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内洛普教授对于疾病早期诊断标记物的研究有了不小的进展, 只是还缺少一些数据作为支撑，他们这个研究小组依旧在每日每夜地继续开展研究。
与此同时，闻卿跟着导师已经学习了快两年的时间, 等到九月她就是博士生的第二年了，自身能力已经有了很大的提升。
不过对于闻卿而言, 佩内洛普教授这个项目的难度不小，她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估计都没有时间开展自己的研究，因此要想尽快得到论文署名并达成博士生毕业的条件，似乎还有些遥遥无期。
在生活上, 闻卿和奥康纳之间的感情还算稳定, 每个月都会抽个一到两次的时间出来见见面。
这个周末她稍稍清闲一些，闻卿便按照约定和奥康纳来到他们以前经常会去的一家法式餐厅，刚走进餐厅, 闻卿便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平日里生意不错的餐厅此时除了侍者竟空无一人。
她皱起眉头，心下却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在侍者的指引下走到餐厅的深处，刚经过一道狭窄的小门时……
“砰——”得一声，五颜六色的彩带从餐厅的顶部撒落下来, 整个墙面都堆满了娇艳欲滴的玫瑰花, 赞恩·奥康纳穿着正式的西装, 原本沉稳可靠的男人此时的神情却显得有些紧张，他单膝下跪, 认真且深情款款地看向她, 举起手中一枚比闻卿手上更加耀眼闪烁的戒指。
“Qing, 你愿意嫁给我吗？”
或许是为了凸显出浪漫的气氛，整个餐厅的环境都显得非常昏暗, 她整个人便隐藏在这样的黑暗之中，冷眼旁观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现在闻卿的心情已经和当时奥康纳第一次求婚时变得完全不一样了，并不完全是因为她不喜欢他瞒着自己将闻卿像一个实验物品一样观察记录，更多的是因为她此时的心态已经发生变化，她现在已经没有像之前那么希望进入一段婚姻了。
结婚对于她而言除了能够合理拿到绿卡，让她有一个安稳的居所以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好处了。
而这两点闻卿并没有那么地在意。
闻卿沉默地有些久了，久到奥康纳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僵硬，而周围围那些侍者也开始面面相觑起来。
很快，闻卿朝奥康纳露出了一个甜蜜的笑容，她羞赧地朝他伸出手，她立刻明白了过来，他有些激动地将闻卿手上的订婚戒指取下，而后小心翼翼地将另一枚戒指戴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见这场求婚圆满且顺利，在场的所有人不禁都松了一口气，周围的人纷纷用力地为这样浪漫且激动的时刻鼓起掌来。
在这样的掌声中，他的脸上既激动又喜悦，就像一只被满足心愿的金棕色大狗，胸口不断地起伏，眼眶也亮晶晶地闪烁着，他一把将闻卿紧紧地抱在怀中，而后捧起她精致温婉的脸庞，在她饱满嫣红的嘴唇上落下了一个深深的吻。唇舌湿漉漉地交缠，男人的力道大得让她有些喘不过气，闻卿却不禁有些走神，她感受着手指上陌生的触感，一时间心情复杂。
求婚顺利结束，闻卿和奥康纳坐在餐桌上，享受着餐厅提供的浪漫烛光晚餐。
奥康纳看上去是真的很高兴，他几乎都没有怎么吃，而是一脸期待地看着闻卿喋喋不休，“等暑假我们就结婚，好吗？还有，我的父母在很久以前就一直想要见你了，去年圣诞节你没有和我一起回去，他们很失望……”
闻卿缓慢地咀嚼着口中的食物，听着奥康纳这么说，她放下了手上的刀叉，拿起餐巾，缓缓地擦了擦嘴角，“亲爱的……”
而后，她当着奥康纳的面伸出手，将那枚结婚戒指缓慢地移到了中指上。
戒指大概是专门根据闻卿的无名指定做的，因此在套进中指的时候便卡在了指节的当中，她用那双漆黑的眼眸平静地看着他，轻声说道，“其实我觉得，我们之间就维持现在这样的关系也挺好的，并不一定非得要结婚。当然，如果你不能接受这一点的话，我完全接受你的任何选择。”
奥康纳的表情在闻卿拿出手上的戒指时便立刻变了，那双灰绿色的眼眸怔愣又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闻卿之前接受只是想让事情不要变得太过于难堪罢了。
事实上，她现在并不想和任何人结婚，毕竟闻卿的事业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任何起步呢。
奥康纳过了好久才终于明白过来，他有些慌乱地握住闻卿的手，怔怔地盯着她，“Qing……我不明白，是我哪里做错了吗？还是你仍然介意过去发生的事情？”
闻卿却只是平静地垂下眼眸，语气沙哑，“我只是觉得，结婚对现在的我来说还太早了。”
“可是，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人的想法总是会变的，错过那个迫切想要结婚的时刻之后看，可能我永远都不会再想去做这件毫无意义的事情了吧。”
“……”
奥康纳沉默了，他的脸上在短短的几个瞬间流露出惊疑、慌乱、歉疚和痛苦，“Qing，所以你还是想要和我分手，是吗？”
闻卿摇了摇头，“我对于分手其实也并没有太多的想法，我考虑过了，一切还是以我的事业为主。”
“结婚与否又怎么会影响到你的事业？你的导师佩内洛普教授也结婚了，依旧不影响她进行研究，不是吗？”
他显然对此不能理解，灰绿色的眼眸执拗地盯着她，粗糙炙热的手紧紧握着闻卿的，纤细白嫩的手被握得隐隐泛红。
“还是说，这和你的前男友里斯克·普劳德斯塔有关？”
“……”
恰在此时，被刚刚求婚所感染到的侍者喜气洋洋地端上一瓶香饼金，显然对这对未婚夫妇之间发生的情况一无所知。
闻卿怕落了奥康纳的面子，便没有直接当着侍者地面回答奥康纳的问题，犹豫良久，她用另一只手拿出自己的手机，在奥康纳困惑且愤怒的目光下，她拨通了一个号码，而后将手机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耳边。
“嘟嘟嘟——”
电话响了好几声，闻卿几乎等到有些不耐烦的时候，电话终于被接通。
轻微的白噪音在电话的另一头响起，对方没有说话，而是传来轻缓绵长的呼吸声，短暂的沉默后，闻卿最终还是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她的语气轻快，当着奥康纳的面说道，“普劳德斯塔先生，我和赞恩马上要结婚了。”
听到这个名字，奥康纳不可置信地看着闻卿，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没有想到闻卿竟直接当着自己的面打给了她的前男友。
与此同时，电话那头普劳德斯塔的呼吸瞬间凝滞，她甚至还在隐约之中听到了一声刺耳的巨响，短暂的静谧后，男人的声音近乎咬牙切齿般愤怒地响起，“Qing，你这是为了报复我？还是说这只是你的一种博弈手段？”
闻卿并没有开免提，她瞥了一眼满脸涨得通红的奥康纳，并不确定他是不是能听见电话那头的普劳德斯塔的声音。
“不，我和奥康纳是真心的，我和他都非常希望得到你的祝福。”
“赞恩，你要和普劳德斯塔先生说两句吗？”
后一句话闻卿是和奥康纳说的，她拿起手机凑到了奥康纳的面前。
但奥康纳的身体依旧僵硬，他最后只是勉强开口道，“不用了。”
距离还算近，普劳德斯塔应该是听见了。
面对这几近于挑衅的电话，普劳德斯塔当然不可能祝福闻卿，相反，他本就已经按捺不住的攻势被迅速勾起，烦躁却又敏锐地开口道，“Qing，你不是真的想要和他结婚，对吗？”
闻卿没有回答，而是当着奥康纳的面直接挂掉了电话。
“看，我已经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了，所以这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奥康纳却还是不能理解，他皱起眉头，胸口剧烈地起伏，显然对于这件事难以接受。
她的手机因为刚刚的电话接连不断地在桌面上震动，甚至都引来了奥康纳的瞩目，闻卿不断地挂掉电话，最后耐不住普劳德斯塔不依不饶地打进来，她直接关了机。
“所以，Qing……你是希望我提出分手吗？”
他忧伤地看向闻卿，眼眶里不知何时含着晶莹的泪水，挽留道，“可我真的不想和你分手。”
闻卿无奈地摇了摇头，奥康纳显然还是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我说了，我并没有想要和你分手，我只是不想结婚，更不想要受到束缚而已……”
见和奥康纳有些说不通，闻卿便也没有心情再去吃桌上的东西，此时她也顾不上奥康纳的面子，用力地抽出了自己的手，拎起包，椅子与地面发出难听的摩擦声，她在他的面前骤然起身，“赞恩，你再好好冷静冷静，有时候过度的逼迫有时候会起到反效果的。”
说完，她顾不上身后奥康纳的表情，转身就走。
走到室外，天色昏暗。
夏夜的天气依旧有些寒凉，闻卿很快便拦到了一辆出租车，向司机说了自己的目的地。
“去麻省理工。”
车辆缓缓起步，闻卿有些心不在焉地看向窗外，但很快，她垂下眼眸，在犹豫中又将口袋里的手机拿了出来，并重新开机。
手机上立刻跳出了无数个来自普劳德斯塔的电话和短信记录。
但闻卿还来不及查看，他的电话又立刻拨了过来。
刚刚在奥康纳面前，很多事情不太好说，因此她最终还是选择接通了电话。
“说吧，你想要什么？什么能让你放弃和赞恩·奥康纳结婚的计划。”
普劳德斯塔的声音再度响起的时候，比起之前已经变得冷静了不少，闻卿知道他应该是从中明白了什么，但听到他这么说，还是忍不住轻笑了出声。
有时候，即便是闻卿也不得不承认，普劳德斯塔确实比所有人都更了解她。
“其实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我的导师佩内洛普教授的实验需要一些药品的实验数据，布里格姆医药集团有一款对特定癌症患者有效的药物，但我又不想联系沃伦·布里格姆……如果你能提供帮助的话，或许——只是或许，忙碌起来的我会考虑延后与赞恩结婚的计划。”
“你觉得怎么样呢，亲爱的普劳德斯塔先生。”
第062章 .见面
闻卿还是带回了那枚订婚戒指, 假装生活中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回到学校，闻卿远远地就看到了导师佩内洛普教授，她小跑着追了上去, “教授！等等！”
佩内洛普教授停下脚步，和蔼地看着闻卿等待她跟过来, “Wen，早上好！”
闻卿笑了笑，一边和佩内洛普教授往里走，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开口道, “佩内洛普教授, 您还记得吗？之前我们说起我们的实验研究需要大量的数据依托，这需要消耗大量的时间精力，正好……我在哈佛读本科时认识了一位叫做布里格姆的同学, 他们家便经营着布里格姆医药集团……”
布里格姆医药集团家大业大，闻卿在他们的网站搜索过，他们有款肠道菌群的调节药物有进行过临床试验, 而佩内洛普教授研究的恰恰是肠道菌群作为早期诊断标记物，与肿瘤、自身免疫疾病的相关性。
虽然他们的数据可能并不完全与佩内洛普教授需要的贴合，但多少能够起到一定的帮助。
佩内洛普教授看上去很惊讶, 转过头打量着身旁的闻卿, 眉头微微皱起, “布里格姆医药集团？医药公司的药物临床研究数据一般都是保密的，最多只会在交给FDA（食药监局）时披露必要的信息①, 他们怎么会如此轻易地把数据给我们？”
闻卿感受到对方怀疑的目光, 表现得信心满满, “佩内洛普教授，这是造福于全人类地事情, 或许他们愿意帮助我们呢？实在不行也可以谈谈条件，总得试一试才好。”
教授思索了一番，最后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那些医药集团都是以赚钱为目的进行科研的，他们和我们的想法不一样……但倘若你执意要去做，或许也可以试一试。”
得到佩内洛普教授的允许之后，闻卿不禁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因为教授并不知道，她是通过和普劳德斯塔谈判的方式得到数据的，今天和教授这么说，只是为了将这件事过个明路。
“谢谢教授！这周末我就去和布里格姆医药集团那边交涉试试。”
佩内洛普教授平静地点了点头，看上去对此并没有抱有很大的期待，但她还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肯定道，“你能想到这一点我很支持，不过科学研究的道路上也会遇到很多挫败，如果他们不配合也没关系。如果在此过程中产生了任何费用，你可以找我报销。”
闻卿之前其实隐隐有些担心佩内洛普教授会觉得她做事急功近利，因为她真的太想尽早在这块领域占得一席之地了，但好在佩内洛普教授对她似乎并没有产生这样的想法，而是放手让她去尝试。
她立刻就定了周末去弗吉尼亚州里士满市的机票，不过鉴于布里格姆医药集团和弗吉尼亚州之间毫无关系，机票注定是没有办法向佩内洛普教授报销了。
周末很快就到了，闻卿赶往机场之后，再度发现她的机票被升成了头等舱，不过现在的她对此一点儿都不感到惊讶，也不会像过去那样轻易地感到热血澎湃。
飞机总航程不过一个多小时，下了飞机之后，时间已经临近周五的凌晨，她拿着自己的简易行李来到接机口，一眼就看到有专人举着牌子，为闻卿接机。
深夜舟车劳顿多少令人感到疲乏，她便立即坐上了专车，在时隔几个月后准备再度与普劳德斯塔见面。
车子一路越开越远，闻卿原本困得要命，但却还是强撑着精神看着窗外一路略过的寂静夜色，终于，他们驶入人烟稀少的富人区，豪宅与豪宅，但闻卿很快觉得都不应该用豪宅来形容。
昏暗的夜色下，闻卿就着夜间的灯光看到了如同城堡一般的古朴住宅庄严肃穆地矗立在远处，周围都是大片大片被精致修剪的草地，幽暗的池水倒映着灯光和月色，波光粼粼地颤动着。
车缓缓地挺了下来，闻卿的困意此时已经彻底消散，她虽然知道普劳德斯塔是有钱有势的老钱，也因为他而见识过不少上流社会司空见惯的东西，但闻卿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多少给了她的内心留下了极大的震撼。
