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儿媳妇
熠熠这会已经回家拉着金珠回老家去了, 高青青看时间,老头儿在杀鸡呢,她督促着快点儿, “你非得在门口儿杀鸡,就不能远点儿?”
“碍你事儿了,不在这里杀鸡还能在哪里?”回回不都是在这里杀鸡的,门口宽敞还好倒脏水, 他提着一水壶的热水咕咚咕咚进去, 先把鸡毛泡泡撕吧了。
高青青揣着手, 伸长脖子看一眼街口,“血呼啦滋的, 一会儿金珠来吓着她。”
一听是金珠,冯立仁不用多说, 端着盆就走了,更远一点儿,确实这东西腌臜,嘴上不服软, “还不一定几点呢,这才八点多, 指不定午饭回来就不错了。”
高青青不管她, 往街口走, 看人家车子就来来往往的,街上的车子都停着了, 怕一会儿没车位了, 她在这里看着相中一块地儿, 别到时候儿媳妇还得抱着孙女走一段路才到家。
她就在街上等着,揣着手, 好些人都在呢,有忙着去买葱姜蒜的,还有忙着赶最后一次大集的,三轮车与摩托车三五不时地走,还有赶着给娘家送年礼的,这是这个街道一年最热闹的时候了。
冯老太太揣着手晒太阳呢,看你一眼日头是真好啊,她最近老觉得皮肤痒,尤其是夜里,虫子爬一样的,“飒飒还没回来啊?”
“没呢,越到过年就越是忙,儿媳妇来家里,带着金珠回来,我们照旧热闹吃饭,不管他。”高青青坑坑咔咔地说着,仿佛不在意这个儿子一样的。
冯老太太就不说话了,她就在老家里,跟着大儿子过年,小儿子的话,就是高青青想多问两句,也不好问,谁都知道,这谷老师好些年不回家过年了,从孩子上高中开始人就说了,没时间,孩子时间紧张来回跑太累了。
其实就在县城,开车不到一个小时就回来了,冯老太太心里也门清的,儿媳妇不待见呗,弄得孙子都跟不是亲的一样的,就冯老师一个人说晚上回来,中午先去丈母娘家送东西。
这在村子里,已经是很难看的了,有儿子儿媳妇的,怎么儿媳妇不来家里呢,闹掰了指定是,过年面子上都没光,冯老太太有一个好处,儿子儿媳妇的坏话她从来不讲,自己在家里讲可以,外面一个字也不说。
高青青伸长了脖子看,家里她早就准备好了,这会儿也不忙,就老头子杀鸡,中午给炖鸡吃,给儿媳妇补补,“啊对,我家里杀鸡了,那鸡再养就老陆,他爸说都给杀了吧,一共四个,今天炖一只,明天炒着吃一只,他们都喜欢吃炒鸡,剩下的那俩给收拾好了带回去吃。”
“你家也炖鸡啊,用的什么菜啊,我本来想买点油菜的,上集上去看看没有好油菜,就干脆炖萝卜吧,家里萝卜吃不了,我家儿媳妇爱吃萝卜啊,她不挑食,我做什么都欢意吃,还爱喝鸡汤,没回都得喝一碗,我喝不进去,说是倒了她都不给。”
说一气儿高高兴兴的,就看见车来了,“哎呦,回来了,这么早呢。”
指挥熠熠停车呢,“你停这里,不碍事,你走的时候也方便。”
打开车窗,熠熠先把孩子递出去,高青青就可乐了,这孩子她妈每次带孩子,就跟个玩一样的,一把就带出来了。
她抱着跟个宝贝一样的,看看大孙女的脸,香啊。
金珠今年没有新衣服,她就几件来回换着穿,熠熠等停好车,就看见高青青扯着嗓子喊公公,“快点儿的,别摘鸡毛了,给孩子拿东西。”
扭过头来嘱咐熠熠,“你不要拿,太沉了,拿这么多东西干什么,都买齐全了,给你爸拿,你开车怪累。”
你看,她家儿子没影儿,但是儿媳妇靠谱啊,“我以为来的晚,你还得带孩子,没想到来这么早。”
“我想着中午早点来,归置归置东西,飒飒让我把东西带回来,早点给大家分分东西的,也怕耽误了上坟。”飒飒不在家,每年都是冯立仁一个人上坟,跟大哥小妹的三个人凑凑就行。
熠熠嫁过来之后,飒飒没空她就跟着去上坟,这边上坟得用鸡头,她买好几只烧鸡的,都是完整的没给人拆开了,“妈,一会儿上坟买的烧鸡跟点心,你看看拆开用,这还有一份儿你不是要去姥姥家里,我一会拉着你上姥姥那边去给姥爷一份儿。”
冯老太太听见了,熠熠还给人带着呢,赶紧打招呼,“奶奶,一会儿我去看你哈,飒飒给您带一盒小果子呢,他特地嘱咐我去买的,花样可多了,到时候给您拿去尝尝。”
为着冯老师这是,这是她跟飒飒的媒人,逢年过节的不多,冯老师也不在家,她都是单独买一盒小果子给老太太吃,谷老师那边儿但凡是过年,熠熠都给孩子发个大红包儿,就是孩子不来她也给冯老师带回去。
事儿一件一件的办,看看金珠,她也不想抱着,是真的沉啊,就想着给她放在沙发上躺平,金珠人也不傻,我在家都不躺着,我出来走亲戚了我凭什么躺着,我爬起来看都来不及,你要放下来我就哭。
两个眉头一对起来,急眼了。
熠熠就给拉起来,靠着沙发垫子,“坐着行不行?”
