”
“不过,没紧要。”
王信装模作样推开衣袖,望了一眼腕表时间,逐渐收起虚伪的笑容。
“言归正传。香江有明确的律法规定。如果没有证据拘留嫌疑人不得超过24小时。你们是下午两点钟带罗小姐回来,我会在这一直等到明日下午两点。直至带走我的当事人。”
这无疑是一种对警方公信力的公然挑衅。
周风旭面色冰冷。
“周警官。”王信得意一笑,“希望,你办案可以加点速度,不要浪费大家时间。”
讲完,他谄媚的推开D组的办公室门,看向后方:“罗先生先休息一下。案子交给我完全可以放心。我们等几个小时,就可以接令千金去桑拿房除除晦气。”
另一边的科技大学。
罗七忠和甘一祖已经赶到现场,开始盘查访问教学楼的教师、其他职员以及学生,打听关于铊的相关讯息。
在一个不起眼的教学楼,一位秃头瘦高的老师穿着薄羽绒服,胳膊肘塞了个保温壶,从办公室出来慢慢往宿舍楼走。
偶然,路上遇到了两个学生,他们都停下来向老师打招呼。
“孔老师。”
“嗯。”孔云山推了推瘦削脸庞上的圆型眼镜,秉承着关心学生的原因,慢慢咧嘴微笑,“这周选的课题实验进度如何?”
男学生万万没想到,下课还能被老师堵着问作业,看着旁侧的朋友表情稍稍尴尬:“还没找到人一起做。”
“哦?”孔云山诧异,“都已经两日,还没找到人?班上其他人嘞?”
男同学笑:“班上就陈思雨和她的搭档选好课题完成了。离交作业时间还早大家都还没着急。”
“唉,说了让你们和思雨多学学,人家成绩好还努力。”孔云山对于自己这帮学生,发出恨铁不成钢的叹气。
他挥挥手准备离开。
两位学生也乖乖的和老师拜拜,然后继续聊刚刚没有聊完的话题。
“已经有警官来学校调查了。”
“罗悠悠真是狠毒。”
“平日看着她们几个和和气气,都住同一个寝室哪里能想到会投毒?”
男同学发出感慨:“投的还是Thallium,啧啧啧,稍微过量就能让人躺病床上一世。如果不是陈思雨及时发现,估计死了都不知道原因。”
“Thallium?”朋友疑惑,他想起了一件事看看周围,悄声说,“我怀疑和前阵子实验室丢失的Thallium有关。”
恰好就被还没走远的孔云山听了满耳,他像被雷击中,瞳孔猛的缩小颤颤巍巍看过去,“你们……刚刚在说罗悠悠给……给陈思雨投毒?投的是铊?”
男同学与朋友互相看了一眼,“是,我们怀疑罗悠悠拿的铊是从实验室流出去的。”
Thallium是严重危险金属物品,有时候上课会需要向学生展示实验,每次用完后实验室的管理人员都是严格封存。
可就在前两周,管理人员发现铊少了几毫克,由于丢失数量不大,学校没有选择报警,并且也在怀疑是不是实验过程中增加了损耗。
这个事,很多学生都知道。
“老师?老师?”
孔云山回过神,他推了推眼镜让学生离开缓慢踱着步往教师楼走去。
“Thallium……”
他失神的念着这个词,一步一步走上扶梯,脑海回忆的是前段时间罗悠悠深夜来找他。
他与罗通认识是在一场商业聚会上,罗通愿意投钱让他做实验。他年过半百,一世人就缺知己,罗通就是那个知己。
虽然,他也明白罗通不止买通了学校一个老师,就想让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罗悠悠好处。
实验室的钥匙除了管理员有,他也有。
开始,他也惊讶于罗悠悠想要铊干什么?后来罗悠悠反复说想要用来做实验,并且用撤资这一点来威胁他。
实验的一款药已经到了中间段,这个时候撤资岂不是要他命?
孔云山抖着手将保温壶拿在手上,他万万没料到,罗悠悠……竟然用铊来下毒,毒的还是他最为钟爱的学生。
如今,罗悠悠被抓去警署,一旦将他供出来,等待他的将是万劫不复一生清誉尽毁。
打开门。
孔云山就看到等候在宿舍的两个保镖。
他语气既惊恐又惊讶:“你……你们,你们是罗先生的人。”
一保镖不知何时找到了孔云山平日出差用的行李箱,将其丢到地板上,很大的一声响,惊的孔云山退后了一步。
另一保镖拿着合同递了过来,面无表情声音又冷又硬的重复着罗通交代的话。
“孔老师,想必你也不想心血付诸东流?”
“现在收拾东西出国,机票已经准备好。”
D组办公室。
罗通气定神闲落坐后,胸有成竹的看着墙上的挂钟。
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孔云山马上就会带着秘密死在赶往机场的路上。
到时候一切都死无对证,他倒是要看看这班饭桶警察怎么能抓悠悠。
想着,罗通指指点点道,“你,去为我泡杯咖啡,三分糖不要太热。”
施博仁一张脸黑的如墨,转身暗骂:“还想饮咖啡?你怎么不想去饮屎尿屁呢?”
罪犯的父亲大张旗鼓坐进办公室,还想喝咖啡?
警署什么时候变成了一日游景点?
随后,他抓住路过的专门负责倒茶的人,“去帮我倒一杯咖啡,冰的,不要加任何糖。我让他喝到天天拉肚子!”
人点了点头,哦了一声。
很快,咖啡就被带了过来。罗通一人坐在桌边,旁侧都围满了律师。
周风旭、施博仁、陈思雨、楚月柠都坐在对面。
罗通摸着冰冷的咖啡,冷一笑,将咖啡杯重重放到桌面,暗藏着狠戾的眸色看向陈思雨,“就是你,报警污蔑悠悠下毒?”
陈思雨没想到会被针对,一时哑口无言,“我没污蔑,医院有证据。”
说着,她就要去掏检查报告。
“不需要看什么证据,谁知道你从哪家医院买的假报告。”罗通拒绝查看,上上下下将陈思雨打量一遍。
“能跑能动,那就证明还没死。什么下毒不下毒,你们小女生吵两次架的事情还能当真?我劝你识趣就主动撤案。警署这种倒霉地方,悠悠呆的越久就越容易沾染霉气。”
楚月柠让情绪激动气的哽咽的陈思雨坐到后边去。
施博仁体贴的挡在陈思雨前边,挡住了罗通探查的目光。
“罗先生真是好教养。”楚月柠扫了对面一眼,“正所谓有什么样的父亲就会教出什么样的孩子。不难以看出罗小姐的素质。”
罗通看向敢顶嘴的人,见到楚月柠冷冷一笑,“还以为是什么人敢如此大胆狂妄,原来不过是一个摆摊算命的江湖骗子。怎么,以为录节目就算能上雅堂?”
他来之前就已经调查清楚。
陈思雨之所以会举报寝室投毒,全是因为眼前这个算命大师。
越想,他眸色就越轻蔑。
“如今一个警署就敢因为街头算命骗子的几句话,就妄想定人罪。你们说是不是很可笑?”
律师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王信整理下西装,才说:“算命大师?周警官,贵警署不会因为区区一骗子的话,就想将我当事人定罪吧?”
其他律师也纷纷发言。
“算命?毫无科学根据的东西,竟然还能帮忙给人定罪?罗先生说的没错,真可笑。”
“算命一向都是欺骗人类的产物,想不到有一日也能在公信力最好的九龙警署见到。”
“可笑,真是可笑。”
陈思雨没忍住就冲出来说:“你们都不许嘲笑大师,大师的卦真的很准!”
“准?”罗通打开西装外套,从兜里掏出一本支票写下一串数字,撕下来放在桌面上,“一万一卦是吧?”
他又看向周风旭,讥讽,“周警官,如果证实这个女人满嘴谎言,那么你们警署要立刻放悠悠离开。”
周风旭没理会他,反而担忧的看向旁侧,“柠柠?”
“放心。”楚月柠起身,不急不慢的将椅子拖近一点。
从罗通进来让她看到面相的那一刻。
他就注定走不出九龙警署。
楚月柠坐下,“罗先生,有些债是要慢慢讨的,你说是吗?”
罗通冷笑。
他觉得算命的人都会察言观色,之所以能够算出陈思雨中了毒,无非就是陈思雨表现出了中毒的迹象,刚好让楚月柠胡口说中。
就像从前他看见过的一个揭秘节目。
一个算命师傅在屋内就算出了外边的天气在下雨,大家都觉得很神奇。真相却不过是因为在场不少人从外面进来时,鞋子是湿的。
“装神弄鬼,倒是要看看你玩什么花样。让我相信算命,还用算命给悠悠定罪?你们真是发大梦!”
下一句话出来,却猛地让他变了面色。
“罗先生是做钟表起家的吧,在你16岁那一年。”
半晌。
罗通才意味深长的看向周风旭,“周警官,没想到你早就已经调查我。”
他确实是做钟表生意,这一点香江很多人都知道。不知道的是,他是几岁开始做的钟表。
除非是去一些记载了他资料的地方排查。
他大方摊手承认。
“没错,我罗通的第一桶金就是卖钟表。怎么,做钟表生意犯法啊?不让做啊?”