不过，她很快又平静了下来。
这依旧是傲星家族祖上给他的荫蔽，和普劳德斯塔自己并没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闻卿自如了一些，她打开车门，经由一位仆从的指引进入。
空旷的大厅中央挂着一幅男人的画像，看上去和普劳德斯塔有几分相像，应该是他的祖先之类的。
她正要走上旋转的木质台阶，上方传来了脚步声，闻卿抬起头，与台阶尽头的高大男人四目相对。
普劳德斯塔的身上依旧西装笔挺，暗蓝色的领带被紧紧地绑在脖颈上与他深邃的蓝色眼眸交相呼应，金色的头发像往常一样梳在后面，即便现在已经很晚了，但他看上去依旧是如此体面疏离，就这样高高在上地低下头看向她。
“你来了。”
闻卿的脚步顿了顿，并没有立刻回答，她继续往上走，走到了他的面前，虽然他们之间仍然有不小的身高差，但她还是尽可能地与普劳德斯塔目光平视。
“嗯，我来了。”
下车之前，闻卿特地将奥康纳求婚时的戒指换了上去，无名指上的戒指闪闪发光，虽然奥康纳在经济上比不上对方，但对于求婚戒指，他是舍得下血本的，上面的钻石比之前的求婚戒指还要大了好几圈，灯火通明的光线下，闪烁地更加刺眼了。
普劳德斯塔的目光落到了她刻意抬手捋着发丝的手上，精致的下颌紧绷，目光灼热和深沉地盯着她，良久，他才轻缓地开口，“Qing，我不太喜欢你现在的态度。”
听到普劳德斯塔这么说，闻卿一愣，而后忍不住轻笑出声。
她感觉到普劳德斯塔的视线始终在她的无名指上萦绕，显然是对这枚戒指很不满。
闻卿朝他漫不经心地勾起唇角，嫣红的嘴唇在灯光下娇艳欲滴，微微启唇，“我的态度怎么了，我又没有求你帮我提供数据，是你主动要我开条件的，不是吗？”
普劳德斯塔垂下眼眸，很快也冷静了下来，克制沙哑地低语，“可是，你显然很想要那些数据，不然也不会特意在周末坐飞机过来找我。”
他顿了顿，高傲地抬起头，挺拔立体的眉骨使得眼窝看上去更加深陷，普劳德斯塔的轻挑眉头，嗤笑着扯起薄唇，“你也没有那么想要和他结婚，对吧。”
“何以见得？”
普劳德斯塔上前逼近，高大强壮的身躯如同一座高山一般给予闻卿窒息的压迫感，他缓缓地低下头，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呼吸纠缠起来。
闻卿听到他轻柔嘶哑的气声缓缓响起，“你要是真的爱他……怎么会拿婚姻作为博弈的筹码跟我谈条件呢？”
一时间，闻卿沉默了，她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冷冷地开口，“太晚了，我想要休息了，希望您能放下我们之前的那些矛盾，不计前嫌地招待我这个周末特意坐飞机过来的客人。”
普劳德斯塔不置可否，似乎终于决定暂时放过她。
他转过身，示意闻卿跟上，高大的身影占据了整个狭长无尽且昏暗的走廊，闻卿亦步亦趋地跟上，男人单手插着裤子口袋，背影提拔，她则是有些心不在焉地看向挂在走廊墙壁两侧几幅略有些眼熟的画，一时间不敢去想它们究竟是真是假，走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跟着他走进一间华丽复古的房间。
“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
“谢谢。”
闻卿放下行李，转过身面无表情看向普劳德斯塔，抬了抬下巴，似乎是示意对方离开。
普劳德斯塔站在阴影里，一只手背在身后，一时间没有任何离开的动作，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闻卿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突然，身体对于危险的靠近敏锐地起了反应，不可抑制地因为对方的存在而战栗了起来。
“我突然很好奇，Qing……奥康纳知道你特意飞来找我，而且还要住在我这里过夜这件事吗？”
闻卿当然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奥康纳，毕竟她过来纯粹只是想要通过普劳德斯塔的帮助得到布里格姆医药集团的药物临床数据的，并不是来和他偷情的，因此闻卿并不希望奥康纳多想，从而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赞恩他一向对我很放心……”
可是话说到一半，闻卿突然想到普劳德斯塔过去说话一向喜欢卖关子，听到他突然把话说得那么明白，闻卿立刻警惕起来，她下意识地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直觉却让她意识到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头皮“嗡——”得发麻，目光立刻看向普劳德斯塔的手。
此时此刻，普劳德斯塔终于向闻卿举起了另一只手，手上握着一个黑黢黢的东西，她一时间有些看不清。
但即便看不清，闻卿也猜得到那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整个人不由得气得颤抖起来，立刻朝普劳德斯塔冲了过去，踮起脚尖，朝他高举的手臂伸出手，试图争夺对方手里的东西。
男人却漫不经心地将手中的东西举高，与此同时，他将靠近自己的闻卿顺势抱在怀里，普劳德斯塔低下头轻嗅着她身上淡淡的味道，即便是在隔着布料，身体间炙热的接触令他忍不住发出喟叹，“他可真能忍……明明已经撞见了好几次，却依然装作毫不知情地要和你结婚。”
闻卿紧张地看向他手上的东西，昏暗的光线下，注意到那并非是手机，只是一个录音笔，但这并非预示着危机解除，仅仅只是延后了而已。
她试图挣脱但普劳德斯塔的身体结实得要命，闻卿根本动弹不得，甚至和他紧紧地契合在了一起，她只能尽可能冷漠地开口，“里斯克·普劳德斯塔先生，我和我未婚夫之间的事情，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普劳德斯塔凑到她的耳畔，炙热的嘴唇轻轻地触碰着她脆弱敏感的耳垂，低语道，“别和他结婚了……你想要布里格姆医药集团的数据，我可以全部都给你。”
闻卿感觉到好像有细细密密蚂蚁啃噬着她的身体，而这种感觉又瞬间从耳垂处迅速蔓延开来，她艰难地闭上眼睛，语气却好似带着嗤笑，“不和他结婚，难道和你结婚吗？”
闻卿轻轻地推开面前微微停顿的身体，虽然她比他娇小瘦弱，但她却在这一刻高高在上地开口道，“您这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命令我？”
“奥康纳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的过去，再说了，我们之间在分手后也确实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段录音对我产生不了任何影响，相反，要是流传出去了，对您的仕途反而会产生更大的危害吧。”
普劳德斯塔轻轻地笑了，他垂下眼眸，即便闻卿此时和他如此针锋相对，但在这样近距离的对视中，她也不得不承认，男人确实长得高大又英俊，如同古希腊的神祇雕塑般几乎没有半点瑕疵。
“所以，我并没有真的打开录音，我当然不会愚蠢地留下证据。”
他垂下手臂，将手中并未开启的设备在闻卿的面前晃了晃，然后轻轻地将其塞在了她的手心里。
闻卿一把夺过，当着他的面打开了录音设备的开关，直接凑到了他嘴边。
“那就最好了，希望您能理智一点，普劳德斯塔先生！”
但普劳德斯塔看上去好像根本就不在乎，他微微低下头，甚至将嫣红的薄唇凑到了录音设备的旁边，灼热的目光在盯着闻卿的同时一字一顿地开口道，“我只是觉得，既然你的未婚夫知道你特意飞来找我，那你应该不会表现的像刚刚那样紧张和愤怒。更重要的是，既然他无论如何都想要和你结婚，那你又何必怕他知道呢？”
闻卿实在是有些受够了，她愤愤地抬起头看向他质问，“你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因为你心里很清楚，即便我们已经分手了，但我和你之间……始终都不清白。”
“——和我复合，Qing。”
呼吸交织，他的吻即将落在闻卿的嘴唇上，闻卿却在此时努力地侧过脸，同时双手用力的推，拒绝着对方的靠近，但普劳德斯塔的吻却还是重重地落在了她紧绷白皙的脖颈之上，痒得她下意识地剧烈挣扎。
“……别想了，那绝对绝对不可能！”
“就算我和他分手，我也完全可以和其他人交往，凭什么我一定要和你恢复之前的关系呢？”
“更何况，赞恩比你们这些有权有势、眼高于顶的男人都要好，即便我们之间发生了很多事情，但一直以来，他始终是我结婚的最好选择！”
在听到了闻卿信誓旦旦的拒绝之后，普劳德斯塔抬起头，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好似彻底撕开了那副自矜高傲的伪装，阴鸷却愤怒地低语，“为什么？”
“我不明白……难道就因为他愿意为你低下头颅并用唇舌满足你吗？”
“……！！”
闻卿整个人顿时愣住了，当反应过来他刚刚将究竟说了些什么时，她忍不住用一种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向普劳德斯塔，然后立刻慌不择路地关掉了手里的录音设备，涨红了脸朝他气愤地大吼道，“普劳德斯塔！”
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当时那并不是她的幻觉，普劳德斯塔竟然真的站在他们的车头，看到了她和奥康纳在车后座做的那些事情！
“你说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高高在上的你也愿意像这样满足我吗？！”
第063章 .电话
华丽又古朴的房间里, 窗户被厚厚的窗帘覆盖。
好在房间门敞开，有走廊里的灯光照射进来，否则闻卿根本看不清他的轮廓。
她的胸口剧烈的起伏, 她微微抬起下颌，用那双漆黑的双眸死死地盯着他。
闻卿知道她这次顺着他的要求来找他, 肯定会和他争吵起来，但此时的情况依旧出乎了她的意料。
就比如，原本的闻卿只是想要嘲讽他，毕竟闻卿很清楚普劳德斯塔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话说出口之后, 她又觉得这样说显然有些不合适。
只是她刚想要说些什么缓和此时古怪的氛围，普劳德斯塔却缓缓地伸出手，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 握住那只录音笔的一端，从她的手心里缓缓地往外抽。
“为什么……不可能呢。”
他的声音嘶哑缱绻，暗蓝的眸光微微颤动着, 闻卿掌心的皮肤连带着被牵扯，当她意识到普劳德斯塔要将这份录下他们对话的录音笔拿走时，她这才立刻反应过来, 握着笔的另一端, 试图将它抢回来。
可是正当闻卿将注意力放在被夺走的录音笔上时, 她整个人毫无防备地被普劳德斯塔突然抱起，闻卿的双腿无法着地, 下意识地就想要挣扎, 但她一只手拿着笔, 另一只手怕失去重心，只好伸出手环住对方的脖颈。
普劳德斯塔的手掌粗糙却又宽大, 修长的手指指节分明，或许是因为忙于工作很少骑马了，指根处的茧子稍稍消退，他松开了那只录音笔，双手托住她被包裹在牛仔裤里的腿，几乎轻而易举地就能环握住腿的大半部分，因为这样的相拥，他们的身躯因此也紧密地契合一起并随着走动而微微颠簸，亲密地就好像是过去他们还未分手时一样。
“放开我！”
她一边挣扎一边大喊，但出乎闻卿意料的是，他却顺应了闻卿的要求顺势松开手，她的身体瞬间失去重心，整个人重重地向后倒去。
只是出乎她意料的是，闻卿的脊背跌在了柔软的被褥之中，短暂的晕眩之后，她双手用力撑起身体，恰好与面前弯下身躯，双手撑在她身边的男人危险的眼神四目相对。
“叮铃铃——”
闻卿正想要说些什么，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起了清脆的铃声，瞬间打破了两个人之间暖昧的氛围，她立刻坐起身，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只是在看到手机屏幕上的名字之后，闻卿却反而立刻紧张了起来。
……是奥康纳。
偶尔周末不出来的时候，他们会打电话聊聊天，但这要看他们彼此忙不忙。
但现在的时间已经临近深夜，这个时间点奥康纳很少会打过来。
铃声响了好久，甚至有些烦人。
“为什么不接电话……你们不是马上就要结婚了吗？”
普劳德斯塔轻笑着，炙热的手掌隔着布料轻轻地放在闻卿的小腹之上，或许是因为他的激将法有效，闻卿冷着脸拍开男人的手，而后当着他的面直接接通了电话。
电话带着微弱的电流声，奥康纳的声音悠远且带着几分担忧。
“Qing，抱歉这么晚打电话给你，但……我在你的宿舍楼下等了很久，原本想要给你一个惊喜，可是你的房间始终是暗的。”
闻卿愣住了，她完全没有想到在她和普劳德斯塔见面的时候，奥康纳竟然在她的宿舍楼下等了她那么久！
但想起普劳德斯塔之前对于她和奥康纳关系的质疑，没有办法，闻卿只好当着眼前男人的面，心情复杂地实话实说，“赞恩，我现在在里士满，很抱歉我之前没有告诉你。”
听到这个地名，电话那头的奥康纳沉默了，他当然知道普劳德斯塔就在里士满，毕竟他和闻卿曾经便在里士满的听证换上第一次见到了对方，对于闻卿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自然是一目了然。
只是她虽然婉拒了奥康纳向她求婚的事情，但他们仍然是男女朋友的关系，现在发生的事情显然对他是完全不公平的。
闻卿想要开口解释，可面前的男人却在此时动了，他的手指灵巧地挑开牛仔裤上的纽扣，在她怔愣的瞬间，金属拉链发出了向下的闷响。
她瞪大双眼，这才又慌忙将注意力放到普劳德斯塔身上，想要大声开口阻止对方，却又一个激灵，想到奥康纳正在电话的那一头，硬是将声音吞了回去！
“……！！”
她立刻伸出手想要阻止对方，但是闻卿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拿着录音笔，对于普劳德斯塔不容质疑的行为根本无能为力，皮肤突然一阵微凉，她下意识地瑟缩，与此同时耳边却是奥康纳僵硬的低语，“你在……他那里？”