坐着行,看她俩在客厅地上摆弄东西。
熠熠是个麻溜人,给闺女点个赞,“好孩子,妈妈跟奶奶忙一会儿,你今天真给面子。”
给金珠一个奶瓶喝几口水,自己去拿小碟子一摞子抱着,鸡头婆婆摘下来她就放在编好的筐子里面,已经放了烧纸跟黄香,小果子高青青拆开,熠熠就端着盘子摆好,一会就收拾出来了。
冯立仁外面剁肉呢,他这会儿可来劲了,斧头在案板上面木墩墩的声音跟啄木鸟一样,一会儿就剁好了两只,在院子里喊,“带走的要不要剁?”
“剁,不然他们回去也没东西剁肉,你给收拾好了。”高青青抬头往外喊,金珠大概觉得有意思,自己乐呵的腿一抻,口水就哗啦哗啦出来。
熠熠看见了就当没看见,这就是很埋汰的年纪,听着婆婆嘱咐她,“剁开了不碍事,你们回去抓紧吃,我一会给你们放冰箱,吃的时候一个味儿,放时间长了可不行。”
“嗯,回去我就炖汤喝,现在晚上冷,里面放点白菜萝卜的,汤都比肉好吃呢。”
“哎,你爱吃,家里还有鸡,杀了四个,还有好几个呢,都给你们留着吃。”高青青就专爱一点好,你给什么,儿媳妇从来不嫌乎,给她点野菜吃,她回去也跟你说妈妈我吃着真香,娶儿子的最大好处她如今才知道,多一个贴心小棉袄的儿媳妇。
回头逗逗金珠,她可想干完活了抱孩子呢。
金珠就给乐的啊,多新鲜啊,她可文静了,不乱动,但是眼睛看的很仔细,自己看的有意思了就笑。
熠熠忙一天,吃过午饭就包饺子,白菜猪肉馅儿的,省事又好吃,晌午困的要死,他们都不睡午觉,熠熠是想睡的,包饺子的时候强撑着眼皮子,还惦记着飒飒呢,她也愿意说飒飒的事儿。
就叭叭叭地讲飒飒,“他不太吃饺子,爱吃肉,我前些天想包饺子吃的,他说也行,我听着意思就是不馋。”
“可不是,他吃饺子就喜欢吃纯肉的,里面放点葱花的,他爸爸也喜欢这样,我就喜欢加点菜吃,纯肉的多顶啊,咱们俩能吃一起去,他们爷俩一个样儿。”家里面分门别类的,高青青觉得这说法很好,她愿意这样分,自己跟儿媳妇一个派系的。
“看吧,你大爷又空着手来,他每年上坟真跟个大爷一样的,什么都不买,你姑姑还知道买点小果子的,你奶奶早上问你爸了,说是鞭炮多少响儿的,怕你爸没买,放鞭炮怎么不喊老大的,不喊她长子长孙的。”一打开话匣子,这许久不见积攒的对婆婆对大伯的话,拧开水龙头一样的就出来了。
熠熠知道婆婆平时也没人说,公爹跟飒飒不是听人家事情都人,他们都管好自己,对着外面人多也有,但是总归不能说的过分,对着儿媳妇就不一样了,尽管说。
儿媳妇向着她说话呢,熠熠就听着,不对的地方就说出来,婆婆不太对的地方她就不吭声了,自动跳过去了。
她觉得婆婆很好,对她一点没话说,人家讲婆婆这不好那不好的,她讲不出来一点儿,屋子里面新被子,都是蚕丝的,婆婆自己没盖上呢,先给她买的过年睡,还给金珠大集上面找人做了新棉袄棉裤,怕冻着孩子了。
“你奶奶,意思是想来跟我们一起住,她为什么这样想,就是觉得我们家里清闲,你不知道你大娘现在,天天在家带孙子,可闹腾了,我们金珠不在家,她就想省事儿的,我还能给她做饭吃,你大娘都得等着她做饭的,你姑姑家她也不愿意去,去了你姑姑也等着她做饭,俩孩子上学她以前都得接送。”高青青可不愿意这事儿,请个婆婆回来伺候干什么的。