楚月柠不着急,继续掐算:“你家庭条件不算很好,父亲有两房妻子你排行最大,下边还有个小妈生的同父异母的弟弟。”
“虽然你是大哥,父亲却一点也不喜欢你,说你心性不佳难成气候,再加上母亲唯唯诺诺不敢为你申辩,任由二房骑住你。”
罗通更是嘲讽:“什么大师?净装蒜。一早就喊人调查我,别说我几个弟弟老母,甚至我有几个情人你都清楚啦。”
他伸出手,保镖上前从西装掏出一盒雪茄,抽出一根塞进罗通手指间,点完火后才再度退下。
罗通抽了一口烟。
他眼藏着鄙夷不屑,“看你要耍什么花招!”
楚月柠算:“你不满父亲偏心,就决定出社会讨生活。你正门不捞,学着人捞偏门。学着人偷钱夹,有一次被人发现差点打死在码头。”
罗通眼眸暗眯,咬着雪茄的眼底不由用力。
这回,他倒是没再出声讽刺。
办公室内唯独有楚月柠淡淡的声音。
“偷钱夹让你很快积攒了第一笔钱,你脑筋转的快,见人都喜欢学着戴手表,你就从海外运些水货表回香江卖。”
“赚钱后,父亲对你刮目相看,要你一起带着弟弟发财。”
“你开始不同意,不过两天又改变了主意。没人知道你在想什么,就连你父亲都认为,是你知道手足不多珍惜手足的情谊。”
“有了弟弟的加入,你就更好施展拳脚,因为做的都是名牌表,水货也有利润但是太小。于是,你决定铤而走险做假表。”
算到这里时,楚月柠顿了顿。
“有什么露脸的事情,你都让这个弟弟出面。终于,有一日卖假货的事情被发现,同父异母的兄弟被抓,你一口咬定不知道真相,更不知道卖的是假表,警方经过排查线索,发现对接的人确实都是你弟弟,再加上法律的不完善只能将你无罪释放。”
罗通听到这时,拿着雪茄的手不由抖了一下,反驳:“没有这种事!你不要血口喷人!”
他情绪激动,使了个眼色想让保镖阻止。
周风旭就在后边,卷起的腕袖下的手就从腰间抽出手枪,比着保镖的头,淡淡扫了罗先生一眼。
“我劝你最好识趣,这里是警署。”
只要枪声一响,警署的伙计随时会支援到位。
罗通到时候想要再走出去,难于上青天。
施博仁紧随其后护在了楚月柠的左侧,双手端着枪。
罗通已经渐渐出了冷汗,将大衣扣全部解开阴沉着眼眸。
他可以肯定。
这件事只有他和如今还在牢里的弟弟知道,楚月柠是怎么知道的如此详细?
莫非,她真的能……洞悉人心?
“假货的事我确实不知情,你别想乱安罪名。”
楚月柠也懒得与他纠缠这一点,下一瞬,直接爆光内幕。
“钟表生意不做后,你开始投资房地产,由于资金欠缺就找了个朋友合伙买了一层办公楼。第二年就价格大涨,朋友因为付的钱多一成,要求分走利润的三分之二。”
“你不满,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尘封的记忆渐渐被打开。
罗通忆起当年在还是毛坯的办公楼争吵的两人。
他已经多年都没有回忆过这件事。
且这件事,知道的就他一个。
他微微有点慌乱,但很快又镇定下来。
不可能,没有这么邪门。撞巧罢,她没可能事事都算的这么准。
“然后你杀了他。”
晴空炸雷。
一句话就打断了罗通的侥幸。
雪茄的烟灰砸落在地,犹如一滴水珠落入平静的池潭。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你自知大事不好,连夜将尸体运去了土瓜湾,地点位置就在如今的海心公园。”
罗通望着四周整装待发的警官,额头迅速冒出来密密麻麻的汗。
不可能。
不可能楚月柠会知道这件事?就像在场的第二双眼睛?
一定是故意用了计谋想故意诈诈他。
他绝对不能中计!
罗通像是终于被人打破平静的表面,情绪失控的站起来指着楚月柠的鼻子骂:“你血口喷人!我没做过这些事!身正不怕影斜,有本事就去调查!”
说着,罗通更是看向周风旭,想再度扬笑可惜心底渐渐漫出来的恐慌将他淹没。
“周警官,我想你绝对不会看一个良好市民被人诬陷,请你一定要还我清白。”
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
人死了灰都没得剩。
他不相信警察真的能找到人。
谁知。
周风旭看向施博仁,蹙眉,“你记不记得,有一宗十几年前无名尸的案件?”
前阵子D组才重新整理了未破获的旧案,怎么没印象呢!
施博仁一拍脑门说:“对!我记得!海心公园无名尸嘛!被栽花的农民伯伯挖土的时候挖出来的!”
他情绪激动起来,立马去打开柜子翻找档案,“没想到啊没想到,只是想抓个投毒案的罪犯竟然还可以为十几年前的旧案结案。”
边翻,施博仁还不忘转身给楚月柠竖起大拇指,“柠柠,塞雷哦~”
楚月柠笑了笑。
施博仁很快将案件找出交给周风旭。
周风旭接过牛皮袋将绳索解开,刷的一声抽出一张照片。
黑白的照片上,死者眼睛瞳孔极小像是死鱼的眼睛,面容高度腐烂辨别不出长相。
正是十几年前一宗郊区的惨案,时间线索都与楚月柠算的能对上。
他将照片啪的一声摔在罗通眼前。
罗通瞳孔瞬间放大,一股油然的反胃就不由自主翻涌而上,十几年过去,亲手杀人的感觉还历历在目。
他还想辩驳:“你什么意思?以为我真的杀人?”
“十几年前老前辈找不到凶手,不代表今天警署依旧无能力找到凶手。”周风旭将牛皮袋重新装封,“杀没杀,物证会陈词。”
科学在不断进步,刑侦的各类手段也在跟着不断进步。
当年虽然找不到凶手,前辈们却依旧相信无名尸案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他们高度密封了当时尸体取下来的尼龙绳索,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将凶手抓拿归案。
只要剪断绳索,提取尼龙绳段上残留的皮屑或者DNA信息,与罗通的进行比对,就能够确认凶手身份。
“阿仁,即刻通知鉴证科的手足过来一趟。”
“yes,sir!”施博仁立定,声音响亮又宏大。
罗通起身想走,被周风旭挡着去路,他看向王信,满头大汗道:“王律师,你一定要帮我,他们全部都在冤枉我!”
周风旭去看齐齐坐的律师们,勾唇笑了,“无罪开脱,不是王律师的强项?可以来和D组过过招,看看还有没有C组那样好的运气。”
王信吓得一个激灵,他做律师这么多年,谁有没有真正的犯罪能看不出来?
罗通刚开始见到尸体的心虚模样,已经很好的说明了问题。
他快速站起身,掏出手帕擦了擦额上的汗,“我……我还有事,罗先生,你再选个好律师吧。”
有尸体还有证据。尤其如今香江引进欧美国家的高端技术,别说查十年前,就算是查一百年前,它都能够检测出来尼龙绳上到底残留了下什么物证。
他好不容易才走到如今的地位。
可不想葬送职业生涯!
王信说完,也不等罗通的回复就急匆匆离开。
临离开前再度飞快瞄了一眼办公室中央,女孩看着只有20出头,却带着令人不可忽视的气势。
对方感受到他的目光,平静的看了过来。
王信顿时满头冷汗。
暗忖。
D组也不知道从哪里请来的人物,竟然能够算出人的过往。这样一来,真正的罪犯还能有所遁形?
简直太可怕!
罗通见王信离开,又立刻求助其他几名律师,他掏出支票本一张张写支票,“律师先生,只要你们愿意帮我与小女打官司,多少钱可以。”
有钱能使鬼推磨,他努力了一生才走到如今的高度,有钱有名望,绝对不可以失去!
尤其悠悠。
悠悠是他唯一的女儿,他就算出不去,也一定要送她出去。
办公室的门被碰的一声打开。
罗通条件反射的抖了下,目光看过去。
忠叔压着一位瘦高的满脸沮丧的教师进走来,“沙展,将铊交给罗悠悠的老师已经抓到。”
罗通看见丧气的孔云山时,脊背冒起阵阵寒意,腿软忍不住跌落在椅上。
完了。
都完了。
他努力回忆着当初,不解究竟是如何走到这步田地。
明明上一刻,他只需要救悠悠出来将人送出国就好。
现在,他却将自己送进牢房……
第116章
室内气氛静默着。
孔云山戴着手铐被抓进办公室, 他万万没想到临退休的年龄还会出差错,导致晚节不保,清誉尽毁, 瘦弱的脸庞满是懊悔。
“阿sir,我冤枉啊!罗悠悠拿着铊是要害人,我是真的不知情。”
离得近的忠叔没好气道:“不知情?不知情你就敢将危险物品拿给罗悠悠?”
“罗悠悠说是想做实验嘛。我是她老师, 面对学生的请求从来都不忍心拒绝。”孔云山叫苦跌天,想抬手去抓旁边人扮可怜哀求, 堪堪抬手才发现连起来的手铐,又沮丧垂头。“早知她要害人,说什么也不会将铊给出去。阿sir, 我真的冤枉啊!”
周风旭一眼就看穿孔云山的私心。
就连他都清楚铊是违禁品, 学校会严格把控危险物。孔云山却仅仅只因不忍心就将铊拿出来给学生?