“赞恩，我和他只是在——啊！”
闻卿话还没说完，她的双腿便被迫蜷曲了起来，她手忙脚乱地想要阻止，但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只好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慌乱且短促的轻呼声！
但刚刚的声音很清楚地通过话筒传递了过去，闻卿突然意识到，无论如何，她都和奥康纳解释不清了。
闻卿简直气得要命，实在是顾不上电话那头的奥康纳，直接抬起腿狠狠地朝普劳德斯塔的胸口处踢了一脚，但普劳德斯塔并没有避开，而是在轻微的闷哼中，随即紧紧地握住了她纤细的脚踝向下弯折。
“该死的……你快给我放手！”
“Qing？Qing！”
奥康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在电话那头呼喊着她的名字，但闻卿实在是对此时这样棘手的情况感到不知所措，她抬起手下意识地就像挂掉电话，专心地挣脱开来自普劳德斯塔的纠缠。
可是相比于娇小瘦弱的闻卿，普劳德斯塔的动作迅速得多，隔着单薄濡湿的布料他神情晦涩地低下头并轻缓地落下了一吻。普劳德斯塔的鼻梁显然比奥康纳的挺拔，微凉的鼻尖就这么直截了当地挤压上来，闻卿不由得重重地闭上双眸，浑身的皮肤战栗着，被迫感受着来自对方深沉的呼吸。
“咕叽——”
闻卿感觉到男人的动作顿了顿，而后他的离开让闻卿短暂地失去温暖，随即单薄且彻底被浸湿的布片被剥落下来，她的一切在他的眼里一览无遗。同时，普劳德斯塔缓缓伸出修长又粗糙的手指，居高临下地轻抚那如同果冻般脆弱颤动着的地方，指腹用力地沾染上炙热流淌着地证据，而后将手指放在她的眼前。
“你想要我了。”
闻卿迟钝地怔愣着，过了好久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眼睁睁地看着有什么从他的手指上缓缓地向下蜿蜒。
她正想要反驳，无比熟悉的粗糙指腹复又离开闻卿的视线，再度摩挲着触碰陷入，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普劳德斯塔的神情微微变化，在短暂的停顿之后，低下头看向她目光中不可抑制地流露出对奥康纳的几分轻蔑和敌视。
“是因为他太久没有碰你，还是因为以他的能力不足以满足你？”
听到普劳德斯塔的话，闻卿瞬间清醒了过来，她的双腿再度放到他的肩膀上，用力地踹他，然后努力支撑起身体，试图逃离眼前这个敏锐又高傲刻薄的男人。
闻卿的身体向后退，将自己紧紧地蜷缩在手臂里，原本沾染上薄雾的漆黑双眸立刻清醒了过来，愤怒地看向他，“我们之间的事情和您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现在在读博士，赞恩也忙于工作，他很绅士也很体谅我，你真的不配这样诋毁他！”
“别再靠近我，否则，我现在就回波士顿！”
普劳德斯塔挑了挑眉毛，但确实没有在碰她，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神幽暗得要命，心不在焉地微微启唇，将修长的手指含在口中，喉结因为吞咽而上下滚动。
闻卿移开视线，事实上，长久的空洞让她并未对此无动于衷，尤其他们曾经如此亲密熟悉，当普劳德斯塔用那双闻卿无比熟悉的手触碰她的时候，想要被满足的证据根本无处遁形。
但……她才是应该掌握主动权的那一个。
“我很困了，你出去吧。”
闻卿见他好像无动于衷，突然想起了被她紧紧握在手中的录音笔，她抬起手举到了他的面前，“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慢慢谈。”
普劳德斯塔终究还是走出了门外，站在了走廊的光线之下，闻卿赶紧起身，打算将门反锁。
大门缓缓关上的那一刻，闻卿垂下眼眸，目光清晰地注意到他身上那团不容被忽视的阴影。
毫无疑问，他也是想要的。
可闻卿最终还是视若无睹，“砰——”得一声，重重关上了门。
……
洗漱完之后，闻卿疲惫地躺在床上，手机恰在此时再度响起。
奥康纳已经接连不断地打了十几个电话过来，于情于理，闻卿还是迅速接起了电话。
“抱歉，赞恩。刚刚的事情……”
电话终于被接通，闻卿的话却有些说不下去了，和电话那头的奥康纳一起沉默。
“Qing……你、你还喜欢他……是吗？”
他的声音有些含糊，断断续续地，听上去似乎是喝了一些酒。
闻卿无奈地闭上眼睛，“赞恩，不管你信不信，我和普劳德斯塔刚刚并没有真的发生什么。我找他……是因为他有布里格姆医药集团股份，我想请他帮个忙而已。”
奥康纳好似抽噎般地喘息，而后他缓缓地开口道，“我刚刚……给莱娜打了电话，她原来在前两年就已经离婚了。”
“……”
闻卿突然皱起眉头，从未婚夫的口中听到了其他女人的名字，她的脸色迅速沉了下来。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去找她，你、你会不会也像我一样，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呢？”
奥康纳说得很吃力也很痛苦，闻卿不知道他究竟喝了多少酒，但显然他还是借着酒意将试探的话语说了出来。
这显然触及到了闻卿的底线，她的声音瞬间冷漠了下来，“赞恩，是你说不想和我分手的。”
“如果你后悔了的话，我能理解、也能支持你的选择。”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奥康纳好像瞬间清醒了过来，他发出一声懊恼的闷哼，有些慌乱地解释着，“我没有去找她，真的！我只是……给她打了个电话！”
闻卿闭上眼睛，她深深地呼吸，“赞恩，我不喜欢普劳德斯塔，如果硬要在你们两个中做出选择，我更倾向于选择你。”
“但倘若我的所作所为真的让你感到非常痛苦的话，或许……分手对我们彼此而言都是一种解脱。”
她低下头看向无名指上沉甸甸的戒指，轻声呢喃道，“只要是我想要的，我不会允许有任何人阻止我，包括你。”
“……”
奥康纳沉默了很久，“Qing，可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闻卿自嘲般的笑了，“或许是因为当时的我在你身上短暂地迷失了方向，觉得和你结婚或许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但……那个时候的我多少带着年少时对你产生的滤镜，你不知道，其实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女孩，贪婪又野心勃勃。当时被哈佛录取后没有给你打电话，其实和你当时猜测的原因差不多。”
“当时的你对我已经没有用了，只是后来你又成为了麻省理工招生委员会的一员，我们才又有了交际，我需要重新获得你的帮助罢了。”
“赞恩，是你还不够了解我而已。”
奥康纳完完全全愣住了，他沉默了好久，但显然，他的酒也因此彻底清醒了。
“不……你不是，不是这样的！你不能为了摆脱我而故意这样欺骗我，这不公平！”
“你、你分明用过那样充满爱意的眼神看向我，甚至在有权有势的普劳德斯塔面前，依旧如此坚定地站在我身边……难道，仅仅只是因为我曾不确定自己的内心，观察记录了我的爱人，所以才会得到这样的惩罚吗？！”
听到奥康纳这么说，闻卿在怔愣过后，随即忍不住叹息。
“你怎么还是不明白。”
她突然意识到，奥康纳所谓的‘通过观察记录确认了爱她’这件事，或许对象也并非是真正的她，他好像从来都没有意识到，他爱的只是闻卿表现出来的样子而已。
奥康纳甚至还不如普劳德斯塔了解她，或许闻卿过去爱的，也是她想象中的奥康纳吧。
“……等我回来，我们再找个时间好好聊聊吧。”
闻卿的语气轻缓地坠落，目光无神地看向远处，他们之前就说要聊，但好像一直都没有真的认真谈过。
“太晚了，赞恩。或许，我们都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挂掉电话之后，闻卿便有些睡不着了。
她想了很多，不禁烦躁至极。
普劳德斯塔实在是太难缠，闻卿开始担心起明天与他的谈判了。
第064章 .察觉
闻卿没有睡好, 早上想要再眯一会儿的时候，却又怎么都睡不着了。
洗漱完，她起身扶着晕眩的额头, 走下了楼梯。
普劳德斯塔早早就已经坐在狭长的餐桌上，穿着与之前相比悠闲了些许的便服, 身姿挺拔地看着手中的报纸，好似对她的到来漫不经心。
桌上的早餐很丰盛，但闻卿却始终感觉到有股视线在自己的周围萦绕，她有些食不下咽, 举起手边的咖啡, 因为睡眠不足而导致的头痛才稍稍缓解，看上去精神了一些。
普劳德斯塔很早就已经吃完了，他折起报纸, 双手十指交握着放在自己的胸前，正大光明地看着闻卿进食。
闻卿彻底失去了胃口，她将面前的食物推到一边, 淡淡地开口，“普劳德斯塔先生，如果可以的话, 我希望下周就能得到我想要的数据。”
普劳德斯塔低头笑了, 他的身体微微向前倾, 饶有兴致地看向闻卿，“那么, 我希望下周可以听到你和你未婚夫分手的消息。”
她垂下眼眸, 虽然闻卿已经能感觉到她和奥康纳注定无法长久, 但她绝对不可能因为普劳德的要求而这么做，更重要的是, 她不能让他觉得自己占据有利局势。
“普劳德斯塔先生，其实我也不是一定要这些数据，毕竟它和佩内洛普教授的研究并不完全匹配。”
“Wen小姐，事实上，我也无所谓你是否和赞恩·奥康纳分手，毕竟我已经确信，他不能满足你。”
普劳德斯塔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头，嘴角带着气定神闲的笑意，
闻卿看着眼前的男人忍不住深深地呼吸，他确实如闻卿预料中难缠，没有办法，闻卿便只好拿出今早从房间里带出来的录音笔。
“那这个呢？您也完全不在意吗？”
闻卿当时在打开录音的时候，特意喊了他的名字。
“过去的你只希望我成为你的地下情人，你就不怕我公开这段录音吗？”
普劳德斯塔前倾的身体微微后仰，手指轻轻地敲击桌面，轻笑着摇头，深邃的灰蓝色眼眸看向眼前的女孩，“你大可以试一试，究竟会不会有主流媒体愿意发布这段录音。”
闻卿心里咯噔了一声，难怪对方当时对此毫无防备，甚至毫不在意地贴近着录音笔与他对话。
原来，她的小把戏在男人的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正怔愣着，眼前的男人缓缓起身，朝闻卿所在的长桌另一侧迈出脚步，修长的手指指尖随着他的异动而移动，与木质桌子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普劳德斯塔站在了闻卿的面前，缓缓地低下了头，与紧皱眉头的她四目相对，声音轻缓而嘶哑。
“相对的，我和你之间的关系，也不会受到太多的关注，可以像我们过去时一样。”
闻卿微微睁大眼睛，良久，她明白过来了他的意思。
但随即便觉得荒谬。
“我明白，我也不是没有遇到过有人对我做歧视的动作、说歧视的话，这里的大环境如此，我的存在对于而言就是你职业生涯的污点，所以普劳德斯塔先生，其实你不必勉强的。”
但闻卿从不真的认为自己低人一等，也不喜欢将自己埋藏于看不见的尘埃之中。
她要做就要做自己领域中最闪耀的星星，闻卿早已替自己规划好了自己的道路，而其中，普劳德斯塔显然是闻卿绝对不能再去碰的男人。
想到这里，她平静了下来，这数据也不是非要不可，只不过她可能会多花一些时间而已。
但闻卿绝对不能容忍自己受人牵制。
于是，椅子与地面摩擦出难听的噪音，闻卿迅速直起身，与他四目相对。
“既然我们之间没有办法达成统一，那么这场交易就算了吧。”
普劳德斯塔的眼神瞬间变化，在某个瞬间，她好似隐隐看出了他眼中流淌着的复杂情绪，胸口随着沉重的呼吸而起伏着，宽厚的掌心紧紧地握着闻卿的手腕，似乎想要留住意欲离开的她，“Wen小姐，你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朝我低头，是吗？”
闻卿的手腕生疼，她被迫抬起头，皱眉看向他原本完美高傲的面容上出现了一道道龟裂，轻轻地叹息着，“为什么非得是我低头？”
“是不是在你的思维定式里，你就是高我一等的，我对你而言始终就是一个随叫随到的玩物？”
她将自己的所有情绪都抽离出来，冷眼旁观地看着眼前不再自持的男人，幽深的情绪不断下沉。
普劳德斯塔的唇齿紧绷，他眯起眼睛，恨不得将闻卿整个人拉进自己的怀里，“如果我真的这么想，那么我根本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挽留你！”
“所以……你真的爱上我了？”
闻卿的语气缥缈而悠远，她曾经对这个可能性嗤之以鼻，将其用作为嘲讽普劳德斯塔的语句，可是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她反倒觉得或许也并非不可能。
有权有势的老钱继承人爱上了一个备受歧视的亚裔炮友，显然让普劳德斯塔对此感到难以接受，他不愿意低头承认，所以做出这种居高临下又毫不甘心的姿态。
很难说闻卿对他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那实在是有些复杂。
但倘若普劳德斯塔真的爱上了她，那么对于闻卿而言或许反倒是一件好事。
“……”
普劳德斯塔整个人好似都愣住了，他显然完全想不到闻卿竟然会用这种平静理智的语气问他是不是爱上她了这件事。
一贯淡漠自持的男人沉默了很久，他紧抿的嘴唇微微泛白，棱角分明的精致下颌也随之紧绷起来。
但那种惊讶和怔愣快得几乎只有一瞬，下一秒，普劳德斯塔便恢复了原有的平静和人克制，整个人防备而疏离地后退。
见到他此刻的表情时，闻卿却还是明白了，她忽然便意识到昨晚的担忧已经彻底不重要的，在这样的一场真正中，先投入感情的人就是彻头彻尾的输家。
闻卿轻笑着从他失去力道的手掌中抽出了自己的手，“一定是我自作多情了，普劳德斯塔先生。不过既然您并不爱我的话，又何必希望得到我的顺从呢？”
但这一次，她没有给普劳德斯塔回答的机会，闻卿缓缓地后退，在确认对方高大的身体轮廓始终站在远处，而他只是用一种深沉且烦躁的目光看着她的时候，她彻底放下心来，语气愉悦且轻快，“不过这都已经不重要了，达不成我想要的目的也没有关系……毕竟，我的未婚夫还在波士顿等着我呢。”