“那爸爸的意思呢?”这事儿,得公公说了算,熠熠端起来一盖帘,这一盖帘是第一盖子的,肉格外的多,她想着这些留着,飒飒回来给他吃。
高青青就从里面再端出来一小盆,“别留着,晚上你吃这一盖帘,我最后煮这个,你看这个馅儿给飒飒的。我跟你爸说了,要是来家里,你大爷姑姑他们逢年过节来家里吃饭,我不做饭了,他一个人做也行,去饭店吃也行,你爸去饭店也舍不得钱,所以就一直没接。”
“咱们吃了晚饭再包,等飒飒回来包也来得及,现成包的好吃。”高青青对儿子,心里疼得很,嘴上骂着个逆子,这样聚餐年夜饭的时候,她也有自己的聪明,可不能亏了儿子,一大家子做给你们吃喝了,回头我儿子吃干饭呢?
接婆婆不到了万不得已,是不会接的,现在她身体健康,自己做饭收拾呗,来家里真的看见就烦人。
今晚的年夜饭,就还是婆婆一个人的事儿,包完饺子就去厨房做饭,姑姑跟大伯都来了,在屋子里面笑呵呵的,高青青就笑了笑看熠熠是,“你看,是不是,你大娘肯定饭点才来,他们这样早就习惯了。”
熠熠心疼婆婆,“妈妈,明年我们买熟食多一点,别这么累了。”
“吃的不好,你爸不高兴啊,他觉得一年到头兄弟们聚聚多高兴啊,一家人都多和谐啊,你别粘手,我炒菜你出去看金珠去,一身味道。”撵着熠熠出去,她当儿媳妇的时候受气,不能给儿媳妇一样的受气。
她这辈子就这样,这个年代就都是这样,现在新时代新儿媳妇了。
过年好
在老家其实要比自己家里累, 你成年累月的回去那么几天,高低得勤快点儿,真干也干不了多少, 家里老人只要是还能干的,就护着下面小的,但是事儿还是不少。
她回自己屋子里去,金珠还在睡觉呢, 她就陪着躺下来, 抬手看看时间, 四点多钟,五点钟就开始上热菜, 六点钟就得正儿八经地吃年夜饭了,这会儿飞机已经落地了吧。
惦记一个人的时候, 不是撕心裂肺的惦记,而是跟肺结核一样的不绝如缕的咳嗽一样,思绪里面总也剥离不出来。
迷迷瞪瞪要睡,又想着最多二十分钟不然长辈在不好看, 结果电话响了,“我这边已经在装卸了, 飞机运力是30t, 这个运力之前租的飞机根本没法比, 那是只有一个货仓给我们捎带,这个前舱是……”
他自己分享, 很满意, 前舱后舱中舱按照比例体积配货, 总运力最大化,这架是他们去深圳看的波音客机改装的, 说起来他们也吃了一点非典后遗症的福利。
人机不流通,但是希望货物流通,那时候飒飒对航空货运的企望已经很膨胀了,“有了这笔钱,我们就能跟深圳的快运公司签合同,先给他们定金,要4架737专门的货运飞机,以后我们就有5架货运飞机,这是国内第一家。”
论吃螃蟹,飒飒的最鲜。
全新的737买不起,只能买驾龄超20年的客机,这样成本预算能直接可控,成本控制是长期以来扼制飒飒发展脖颈的最大压力,但是也让他开启了持续盈利的繁盛时代。
辐射整个华南地区的远程运输,从珠江一直到淮河,飞机利用率高达9成,货物运输的速度跟距离已经不是问题。
“下雪不碍事吗?”