周风旭将枪插回后腰,将被绊住的风衣扯出,“孔先生, 真不知你是想欺瞒谁。”
他隔空对甘一祖使了个眼色。
“一祖,带人去测指模。孔先生, 警署不是让你讲道理的地方,有什么诉求可以在庭审期间,向陪审团诉求。”
见此情景。
原本还在观望的三位律师陆续起身, 一个个拔腿就要跑,他们表情惊恐, 声音此起彼伏的拒绝。
“罗先生,恕我无法胜任。”
“罗先生,请你另请高明。”
证据都找到, 他们还上赶着打无用仗岂不是搞笑?
短短十多分钟,人就已经跑空。
罗通面色惨白的坐在椅子上。
施博仁已经带着鉴证科的同事过来, 又将狡辩无力的罗通拷好手铐带去审讯室。大家都在赶着走流程,试图尽快能够将罗悠悠的罪名确定下来。
窗外的天色渐渐黑下。
楚月柠打了个哈欠,很快,办公室内只剩下两个人。
她望向去办公桌拿笔录本的周风旭,眨了眨眼,“周sir,忙完就可以下班了吧?”
周风旭拿起A4大的笔录本拍了拍灰,侧目,“嗯,忙完就收工。”
看着转身去拿窗边桌上放着娱乐报的楚月柠,他随手打开抽屉将证件拿出夹在风衣上,不是很正,证件歪斜在拉链旁边,他也没精力再管,伸手拍了拍昏沉的后脑勺。
“柠柠,等下带你去吃大排档?”
听见有吃的,楚月柠眼睛瞬间就亮了,立刻放下报纸,“真的?”
周风旭肯定:“比珍珠还真。不过,要先去把罗悠悠的口供录完。”
“没问题。”楚月柠眉眼弯弯,一缕发丝搭在鼻梁上,那粒小痣都跟着染上开心的笑意。
她看着桌面上的支票,赶紧伸出手将支票塞进口袋。钱有点脏,过了手就算是干净,等会再找个儿童福利机构将钱捐掉。
为自己换点功德回来。
“周警官。”
楚月柠喊了一声,跟上他的步伐,“一起吧,我也要去卫生间。”
周风旭顿足,等楚月柠的步伐跟上,两个人才一前一后出办公室门。
他的个子有点高,出门时还稍微低了头,顺势抬手将起来的头发往下压了压。
审讯室不远,就在走廊的尽头。
昏暗的环境,门打开隐隐投入一丝亮光。
罗悠悠戴着手铐不停拨乱头发,见到光亮,她缓慢抬头,眼眸像是饥渴的沙漠游客看见了泉水绿洲,迸发出无限渴望:“周警官,我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是不是没有人能够证明我投了毒?”
周风旭宽阔的肩膀挡住了大部分的光,他还没来的及说话,后边路过的一道倩影转而折返,从旁侧露出一张绝美的白皙小脸。
楚月柠眉眼弯弯隐含着笑意。
“证据?你说孔云山?他已经被警官抓住,什么都交代清楚了喔。”
罗悠悠被钉在那里,眼珠子因震惊瞪的溜圆,半开的嘴唇不断颤抖着,“不……不可能。爹地会帮我处理好,你……你骗人。”
楚月柠恶劣的笑了笑:“你爹地啊?因为杀人也被抓啦。不过放心,你们可以试试向法官申请关在同一个监狱。”
“父女一起蹲大监,也可以互相有个照应。”
罗悠悠心理防线彻底崩塌,她抬手拼命扯着头发看着周风旭带着笔录本重新坐下。
“周警官,你救救我。我只是拿了个铊给刘知音,我不知道她们要下毒的。”
她疯狂的摇头:“我不想坐牢,不想坐牢……”
想到以后都要待在暗无天日的监狱,想到美好的前程不在。
罗悠悠就恐惧不已。
她为什么要向陈思雨下毒,本来,爹地可以没事,她也可以没事。
临到头她都不想承认是下毒的主谋,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罗悠悠等人注定要为自己的恶毒,买一辈子的单。
楚月柠洗完手,在审讯室外边站了一会,听着审讯室里罗悠悠求饶的声音,她摇了摇头。
走廊有不少重案组的人走来走去,时不时用好奇的目光打量她。
又待了一分钟,她觉得呆办公室太闷便决定去门口等D组。
“楚大师。”
刚到门口,楚月柠见到眼睛亮晶晶的陈思雨,看了眼已经黑下来的天色奇怪,“还没回去?”
刚刚就见到陈思雨跟着施博仁一起去了鉴证科,后面没见人还以为已经回了家。
“没呢。”陈思雨根本隐藏不住对大师的喜爱,嘴角时不时带着笑,“全靠大师,我才能够避开横祸,保全小命。罗悠悠三人也已经伏法,我今天真是开心。”
“开心就好,下次要注意啊。就算是朋友给的东西,也要警惕不能乱喝。如果遇到身体不舒服呢,就要及时到医院检查。”楚月柠说完,陈思雨就闷闷摇头。
“经过此事,我再也不敢相信朋友。”陈思雨是真的害怕,室友关系已经是她能处的最好的关系,都能够毫不留情下毒害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无所谓。”陈思雨又自我安慰,“从今以后,钱和学识就是我的好朋友。”
楚月柠跟着认同。
确实,任何一个人经过这样死里逃生,被友人下毒投害的事件,都会选择断绝社交。
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没朋友,总比丢命要好。
没多久。
一辆车停在了警署门口。
一位中年女士急急下车,她皮肤保养的极好,穿着职业西服,领子旁边还别了一个玫瑰花形状的黄金胸针,从外貌看,她有三成像陈思雨,神色焦急。
蹬蹬,高跟鞋三步并两步就上了台阶。
“思雨!”
“妈咪!”陈思雨眼睛盛满惊喜之色,天知道她从得知中毒到警署,都选择一个人面对,因为担心母亲。
天知道她有多害怕,此时再见到在乎自己的母亲,终于像找到了主心骨。
陈女士若不是接到警署的电话,还不知道女儿出了这么大件事,一路上吓到六神无主,接连闯了好几个红灯。
她焦急的按着陈思雨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语气激动:“乖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警官说有人向你投毒,是谁?妈妈去劈死她们!”
陈思雨吓得一缩脖,捂住嘴,“妈咪,这里是警署,劈死人是犯法的当心警官抓人啊。”
“抓人就抓人!”陈女士怒气冲冲,“你如果让那些人害死,妈咪保准要给你讨回命来!全杀了才够本!”
楚月柠倒是觉得陈女士真性情,体贴的往旁侧让了一个位置。
陈思雨见母亲越来越着急,也一五一十的将室友投毒的事说了,包括亲生父亲的事情也没有隐瞒。
陈女士从算命听到寝室抓住人,都是惊险的神色。尤其听见女儿没有发现中毒会惨死时,她身子一软差点扑倒在地。
楚月柠眼疾手快将人扶住。
“大师。”陈女士紧紧抓着楚月柠的胳膊,身体软着半蹲在地上,眼神光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差一点,就差一点,她就要永远失去宝贝女儿。
“多谢你。”陈女士眼圈红红,声音哽咽,“我只有这么一枚宝贝女,如果失去她,我真的担心自己会疯。大师,你这是同时救了我们母女啊!”
陈思雨也帮着扶母亲,小小的脸上眼睛也是红红的。母亲一直是位女强人,从小时候开始,就像是天勇敢的撑起一个家。
陈思雨从来也没见过母亲如此失态的场景。
“大师,我女儿以后都会平安吗?”陈女士小心翼翼问。
“嗯。”楚月柠去看陈思雨的面相,对方脸上的单薄的死气已经全然消散,“她的面相已经完全改变,没有危险了。”
陈思雨原本铊中毒的命运被改写,由于发现毒药及时,医院及时进行了干预,且毒药量不重,等体内代谢干净后,身体会渐渐恢复。
她原本掐然而止的命数重新接轨,考上剑桥大学后,会有更光辉的前尘。
陈女士重重松了一口气,慢慢站起来,“那就好,那就好。”
压在心头的大石落了地,陈女士想起什么眼睛又再度眯了眯,“哼,那个贱男人还敢来找思雨。年轻的时候风流潇洒,赚多少花多少。现在老了,没钱花就想起要找女儿?”
“思雨,妈咪今天就让你看清他的真面目。”
说着,陈女士就折返回车,拿出一部大哥大拨通某个村的座机电话,一段时间后,陈思雨的父亲粗声粗气接了电话。
陈女士就开始哭穷,最后甚至说女儿重病了要花很多钱。
没想到,话题才刚刚到重病这里,对方就毫不留情的挂了电话。
陈思雨彻底看清了装可怜的所谓的生父真面目,道歉:“妈咪,对不住,以后这样的事情再也不会瞒你。”
两母女又说了一会儿话。
直到有汽车的鸣笛声响起。
陈女士拿着一张汇丰银行的卡,交给楚月柠,感恩道:“大师,逆天改命本就是不易的事情,风水的规矩我多少也懂,多少钱也抵不上你救思雨的恩情,请一定要收下。”
陈女士重重握着楚月柠的手。
“谢谢。”楚月柠没有客气,将卡放进口袋。
陈思雨上了车,探出来挥手拜拜。
楚月柠也微笑挥手。
警署后方传来阵阵皮靴踢踏下楼的声音。
她转身,看进去。
灯火通明的大厅,层层阶梯上,忠叔拿着杯咖啡边饮边下楼,周风旭的衣摆随着动作幅度荡起涟漪,最边上,施博仁撑着甘一祖的肩膀快速从楼梯跳下,做了一个超人向前冲的动作。
“走,柠柠!大排档烧烤!”