这一回，轮到闻卿高高在上地看着普劳德斯塔，她并没有踮起脚尖也没有站在高处，但闻卿就是觉得，她在心理上站在了他的上方。
而普劳德斯塔始终一言不发，他深邃的眼窝隐匿在阴影之下，如同苟延残喘的捕猎者，紧紧地盯着眼前完好无损的猎物。
他缓缓地朝她摇了摇头，一字一顿如同咬牙切齿般开口道，“Qing……这一招，对我没用。”
可闻卿却根本不在乎有用没用，她已经不想在没有结果的事情上消耗时间了。
闻卿直接转过头，干脆走上了楼，消失在了普劳德斯塔的视野之中，她本就打算今天离开，随身的行李也并不多，几乎没有花费多长时间，闻卿便拎着自己的行李缓缓地走下了楼梯。
这一次，闻卿便没有在底楼看见普劳德斯塔的踪迹了，她又忍不住又在偌大空旷的空间内环视一圈，依旧没有找到他。
闻卿垂下眼眸，将心底所有的隐匿情绪压下，而后在高傲地抬起头，拎着自己的东西，走出了阴暗空旷的普劳德斯塔庄园。
*
普劳德斯塔站在书房的窗户边，透过窗帘的缝隙，垂眸看着管家和佣人将闻卿送上了离开里士满的车。
本就充满野心的年轻女孩此时好像看上去更加有魅力了，娇小的她身姿挺立，如同瀑布般的漆黑长发随意地扎起，乳白细腻的肌肤在太阳光下好似闪闪发光，衬得她周围的所有人都在瞬间失去了神采。
他看了很久，直到车子转弯，彻底失去了踪迹时才缓缓地收回了视线。
而后，普劳德斯塔重新回到黑暗之中，身体的轮廓彻底与其融为一体。
他转过身，平静地看向书房里被挂在墙上的油画，上面依旧是老普劳德斯塔的肖像画，即便是在精致的油画中，他也依旧表现得高傲、刻薄且高高在上，好似在嘲讽着眼前的里斯克·普劳德斯塔的可笑。
第一次，普劳德斯塔无比愤怒地将桌上的东西扫落在地，“砰——”得一声，在剧烈的撞击声后，玻璃因为剧烈的撞击而崩裂四溅，他的掌心和脸颊都因此而隐隐渗出血丝，整个房间一片狼藉，而他却好似根本毫不在乎。
普劳德斯塔承认他对于闻卿产生了非同寻常的情感，那种感情特殊又独特，是他过去从来没有体会到的，甚至让他愿意为了闻卿而妥协自己多年来的原则。
可要说他是爱上了闻卿，普劳德斯塔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承认这一点。
无论是老普劳德斯塔，还是他的叔叔艾蒙德·普劳德斯塔，亦或者是他疯了的姑母……他们都是毫无疑问的冷血动物，连对亲人的生死都毫无悲悯之心，更别说爱情了。
——所以，作为一个普劳德斯塔家族的血脉，他怎么可能会产生爱这种匪夷所思的感情呢？
尤其，对象还是像闻卿这样的一个亚裔女孩？
但他不得不承认，回想普劳德斯塔因为闻卿所做的那些事情，无论如何都无法用其他的理由解释。
里斯克·普劳德斯塔真的爱上闻卿了？
老普劳德斯塔好似如同一道诅咒，透过那副油画无情地嘲笑着他，整个世界好似都在天旋地转，普劳德斯塔的脑海因此闪过年少时，来自对方无休无尽的侮辱、咒骂和鄙夷。
在老普劳德斯塔的眼里，里斯克·普劳德斯塔卑劣、肮脏，即便他从未在他的父亲面前展露出半分不好的品质，也始终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但对方仍然用最粗鲁、恶毒的语气告诉他，他永远都不配得到任何美好的事物。
这其中自然就包括‘爱’。
里斯克这个名字就源自于他最恶毒的诅咒。
一直以来，即便是已经继承了傲星家族的一切之后，掌权的普劳德斯塔却始终默认着老普劳德斯塔的画像存在，因为胜利者是不会为无关紧要的人而产生任何感觉。
但事实上，他该死的在乎！
可此刻，他却好似疯了一般伸出双手，将墙上的老普劳德斯塔的油画摘了下来。
那真的是很大很重的一幅油画，但即便画幅巨大，但里斯克却奋力地在拎着画的同时推开窗户，朝楼下的佣人发疯般大吼，“让开！”
随即，普劳德斯塔将他血脉一半的来源者的这幅油画用力地扔出窗外，毫无疑问，它根本不可能抵抗地心引力的作用。
又是“砰——”得一声，油画坠落，以一道完美的抛物线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先是金色的相框，几乎是粉身碎骨，而后则是油画本身，它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损坏，但那张与普劳德斯塔有着相似的脸此时就这么滑稽地躺在地上。
普劳德斯塔却连看都没有看一眼，他靠坐在窗户底部，颀长的腿一只蜷曲一只随意地伸长，他费力地喘息着，听着门外忠心耿耿的管家发出急促的敲门声，却始终没有回应。
相反，他痛快地发出轻笑，恨不得继续将所有有关于老普劳德斯塔的东西统统毁坏。
只是突然，普劳德斯塔却隐隐注意到似乎有什么不对，他抬起头，目光在触及到墙壁的那一刻，整个人却微微愣住了。
此时此刻，油画之下，本应该是平整统一的墙壁花纹上，一张泛黄且模糊的画纸因此而展露了出来，被简陋地用白色的胶布贴在了纷繁复杂的精美墙纸之上。
稍稍冷静下来的普劳德斯塔不禁疑惑地皱起眉头，他撑着地板站起身，而后缓缓地走上前，他伸出粗糙的手指，将那张与富丽浮夸油画相比，非常简陋粗糙的画纸轻轻地从墙壁上摘了下来，细细地查看。
——这好像是一副年轻的陌生女子肖像线稿。
倘若老普劳德斯塔的油画从未被摘下，那么这幅意味不明的女子肖像线稿也将永远都见不得天日。
第065章 .变故
闻卿回到波士顿时是周六晚上。
回到宿舍后她沉沉地睡了一觉, 梦境中的整个世界光怪陆离。
醒过来之后，整间房间还是很暗，半点日光都没有从窗户外倾撒进来。
她看了一眼时间, 已经第二天早上的七点多，闻卿掀起窗帘的一隅向外看去, 整个世界都阴沉沉的，阴雨连绵。
她决定今天晚上抽空去找奥康纳好好谈谈这件事情，但白天他们彼此应该都很忙，闻卿洗漱完之后还是先去了实验室。
因为之前和普劳德斯塔不欢而散, 因此闻卿先是去找佩内洛普教授, 佩内洛普教授非常忙碌，她好不容易才有空隙和教授交谈，有些抱歉地表达了事情可能没能成功。
佩内洛普教授对此却一点儿都不意外, 拍了拍她的肩膀，反过来安慰了她几句，而后便继续泡实验室了。
闻卿换上衣服, 也投入了学习和工作当中。
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此时的时间已经很晚了，闻卿这才匆匆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前往奥康纳家。
最近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忙了, 闻卿感觉已经好久没有过来了, 这里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还和她之前来的时候一样。
她撑着伞站在奥康纳家门口，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而后敲了敲他家的大门。
等待片刻, 奥康纳家的大门缓缓打开, 他的脸色很难看，下颌周围隐隐布满了青色的胡茬, 身上穿着睡衣，透过大门的空隙看过去，桌子上堆满了啤酒瓶。
奥康纳在看清等在他家门口的人是闻卿时，脸上瞬间露出了一副惊讶的神情，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此时的状况后，有些手忙脚乱，似乎是不知道应该先整理房间还是整理自己。
外面还在下雨，闻卿皱起眉头，“能让我先进去吗？”
他有些挫败地□□肩膀，最后侧过身体给闻卿让路，她这才终于在时隔多日后再度走进了他的家。
奥康纳回过神来，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个垃圾袋，迅速将桌上的那些啤酒瓶都扔了进去。
“别理了，赞恩，我们聊聊吧。”
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奥康纳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而后坐到了闻卿的面前。
闻卿从口袋里掏出了两枚戒指，虽然上面的钻石大小不同，但看得出来，奥康纳是用心挑了的。
“我觉得，或许我们还是得重新考虑彼此之间的关系。”
这句话好像已经在奥康纳的预料之中，他只是麻木地抬起那双灰绿色的眼眸看向闻卿，一言不发。
闻卿被这样的目光看得有些愧疚，她躲闪地移开视线。
很久之后，奥康纳有些走神的思绪才终于回神，艰难地开口问道，“Qing……我们非得这样吗？”
她的双眸在短暂的下垂后抬起，脸色平静地看向他，“那么，你能接受这样的我吗？”
“我之前在电话里和你说的并不是气话，无论是我对你的利用、还是我的野心勃勃，这些都是真的。”
“可能连你自己都没有发现，你对我的观察和研究只是记录了你眼中最美好的闻卿，但那事实上只是我的一小部分，你始终不了解真实的我究竟是怎么样的。”
闻卿顿了顿，然后，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心情复杂地向奥康纳抛出了一个问题，漆黑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他脸上的表情。
“现在，在知道我并非是你以为的那样好以后，你还会如之前一样爱我吗？”
奥康纳沉默着没有看她，他张了张嘴，但最终却没有给闻卿一个非常肯定的答案，只是艰难地开口道，“我不能立刻给你答案，Qing……我需要可靠的依据作为判断标准，所以我现在还不能做出直接的结论……”
听到她的话，闻卿有些疲惫地闭上双眼，或许是因为他们之间的思考方式不同，亦或者是奥康纳喜欢的不是真正的她，闻卿最后还是没有听到她想要的答案。
因此，她平静地睁开眼睛，一字一顿地开口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还是分手吧。”
“……”
奥康纳的眼眶瞬间变得湿润，他的嘴唇紧抿泛白，身体不由自主地紧绷，明明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办法挽回闻卿之后，却还是有些不知所措试图拉住闻卿的手。
可是闻卿却还是缓慢而又坚定地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中抽了出来。
闻卿撑开伞，缓步离开奥康纳的家，等了片刻之后，正好有一辆出租车经过，闻卿招手示意，然后坐上了车准备离开。
走之前，她下意识地看向奥康纳的家，但出乎闻卿意料的是，奥康纳好像突然后悔了，他竟在此时冒着大雨追了出来，她注意到他的手上好像捧着一个棕色的文件单，身体佝偻着像是在尽可能地避免资料被弄湿，而后朝闻卿所在的方向快步跑来。
她短暂地犹豫，却还是叫司机停了下来，奥康纳原本卷曲的棕色长发因为被雨水浸湿而耷拉下来，着急地拍打着车窗玻璃。
闻卿快速地要下车窗，奥康纳顾不上自己，立刻将这份深色牛皮文件袋递了进来，“Qing……求你了，看看这些资料，好吗？”
雨水随之倾撒，沾湿了她衣服的衣摆。
“好。”
她郑重其事地将其接过，而后皱起眉头担忧道，“你快回去吧，别生病了！”
虽然他们分手了，但也不一定要做敌人。
见闻卿手下，奥康纳湿漉漉的脸上勉强地出现了一抹笑容，他在雨水中若无其事地双手抱胸，心情复杂地看向她，“其实，刚刚那个问题，我仍然不确定我的答案。”
“但是，我……我真的……”
奥康纳的话语吞吐，终究还是没能说出来他想说的话。
眼前的男人在雨水中显得狼狈至极，闻卿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心情复杂地移开视线，而后还是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语。
“——回去吧。”
司机透过后视镜频频朝她看了过来，闻卿感受到对方不耐烦，最终还是无情地摇下了车窗，刻意不再去看窗外的奥康纳。
“抱歉，开车吧。”
车辆起步，司机师父询问闻卿的目的地。
她的宿舍距离这里只有十几分的车程，但闻卿却说了一个距离这里大约半个多小时路程的地方。
然后，她缓缓地拆开了刚刚奥康纳递给她的文件袋。
虽然外面有些湿了，但里面的厚厚一沓纸大多还算完好无损，时隔好几个月，闻卿再度看到了这份当时奥康纳进行记录的纸张，透过车内昏暗的光线，她眯起眼睛，费力地看了起来。
车辆颠簸，上面的文字密密麻麻，但闻卿却看得怔愣且入迷。
上一次，她只看了其中的几张，但这一次，材料更多更全，也有了更多的角度。
闻卿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自己在奥康纳的眼中竟然是这样的，忍不住笑了。
原来上面除了他对她的观察记录以外，还有在面对她时，奥康纳自己的身体状态的记录。
上面那些文字朴素且客观，除了详细记录了他的心跳、体温等数据以外，还不可避免地记录了他的一些感受。
每一句话，看上去都好像是对她的表白。
只是，笑着笑着，笑容逐渐变得苦涩复杂。
到达闻卿随口报出的目的地，她又告诉司机，她不想去了，而是想要去另一个地方，也就是她的宿舍。
司机很乐意在这样人烟稀少的雨天赚两笔车费，而闻卿却逐渐平静了下来，将这些纸张整理好后又重新塞了回去。
倘若这是一个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看完这些资料的女主会幡然醒悟，在解除误会后明白对方对她的爱意，然后朝对方所在的地方不顾一切地奔赴。
但显然，这是闻卿独有的人生课题，也是她真实的人生。
即便误会解除，不合适依旧是不合适，她绝不可能因为感动而勉强自己继续一段不合适的感情。
出租车在回闻卿学校的时候再度经过了奥康纳的家，她不知道奥康纳会不会在门口等她回心转意，但这一次，那些资料依旧静静地躺在车后座上，她始终没有朝那个方向投去半点眼神。
和赞恩·奥康纳之间的感情，终究还是结束了。
*
分手之后，闻卿立刻投入了博士生的学习和佩内洛普教授的研究项目之中。
不过还在，她除了最开始对此略有些伤感之后，后来便迅速进入了状态。
以前闻卿倒还不觉得，但现在当她与周遭男性的接触全部斩断之后，出现在她整个世界中的极致诱惑好像彻底消失在了闻卿的面前，没有什么能让她分心。
因为闻卿没能顺利得到布里格姆医药集团旗下的药物临床数据，因此佩内洛普教授所带领的团队决定靠自己来完成这方面的内容。