“一点不碍事,能突破天气跟地表情况的影响,而且你知道我赚了多少钱吗?”
熠熠就笑,他这样的语气就听得明白,听着他那边卖关子,“刚测算出来单位成本我控制在5元每公斤,这次跟政府签单子单位收入是11元每千克,盈利6元,你数学好,你来算算看。”
熠熠就一下子爬起来了,这个钱她爱算,“毛利率是54个点,一吨是1000千克,30吨得乘以30吧。”
熠熠横着列式子,扫一眼就知道答案了,但是她踟蹰着笔没有写,屋子里面渐渐昏暗,外面有稀疏的鞭炮声和路过小孩咚咚的脚步声,“是我想的这个数字吗?我算的没错吗?”
飒飒全知道,他手下人全都算过了,张摆平的计算器都按出花儿来了,跟着一起算毛利率的,他站在楼道里面,看着这个飞机,技术人员已经保养检修去了。
多少人在为它服务,但是它一趟就是180000。
熠熠念出来,“18万是不是?”
“是。”
“老公我爱你!特别爱!”
“我也爱你,特别特别爱!”
挂了电话,外面热菜已经出锅了,她伸长了脖子往外看一眼,能看见灶房的灯,又对着镜子,把头发衣服整理好,郑重地拿出来一支新年口红涂上,整个人五官跟容光焕发一样的,去拍拍金珠起来。
金珠睡的昏头昏脑的,给她一抱着起来,“吃饭了,孩子。”
她美啊,美死了,18万,一个月下来多少,她支持他的一切决定,算钱算的飞起,家底都算进去了,但是从来没有算过盈利。
一个月下来的利息,都够她好几个人的工资了。
由衷的高兴,电话拨打回去,“刚才忘记说了,我老公你真厉害,挂了。”
飒飒一句话没捞到说,自己这样的心情,汹涌澎湃里面像是来了灯塔,安稳了很多。
他现在26岁,自己创业,至今仍然觉得,人生才刚刚开始。
世界上有两个人知道飒飒赚了多少钱,一个是张摆平,他算出来的,另外一个就是熠熠,那是他告诉的。
金珠哭的叽叽歪歪的,熠熠就带她在院子里,“你别哭了,哭我也哄不好,你还得靠自己,你看看奶奶在炒菜的,一会儿你也吃点鸡蛋羹行不行?”
金珠能吃啥啊,她可不能吃,喝奶粉吃点买的辅食还差不多,她现在主要是喝奶粉。
等着菜快好了,熠熠就挤进去厨房,乌烟瘴气的里面看着,“妈妈,给飒飒拿一点出来吧,他晚上肯定回来的。”
“他说了没有?”
“没说什么时候忙完,但是肯定回来,你做的菜他可能愿意吃,妈妈你一会儿也少吃点儿,我也少吃点儿,等他回来了,说不定正好十二点,咱们一起再吃个年夜饭。”
“行,好,我给留。”高青青就拿着筷子把盘子里面的扒拉几口下来,装在碗里面,她辛苦做的,应该紧着给她儿子儿媳妇吃的。
上桌子上吃饭,金珠就坐在自己椅子里面,给她拿着个玩具玩,奶奶就打量这个小孩儿,平时见不到,也不是很亲,倒背着手是不抱她的,这样大的孩子了,大伯大娘也好,别人都没有伸手,但是会说话,“看看,多乖啊,这小孩一看就聪明,跟她爸爸妈妈一样。”
熠熠正好起来给盛汤,“奶奶,喝汤,借您吉言了。”
又绕着桌子给大伯大娘打汤,给大娘的孙子倒杯温水,样样周全。
等到了婆婆的时候,高青青就怕累着了,“我自己来,你快吃饭,趁着孩子不哭。”
“不碍事妈妈,一年到头了,我给您打汤怎么了,您只管坐着吃。”熠熠手就特别稳当,一勺子下去她打一圈汤了,哪个地方有好肉都清楚,鸡拐骨那块儿都捞上来,这得给婆婆吃。
高青青看见了,桌子上人都看见了,姑姑心里就寻思了,还是人家婆媳亲,这多难得,俩人一个鼻孔出气儿的,再看一眼旁边的大侄儿媳妇,人闭着眼睛吃自己的。
对婆婆没意见,但是不亲,但是你说你看在你妈一天到晚给你带孩子的份上,能不能表现表现呢?