第117章
晚九点钟。
徐记海鲜大排档位置离警署不远, 相隔不过一条街,几个人干脆步行过去,剩下施博仁开车。
大排档是用油布搭建的顶, 顶中间吊着电灯,下边摆放几张大圆桌,人流量已经爆满。
探员们过来时, 有不少邻舍都纷纷打招呼。
楚月柠好奇,边走边看, 将红色塑胶袋放到桌上落坐,又去看坐旁边的甘一祖,“好像很多人都认识你们?”
“是咯。”甘一祖坐下就开始拆桌上的碗, 看向打招呼的几位领舍, 眯眯笑,“上半年有好几单案都发生在附近,一来二去出的警多, 街坊也就慢慢熟悉。”
“原来是这样。”楚月柠恍然大悟,她就说怎么都能喊出他们几个人的名字。
不过, 这样也能看的出几个人受欢迎的程度。
徐记做事的人很快过来帮忙点餐。
周风旭要了菜单递给楚月柠,见她的目光马上被菜单吸引,勾唇笑了笑:“看看, 想吃什么自己点。”
“哇哇哇,我也要点!”施博仁刚刚泊好车进来, 一屁股坐在凳上,又搬着凳子一步一步往楚月柠旁边挪,眼睛紧紧盯着菜单。
“点五份烤鸡翼, 徐记的特色柠柠一定要试试。”
“好。”楚月柠指了指菜单上的花甲,抬头去看点菜的员工, “一份泡椒烤蛤蜊,一份清蒸爬虾。”
说着,她又去看忠叔,“忠叔,你要什么?”
忠叔放下咖啡杯,对于年纪小小却又准到爆炸的小天师很有好感,笑了笑,“要一份辣炒海尖虫。”
“周警官,你呢?”楚月柠将菜单移下,探头去看周风旭。
周风旭正和甘一祖低声打商量,修长的手转动着茶杯,听见喊声,茶杯停下目光看了过来,“我都可以。”
施博仁咋咋呼呼,“不如徐记特色的海鲜都来一份?反正旭哥买单,多多益善喔。”
“想吃什么都可以点,不要怕吃穷我。”周风旭直接将钱夹放到台面。
鼓鼓囊囊的棕色真皮钱包,一看就知道放了不少现金。
楚月柠没有好意思,帮着大家点完好吃的就收了场。
刚放下菜单,就看见一张支票被推了过来。
她抬眸,恰好对上周风旭的目光。
他说:“今天你帮忙抓到罗通警署有嘉奖金。”
“又有嘉奖金?”楚月柠非常惊讶,“警署原来可以发这么多嘉奖金?香江政府真是有钱喔。”
“嗯,一定要拿穷他们。”周风旭笑了笑,就抽回目光继续和甘一祖探讨还未完结的案子。
楚月柠拿着支票眉眼弯弯,嘿嘿笑了两声,“多谢多谢。”
唯独旁边的施博仁一脸错愕。
“嘉奖金?”
他搬着凳子又半蹲着挪到周风旭身旁,悄声问:“旭哥,警署什么时候有嘉奖金?”
“下次可不可以通知我啊?我安排线人多拿点。”
周风旭望着他,勾了勾唇角,“你线人没。”
“哦!”施博仁恍然大悟指了指,“你掏私……”
说着,他意识到砸自家沙展的场子好像不太好,又俯下身小声说,“旭哥,下次钱多不介意你分点给我啊。”
他就说警署除了举报重刑犯有嘉奖金外,还哪里会有其他的嘉奖金。
全部都是周风旭掏的钱。
“你就想。”周风旭伸手将碗碟腾开空出一个地方,目光再度看向左侧方,“一祖,世运公园女尸调查情况如何?”
他今天一直在忙投毒案,还没有来得及问进度。
“查出来了。”甘一祖在喝茶,听见沙展问话连忙放下茶杯,“我去出入境管理处查到入境照片,她叫况丽霞,大致半年前从海城来港做家具生意,海城还有个分店,已婚有两个女儿。”
几个人坐在了最角落的位置,声音也刻意压了压。
施博仁觉得奇怪:“有夫有女,怎么一个人跑到港城做生意?她不会想家里人的吗?”
“通知家属时,况丽霞老公哭的很伤心。”甘一祖不免唏嘘感叹,外人都说重案组的见多了各形各色的重案,心肠会越来越冷。但他来了这么久,还是觉得每次见到家属伤心难过的时候,也会跟着难过。
罗七忠在旁边玩着杯子,沉思抬头:“你们说,况丽霞会不会是让老公杀的?”
周风旭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明日大家跑一趟家具店,找况丽霞的同事打探一下情况。”
几个人在聊案子。
楚月柠没有参与谈话,等菜上齐,她决定吃完烧烤就快快回家。
她一边吃一边眯眼,露出享受的目光。
有一讲一,阿sir们还是很会挑地方吃东西的。
忽然。
一个人,吸引了她的注意。
男人穿白衬衣打领带,醉醺醺的走路,东倒西歪的差点砸在了楚月柠身上,她眼疾手快往左侧一躲。
男人扶起桌子,又再度站起来往前方的一张桌子走去。
灯光昏昏暗暗,男人拿着的一瓶酒不断反射着光芒。
周风旭与施博仁对视一眼,立刻警觉不对站了起身,还没等他们靠过去,男人就拍了拍门口一个背对着他们坐的青年。
青年抬头,冷不丁就一个酒瓶砸了下来。
男人扯着痛苦捂头的青年衬衫,太阳穴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好你个仆街,抢走我的客就躲在这里避风头?”
青年半张脸很快被鲜血染红,捂着伤口懵的厉害,“雷哥,什么抢客?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
“不清楚?”男人怒目圆睁,“我好不容易跑单签下的客户,现在全部都在你那,你会不清楚?”
“我真不清楚。”青年慌慌张张,“雷哥,别激动,事情我可以解释。”
“可以解释?”男人伸手还想去抄啤酒瓶,“我让你解释!”
“别动,警察!”
男人面色大变猛地将人推开就踉踉跄跄往外跑。
施博仁要追上去,被青年阻止了,他捂着被砸的伤口,鲜血从指缝间流出。
“阿sir,算罢。雷哥最近被公司炒鱿鱼,心情不好。”
楚月柠看着已经跑入夜色的男人,全过程,她都没有看见男人的脸,但是对环绕在他身上的黑气感觉到奇怪。
她让员工去准备干净的纱布,对于青年被打却选择不追究也感到困惑,“他打了你,你也不打算追究责任吗?”
koep捂着额,因失血量过多面容也变得有些惨白,“算了,我刚入公司的时候雷哥带过我,花费很多时间。这一酒瓶,就当还他。”
徐记的员工急匆匆拿着医药箱过来,或许是看多了大排档喝点酒打架斗殴的人,十分熟悉流程:“先生,先用络合碘处理一下伤口再去医院。”
koep打开医药箱将络合碘倒在伤口上,简单消了毒才起身,将医药箱还给徐记的人,最后看向警探们。
他苦笑着用纱布捂着额头,“谢谢多位警官的关心,我先去医院处理下伤口。”
“小心注意,有问题可以随时报警。”周风旭望着还在渗血的伤口,皱了下眉。
“好。”koep捂着头慢慢离开。
几个人也没了吃东西的兴致。
看着一片狼藉的桌面,周风旭去抓钥匙,“大家今晚先回去好好休息,我先送柠柠回去。”
楚月柠拎起桌面放着的塑胶袋,奇怪眨了眨眼,“不用啊,打个的士不就好咯?”
“今天不行。”周风旭解释,“好几个路口被封了,计程车进不来还要走一段路。”
“哦。”楚月柠累了一天,也懒得走索性决定蹭车回。
周风旭买了单,五个人往外走,刚走出大排档。
施博仁挂在胸口的大哥大就响了起来,他将大哥大拔出按下接听键,“喂?”
两分钟后,他神情变为凝重。
周风旭见他面色不对,打开车门就问:“怎么?”
“是madam的电话。”施博仁挂断大哥大,重新挂在外套的拉链上,神情不太妙,“渡轮码头发现女尸,一开始接警的原本是B组,现在他们向上头申请并案,madam要我们去现场对接。”
并案,也就是说明出现了同样死亡条件的受害者。
周风旭不敢再耽误,立刻上了驾驶位飞快系上安全带,见楚月柠还站在旁边,他摇下车窗,“上车,我们先去现场再送你回家。”
楚月柠没耽误时间,跟着飞快上车的三人后边爬上后座。
九龍城轮渡码头,夜色漆黑,海上停泊一艘闪灯的水警船,警戒线拉起,有戴着帽子的水警在配合重案组的人做交接。
风衣在夜空中划过,带起急惊风。
为首的男人抬起警戒线,后边陆续跟着三个人。
“阿仁、一祖,忠叔,做事。”
“Yes,sir!”三个人异口同声。
甘一祖从口袋掏出小本和圆珠笔,接替与水警对接的同事。他向水警介绍自己。
“你好,我是CID探员甘一祖,麻烦你转告我现场情况如何?尸体是如何被发现的?”