只是，当他们即将开始数据收集时，佩内洛普教授突然在实验室宣布了一个消息。
她的表情既欣喜又疑惑，宣布时，目光在一头雾水的闻卿身上停留了片刻。
“我刚刚收到了布里格姆医药集团负责人的邮件，他们听说了我们现在正在研究的项目，对此很感兴趣，也非常希望能够帮助癌症患者免遭疾病之苦，于是……”
听着听着，闻卿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向佩内洛普教授。
而最后，她宣布的内容确实符合了闻卿的猜想，却又出乎了她原有的预料。
“——他们决定无偿将数据提供给我们进行下一步的研究。”
短暂的沉默。
“——耶！！”
“太好了！！”
“这家公司好好啊！”
欢呼声此起彼伏，但闻卿却好像游离在众人之外，显得心神不宁。
第066章 .谈话
柔和的光影透过华丽繁复的建筑倾撒下来, 普劳德斯塔穿着深色的长风衣，脸上带着墨镜，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意大利的街头, 缓缓地穿过坐在街头咖啡馆享受慢生活的人们。
他特意从美国奔赴而来，主要是为了找此时暂住在意大利的叔叔艾德蒙·普劳德斯塔。
在离开艾德蒙所居住的豪华公寓之后, 里斯克·普劳德斯塔此时与众人显得格格不入，周遭喧嚣波动的一切好似都存在与另一个世界，浑身的气氛沉寂肃穆。
两个小时前，直接坐私人飞机来到米兰的里斯克从艾德蒙的口中听到了一个源自于父辈的故事, 事实上, 那很难用任何形容词去形容，故事本身其实也根本就不重要，因为里斯克·普劳德斯塔痛恨自己的父亲, 一个他人视角中的单薄故事根本不可能轻易地改变他对于老普劳德斯塔的看法。
普劳德斯塔一向敏锐，这件事情对于他而言更重要的是，确认了他很久以前就已经有所耳闻的一个猜测, 作为一个不受父亲待见的私生子，很多他本应该知晓的家族事宜只能靠普劳德斯塔猜测，毕竟他总不可能指望一个只知道咒骂自己的男人。
但在从这个故事中再次得到验证之后, 那种被概率左右的无能为力让他感到糟糕透顶, 普劳德斯塔好像已经被宣判成了一个未知刑期的囚犯。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最后的茜红色夕阳透过意大利风格的建筑倾撒下来，他的半张脸隐藏在光线与阴影的交界处之间, 落于他紧抿且苍白的薄唇之上。
爱情是一种非常不稳定的刺激源, 普劳德斯塔之所以会在最开始时选择闻卿, 一方面是因为她的独特和野心勃勃，另一方面便是因为他笃定自己绝不可能会爱上一个与自己有着巨大沟壑与差距的亚裔女孩。
或许这便是闻卿口中的高高在上与傲慢。
但漫长的岁月中, 普劳德斯塔确实已经将这刻在了自己的骨血之中。
其中包括……控制自己的感情。
*
闻卿这段时间一直泡在实验室里，没有了其他要在意的事情，也不用特意抽出时间约会，她整个人都比以前要更加地专注投入，甚至连双休日和假期都会去实验室干活。
读博前的暑假闻卿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回国探亲，读博第一年，她全年的假期大约也就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她勉强地抽出了半个月时间回国，然后便继续回到波士顿学习。
但等到读博第二年，学习和工作上的任务几乎铺天盖地地朝闻卿袭来，和奥康纳分手之后给她多了一些喘息的空间，闻卿很想尽快地博士毕业，一开始她偶尔还会想起奥康纳，但之后想起的频率就越来越少。
之后的日子里，闻卿忙到甚至没时间和远在国内的母亲打电话发邮件。
直到她开始享受读博第三年前仅有的短暂假期时，闻卿才看到赵玉芝在好久之前发来的邮件，她在里面旁敲侧击地询问闻卿感情方面的情况，赵玉芝希望她下一次回国时能见到闻卿的男朋友，无论对方到底是法学教授还是物理学教授，只要闻卿觉得满意，她都能够接受。
中国人不知为何总喜欢算虚岁，赵玉芝替她四舍五入了一下，这样一来，闻卿的虚岁都已经第27章 了，以她这样的年龄，即便是在像上海一样的大城市，绝大多数同龄人也已经迈入婚姻的殿堂了，赵玉芝虽然并没能在年轻的时候经历一段顺遂和平的婚姻，但这并不妨碍她作为母亲替闻卿忧心。
不仅如此，赵玉芝还顺带在邮件中提及了一件事情。
原来，程繁青作为出版社的主编最爱读书看报，网络上的信息也并不愿意错过，因此他每天还会抽出时间在网络上浏览信息，不知怎么的，程繁青看到一条发生于美国弗吉尼亚州的新闻报道，总觉得报纸上的男人有些眼熟。
‘他是不是就是当时的那个法学教授？繁青说，这人似乎要竞选州长呢！’
邮件里，赵玉芝将图片截图附在邮箱。
闻卿疑惑地皱起眉头，然后移动鼠标，点开了赵玉芝发来的照片。
照片截得并不全，画面也并不算清晰，但即便如此，那道轮廓对于闻卿而言确实非常的熟悉，和普劳德斯塔的身影非常相像。
说起来，她也好久没有和普劳德斯塔有过交集了。
闻卿原本以为布里格姆医药集团大方地将数据提供给佩内洛普教授，普劳德斯塔一定会借此像过去一样想方设法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可出乎意料的是，直到佩内洛普教授都已经将她对于疾病早期诊断标记物的论文发表在顶级的期刊上了，并且也让闻卿得到了一个颇有分量的署名之后，普劳德斯塔依旧没有找过她。
佩内洛普教授的研究成果告一段落，闻卿多了一些喘息的时间，原本她应该在佩内洛普教授的研究大背景下，开始自己的研究项目。但出于好奇，她还是悄悄地上网搜索了普劳德斯塔的名字。
只是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一次他的名字果真出现在了弗吉尼亚州州长竞选的候选人名单上。
照片中，高大的普劳德斯塔穿着体面的深色西装，面容英俊迷人，神情却淡漠疏离，漫不经心地看向远处，即便是闻卿也不得不承认，与其他候选人相比，他在外貌上真的非常有优势。
除此以外，报道上还详细介绍了他目前为止的履历，主要是就任该州司法部长期间的一些亮眼的成绩，其中最值得一提的便是他以强硬的姿态对违规出售具有上瘾性止痛药的珀杜药业进行了司法调查，让珀杜药业不仅破产，相关负责人也没能逃脱法律的制裁。
普劳德斯塔在报纸上几乎被描述为不畏强权的斗士、考虑普通人权益的正义人士，但不知道为什么，闻卿却只觉得好笑，因为他分明就是强权本身。
上一次的不欢而散，以闻卿质问他是否爱上了自己为结束。
在那个瞬间，闻卿确信他对自己是抱有不一样的感觉，他对自己的执着远超‘各取所需’，但人又是一种非常复杂的动物，所谓的‘爱情’在利益面前是十分脆弱的。
尤其他是如此地靠近权势，而闻卿这样的亚裔女孩对他而言，地位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即便有什么感情，当她故意点明这一点之后，普劳德斯塔也该清醒了。
不过闻卿倒没有什么太多的感觉，当普劳德斯塔在最开始和她提分手的时候，她便已经预料到了一切，彻底和他斩断牵连，闻卿反而也觉得松了一口气。
更何况，普劳德斯塔因为闻卿的关系给佩内洛普教授提供了研究项目所需要的数据，无论他是为了以表豁达，还是为了给予她补偿，对于闻卿而言，其实还算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普劳德斯塔会在这里逐渐走向权力的巅峰，而闻卿最终则会选择回到自己的国家，她从来都没有兴趣在他国成为一个别人眼中的模范少数族裔、乃至于低人一等的二等公民，闻卿从最开始就打算将她在美国取得的所有成就都作为自己回国后接近权利与野心的踏板，之前让赵玉芝为自己出书不过是一种造势，未来她会因此而得到更多。
所以，闻卿会和普劳德斯塔注定会走向完全相反的两条不同道路。
放下这个小小的心结，她继续投入了自己的工作当中。
读博的第三年，闻卿开始了自己的研究项目。
这段时间，她阅读了大量的文献，并与佩内洛普教授进行更加深入的学习，而后确定了对癌症免疫疗法的研究方向。
或许是因为闻卿给佩内洛普教授带来过太多惊喜，除了之前发生的数据提供和资助以外，她自然没有错过布里格姆医药集团这件事的功劳，闻卿成功地让佩内洛普教授相信她的努力终究还是起到了作用。
因此，佩内洛普教授对她也很好，在这个研究方向上给了她大量的帮助，直接帮她确定了髓系细胞免疫检查点可能是肿瘤免疫疗法的一个重要前沿方向，接下来便是闻卿自己的奋斗了。
……
因为忙于学业和研究，闻卿除了宿舍和实验室，出门的时间几近于无，要不是出于生存和省钱的目的，她每周可能连一两个小时的采购时间都无法满足。
当地的食物大多都是一些不健康的披萨汉堡，偶尔吃吃还不错，但时间久了，闻卿还是向往家乡各式各样的美食，因此她一般都会去中国城的华人超市买东西。
波士顿的中国城距离麻省理工大概只有三四公里的路程，她拎着一周所需的食材和生活用品，天气正好，她将那些东西都挂到自己的自行车车把手上，然后准备往宿舍骑。
只是骑没多久，她后知后觉地用余光注意到，路旁好像一直有一辆车，行驶得非常缓慢。
闻卿又特意注意了一会儿，放慢自行车的速度骑了一会儿，确认了对方确实是在跟着她。
那是一辆价值不菲的豪车，不仅如此，这辆车似乎还有这很严格的隐私保护，车窗玻璃的颜色很深，她试图透过玻璃看出究竟是谁坐在车里，但却什么都看不到。
——会是普劳德斯塔吗？
闻卿也不知道是不是前段时间还特意在网上搜索了他的名字，因此第一反应便是他。
但闻卿在哈佛还认识了不少有钱有势的同学，坡斯廉俱乐部作为一个秘密的终极社团历史悠久，因为当时她名义上在和普劳德斯塔交往，和其余的人或多或少也有一些交流。
不仅如此，她当时还参加了凡妮莎组建的姐妹会，其中也不乏上流社会的大小姐。
但无论是不是她认识的人，闻卿都不认为对方这样的行为是善意的。
她一时间心跳如鼓，脑海中不由得设想最糟糕的情况。
闻卿在波士顿求学的这几年一直生活在学校里，出门的时候大多数有人陪，落单的时候也都是去很近的地方，因此即便她听说过美国的治安不太好，却几乎从来没有遇到过什么危险的情况。
浑身上下的所有细胞都好像紧张起来，不着痕迹地打量起四周，寻找能够迅速破局的办法。
余光很快变注意到远处有一名警察巡逻，闻卿双手扶着自行车龙头，正打算刹车时，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漆黑的车窗玻璃忽而缓缓地降了下来。
闻卿跳下车，同时眯起眼睛，立刻朝那辆豪车看了过去。
视线透过车窗玻璃，目光忽然落在了车里的一个身影上。
对方金褐色的头发里夹杂着白发，对方的穿着本就十分精致，面容虽然透露出了几分岁月的痕迹，但依旧能看出年轻时的英俊与迷人，这样的年龄显然让他看上去更有气质。
男人微微侧过头，恰好一道光线倾撒在对方的脸上，让闻卿得以更加清晰地看清楚对方的脸。
——他长得和普劳德斯塔有四五分相似。
闻卿这才放弃弃车向警察求助的行为，她疑惑而警惕地皱起眉头，与车里的男人四目相对，“我想……我应该称呼您为普劳德斯塔先生？”
男人的脸上毫无波澜，直接朝闻卿露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只是笑容并不打眼底，“久仰大名，Wen小姐。”
……
闻卿回宿舍放好了自己的东西，她故意磨蹭了一会儿，思来想去，她以防万一给凡妮莎发了一条短信，然后才缓缓离开宿舍，来到了停在学校停车场内的豪车旁。
司机为她打开了车门，她特意看了一眼，并不是一直跟在里斯克·普劳德斯塔身边的那个司机。
闻卿并没有想太多，随后便屈身坐进车内。
眼前这位估计是老普劳德斯塔的男人此时正闭目养神，或许是因为闻卿让他等得太久，因此眉头微微皱起，听到动静之后才缓缓睁开了双眼。
“普劳德斯塔先生，不知道您今天特意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闻卿挑眉，她突然想起《茶花女》的故事，虽然她并非故事中的女主角，但或许闻卿在那些上流人士的眼中可能还不如玛格丽特，让闻卿离开前途璀璨的普劳德斯塔也不是一件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但她还是觉得好笑，万万没有想到这样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不过，鉴于普劳德斯塔要竞选州长，对方或许并不一定是向她许诺好处，威胁、恐吓甚至杀人灭口也不一定。
自知无论如何都逃不过，闻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静地开口道，“如果是因为你儿子的事情，那请您放心，我和他早就没有任何联系了，我也绝对不会将我们之间的关系摆在大庭广众之下。可能过几年我就要回我的祖国了，所以您完全没有必要这样。”
静谧昏暗的车内，闻卿靠在车内柔软舒适的座椅上，看上去很放松，但实际上却在观察打量着对方的神情。
坐在她身旁的男人缓缓地睁开眼睛，不知怎么的，这位老普劳德斯塔一开始给与了她很强的压迫感，只是，在听了她的话之后，反倒是突然笑了。
“Wen小姐。我不是里斯克的父亲，只是他的叔叔而已。”
“其实，我出现在你的面前与里斯克毫无关系，纯粹只是对你感到好奇而已。事实上，在听闻你出现在我们家族的祖宅之时，我就想见你了。”
说着，男人转过身，用一种审视的眼神打量着她。
“……”
闻卿一时没有说话。
良久，她才终于打破了沉默，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见我做什么呢？我又没有缠着里斯克·普劳德斯塔。”
艾德蒙随即又笑了起来，“没什么，只是希望你能帮一个小忙。”
第067章 .不安
闻卿直到现在仍然不喜欢上流社会人士的交流方式, 她皱起眉头看向身旁的艾德蒙·普劳德斯塔，“您直接说吧，但我不保证我一定就能帮到您。”
艾德蒙沉吟了片刻, 视线下垂，“Wen小姐, 不用妄自菲薄，您完全可以做到。”
“……”
闻卿没有离开开口，只是沉默。
年长的男人将脸庞靠在车窗玻璃边，鼻腔呼出的气体使得玻璃产生一层薄薄的雾气, 他优雅缓慢的嗓音平静且疏离, 好似沉在深邃幽暗的海水中，被笼罩月亮的倒影之下，随着水波微微颤动。
“Wen小姐, 要么你不要再与里斯克有任何的交集，要么就一直陪在他的身边，直到他再也不需要你……”