又转眼一想,自己妈给大嫂倒贴这些年,大嫂不也是那样,现在轮到大嫂有儿媳妇了,人家儿媳妇也是有传承的,对大嫂也一般化,得用我就用,不用就不用。
大嫂的事情熠熠知道一点儿,当年进门的时候闹的,对家里人都有意见,不仅仅是对婆婆,因此来吃饭的时候都淡淡的。
“飒飒啊,他忙着呢,今天有卸货的来,明天人就等着卖的,赶着年前最后一波赚点钱,现在生意不好做。”‘
奶奶心很大,老太太中气十足不像是七十多岁的人,熠熠怪喜欢她的这种心态的,护短儿,我再不喜欢的人我也护短儿,“他小孩子不孬,能吃苦能下力,别的外面小孩子都比不上他,我想他年纪小在外面做事,夜里睡不着觉,很有出息了,熠熠你是有福气的。”
熠熠嘴都裂开了,殷勤的再给奶奶添杯,“哎呦,奶奶,您可说着了,我是真庆幸嫁给他,对我是真好,不过还得感谢奶奶带的好,爸妈教的好,我得敬一杯。”
快活的跟个小鸟一样,婆婆很欣慰,公公看着也很欣慰,你看孩子带的好,跟婆家长辈处的好,还很尊重人,关键是人老公不在也这么快乐。
一家子热闹的,高青青就觉得比没结婚前,热闹很多,那时候她真是个外人,儿子跟个木头一样,吃饱了就走人,现在好了,儿媳妇在一边儿,孙女在一边儿,还说话捧着自己,她就很明显感觉这顿饭,她不是个做饭的,她就是个主场。
吃,怎么不吃,好肉都给儿媳妇吃。
等儿子回来了,她再重新炒,什么亲不如儿子亲,侄子再疼,也是老大的儿子,侄媳妇再对着客气,也不如亲儿媳妇。
熠熠等撤桌子,公公泡好茶,几个人又围坐在一起打牌的时候,摸出来皮包,里面都是包好的红包儿,先给大伯家里的孙子,“来,叔叔今天不在,明天很晚才去家里看你,这是给你的新年红包。”
今年她生孩子了,大娘的意思就是不给,俩孩子谁都不给的,前几年熠熠每年给一个红包,结果没想到今年她又是先给了。
“快,谢谢婶婶,还有叔叔,一起说。”大娘拉着孩子,孩子就咯咯咯笑,熠熠摸摸他头。
奶奶高兴坏了,这是她长重孙,是她的心上孙。
“奶奶,这个是您的,飒飒特地嘱咐我的,要我今晚带给您,明儿上午我们晚点过去,怕来不及,您添衣服穿的。”
姑姑家里小孩也一人一个,这一下子大家都心满意足了,高高兴兴的。
等十点人才散了,上车姑姑就问孩子把红包拿来,打开一看笑了,“200.”
她家里孩子多,一下就是400,“你看,这老二家里儿媳妇多会做事儿,到底是文化人,人家孝亲敬长的,这给我妈的不知道是600还是你多少,有可能是1000哦。”
想着明儿问问去,就算是不说,她也知道飒飒肯定发达了,什么买卖年三十做啊?
那肯定是赚钱的买卖,赚到你不想吃年夜饭。
但是想到钱,侄儿心里还是有我的,她二哥也疼她,不然俩小孩给这钱呢。
大娘也是这样想的啊,看是200,奶奶嘴上没说,心里觉得少,不凑个500算了呢,打开自己的就很高兴了。
她们都是不想忙乎不想做饭的人,但是都要面子,过年得吃团圆饭啊,陪着妈妈一起吃,大娘也不想在家里吃,就去老二家里吃。
当年也给老二带过孩子,飒飒有段时间也是跟着奶奶一起长大的,冯奶奶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春晚还播着呢,小孩子也要跟着看。
大娘就不愿意了,看什么电视的,要睡觉了,“你得睡觉,你不能把作息打乱了。”
凤儿当妈的看见他来回说不通,脸就呱嗒下来了,“大过年的别让我揍你。”
孩子就还是在地上打滚儿,就想看电视,老太太叹口气,看什么电视了,自己起来“我也不看了,都睡觉吧。”
有孩子在,就不能看电视,得是关着的。
所以她现在也真不想跟老大一家子住,带个孩子闹腾死了,疼也是真疼长子长孙们,但是更心疼自己。
这老太太的想法很新颖的,甭管偏心哪个,我都得饿自己找个安逸地方待着,以前不去老二家,得给老大家里帮帮忙,老二家日子也不好过,天天弄得地里的活忙的狗屁倒灶的,自己都快没个人样儿了。
现在老二家条件好了,屋子里面今晚上开的就是空调,一个大柜机在那里摆着呢,暖呼呼的棉袄都能脱下来,农村的土暖气达不到这样的效果。
老二现在就弄大棚,她就觉得光赚钱不花钱,家里孩子也都不在,儿媳妇人家每个月都往家里跑,每次好东西都多。
她为什么知道这些?