水警马上回复,“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晚上七点十分,我巡岗路过轮渡码头,发现海面漂浮着一个行李箱,为了避免造成附近的渔船出事,我安排打捞。”
“行李箱很重,重到不合乎常理。”于是,水警就决定打开行李箱,他此时也有点心慌慌,因为是新人还没有怎么接触过海上遇难者的尸体。
见到行李箱被泡发又臭气熏天的尸体时,水警真是惊出一身冷汗。
“打开,就发现了尸体。”
周风旭戴上施博仁递过来的白手套掏出手帕掩鼻,走到湿漉漉的尸体旁。
现场弥漫着腥气混杂着腐烂的恶臭。
女尸的脸被长发盖着,身体被泡的起皱,不像一般的尸体,每处的关节都软趴趴的贴着木板,露出的肿胀手臂也是青一块,乌一块的大团伤痕。
他一眼就可以确定,这个死法就和在世运公园的死尸一模一样。
“兄弟,请问行李箱除了女尸是否还有其他证物?”
水警摇头:“整个行李箱除了尸体,没有发现其他的东西。”
“唔该。”周风旭颔首,他起身将手帕揣入风衣口袋,转身向码头边已经做完初步尸检的法医走过去,边摘下手套。
虽然有自己的初步推测,但亦需要专业人士的帮助。
“doctor宋,尸体什么情况?”
宋恒抽着烟神情不佳,他虽是法医但一连见到同样死法的死者,也觉得痛心,“初步判断死者年龄在20岁至25岁之间,死于机械性窒息,同样也是全身的关节骨被人打碎,通过全身的伤口淤痕判断,受害者应该在两个星期里反复遭受到虐打。”
“其他线索要进一步回所里解剖。”
“明白。”周风旭站在旁侧看向远处倒影在海面的轮月,又看向宋恒,“辛苦,今晚要麻烦加个班。”
连环凶杀案的性质不一样,他们如果不加快步伐,保不准还会出现下个受害者,还会枉死一条无辜的性命。
警察的职责,是抓住凶手挽救生命。
宋恒失笑,耸了耸肩膀,“没所谓啊,都习惯咗。希望能够尽快抓到凶手。”
后方。
楚月柠坐在车上翻看着带出的报纸。
忽然,空气中的气温低了几度。
她皱了皱眉,放下报纸从窗口望出去,只见码头上一股冲天的黑气隐隐有厉鬼化的征兆。
“咔擦。”她下车关上门,走了过去。
夜晚的海风有点冷,楚月柠拢了拢外套。
周风旭听见声音回头,“柠柠?怎么不在车上坐?”
楚月柠笑了笑,“不用管我,下来透透气。”
说着,她就在警戒线外没进去。
周风旭见她没进来的意思,又和宋恒重新讨论案情。
一具身子像麻花扭曲在一起的女鬼,伸着手从行李箱爬出来,惨白的脸从黑色的头发中探出,一双死鱼眼盯着初来乍到的楚月柠。
它喉咙艰难的发出嚯嚯声,躯体在木板上向虫一般挪动着。关节已经被打碎,就算做了鬼也站不起来。
楚月柠一直盯着它。
终于,它确认了楚月柠能看见,怪异可怖的脸上忽然慢慢透出慌张。
楚月柠刚动步伐,它就像是个八爪鱼般挪到警戒线外的甲板下边躲了起来。
它……担心,会吓到楚月柠。
楚月柠能够感知到它的情绪,蹲了下来,伸手敲了敲湿漉漉的甲板,“出来。”
半晌后。
女鬼才慢慢探头,泛白的死鱼眼升起浓烈的怨恨,机械的声音像是录音机在夜空中回荡。
“报……报仇。”
楚月柠揉了揉眉心,透过女鬼见到了当时她被残忍杀害的场景。它被人用铁链锁着,日复一日的被殴打折磨,还被木棒活生生打断骨头,足足近半个月才被用手帕捂死。
她感受到女鬼那令人胆寒的滔天恨意,闭上了眼睛。
“报……报仇。报……报仇。”
一阵带着腥气的海风吹了过来。
楚月柠睁开了眼睛,起身。
“你的单,我接了。”
第118章
漆黑的夜色被一股温暖的风送走, 天际渐渐泛起鱼白的肚皮,染上层层金边,香江又迎来一日晴朗的晨曦。
空旷的庙街一早就传来叮铃哐啷的声音, 各色小吃摊以及各种商品摊都已经摆出。两边街道拉闸开门的开门,吆喝的吆喝。
一道铃铛声响起。
摊主们纷纷抬头,见踩着摊车过来的人正是庙街的天师神算, 他们都停下忙活的事情满脸笑容。
“柠柠啊,你的风水铺装修好了吧?什么时候搬啊?”
“算命摊位置确定不续租了呱?”
玩具摊主的阿伯也笑意盈盈道, “大家听讲你去尖沙咀录节目,都等不及要看电视,节目什么时候上啊?”
楚月柠按下刹车, 两脚撑在地上然后下车打上脚踏, 转身扬起笑脸,“承蒙各位伯伯婶婶忧心,店铺已经装修好啦。至于节目几时上, 就真的不清楚啦。”
录节目的时候,她没想到要问这些事情。
话音刚落, 就一道气喘吁吁的声音传过来。
“柠柠参加的那档节目叫玄学大曝光吧?前三季我都追过,每周星期六晚十点播出,你们……你们想看就蹲下啦。”
阿山婆从三轮车上搬下一箱苹果往水果摊走去, 佝偻着背,手紧紧扣着苹果箱的底, 讲完话就大喘气。
“阿山婆,我来帮你。”讲完,楚月柠就三步并两步过去, 直接接过苹果箱走到水果摊。
水果摊的水果已经零零散散摆了一些出来,旁侧的水泥地上则已经垒起了两箱苹果。
楚月柠将第三箱压在上面。
玩具档的阿伯大笑。
“蹲蹲蹲, 一定蹲。我们庙街的神算上节目,街坊们怎么可以不捧场?”阿伯说完,又去看大家伙,“大家说是不是?”
“是!”其他人都喜气盈盈的齐齐应声。
楚月柠帮阿山婆搬完三轮车的苹果,脱下戴的手套。
阿山婆坐在小板凳上锤了锤酸软的手臂,抬头望着,“柠柠,店铺既然已经装修好,打算什么时候搬过去?我可以帮忙。”
“不用啦。”楚月柠将手套换给阿山婆,蹲下身陪聊,“店铺都已经安排妥当,随时都可以入驻。不过,我还是担心有顾客会跑空,打算今天再摆摊一日。”
“那也好。”阿山婆将手套放在胳膊上打了打灰尘,感慨,“一眨眼,你来庙街也可以开店铺咯,阿山婆真的替你开心。还好店面位置不远,两三脚功夫就到,不然搬远,我阿山婆真的会想念你。”
说着说着,阿山婆又念起在深圳的林家桦,“阿桦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香江。”
“人会相遇皆有定缘,阿桦一定会再来看我们这帮老朋友的。”楚月柠微微笑,她看着日头已经高升,拍拍手站起来,“好,开档!”
她走到糖水摊的位置,将玻璃柜外挂着的桃木剑摘下,又走进里面拿出一块纸皮,翻了个边,在上面写下一行新店的位置,并且标注下次营业地点会在新店后。她又在纸皮上戳了个小洞,直接按着桃木剑的位置挂上去。
挂完。
她又退后一步。
确保路过的街坊都能够看见,楚月柠才满意的点点头。
因为之前提前和张见德打过招呼,上节目出不了摊,喊他帮忙放了个纸牌请假,阿德哥没标注回来的时间。
街坊们也不知道几时会开档,所以一大早就没什么人。
楚月柠也不着急,先将摊车底下的桌子拖出来。
一男孩顶着两大夸张过熊猫的黑眼圈,来到糖水摊前问:“老板,请问今日有没有清神牌糖水啊?”
“有。”楚月柠刚将桌椅摆好,见有人买糖水,她弯腰从摊车底拿好清洗干净的围裙戴上,看了男孩一眼打开冰棍箱。
“精神很不好?”
男孩无精打采点头,“是,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感觉精神不够用。丁师奶是我姑婆,她介绍你的清神牌糖水很好用,让我过来试试。”
楚月柠动作利索的将清神牌糖水打包好,递给男孩,“五十一份,必要的时候提神,睡觉就别喝啦。”
一句话就让原本昏昏欲睡的丁滔惊醒,好奇的看向楚月柠。
姑婆说楚记糖水很走俏,去晚几分钟就会全部卖空。他才打算下了夜班就过来买,等起床后再喝。
他心底满满都是震撼,丧丧的语气也不由扬起了两个度:“姑婆说你不止糖水做的好,算命也十分劲,果然如此。”
一个照面就能看出他的想法,这何止劲?简直是宇宙无敌霹雳超级劲!
丁滔提着糖水也没急着离开,左右看了看,发现并没有人在等着排队算命,就好奇的问:“老板,现在有时间替我算一卦吗?”