她缓缓地怔愣, 一时间因为艾德蒙·普劳德斯塔的话而感到茫然和恍惚。
但这种复杂的情绪持续的时间并不长，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两个条件对她而言都不公平，但闻卿还是立刻说出了选择, 她微微抬起下颌, 精致的脸上那双眼眸无情又冷漠, 所有的表情都因此而逐渐消散。
“好，我会尽我所能不与里斯克·普劳德斯塔有任何交集, 但倘若他纠缠我, 那我也没有办法。”
这个回答显然在对方的预料之中, 艾蒙德·普劳德斯塔轻笑出声，而后缓缓阖上双眸摇头, 短暂的几秒钟之后，他复又睁开碧蓝的双眼，“不，Wen小姐，你不明白我的意思。”
“倘若你选择远离他，那么我希望你能尽快回到你的祖国，这样才能达成我想要的结果。”
“……”
沉默片刻，闻卿却突然气笑了。
车内本就昏暗，她此时整个人紧绷着拱起脊背，咄咄逼人地看向对方埋藏在阴影里的侧脸，“所以……你要我因此放弃我的学业回国？”
“这不可能！为什么你就不能出面管住他呢？”
艾德蒙也跟着笑了，没有回答她的第二个问题，与此同时，深邃的双眸因为笑意而眯起，但那眼神却让闻卿感到毛骨悚然，“我会给你足够的时间考虑，但Wen小姐，希望你明白，我并不像里斯克那样有耐心。”
她整个人瞬间僵硬，闻卿忽然回想起在她和普劳德斯塔分手时他曾许下‘不会报复’的承诺，不得不承认，对方确实信守承诺，不仅真的没有报复她，甚至还尽可能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但或许是在某种程度上被宠坏了，闻卿差点忘记，眼前的男人可不是那个总是会满足她的普劳德斯塔。
……
闻卿暂时得以逃避对方给予他的困境，但当她一个人走在回宿舍的道路上时，却还是越想越气愤。
其他情绪微微消退，愤怒愈演愈烈。
想到这里，她还是从口袋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直接给普劳德斯塔拨去了电话，好向他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闻卿其实早就已经拉黑了他的电话号码，但她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将号码记在脑海之中，她听到了自己沉重烦躁的呼吸声，与此同时，手机有节奏的“嘟嘟嘟——”声响了好久，却依旧没有人接听电话。
普劳德斯塔一向忙碌，尤其对方此时现在还有了更高的追求，因此没空接电话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这一点闻卿自然是知道的。
但事出紧急，闻卿迫切地需要他出面帮她解决现在她遇到的这个问题。
不过，事情急不得，闻卿在和普劳德斯塔在一起的时候知道了他的一个小习惯，通常来说，即便他平时没空处理邮件和短信，但每过几小时，他都会用十分钟左右的时间集中处理一些当天的信息。
没有办法，闻卿最终选择给普劳德斯塔留了短信，她在短信里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解释，并替她解决他的叔叔。
毕竟她绝对不可能因此放弃自己的学业，哪怕他的叔叔愿意给予闻卿再多补偿，她都不可能这么做。
但对方看上去并不好惹，闻卿并不希望自己的人身安全发生任何意外。
等待对方回复的过程让她感到很不安，并非是出于里斯克对她的态度，而是因为艾德蒙·普劳德斯塔对她造成的威胁。
闻卿本以为她最晚当天应该也能得到恢复，但她都已经等到凌晨两点，普劳德斯塔依旧没有给她任何回复。
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也顾不上时间，再度将电话拨打了过去。
*
觥筹交错间，普劳德斯塔一个人在名利场上与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寒暄交谈。
在场的人都极力在外人面前显露出他们家庭的幸福与和谐，即便普劳德斯塔很清楚其中的绝大多数人都并没有什么太多感情，不过是做戏罢了。
但不得不说，随着他的年纪与地位逐渐向上攀升，单身的身份在这里显得尤为少见，或许他也因此受到了格外的欢迎，在这样的名利场上见到了各种千奇百怪想要接近他的女孩。
普劳德斯塔原本宣告自己有一个未婚妻，但因为某些原因，她们家族突然破产，在所有人的猜测中，分手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甚至还有人为他感到可惜。
只是很少有人知道的是，在暗地里，傲星家族因此在传媒业多了不少分量，他并非是一无所获。
但其他人并不知道，接近他的女孩依旧前赴后继，他其实早已习惯这样的场景，但普劳德斯塔始终都对此不感兴趣，甚至在小圈子里流传出了他有其他性取向的可能性。
这对于其他人而言几乎可以说是致命性的打击了，但普劳德斯塔却根本不在乎，亦或者说，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此时究竟应该在乎些什么。
过去能威胁到他的东西早就已经不存在了，他的野心也在逐渐达成。
想到这里，他一个人脸色平静地走出了晚宴，凌冽的晚风刮过他的脸颊，整个夜幕一片漆黑，甚至都看不见半点星星。
普劳德斯塔的手中举着酒杯，酒杯中原本金黄色的液体此时也已经被夜幕无情地染黑。
原本他以为自己的存在是有意义的，但事实上，那不过是一个最卑劣的玩笑，普劳德斯塔根本就没有资格拥有他想要的东西，他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会失去一切他拥有的东西。
可是，这依旧无法阻挡普劳德斯塔的野心。
他终其一生都想要来到权力的至高巅峰，自然不可能轻易放弃。
爱情是其中最最无用的东西，而普劳德斯塔也并不承认他对闻卿产生了类似的感情。
最开始，生活好似重归正轨，他将所有的精力都心无旁骛地花在工作和成绩之上，思绪好像从来都没有那么清晰聚焦过。
可后来，事情就逐渐有些不对劲。
普劳德斯塔的头开始经常地隐隐作痛，总是失眠，整个人也愈发暴躁冷漠。
他以为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
但在给自己了一个足够长的假期之后，一切依旧没有任何改善。
后来，里斯克·普劳德斯塔又开始经常做梦。
这一次，梦境不再是年少时与父亲相处的画面，自从在艾德蒙叔叔这里知道了原本的故事之后，老普劳德斯塔已经不会给他产生任何涟漪。
过去的他以为自己足够强大，不会再在乎了，但直到现在，普劳德斯塔才真正地放下了父亲对他带来的影响。
因此，他梦见的场景和人物都很是简单，只是一道纤细娇小的背影。
可是，普劳德斯塔觉得自己对闻卿分明就没到爱的程度，亦或者说，那些被她误解为爱的晦涩难言情绪，早就在不断向上的征途中，被他克制在了不重要的角落，更难以被心高气傲的男人承认。
只是，突如其来的电话打破了这一年以来彼此知晓却又各自向上的生活。
凌晨时分，普劳德斯塔因为饮酒而微醺，他面无表情地沉下脸，最终还是接通了来自对方的电话。
第068章 .成功
沙哑轻缓的嗓音从电话的那一头倾泄而出, 闻卿此时的声音听上去却并没有以往平静，话语简短，言语冷漠。
“抱歉这么晚给你打了电话。”
这回轮到她, 嘴上说着抱歉，但却丝毫没有歉意。
时间过得太久了, 微醺的普劳德斯塔的思绪有些游离在外，心不在焉地站在阳台，身体倾斜在危险边缘，寒凉的晚风吹拂着他金色的头发, 远处是繁华的城市夜景额, 而与远处的繁华夜景相比，下方好像是漆黑的深渊。
他刚刚恰好在这样的夜晚点了一支烟，猩红色的火光在此间显得格外璀璨明亮, 青灰色的刺鼻烟气缥缈地随风散开。
这么多时间以来普劳德斯塔都可以让自己不要再关注她，即便只要他开口，闻卿的最新动态便会迅速展现在他的面前, 但他还是尽可能地抵挡住了诱惑。
骤然听到闻卿的声音之后，原本做下的心理预设还是失去了作用，好似一滴清澈的水珠重重坠入平静的水面, 凹陷溅射, 如同蝴蝶效应一般引起剧烈的波澜。
修长且粗糙的指尖漫不经心地夹着细烟, 注意力汇聚在她隔着电话的声音之上。
“你叔叔之前找了我，他要我立刻回国。”
金色的发丝随着风惊扰了视线, 模糊了普劳德斯塔眼前的夜景, 他恍惚间回过神来, 终于意识到闻卿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男人的身体终于离开了危险的阳台栏杆, 他微微皱起眉头，“我的叔叔？”
“Wen小姐，我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
电话那头的闻卿显然很不耐烦，而那种毫无由来的指责和嘲讽令普劳德斯塔同样感到烦躁，原本就隐隐作痛的头愈发痛胀。
闻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人自称是你的叔叔，要我不要再与你有任何的交集，我同意了，但他得寸进尺地希望放下学业回国……我毫不怀疑，倘若我拒绝他，我迎来的可能就是难以估量的危险。”
她顿了顿，再度开口时，沙哑疲惫的语气带着几分软和，“普劳德斯塔，你知道我的学业对我而言究竟有多么重要……我在波士顿求学了快八年的时间，我绝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选择灰溜溜地回去！”
她的声音和这里的绝大多数人都不太一样，有一种软软的鼻音，他不知道那是上海人特有的吴侬软语，在说英语时也带着几分类似的腔调。
可是说着说着，声音又好似难以抑制地沾染上愤怒。
普劳德斯塔一时间没有说话，他凸起的喉结因为吞咽而上下滚动，胸口微微起伏，良久，他才用嘶哑低沉的嗓音缓缓道，“他……还和你说了什么吗？”
“没有。”
她回答得很干脆。
普劳德斯塔却突然想要听她多说几句，是用那种软和的语气，好像连头疼都稍稍缓解了。
不过，他终究还是没有将这个想法说出口，就像他们之间的很多事情，都无法在台面上言明。
未来，倘若闻卿成为了顶尖的生物学家，而普劳德斯塔抱着他长久以来的执念成功站上了高位之后，并有机会在众人的面前相见时，或许最终也只能朝彼此露出一个复杂、熟悉又疏离的笑容作为寒暄。
“……普劳德斯塔先生？”
闻卿在电话那头开口提醒，声音却愈发疏离，“您能不能帮我解决这个问题，对此，我会很感激您的。”
普劳德斯塔回过神来，但随即他忍不住轻笑，因为他很清楚，闻卿永远都不会感激他，她只会觉得这一切都是他惹出来的。
但这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事实，他不明白事情已经变成这个样子，艾德蒙又为何特意回美国找她，并对她说这些话。
只是，普劳德斯塔既然决定不再会与她有任何牵连，那么艾德蒙也没有必要这么做，他确实应该帮她解决这个问题。
“我知道了，我会找艾德蒙谈谈，在这件事情上，我想确实应该是他的问题。”
“好。”
她的呼吸声逐渐沉重起来，叹息道，“谢谢您了……普劳德斯塔先生。”
普劳德斯塔缓缓地阖上眼睛，顾不上指尖上已经逐渐燃尽的烟，她一如既往地呼喊着他的姓氏，好似这个姓氏有着他也没能感受到的魅力。
只是那种缥缈的快感非常短暂，很快，电话的那头传来一声轻缓的告别，而后便是“嘟嘟嘟——”的忙音。
他自此与世界的另一端隔绝。
灼热的火星逼近修长却粗暴的手指，但普劳德斯塔此时却毫不在乎，他看向自己的手机屏幕，漫长的沉寂之后，他掐灭了指尖的烟，而后转身走进了房间。
……
普劳德斯塔难得经历了一个好眠的夜晚，第二天中午回到家后，便在餐桌上见到了穿着睡袍打着哈欠的艾德蒙叔叔。
年长的男人因为保养得宜，精于打扮，因此看上去甚至比早就逝世的老普劳德斯塔还要年轻。
里斯克垂下眼眸，什么都没说，而是平静地和自己的叔叔一同进食。
他们之间关系一般，但即便只是这样，至少也比老普劳德斯塔的关系要好。
可经历过最近发生的两件事情，在傲星家族中最亲的两个人此时却一言不发，只有餐具轻轻相撞的声音，更显氛围的尴尬与静谧。
或许是因为有心事，他吃得并不算多，里斯克放下手中的餐具，优雅地用餐巾擦拭，而后才抬起头看向坐在长桌另一头的艾德蒙，打破了沉默。
“——你去找她了？”
艾德蒙连头都没有抬起，依旧漫不经心地吃着面前精致的食物，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怎么了？”
里斯克微微皱起眉头，阴影处，深邃的灰蓝色眼眸看向对方，“你要她不要与我有任何的交集，并且还希望她放下学业立刻回国？”
听到他的话，艾德蒙这才稍稍停顿，而后轻笑着停止进食，擦拭着自己的嘴角，不置可否道，“看来你确实对那个女孩很是痴迷，她说什么你都相信，是吗？”
里斯克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别转移话题，艾德蒙，难道这不是事实？”
艾德蒙耸了耸肩膀，“部分事实。”
“我的原话是，‘Wen小姐，你要么不要再与里斯克有任何的交集，要么就一直陪在他的身边，直到他再也不需要你’……”
“事实上，我还挺希望那个女孩选择第二种，但显然，她并不像你痴迷她那样痴迷你。所以，她必须尽可能地远离你。”
普劳德斯塔微微怔愣，但很快，他反应过来，“可你没有必要这么做！”
随即，他机械地反复强调，“而且，我没有痴迷她，我也不可能痴迷于她。”
艾德蒙停下动作，静静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原本脸上的漫不经心逐渐消散，而后变得逐渐严肃起来，“不，鉴于你父亲的情况，我当然有做这件事情的——”
“砰——”
男人的话还没说完，长桌另一端的里斯克却突然起身，双手重重地撑在桌子上，发出突兀且刺耳的撞击声，连餐具也因此而与桌面发出磕碰。
里斯克·普劳德斯塔原本高大强壮的身体弯曲弓起，胸口剧烈地起伏，愤怒地盯着长桌另一端的艾德蒙，极为缓慢地摇头，“……别提他。”
“但我说的是事实，不是吗？”
艾德蒙此时依旧坐在自己的餐椅上，只是双眸微微下坠，有些疲倦地轻叹，“我明白她的特别之处，那个女孩显然不是一个百依百顺的芭比娃娃，她不可能永远在你的身边。”
“但我的例子已经告诉你了，只要远离任何有可能的刺激源，或许你也可以像我一样，几乎和所有的正常人一样生活。”