熠熠每个月回来都得去看看她呢,来不及的话老二也是把东西送来,老二每个星期也买点牛肉羊肉的送过来给她,她吃的怪好。
看人家子孙和谐的,再看看大孙媳妇的脸,马上就跟打孩子了一样,老太太就自己回房间里面去了,在外面待着看他们碍眼。
果真不一会,孩子就嗷嗷哭了,老太太吸一口凉气儿,大过年的打孩子,她就不喜欢这个孙媳妇,让人处处挑理儿,当初没给见面礼,赖谁呢?
赖冯海涛自己,他自己工作好那时候,家里人因为老太太喜欢,从小都捧着他,要什么给什么,结果性格就独断,高青青一边洗碗一边跟熠熠讲,“他自由恋爱,看上人家了,都怀孕了才领回来,之前一直说没对象,讲带个女的回来。”
“那我们也不知道是不是要结婚了,就以为刚谈回家玩儿,什么也没准备,他连自己爹妈都瞒着没说怀孕的事情,所以你大哥赖不到我们,他爹妈都没给,结果你嫂子不愿意了,在我们这边没说,回娘家说了,跟你哥吵架,你大哥就倒找我们的账。”
这事儿,干的是真混账,第一个混账的肯定是大哥冯海涛。
“那后来说开了不就好了,再把钱补上,等下次来的时候给就行了。”熠熠觉得肯定还有别的事儿,因为晚上看大嫂,真的是爱搭不理的。
高青青就眉飞色舞的,甩甩手,接过来儿媳妇擦手的纸巾,她平时可舍不得用抽纸,儿媳妇给才接着擦了,显得自己很合群,“那可不是,我们也这样想的结果你大哥干一件什么事情,跟你大嫂就不回老家里,今年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回来了我也很吃惊,这是她第二次回来。”
熠熠心想,这俩人,有些夫妻是天注定,锁死吧,谁也别去谁家搭伙了,有些人能过到一起,有他们自己的原因。
一边竖着耳朵听,外面此起彼伏的鞭炮声音隆隆的响着,灯影憧憧灿烂盛大,就算是农村也有自己的烟火绽放,飒飒车子开的飞快,一路上过来,再也没有遇见几辆车子了,有警察在执勤,看飒飒打开窗户脸上笑,“警察同志,过年好啊!”
人家正常盘查的,也愣了一下,“过年好,回家过年啊?”
“对,有点晚,但赶得上。”熠熠拿回来驾驶证行驶证,一会儿就看不见个车屁股了。
后面人笑了笑,有时候为什么觉得社会好,就是你看见无论何时何地,都有努力奋斗的人,大年三十年夜饭都过来,都已经最后一波鞭炮和烟花了,还有人才忙完家里去。
但是甭管外面苦多少钱,路多远,都要赶着回家过年。
飒飒进门第一句,先看见自己老婆,说一句他都讲不出浪漫的话来,一字一句讲的很慢,他要形容一下,“我一路上,是穿过烟花跟炮仗的硝烟味回来的。”
怄气
我走过很多地方, 路过很多村庄,然后黑黢黢的村庄上方是灿烂的烟花,还有挂在半山腰上隐隐约约的红灯笼, 但是我还是一心一意想回来。
吃上一口热饭,夹起来一个热乎乎的饺子,“你吃了吗?”