楚月柠将茶具拿出来,点头侧身,“两百一卦,如果觉得没问题就进来算吧。”
反正今早也还没什么人,不存在有插队的说法。
“算!必须算!”丁滔听到两百一卦,如大熊猫般的眼睛又是一亮,一步一趋提着糖水就坐到了桌上。
楚月柠先是将小茶具摆上桌,又倒了一壶热茶,才坐下。
“老规矩,先报生辰八字。”
没多久,大约是街坊都出来晒太阳,见到钟爱的楚大师又开始算命,便一个个挤了过来。
没一会儿。
糖水摊前又是人山人海。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又仔细看了看丁滔的面相。
“你家中条件还算宽裕,日月角峥嵘无恶痣无伤疤,代表父母身体康健,下边还有个弟弟是吧?”
丁滔立刻激动点头。
真是神奇,大师就是大师,掐指一算就知他家中基本情况。
如果他不是第一次来,还真的会以为楚月柠知道他家。
楚月柠继续算,皱了眉,“不过呢,有一点不好。你八字中的官星为忌神。”
丁滔不解:“大师,什么叫做忌神?”
“忌就是不好的东西,需要回避。忌神是不利于命主五行的存在,如果它得助对你不好,工作会不顺利。”楚月柠解释完,又接着说,“好在你日主身强能够克制住官星,没很大的问题。”
丁滔就大松一口气,放下心来。
“这个命局代表着你为人正直,平日心底善良,看不惯不平之事,还喜欢帮助弱小,再加上你如今的职位是在医院吧?这个性格再加上职业的独特性,让你人缘变的很好,很受同事的欢迎。”
话一出。
丁滔从桌下探出来手来,比了个大拇指,“大师,你真的好神啊。原本我以为你算出我的家庭,就已经很厉害。谁知道你还能算出我的职业。没错,我就是在医院当护士。”
倒是围观的街坊,听到男护士一词都震惊了。
因为这个年代,男护士真的很少。
“做男护士没心理压力吗?很多人都很嫌弃男护士的喔,觉得男护士一点也不温柔。”
“你们医院有多少个男护士啊?香江大大小小的医院去过不少,真的很少看见男护士。”
丁滔不好意思道:“我就在养活医院上班,全科室只有我一个男护士。”
“一个?真是有点少喔。”
“有好有不好,像我们男同胞还是希望男护士能够多点,有时候护工不在,去厕所也只能求姑娘们,真是尴尬。”
“你一个男仔应该不太讨喜,能不能交到朋友?我们年轻在外工作都有三五两个好友。”
“为了一份工作,丧失交际好像也特别麻烦。”
楚月柠将茶壶的水倒入杯子里,拿起,“这倒是错了。”
“丁滔为人善良,平时在科室最喜欢的就是助人为乐。什么重活累活,他都抢着干,很得女同胞的喜爱。他不单止不会孤单无聊,甚至每天都有很多女同胞找他聊天。是正宗的妇女之友。”
丁滔被夸的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大师谬赞了。”
楚月柠将茶杯放下,“你有什么想算的吗?”
“想算的?”丁滔还真没有,他原本就姑婆说过楚大师很厉害,平日里连队都排不上,今日刚好看到没什么人。
秉承着不能够错过大师的想法,他才想着来算命。
想了一会儿,丁滔皱了皱眉,“大师,最近我的精神好像都非常不好,你看能不能给我画一张提神的符,能够让我保持精神?”
丁滔的话刚出,就有街坊打趣。
“年纪轻轻就精神不好,你身体看来要大补一下喔。”
丁滔连连挥手,想到什么又叹气,“不是,是之前去深切治疗科帮忙认识了一位阿爷,可能是我平时还对他不错,他很喜欢我。”
“这段时间,我又调回了原来的科室。阿爷还是会每晚半夜过来找我,让我休息时间帮忙出院去买东西给他吃。”
“唉,他重病在身,平时也没见什么子女来照顾他,他次次来找我都表现出一副很饥饿的样子。我本身就是心肠软的人,能帮就帮。但也不知道是被占据休息的时间,还是其他原因,我没休息好精神就越来越疲乏。”
说着,丁滔又想起什么深深叹一口。
“就是不知为何,我每次买回来的东西,阿爷都不吃。我第一次买了炒粉回来,他只是捧起来闻了闻就离开。”
“第二次呢,我以为他不喜欢炒粉,就换成了生滚粥,结果他又是闻了闻就走。”
“一次两次都不吃,我就干脆问他喜欢什么,结果他说只要我愿意买,他什么都喜欢吃。”
丁滔每每跑腿,买回来的东西老人家不爱。一来二去,他也感觉到累。但还是在买,实在是因为老人家每次都表现的很饥饿。
甚至,有一次丁滔还能听见老人家饥肠辘辘的声音。
遇见行为如此古怪的老人家,街坊也议论纷纷。
“这位老伯是过分了点,人特意为他买的东西,竟然闻了闻就走。”
“对啊,哥哥仔,今晚要是他再来,你就别给他买。”
“挑三挑四,和子女关系一定相处的不好,才会没有人来照顾他。”
“你也只是个外人,他非但不懂感恩,还挑剔啰嗦。”
楚月柠却眨了眨眼,觉得奇怪,“你们怎么知道老伯没吃啊?”
“确实没吃。”丁滔愁眉苦脸,是真不知道知道该拿老伯如何是好。如果继续被占用休息时间,精神只会越来越差。
“每次买东西回来,他都是当着我的面闻一闻,然后就起身离开了。”
楚月柠放下茶杯,没觉得有问题:“当然啊,死人吃东西的方式和活人不一样。”
听到这话,丁滔不由自主的瞪大双眼,猛抽一口凉气。
街坊们更是吓到手脚打震。
什么?
死人?
光天化日,开什么国际玩笑啊!
第119章
丁滔一时间心跳声如鼓, 大白天的,额头都吓出不少密集的细汗。
他抬起手擦,语气不安:“死人?不……不就是鬼?”
楚月柠点头说:“是, 人吃饭靠嘴,鬼吃饭靠闻。鬼吃过的饭,人再去吃就无色无味, 形同嚼蜡。其实,如果不是你粗心, 其中的蹊跷应该早就有发现。”
丁滔哑口无言。
大脑因为恐惧,迅速回忆这一个星期与老阿伯接触的怪事。
“是……第一次的时候,阿爷没吃炒粉, 我担心浪费就吃了一口, 确实没一点味道,后面也拿去喂了流浪猫狗。”
“还……还有一次,老阿伯非要给钱, 我知道他没钱就问哪里来的。他说是捡到的钱,我就不想要, 奈何争论不过,最终收了钱。”
丁滔当时准备要去给病人打针,随手就将钱揣进了裤兜。
“结果, 等到第二天,下班回家换衣服的时候, 才发现装在裤兜里的是纸钱。当时,我还以为是老阿伯老昏眼花,将捡来的纸钱当做了真钱。”
医院每日都有不少病人去世, 有时候会有迷信的病人就在厕所偷摸着烧纸钱,认为纸钱能够让死去的亲人打点好黑白无常, 去地府的路上能够少受罪。
所以,丁滔也没觉得老阿伯捡到纸钱有什么诡异。
不过,他细细回忆老阿伯的面容,感觉和前两个星期见到的模样并没什么改变,也就想要再确认下。
他小心翼翼的问:“大师,那位阿爷什……什么时候死的?会不会之前还活着?”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具体时间应当是在上个星期,你当时见到的已经是鬼了。”
丁滔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好端端的,怎么就他见鬼?医院护士那么多。
将糖水放在桌上,他抬头望了一眼在看到张记茶餐厅时,神情苦闷:“大师,我先进茶餐厅打个电话。”
楚月柠知道普通人见鬼,一时间都难以接受,除非亲自能够证实。
“行,你去吧。”
等丁滔进了茶餐厅。
街坊们就非常好奇,从前,他们都是从电影才能得知鬼魂的存在,怎么现实里也真有吗?
于是,他们就纷纷问了起来。
“世界上真的有鬼魂存在吗?”
“对啊,大师,鬼魂到底长什么样?”
楚月柠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望了一眼茶杯里被急浪冲着打旋的翠绿叶子,抬头说:“有的。”
街坊们见大师愿意说,就全部安静下来,一个个提着耳朵听。
楚月柠将茶杯放下,“人死就会有魂,魂即时你们常说的鬼,魂魄脱离躯壳后,原本要到地府排队报道,如果有未了的心愿才会滞留人间。”
有街坊就问:“护士小哥遇到的鬼魂,也是有未了的心愿才会滞留人间吗?”
“应该是吧,他每晚都到哥哥仔那要东西吃。”
“奇怪,你们说老阿伯的鬼魂要真是想吃东西,那为何吃过还不走呢?像上班打卡一样,晚晚去哥哥仔那报道。”
“要我说,就为吃东西频频现身吓唬人。做鬼这么缺德,不如烟消云散。”
楚月柠听着街坊们的意见,笑了笑,“人有好人也有坏人,鬼也是这样,有坏鬼也有好鬼。不是每只鬼都会想着害人。”
“大师啊,那厉鬼呢?”有个比较年轻的青年站了出来,他两手提着买的干货水果,明显就是出街买货半途折回来看八卦,满脸好奇,“厉鬼是否也分好坏?”