“……正常人？”
“听着，艾德蒙·普劳德斯塔，别再危言耸听了，我绝-不-可-能-成为一个疯子！”
他一字一顿，几乎咬牙切齿。
艾德蒙缓缓地闭上眼睛，语气凉薄，“只需要最糟糕的一天，任何人都可能成为疯子。”
“你的父亲当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将自己的妹妹无情地送到精神病院！”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傲星家族的祖宅，原本老普劳德斯塔那些自恋的自画像已经全部失去踪迹，自从听闻忠心耿耿的管家谈及里斯克愤怒地将父亲的画像摔毁之后，艾德蒙便意识到，里斯克最糟糕的一天或许也迟早会到来。
或许是祖辈犯下了太多的罪孽，现在这一切都好像是一种刻在傲星家族命运里逃不掉的诅咒。
“可我的人生中注定不会有这样的一天。”
里斯克·普劳德斯塔高傲地抬起自己的下颌，将所有的情绪都隐匿在眼底深处，“哒、哒、哒——”，精致的皮鞋与地板发出撞击声，他缓步朝自己的叔叔艾德蒙走去。
他张开双手，试图让自己的叔叔明白，“摆在我面前的是畅通无阻的光明道路，至高的巅峰在我的面前也是触手可得，我怎么可能会有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天？”
说着，里斯克双手用力地牵扯着他的领口，挺拔英俊的脸庞面无表情地靠近他，下颌紧绷着，与这个和他长相相似的年长男人四目相对，“你说……对不对？尊敬的艾德蒙叔叔？”
艾德蒙移开视线，透过里斯克泛着红血丝的暗蓝色双眸，他却像是在恍惚间想到了什么令人难过的场景，因此，即便是一向游戏人间的男人，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一副悲悯的神情，“里斯克，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我当然希望你永远不会有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天，如果你真的那么在乎那个女孩，即便只是关于她能否顺利完成学业这件小事，我也会如你所愿。”
听了艾德蒙的话，里斯克微微怔愣，而后他才终于回过神来，缓缓地松开了抓着他领口的双手，努力平静下来。
“我……我确实对她有一些不同寻常的感情，但那绝对不足以影响到我的精神。”
他最近确实长时间地失眠，但他昨晚就睡得很好，里斯克如此想道。
这场谈话最后以艾德蒙的屈服而结束，之后，这个家族中最亲的亲人再度分道扬镳，去过两种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
他给闻卿打了电话，告诉她危机解除，得到了女孩的感谢。
第二晚，依旧是香甜的夜晚，一夜无梦。
一个睡眠良好的人，怎么可能会发疯呢？
就当里斯克·普劳德斯塔确定艾德蒙叔叔口中的猜测绝对不会发生在他的身上时，他却又开始失眠了。
梦境里光怪陆离，扭曲混乱，但一切混乱的源头，依旧是那道纤瘦娇小的背影站在中央。
*
得到普劳德斯塔的保证，闻卿的生活再度重归平静。
她日复一日地在实验室开展自己的研究项目，除此之外几乎就只剩下吃饭和睡觉的时间。
在此期间，大概是因为新一年的开学季到来，闻卿意外结识了一个从国内来麻省理工读研究生的中国女孩，那个女孩是个新生，和闻卿刚来美国时一样自信好学，在激动于见到她这个事实后，絮絮叨叨地说她是因为看了她妈妈写的《哈佛女孩文卿》一书才下定决心来到美国留学的，感觉几乎是把她当做是一个偶像了。
年轻的女孩和她同住一栋宿舍楼，时间久了便会经常遇到，短暂几分钟的同路时间，她会从平日里遇到的一些趣事说到同学之间的八卦，甚至是委屈巴巴地向她诉说着在学习生活中遭遇的一些不公和歧视。
闻卿没有时间去安慰一个初来乍到年轻女孩，她每天的时间都不够用，甚至到现在都没记住对方究竟叫什么名字。
这和她的又有什么关系？
闻卿当时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的争取，从来就没有人能真正地帮助她。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尽可能地给予了对方一些生活建议，或许闻卿也希望，初来乍到的自己也希望能够得到被人无条件的善意吧。
研究接近尾声，在实验室连轴转了多日，每天早出晚归的，再度遇到那个女孩已经是几周之后的事情了。
闻卿依旧不记得那个女孩的姓名，但当她一见到闻卿，便立刻激动地朝憔悴且脏兮兮的她冲了过来，自来熟地拉着她的手腕用熟悉的语言，猝不及防地便把她拉到了自己的宿舍里。
“卿姐！国内的论坛都在讨论你们的事情！”
她已经好久都没有听见中文了，因此闻卿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她说的究竟是什么。
闻卿忍不住皱起眉头，她从此迫切地想要洗个澡睡一觉，因此语气多少有些不怒耐烦了，“什么事情？”
大概是因为上课的关系，女孩立刻转身面向一旁整理整齐的双肩包里，试图拿出自己笨重的笔记本电脑，只是要让电脑屏幕显示她需要的画面实在是需要时间，因此她手忙脚乱了半天，站在书桌前操作了半天也没能把电脑打开，只得语无伦次地开口道，“就是你男友的事情，天哪，我只看过你的书，都不知道你有男友。”
“我确实没有男友。”
闻卿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要不是她等下不去实验室，否则她肯定现在就离开了。
她原本以为女孩会连声道歉，说她是搞错了之类的，可谁知，对方却神秘地朝她笑了笑，像是想象了一个浪漫的爱情故事一样，憧憬地开口道，“我知道的，你的男友是弗吉尼亚州的新任州长，他竟然到现在都还是单身，是因为你们明面上不能在一起，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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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的国内论坛上，多年前她和普劳德斯塔在慈善晚宴上的合照与另一张照片并列放在一起，似乎确实引发了不少讨论，上面一排似乎密密麻麻地显示后面似乎还有起码二十多页的交流，剩余的都用省略号表示了。
主楼里，照片上的男人依旧高大英俊，只是比前一张照片里温柔深情的表情相比，显得更加冷漠疏离，明明是赢得了竞选，却一点儿都没有流露出高兴的模样，浑身上下都是上位者的气息，即便是透过照片，那双蓝色眼眸也仿佛摄人心魄。
确实，毕竟两张照片拍摄的间隔时间也要有六七年，有变化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闻卿不由得恍惚，但很快，她又回过神来。
原来，竞选都已经出结果了，不过……
“你想太多了，女孩。”
闻卿最终只是淡淡地嗤笑了一声，“别被那些庸俗愚蠢的爱情故事毁了，女孩子还是更应该专注自己的事业上。”
第069章 .毕业
佩内洛普教授对于闻卿那篇关于髓系细胞免疫检查点的的论文其实给予了她很多帮助, 但她并没有要一作的署名，相反她认为这项研究非常非常有价值，她鼓励闻卿直接将论文投稿到Cell。
闻卿其实有些担心被拒稿, 从而浪费掉大量审稿的时间，但是既然佩内洛普教授这么说了, 她还是投了，在修了一轮再几次小修之后，已经过去几个月，到目前为止始终暂时没什么动静。
与此同时, 她还在进行进一步的研究, 试图寻找肿瘤免疫疗法的全新靶点，很快找到了一个在髓系细胞中表达的蛋白家族LILRB，在等待的过程中又继续开始了新的研究。
没过多久, 闻卿便接到了邮件，她第一篇一作的论文成功发表在了Cell上。
或许是强烈的信念与野心的厚积薄发，闻卿在这方面的研究又有了很大的进展, 第二篇论文也很快完成，又开始了投期刊的流程。
等待期间，闻卿在佩内洛普教授这里, 从研究生开始到现在加起来也已经学习了四年多的时间, 她也是时候毕业了。
因为研究的内容和前者是同一方向, 她的思路又非常清晰，再加上闻卿迫切希望尽快毕业, 因此她在此期间顺利地完成了自己的博士毕业论文, 并在充分的准备下完成了答辩。
就在这个时候, 她的第二篇论文也成功发表在了Cell，可几遍如此, 与现实的选择还是摆在了她的面前，闻卿不得不开始考虑未来的方向。
摆在她面前的有两个选择，第一个就是回国，这也是闻卿一直以来的打算。
闻卿当时之选择出国留学，除了想要在当时无比糟糕的条件下破局，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带着荣耀和光辉回来。
她要像个仰望而不可及的神话般站在所有人的面前，名利与权势自然会随之而来。
因此，在美国所取得的一切不过是她继续向上的踏板而已。
可是，闻卿觉得她手上的东西还是太过单薄了，她虽然有了一些成果，但要想借此取得她想要的东西，还是太难了。
第二种选择便是继续留在美国一段时间，以教授或者博士后的身份获取积累更多的科研成本。
只是闻卿心里很清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她其实并不喜欢那种待在实验室一隅默默无闻地贡献自己的一生，那些不被浮华侵蚀的科研人员确实是伟大的，但历史上被抹去姓名的人——尤其是女人实在是太多，她不想成为其中之一，闻卿更想要在努力的同时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名字，毕竟努力和回报理应是成正比的。
但要想继续在科研上卷下去，闻卿短时间内就没有办法回国了。
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闻卿人生第一次感到了些许迷茫。
为了防止后悔，闻卿还是先申请了哈佛和麻省理工的博士后项目，无论最后选择哪一种，她决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而留校当教授的话，以她的资历可能不太够，尤其是要想留在闻卿熟悉的波士顿地区，她还不一定能够得上排在后面的学校。
除了烦恼未来的去路以外，这段时间她还收到了一家陌生医药集团的邮件，内容中表达了对闻卿目前研究的兴趣，但是原本她便处在繁忙的毕业季，再加上邮件里说得含糊不清，她心生疑虑，便没有立刻回复，暂时将这件事情放到了一边。
对于赵玉芝在地球另一端欢喜地询问闻卿何时回国的邮件，她也只好采取拖延的战术，毕竟她从很久以前就盼望闻卿早点回来了。6月，闻卿前往学校的小礼堂参加了博士生毕业典礼，她身上穿着略有些宽大的博士服，披上了绶带，并且作为亚裔女学生代表其余的博士毕业生上台演讲。
刺眼的灯光之下，她看着台下的众人，和本科生毕业时露天场地上密密麻麻的人不同，并不算大的室内座位堪堪被坐满，其中还有不少是导师和亲属。
闻卿的亲属没有在场，虽然这在她的人生中是非常重要的时刻，但她觉得赵玉芝根本没有必要为此千里迢迢飞过来看一场她根本听不懂的仪式。
自始至终，这都是她自己的人生议题，只要闻卿自己能见证着此时的一切就已经足够。
想到这里，她的语气平静、舒缓却又充满力量。
闻卿先是按照常规感谢了一下学校和她的导师，然后提了他们在学习科研中遇到的一些困难，便借此激励在场的所有人要敢于面对困难、征服困难。
最后，才是她发自内心的心里话。
“或许很多人都不会想到，一个普通的中国女孩也能顺利地在美国顶尖学府拿到博士学位，在顶级的期刊上发表自己的论文，并站在这里作为博士生代表发表毕业感言。”
“我的父亲不会想到，质疑我的人不会想到，甚至那些轻视并歧视过我的人也不会想到，但这确确实实地发生了。”
闻卿不希望让这场演讲变成一次无聊的个人演说，最后，她向在场的所有人给予了一个最美好的祝福。
“我相信我们都会有光明的未来，但我还是想祝在场的所有人能够在各自的行业发光发热，得到自己应有的奖赏。”
掌声雷动，即便闻卿的内心茫然，但她的脸上还是克制不住地露出了一个野心勃勃的笑容。
只是，当闻卿走下舞台，毕业典礼几近结束的时候，她却突然注意到门口似乎有一个高高瘦瘦的熟悉身影。
闻卿一怔，她突然想起了过去的那个雨夜，下意识地便想要追上去。
只是穿过兴高采烈的重重人群，即将走到礼堂门口时，突然——
一只纤细冰凉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闻卿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回过头，而后与衣着奢华却戴着口罩和帽子的金发女孩四目相对。
她皱起眉头，微微的怔愣后，闻卿不可置信地轻呼着她的名字，“凡妮莎……你怎么在这里？”
凡妮莎的大半张脸都被遮住了，闻卿仅仅只能看到她疲惫的碧眼愉悦地弯起，闷闷的声音透过口罩响起，“你博士毕业这么重要的日子，我当然得过来看看。对了，你刚刚整个人都怪怪的，找谁呢？”
“没谁。”
她敷衍道，而后将目光再度看向凡妮莎。
好久都没见面了，上一次联系还是因为普劳德斯塔的叔叔来找她，她怕有什么危险，便给凡妮莎发了消息。
只是凡妮莎当时不知道因为什么正在忙碌没有立刻回复她，等到闻卿确认安全之后，便给她发了保平安的消息。
后来直到一天之后，凡妮莎才回复她，表示放下心来。
但仔细想一想，距离现在也已经有快一年的时间了。
闻卿暂时将刚刚在门口看到疑似奥康纳的身影抛在了脑后，即便真的是他，他们也已经分手，藕断丝连反而会引发更多的伤害，还不如干脆一些。
但眼前的凡妮莎看上去的状态却不太好，与此同时，感受到她身后的视线，闻卿将目光往后移，这才注意到了她身后穿着黑色西装的高大男子。
那人并非是李查德，更像是保镖之类的人。
或许是感受到了闻卿的疑惑，凡妮莎抓了抓她的手，轻笑了一声，“没什么，因为我怀孕了，但又不想一直闷在家里，所以李查德才会找人来保证我的安全。”
闻卿一怔，凡妮莎并不显怀，完全没有意识到时间竟然过得那么快，凡妮莎一个曾经我行我素的派对女孩，竟然这么快就怀孕了。
“其实我怀得算晚了，毕竟我和李查德都已经结婚好几年时间，他现在都已经第32章 岁，早之前就希望我们抓紧要个孩子。”