熠熠把腊八蒜倒进去一半儿,再给飒飒的盘子里面分一点儿, “我吃过了, 但是我想等着你一块儿回来吃, 你看,我一晚上没舍得拿出来这瓶腊八蒜呢。”
饺子热气腾腾的, 上面淋撒着酸醋跟辣蒜的味道,高青青坐在一边儿不吃, 熠熠分给她三个饺子,“妈妈,按照我们老家的说法,最起码要吃三个的。”
然后看一眼公公, 忙着找出来鞭炮呢,儿子不回家是不放鞭炮的, 给孩子听个响儿, 又怕吓着金珠, 自己跑到大门口前面的平台上去,挂在竹竿儿上, 屋子里便听到了离自己最近的鞭炮声。
飒飒一口一个饺子, 嘴里面咯吱咯吱放了两三个腊八蒜, 再夹起来一筷子牛腱子肉,腮帮子都吃的鼓鼓的。
他忙得很, 不喝酒,但是吃菜吃肉多,留一道凉拌菠菜,两个鸡大腿撕开了点了芥末,菠菜根儿雪白夹着一点桃红,甜津津的面,还有一碟子腊肉肠,五香味儿的雪白的油脂被切的透薄薄的,又热了一遍的排骨在筷子上稀里哗啦长了拆骨肉,飒飒不喜欢吃炖菜,没味儿。
熠熠脸上也是容光焕发的,起身拿啤酒,飒飒能喝一点儿啤酒,她能喝一点红酒,三个人拿着杯子,就着这一点儿小菜,反倒是年夜饭刚刚开始,“妈妈今天可辛苦了,做了十几个菜,都没有剩,大家都很捧场,这些是妈妈特地给你留出来的。”
高青青喝一口红酒,嗓子眼里面暖烘烘的,劝着从外面裹着一身风寒的老伴儿,一辈子也跟个黄牛犁地一样,没喝过什么好酒,“快来,熠熠专门给你开了一瓶茅台,你尝尝什么味儿,我喝完这杯也尝尝看。”
飒飒习以为常这些,年年吃饭都是这样,家里面东西都不剩,他觉得熠熠说话客气了,“我们家里都是大饭量,你看看大爷跟姑姑,一个顶俩,而且他们今年也是光带着嘴来吃的吧。”
说到这里,就不给公公留面子了,冯立仁笑的有些心虚,再来一句说给儿媳妇听,他就要跟飒飒翻脸了。
熠熠摆摆手,“你说错了,我说妈妈今天做饭辛苦了,做的东西很受欢迎,你应该说什么?”
这下子三个人都笑,飒飒也明白了,自己端着酒杯敬酒,站起来跟高青青碰杯,顺带着连冯立仁一起,“来,我这一杯酒,单独敬爸爸妈妈的,爸爸妈妈这些年也辛苦了。”
一口气干了,屋子里面暖烘烘的,酒气浮动,把外套脱下来看着熠熠把酒又倒满,一些许多年记不起来的话,似乎也在炉火的烘烤中呗融化,露出来一点本来的面目,“你看着这一大家子人丁兴旺,其实就我们家过的最差,我小时候就知道家里条件不好,大爷呢那个做点小生意,是最有钱的,姑父呢有工作,奶奶最喜欢姑姑,我们家就是种地的,但是每年爸妈他们都是最大方的。”
“说起来,爸爸你现在感觉有没有发生变化,我们家里现在不是最穷的了。”
一下子,高青青跟冯立仁的情怀就拉满了,什么妯娌婆媳兄弟姊妹都得在回忆峥嵘岁月这个事情上往后稍稍,冯立仁满脸的动容,话在餐桌上密密麻麻地铺满,“是啊,你大爷呢鬼精,他是老大你奶奶疼,你爷爷在的时候也疼,长子大家都捧着呢,一下就真的惯坏了,对着我们下面的也摆谱。”
不好说嫂子,就只能说老大的不是,“冯海涛小时候,我那时候刚结婚没孩子,每周都到家里来做饭给他吃,他爸妈做买卖在外面,就在我这边吃饭,我去学校接他回来。”
说到这里,再说就是伤心话题了,对老大的意见最大,高青青一双眼睛里面什么都看的清楚,看他一个劲扒拉老大,那也是你自找的,你重感情人家不一定,夏天晒得黢黑的痕迹还在脸颊上浅浅地挂着,雀斑跟晒斑混合在一起像这片土地一样平实,“你怎么不说你妹妹的,飒飒姑姑你是一点也不提啊,你还是向着她,不然你妹真又懒又馋的。”
熠熠第一次听这些事儿,不算是丑闻,每个家族里面都有,越是逢年过节越是毫不掩饰的利益交叉,她听得有意思,自己喝口酒消化,脸上就犹如胭脂一样地艳艳,跟婆婆俩人站在一起对着壁镜看,高青青先看一眼自己,再看儿媳妇,“还是年轻好,所以我跟你说你有钱就买衣服,年轻不穿跟我们一样年纪就不行了,我那时候是没钱,有钱买也得先给你奶奶给你姑姑买。”