楚月柠想了想,用了大家都能听懂的方法解释:“厉鬼形成的原因,通常是因为极大的怨恨、执念,死的时候,这股怨恨无法平息,便会让其会厉鬼化。”
“鬼若成为厉鬼,一般是没有好坏可以来形容。它会失去神智,只为了达成目的,甚至会在此过程中伤害其他人。不论任何玄师发现厉鬼,都会出手选择打杀。”
变成厉鬼的鬼魂,只有一个下场。
那就是魂飞破灭,再无投胎的可能。
现场的街坊唏嘘不已,忽然,有人眼尖指着张记茶餐厅。
“你们快看,小哥出来了!”
众人目光看了过去。
若说之前进去打电话的丁滔只是有点害怕,出来的丁滔就已经明显吓到魂不守舍,路都走不稳。
他苍白着脸,无力的扶着玻璃门,走来糖水摊的过程中,一边走就一边抖,腿越走就越像个螃蟹。
好不容易,丁滔才扶着桌子坐下,抖着声音,“大……大师,那位爷爷,真……真的死了。”
天知道,从同事口中确认老阿伯死讯的时候,他有多震惊。
连着一个星期啊,老阿伯都是十一点半来找他。
他好心自掏腰包带的食物,对方竟然是鬼?
这让他以后怎么直视夜班?
“大师,我最近精神不振是否与阿爷有关联?”
“有是有点。”楚月柠淡声解释,“鬼是属阴气的产物,人的精神又时时刻刻与阳气相联,老阿伯来找你的次数多,也就让你不可避免的沾染了阴气,上夜班本就消耗阳气,阴盛阳衰。如此一来就是表现为精神萎靡。”
丁滔听见真与对方有关,神色当场就变了,忿然作色。
“我与阿爷无冤无仇。有次他躺在病床不能起身,想要吃水果,都是我午休的时候替他买回。怎么……怎么到头来,他反而还要害我?”
丁滔越想就越气。
港剧恐怖电影不就说了么?鬼找活人都没有好事,指不定想拉他去当替死鬼。
“你想错了。”
一道轻轻的声音传来。
让愤怒上的丁滔回了神,诧异看过去,“大师?”
楚月柠摇了摇头,“其实老阿伯来找你,也算是情非得已,他的遗体到现在还在养和医院的太平间,没有亲人接引下地,只能徘徊在医院中。”
“恰巧呢,临死前他不能进食。医生没有办法只能打营养液吊着命。可光有营养液,也只能用来维持身体机能,并不能够消除饥饿感。”
话说到这,街坊们就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老阿伯最后是活生生饿死的。”
“在如今的太平日子,还有饿死的人,听这好可怜。”
楚月柠就说:“能吃上东西,就成为老阿伯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执念。”
丁滔心又慌又惊。
听说老阿伯是饿死的,又必不可免的升起几分同情心。
“那……他怎么不找孩子?光找我?”
楚月柠说:“其实,他也知道经常找你不好。你应该知道他生的是什么病吧?”
“知道。”丁滔看过老阿伯的病历本,想起病历本上一连串的病史唏嘘感叹:“原发性支气管肺癌,拖了很久已经晚期,治不好。医生都说这个病耽搁这么久,就是因为他能忍。”
其实,丁滔在老阿伯的病房时,也听过不少八卦。
说什么,老阿伯的儿子媳妇嫌弃他生了重病,平日也不来医院看望他。刚刚打电话给同事,同事甚至说老阿伯每日在医院枯等家属,直到断了气都没有盼来。
“大师,你说他家人为什么不接老阿伯的遗体回家?”
“接?”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笑着摇头,“他儿子知道父亲在医院欠了不少医药费,来接遗体就要给钱,他怎么敢来接?”
一句话说出来,街坊们的眼睛瞪的老大,一个个被气的破口大骂,七嘴八舌。原本安静的庙街立刻闹哄的像是集市。
“个死扑街!冚家铲!生儿子没屁眼的东西!”
“自己亲生老爸生病都不理,真是天打五雷轰!”
“生块叉烧都好过生他,叉烧起码还能吃。”
“真是丧良心,人都说落叶归根,人死归坟。结果,老人家连土都没办法入。”
“唉哟,想想真是阴功。太平间的冰柜很冻的,老人家又冻又饿又没钱,他或许真的没办法才会找上小哥吧。”
“唉,人老了,真的听不得这些事。”
丁滔脸上浮起浓浓的心疼。
他上班的时候,曾听老阿伯提起过不少年轻的事情,一个人从大陆来香江打拼,曾经吃过不少苦头,后来娶妻生子又为了在香江扎根,省吃俭用大半辈子,才在深水埗买了一间房。
买房不容易,养大孩子也不容易。
谁能想,老了到头会是这样的下场?
丁滔深深叹气:“大师,老阿伯这样天天晚上来找我也不是办法,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不再来?”
说到底,丁滔还是害怕的,不知道老阿伯是鬼的时候,他或许还能够坚持买东西。现在知道老阿伯是鬼,就算对方不是坏人,他也怕啊。
楚月柠端起茶杯喝了水。
想了想。
“人和鬼不一样。人饿,吃饭就好。鬼饿,人世间的饭肴已经解决不了饥饿感,他就算吃了一顿,其他时候也随时会处于饥饿的状态。”
丁滔急忙问:“那鬼吃什么东西呢?”
“鬼吃香火,吃供奉。”楚月柠解释,“今晚,你去买白烛,和可以燃点的香。记住,香要买大捆的,白烛也要买够九十九只,一次性烧给他。他的魂彻底吃饱,日后也就不会再来找你。”
丁滔马上就记了下来,随后又犹豫道:“阿爷以后是不是还会在医院飘荡?”
“是。”楚月柠也没避讳,“不过呢,他还是想要回家。”
人操劳一辈子死在了医院,最后还没发落土归安。
丁滔被触动,眼圈红了起来问,“是不是阿爷的儿子将他接回去,他就能够安息了?”
楚月柠微叹:“确实是这样没错。”
“多谢大师,今晚我就去办这些事。”丁滔提着糖水,付了算卦和糖水钱就离开。
现场的街坊唏嘘不已,颇为感慨。
“人到晚年死在医院,这还不算,死了还要睡太平间不能够下葬,真是惨。”
“大师,你说老阿伯的儿子究竟怎么回事?好歹是生他养他的父亲,竟然可以做到如此狠心?”
楚月柠端起茶杯,“他两的事,其实很难论对错。”
“老阿伯的儿子其实很怨恨父亲,认为父亲并不爱他。后来呢,又娶了个厉害的媳妇,平日老阿伯和他们住在一起,还会经常被儿媳妇骂脏。说来也是老阿伯能忍,其实他得病已经很久,生生忍了十几年,直到晚年身体素质下去,腹部肿胀疼痛,他实在忍不了才来医院检查。”
“开始,儿子还是愿意治疗的,儿媳妇见老阿伯病了,就诓骗着老人将房子过到儿子的名下,直到后面治疗费越来越多,两个人才没有再来医院。”
她旋转着茶杯,摇头:“说到底,还是父子之间存在着隔阂。如今天人永隔,有些事也难有回旋的余地。”
街坊们议论纷纷。
“都说父子难有隔夜仇,唉。”
“太可惜了,你们说人活着的时候,有什么误会不能够解决?”
“我们这些旁观者,也只能想开点,好在有大师指点,老阿伯起码不用再饿肚子了。”
“其实,丁先生怕成那样还愿意烧香火,性格真的不错。”
“没错。”
一道饥肠辘辘的肠鸣音传来。
小桌的旁侧还站着一位众人看不见的老人。
老人面如枯槁穿着病号服,他瘦的眼珠脱眶,眼白暴露在外瞳孔极小。满是沟壑的脸上也仿佛只剩下一层皮贴在骨头上,病服的衣摆挂着一串冰,赤着脚站在地上,滋滋往外冒着寒气。
风一吹,老人不断打着抖。
最近丁滔的精神不好,老人担心丁滔会出事都跟在身旁。平日没事就躲在丁滔的袋子里,有好几次丁滔恍惚着撞到东西,都能感觉到衣摆有人拉,从而避开了祸事。
老人刚做鬼,很多事不懂,自然也不懂不能靠活人太近。
如今知道了,他自责于自己给丁滔带来的麻烦。
饥饿一事被解决。
老人家满怀感激,朝着楚月柠深深鞠了一躬。
楚月柠放下喝水的茶杯,微微一笑。
算是回了老人家的这一躬。
下一瞬,老人就化作一道青烟消散开。
糖水摊不远处。
丁滔顶着熊猫眼,找了一家开在角落的寿材店买好香烛,临出门时,他又犹豫起来,回首去看寿材店的老婆婆。
“阿婆,你说,别人家的闲事我该不该管啊?”
老婆婆带着抹额,双手背后穿着精神抖擞的盘扣棉袍,听见年轻人想要管人家的闲事,就龇嘴露出一颗金门牙。
“我催!管别人家的闲事,吃饱撑住了啊?”
丁滔提着糖水笑了笑,他将装着香烛的袋子跨在胳膊肘,单手打开糖水盖子一饮而尽。
然后,抬脚跨过门槛,没有犹豫当街就拦下了一辆计程车。
第120章
深水埗, 某棟老式居民楼里。
风从镶着铁栏的窗户吹进来,旁边放着几盆小文竹,原本碧绿的叶子已经枯黄, 随着波动苟延残喘的摆了摆。
地上满是已经打包好的纸箱,墙上的全家福已经被摘下扔在门口。
女人抹着烈焰红唇,指着地上还没打包干净的衣物, 催促着男人,“手脚麻利点, 快点收啦。新屋主明天就会过来,是不是不想卖你死鬼老豆的房?”