虽然说着孩子的话题，但闻卿却敏锐地注意到凡妮莎露出的眼眸中并没有多少喜悦。
或许这就是联姻给女性带来的伤害吧。
闻卿不由得在心底叹息，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分毫，而是和往常一样拉着凡妮莎的手闲聊，她的手有些瘦，可能也是因为怀孕导致的。
闲聊过程中，明明凡妮莎表现得只是比平时多了几分疲倦和无奈，但闻卿却始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具体却又说不上来为什么。
“Qing，博士毕业之后你想要做什么？”
闻卿依旧没有想好，“我也不知道。”
只是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起凡妮莎。
凡妮莎恰好在在说话间摘掉了口罩，脸上和其他地方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原本闻卿担心李查德是不是对她进行家庭暴力，但好在这算是勉强替李查德洗脱了一些不好的嫌疑。
“有任何我帮得上忙的，尤其是什么缺钱的事情，你尽管告诉我，我现在待在家里也没有事做，给以前的室友一点支持也是应该的。”
闻卿当然不可能真的问凡妮莎要钱，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感动，轻轻地握住了她纤细苍白的手腕，逐渐收紧。
和凡妮莎的见面非常短暂，对于凡妮莎怀孕了还特意飞来自己的毕业典礼，闻卿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尤其是凡妮莎出身于上流社会，很多东西她也不一定在乎。
最后，闻卿也只能目送凡妮莎坐上车离开，这才忍不住感叹地长吁了一口气。
只是当凡妮莎的车缓缓驶离，闻卿的手机却突然响起提醒。
这个号码她已经无比熟悉了，但屏幕上的文字却显得无比简约与冷漠，上面仅仅只有一个词而已。
“恭喜。”
他说。
而她却故意没有回复。
*
闻卿还是成功地拿到了她的博士后录取通知，麻省理工和哈佛都向她伸出了橄榄枝。
原本她打算再在波士顿待个几年时间过度，可是就在此时，事情突然发生了变化。
闻卿博士期间论文的引用突然狂飙，不仅如此，她的邮箱也陆陆续续地多了大量的邮件，几乎都是对她研究感兴趣的生物医药相关方面的公司，其中竟然还有布里格姆医药集团。
只不过大多都是合作和聘用的邀约。
她坐在电脑前一时间有些激动，原本她还在宿舍里做着搬家的准备，房间里都是大大小小的打包箱，乱的一塌糊涂，连同心情在此刻变得糟糕无比。
但此时此刻，闻卿轻轻地咬着手指指尖，看着邮箱里的一份份邮件突然心跳如鼓，飘忽的思绪愈发清晰，她意识到或许她一直以来等待的时机已经到来了。
闻卿研究的主题是肿瘤的免疫疗法，并且还是全新的靶点，倘若在这个研究方向取得了成果，那将会受益无数的肿瘤患者！
因为她是这两篇论文的第一作者，是最先对这一方向开展研究的人，倘若这些公司要想将研究转化为成果，无论如何都绕不开她。
鉴于闻卿在这些公司中对于布里格姆医药集团是最熟悉的，因此，她下意识地便想要先联系他们。
只是，闻卿点开邮件，正犹豫着该如何回复他们时，不知怎么的，闻卿却突然想起几天前她毕业典礼结束后，普劳德斯塔给她发来的简短短信。
或许是因为很清楚他和布里格姆医药集团的关系，又突然回响起之前凡妮莎希望给予她的支持，她的心中不可抑制地燃起了一种非常疯狂且几乎不可能的想法。
无论是合作还是聘用，最后的研究成果成就的都是那些医药公司。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让她自己来呢？
第070章 .准备
闻卿拒绝了博士后的录取通知。
这样的行为无疑是冒险的, 目前的闻卿除了博士的学位和两篇围绕肿瘤免疫疗法的论文以外几乎一无所有，不仅如此，自己单干对于她来说完全是个全新的领域, 她连自己毕业后的住所都还没有决定！
所以，任谁来看, 这都是一种非常疯狂的想法。
可是，倘若一辈子龟缩在安逸之下，闻卿何时才能得到她想要的东西呢？
既然已经做好了决定，闻卿便立刻陷入了比之前在实验室更加忙碌的状态, 好在她的花销还是比较节约的, 读博期间几乎都是两点一线，因此手上还有一定的存款。
她在一周内的时间里找到了个位于安全街区内的住所，除了窗户朝西、偶尔能听到让人感到烦躁的低频噪音以外, 其他的她目前都能接受。
找到房子之后，闻卿抬起双手胡乱地将漆黑的黑色长发扎成马尾辫，盘腿坐在一团糟的房间地板上, 她算好了时间，在做好心理建设后，终于摒弃了邮件的方式, 给赵玉芝打了一通电话。
最近这段时间忙于研究和毕业, 不仅没有和赵玉芝进行正常的沟通, 甚至连默认的一年回一次国都没能履行，她于情于理都应该给赵玉芝打一个电话和她谈谈的。
闻卿不敢想赵玉芝究竟是多么期盼她的电话, 电话拨通后没过多久, 赵玉芝那边便立刻接通了。
“卿卿！你怎么想着打电话给我了？你是不是这段时间就要回国了？”
熟悉的嗓音在电话的那头响起, 闻卿垂下眼眸，一时间却只是沉默, 不知道该怎么说。
“怎么了吗？怎么不说话？”
闻卿最后还是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却忘记赵玉芝正在地球的另一端，根本无需她做出表情伪装。
“我可能还要在美国待一段时间。”
“啊？卿卿，你还要再继续读下去吗？”
她清了清沙哑的嗓子，艰难地开口道，“我……我想自己创立一家完全属于我自己的生物技术公司。”
或许是闻卿的话太过惊世骇俗，电话那头的赵玉芝沉默了好久好久，半天都没能说出一个字，只能听到沉重的呼吸声。
闻卿并没有半点解释的意图，这是她已经决定好了的事情，能获得赵玉芝的理解最好，但即便她不能理解，这也不会阻挡闻卿已经决定了的事情。每天更新更多问问，都在七饿裙81④八衣⑥⑨6伞
最后，赵玉芝叹息着，“我知道我和文州林之间发生的事情对你有很大的影响，但既然这是你决定要做的事情，那就去做吧。”
“我总觉得，任何你想要做的事情，你都能成功。”
闻卿的眼眶有些湿润，忍不住垂下眼眸，弯起嘴角轻笑，声音却努力地平静，“有你在，我总是能成功的。”
“卿卿，这几年我陆陆续续也受到了不少稿费，虽然没有最开始的几年多，但也相当可观。这笔钱我都没怎么动，又陆续买了两套房，如果你有资金上的需要，我立刻把房子卖了打给你。”
闻卿有些诧异，生怕她把自己的养老钱都全部拿出来，便立刻随口扯了个谎哄骗她，“不用了，妈！我开公司是有人看好投资的，所以不用花自己的钱！真的不用你买房子！”
“真的吗？”
赵玉芝有些不太相信，“你不用担心我，我正打算把你的故事出本续集。你这么年轻就把博士读出来了，还打算开公司……你到时找个时间好好和我聊一聊，我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故事！”
“对了，我听说你的那个前男友当上州长了，繁青说网上关于你们有很多的讨论，论坛都翻了上百页，直到最后那个页面才不知怎么的消失了……你们到底是什么情况呀？”
闻卿无奈地转移话题，“妈，我要筹备公司的事情了，等过段时间我有空了，再和你好好聊聊。”
终于挂断了这通越洋电话，闻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平复了好久，她一边整理着自己堆得到处都是的房间，一边开始思索起自己未来的打算。
闻卿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普劳德斯塔，这显然是她最好的求助对象，傲星家族是上流社会低调却实力雄厚的老钱家族，倘若他能够给予闻卿一点点帮助，那么她肯定能少走好多弯路。
可是，她和普劳德斯塔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太过复杂，尤其是他们之间已经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保持了相当疏远的距离，现在再回过头去找他，这显然不是她做事的风格，更重要的是，她希望自己相比于其他人是站在一个站在平等乃至更高处的位置。
排除了普劳德斯塔之后，闻卿想到的便是凡妮莎和布里格姆。
上一次闻卿和凡妮莎见面时她便友好地提出希望能帮忙，即便当时可能只是寒暄，但闻卿认为还是希望试一试。
至于布里格姆，虽然他们之间已经很久都没有联系了，甚至她还听说他被家族放弃了，但对方毕竟出身于医药集团，还是在哈佛商学院学习，显然他对于医药公司的经营方面肯定比闻卿有更深的了解。
为了自己的事业，闻卿也顾不上他们过去发生的种种，打算去联系他。
勉强整理了一部分房间，让自己能有个安稳睡觉的地方之后，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先是联系了凡妮莎，凡妮莎依旧没有及时接电话，她以前在派对上玩乐时确实有这个习惯，平时沟通联系起来还是比较顺畅的，不知道是不是和怀孕有关系。
没有办法，闻卿之后给凡妮莎发了短信，简短地说了说自己的想法，但短信的内容还是太长了，被迫分成两条发送。
发完短信，闻卿在犹豫过后，又从大包小包的打包箱里翻找出了自己的旧诺基亚，她庆幸自己的收集癖，感叹还好没有因为搬家而把旧手机弄丢，短暂的充电后，闻卿在黑名单中找到了布里格姆的手机号码。
她将号码输入到新手机中，然后便试探性地给布里格姆打了电话。
布里格姆的电话倒是立刻被接通了，只是电话那头都是喧嚣吵闹的音乐声，闻卿立刻皱起眉头，将耳朵远离手机。
良久，电话那头的声音轻了少许，她听到布里格姆语无伦次的，估计是因为喝了酒而变得醉醺醺的，“嘿，我的手机屏幕是坏了吗……哈哈哈哈哈……”
闻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沉下脸来冷声道，“难怪你被你的家族放弃了，沃伦·布里格姆。如果你还想要试试重新开始的话，那么请明天用一个清醒的状态打回来给我，再见！”
说完，她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思来想去，闻卿觉得将自己未来公司的希望寄托在一个即将生产的孕妇和一个酒鬼的身上实在是有些不太靠谱，于是她又在脑中努力思索着自己过去认识的一切人。
她很快便想到了在硅谷成功创业的年轻亿万富翁麦克·洛佩兹和哈佛姐妹会中一个对自己并不算友好的女孩伊芙琳·费舍，后者的家族是似乎是经营猎头公司的。
只不过前者似乎忙于自己的事业，在电话打通后，他似乎并没有空为闻卿提供太多人生建议，只是说如果闻卿的公司有前景的话，可以考虑给予投资。
而闻卿原本根本就没有后者的电话，她还是向后面回复自己的凡妮莎这里拿到的，但显然她显然还没有到要招人的这个阶段。
两天后布里格姆也终于给闻卿打了电话过来，他这回清醒了一些，但也只是一些，他先是询问她究竟在搞些什么，然后又开始胡言乱语地说着轻佻的话，打探她的感情状态。
闻卿让他再醒两天酒后再度挂断了电话。
从零开始的初创公司，闻卿一个人在勉强忙完了自己住所的事情之后便到处打电话咨询，或许是因为她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即便她从来都没有想要引起‘有些人’的注意，但在半个多月后，对方还是找上了她。
熟悉的电话号码打了过来，闻卿正在坐着相关事项的记录，目光稍稍偏移后，最后还是按下了接通按键。
男人低沉的呼吸声隔着话筒传了过来，他的声音很是沙哑磁沉，听上去带着几分倦意，“我听说，你想要开一家生物技术公司。”
那是一句陈述句，闻卿虽然打了很多电话，但其中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普劳德斯塔显然是将她的动向都调查清楚了。
想到这里，她的心底闪过一丝烦躁和厌恶，淡淡地开口道，“既然只是听说，那就说明这件事情与你无关。”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良久之后，男人突然发出一声轻缓地叹息，复杂而又艰难开口道，“Qing，你不用这么抵触我，我打电话过来只是因为我想要帮助你，仅此而已。”
“……”
这么长时间以来，尤其是当他们分手之后，闻卿还是第一次听到普劳德斯塔用这样克制的语气和她说话，印象当中，他们之间好像总是争锋相对的，即便闻卿上一次因为他叔叔威胁她的事情迫不得已去请求他解决这件事，语气却依旧不卑不亢，半点都没有他现在这种仿佛要休战求和的态度。
可是闻卿和他之间的爱情战争已经过去好久好久了，她不明白，明明都已经各自安好了，怎么又会在时隔这么长时间之后又突然谈及求和呢？
想到这里，她的语气不禁还是带上了几分生硬，“就不用麻烦堂堂弗吉尼亚州的州长来帮我了，我想我应该能在不需要你的情况下做到……”
闻卿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普劳德斯塔打断，他即便在之前表现出了谦和与软化，但男人的上位者气息早已比多年前要强盛得多，他最终还是成功地掌控了话题的走向。
“——只是互惠共赢的合作而已，我很看好你的项目，出于商人的角度，这注定会名利双收。”
“普劳德斯塔先生，可我没想与你合作！”
“你连听都不听就急着拒绝我，是因为你害怕了吗？”
闻卿顿了顿，而后忍不住皱起眉头反问道，“害怕？普劳德斯塔先生，请您说清楚，我到底怕什么了？”
“……”
男人再度陷入了沉默，没有直接回答闻卿的问题，但她好像从轻微的底噪中隐隐听到了普劳德斯塔口腔中轻声吞咽的声响，好似无比焦渴。
闻卿听到他拉长语调，用一种优雅高傲却又苦涩挣扎的语气艰难地开口，一字一顿，“死灰复燃，破镜重圆。”
她微微怔愣，一时间哑然，说不出话来。
而后，闻卿才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重重的嗤笑声，“哈……怎么可能？”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合作又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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