“我可警告你,这套房老的快掉牙了, 如果不是拜托朋友, 鬼才卖的出去!”
刘富春蹲在地上,将零零罐罐塞入纸箱,又撕下胶布封箱打包, “知道,你不要再念了。我就一双手, 哪里能搞那么快。”
“不快点哪行?”林玫冷哼,“赶快把房子卖掉移民加拿大,我可不想再在香江住小房子。”
加拿大那边, 她都已经托朋友问好。
同样的价钱,在香江只能买平层, 加拿大已经够买个小别墅,虽然位置偏一点,但白皮人多, 素质不知道要高香江多少。
她再也不用和市场那帮师奶抢菜砍价了。
刘富春封着箱无精打采,时不时想起死在医院的老父亲。母亲早在前两年就已经去世, 如今,他和老婆都打算前往加拿大发展,以后怕是都不会再回香江。
父亲……怕是只能待在医院。
“刘富春。”林玫看出他的情绪不对,就问,“你不会还想着去医院接人吧?你死鬼老豆,死就死,临了还给我们欠一身债,足足两万块,他真是敢欠啊。”
“行了。”刘富春情绪不高,起身将封箱好的纸箱丢在沙发上,“人都已经死了,你就少念两句。”
“怎么。”林玫双手叉腰,眼睛瞪大,“先前是你埋怨他,他住在我们家,我当牛做马伺候他那么久,到头讲两句都不行?”
刘富春叹气:“什么我们家?这处房是他买的。”
“你是他儿子,这房子就是你的!”林玫得理不饶人,“反正等房子卖了就出国,你不许临时变卦,不许浪费两万块钱去接一个死人!”
刘富春自知吵不赢,就闭了嘴。
脑海不断回想着几十年的父子情下来,是什么让他和父亲变得如此陌生?
大致就是十二岁那年,他迷上了打乒乓球,望着同学人手都有一副乒乓球拍,他眼馋,央求刚从工地回来的父亲也买一副。
他依旧记得当时,刘父蹲下身子,眼中露出难以诉说的情愫,为难的拍了拍刘富春瘦小的臂膀。
“春仔,对不住,爸爸现在不能够给你买乒乓球拍,家中还要用钱。”
刘父的婉拒,还不算大的刘富春能够理解。
他只是叹息,但也没有为难父亲。直到半个月后,他在外遇见父亲买了一副全新包着膜的乒乓球拍,他以为是父亲准备的惊喜,就尾随着父亲回家。
没想到,却看见父亲将球拍送给了邻居家的孩子。
那一刹那,刘富春觉得遭遇了背叛,让他懂事的父亲,却拿着钱给外人的孩子送了球拍。不至如此,后来父亲还常常和邻居家的孩子联系,甚至会时常喊上那孩子一起来家吃饭。
因着邻居家孩子成绩好,甚至会时常拿他与那孩子做比较,让他像那孩子学习。
直到有一次。
他发现邻居的孩子,哭着喊了刘父一声爸爸。
从此以后,伟岸的父亲形象在他心里坍塌。
等刘富春到了叛逆期,他已经开始一句话都不和刘父说,甚至仇恨刘父。
这么几十年过去,他再也没有和什么所谓的父亲交谈过心。
刘富春想的老神在在,也没听见外边响了许久的门铃。
“不知是你聋了还是我聋了。”林玫不爽的过去开门,见到了提着一袋香烛的丁滔。
丁滔愣了下,他是根据生前刘阿爷给的地址找过来的,瞥见林玫不爽的神色,他急急打了个招呼,“是刘先生刘太太吧?”
刘富春才回了神,从地上起来,见丁滔面生从未见过觉得奇怪,“你是哪位?”
丁滔主动伸手介绍,“我是养和医院的护……”
话还没说完,反应过来的林玫就将他往外边退,恼羞成怒道:“你是医院的人?去去去,快出去,我们家没钱给你!”
丁滔眼疾手快,一手扯住门的边框死也不肯出去,着急道:“刘先生,刘太太。你们不去接刘阿爷的遗体,难道也不想要刘阿爷的遗物吗?”
正是这一句话。
让林玫推搡的动作猛地停了下来。
她眼睛转了一圈,除了房子难道说死鬼老爸还有值钱的东西?
刘富春犹豫了下才问,“什么东西?”
丁滔赶紧将香烛袋放下,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张纸条,“你看,这是刘阿爷临终的时候一直揣在口袋的,里面是刘阿爷想要对你说的话。”
刘富春见是张纸条,没来由的就心里烦躁,瞥开视线狠狠道:“我不要!你爱给谁给谁!”
林玫见没钱,也兴致缺缺的弹了弹手指,“先声明哦,我们不会去医院接人,你们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丁滔想起刘阿爷生前曾竟说过的一些事情,他叹气,又弯腰去拿了一个红色的乒乓球拍出来,“刘先生,这个也不想要吗?”
刘富春看见球拍的时候,瞳孔猛地一缩,大惊失色。
却不愿意去接球拍。
丁滔叹气:“我也不知道你们父子出了什么问题,但球拍是某一日刘阿爷从危险期出来时,托我去院外买的。”
当时的刘阿爷就因为治疗变得非常瘦弱,老泪纵横的躺在病床上,喃喃道,“春仔在意,我怎么没想到呢。我原本以为他不再需要,却哪里想到,这么多年都对不起他,我对不起他啊。”
丁滔买到了乒乓球拍。
刘阿爷就抱着球拍,坐在窗户边日日看着楼下,盼着刘富春能来,他能亲手将球拍交到儿子的手上。
可,直到死。
他都没有办法将误会亲口讲出。
听完丁滔的讲述,还有刘阿爷饿死在医院,纵使在铁石心肠的刘富春也红了眼眶,他的手颤颤巍巍的接过纸条。
原来,当年那副球拍就是要买给他的礼物,是因为邻居家的孩子白血病,命不久矣,说很喜欢球拍。父亲才将球拍送给了他。
没多久,邻居的孩子就离世,孩子的母亲要将球拍还给父亲,甚至说感谢刘父愿意接孩子日盼夜盼的一声喊。
原来,邻居孩子是单亲家庭,从小没有爸爸。他被病痛折磨的最后阶段,就想喊一声爸爸。
那时候,刘富春已经不再和父亲沟通。
父亲觉得可能是他不想要球拍,婉拒了旧球拍,也没有再买新的球拍,而是从别的地方补偿他。
可是,那时候的刘富春已经完全不信任父亲。
原来父亲一直都爱他。
两父子就因为一个误会,互相折磨了几十年。
刘富春泪流满面,跪地捧脸痛哭:“爸,我对不起你啊!”
林玫看着自家丈夫哭了,有点不放心,“富春,你该不会要去接老豆回家吧?”
“接!必须要接。”刘富春快速擦泪,爬起来,转身去房间拿钱。
林玫看见他要拿钱,脸色都变了连忙上来夺过存折,“两万块!那可是两万!我们都要出国了,接父亲回来还要买墓地,到处都是钱。医院太平间又不是不能住,听话,父亲一定能够理解我们。”
刘富春看着满眼是钱的林玫,心冷的透心凉。
从前,老婆当着他的面辱骂父亲。父亲从来都是一声不吭,他以为父亲是怕了,知道自己老了要依赖他。
现在才知道,哪里是老了啊。父亲是为了他的家庭幸福一直在忍着!
刘富春一气之下夺回存折,要跑出门,又临回头看已经傻了眼的林玫,“当年你的母亲生病,我有多少钱拿多少钱。我做儿子已经错了大半辈子,父亲在太平间又冻又饿,我不能再不孝。”
“那……出国呢?”林玫的态度软了下来。
刘富春摇头:“没有出国了,房子也不卖。我其实一直都不敢让你生气,国外有什么好?老婆,你……你实在不愿意,我们两就离婚吧,房子不卖也会补偿钱给你。”
说完,刘富春推门离去。
医院的太平间太冷了。
刘富春打着抖,先是和丁滔一起烧了香烛,看着烟雾缭绕的太平间,以及前面停放尸体的冷冻柜,他小声问:“细佬,看到我爸了吗?”
丁滔刚在地上拜了起身,左右看了一眼奇怪摇头:“没有看到。”
刘富春唯一的奢望没了。
他垂头丧气,等香烛都烧完才喊师傅打开刘阿爷的冰柜,等见到瘦弱的像把枯柴的父亲遗体时,终究是没忍住再次放声痛哭。
无人知道刘富春内心的悔恨与痛苦。
他明明……明明可以让父亲毫无遗憾的离开。
却放任父亲一个人病死、饿死在医院。
丁滔看着刘富春悔恨的样子,也叹气道:“要……要不,你去找庙街的大师帮帮忙,她……很厉害,或许有办法能让你再见刘阿爷一面。”
庙街这边。
糖水摊很快迎来了第二个客人。
男子剪了个短碎发,穿着大衣双手放在裤兜里,瞥见了玻璃柜上写的算命两个字,他往糖水摊里瞄了一眼。
恰好见到一气质绝世,模样靓丽的女孩在桌旁喝茶。
他眼眸一亮,赶快走了过来。
“靓女,你就是庙街神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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