“妈妈——”熠熠讲不出好看这句话来,跟自己的生母一样,在地里找生路的,是跟太阳肩并肩的人,光是日晒风吹这一样就足够让人不那么体面地站立,哪怕到了冬天养一养,汗水腌渍过的皮肤依旧干涸而存有纵横的褶子。
眼角的褶子,脸颊的晒斑,短躁而无形的头发,常年多碳水饮食的朴实体型,都显示出村妇应该有的样子。
熠熠用手规整了一下婆婆的头发,她可怜自己的生母,也可怜自己的婆婆,“妈妈,我年纪大了,也会是这样,每个人都会衰老,去世的样子都大差不差,所以这样看,我们都是一样的,都有自己的时光。”
高青青没听懂,但是她觉得儿媳很文艺,自己乐观的笑了笑,洗碗去了。
飒飒回房间,两个卧室挨得很近,砖墙混合水泥的墙体裹着大白跟腻子,飒飒很久不回来,打量着才觉得房间旧了,其实结婚也没有多少年,坐在床边儿,拍了拍,掏出来一个红包儿,“给你的。”
里面放六千块钱,“你讲的,每年给你一个新年红包。”
熠熠捏着红包,咧着嘴笑到一半儿,嘴角就耷拉下来了,眨眨眼睛里面都带着水光,跟飒飒认识第一年,她是第一次收到大红包,是飒飒给的,那时候他们还没有结婚,飒飒过年回家之前给她包的。
她高兴坏了,跟飒飒讲,以后每年都要给。
飒飒拽纸巾出来,“你自己擦擦,我碰到你眼睛伤着了怎么弄。”
熠熠胡乱擦擦眼睛,这日子难道还不够高兴吗,自己给自己打气儿,“你哪儿来的钱啊,好多钱啊,今年肯定你给我最大,也只有你给我。”
“不会的,爸妈每年也会给的,你忘了?”
“没有忘,给熠月看见不得馋死了,我跟你说过的,小时候我们三个孩子,爸妈都不给红包的,我在老家里那些伯伯大爷不喜欢我是个女孩子,给我都是两块五毛这样,我的舅舅们也不给,到镇上时候更没有亲戚给了。”所以她比一般人,更珍惜得到的一切。
因为她得到的一点东西,都比别人要来之不易一些,飒飒就不爱听她说这些,“好了好了,这个可以忘记了,因为以后不会有这些事情发生了,根本不存在在我家里。”
突然想起来,“今晚上有给红包吗,我说奶奶大爷他们?”
熠熠摇摇头,“但是今天我给过红包了,明天我们晚点去拜年。”
飒飒没说什么,自己拉着被子睡觉,关了灯再摸一圈熠熠等脖子肩膀头,“被子要盖好,家里冷,这钱你收着自己花,别人给不给无所谓,今天我从里面拆六千出来,今天开始我老婆你睡觉都在进账,你后面每一天都在数钱中度过的。”
因为,他的钱,花不完的,钱生钱的速度远比想象中快的多。
嘴上安慰熠熠,起床第一件事情都不记得给闺女给红包,踩着拖鞋哒哒哒去厨房,直截了当的问,“我妈你跟我爸有没有给熠熠准备红包啊?”
高青青知道他闷不吭声的作风没有一句话是白问的,“有啊,怎么了?”
“多少?”飒飒就笑了笑,也觉得问的不好看,“我的意思是,要是少了,可以多包点。”
高青青就放下手里的鸡蛋,想着给这俩人煎鸡蛋吃的,“五千,少不少?”
少了再补呗,她准备了现金呢。
然后就看见儿子脸上跟花儿一样绽放了,眉头也不皱起来了,她有时候觉得自己儿子皱眉像是林黛玉,你能很明显发现他变脸不高兴,飒飒就踩着拖鞋塔塔地走了,“哦,行,五千可以了,别的事儿没有。”
高青青倒不至于疑心儿媳妇说什么了,儿媳妇是个正常人,她儿子干事情比较得罪人,赶紧看熠熠洗漱完了,就给红包了,一人一个,宝珠一个,熠熠跟飒飒俩。
宝珠人家是一万的,熠熠跟飒飒都是五千,飒飒没想到自己还有,你看看,结婚了等级也高了,自己都能混上五千档次,“我妈你今年跟我爸发了?”
“嗯哪,我们跟你不一样,我们不花钱,光赚钱,今年弄了三个大棚,你都不知道,家里事情你都来不及关注。”高青青神采飞扬地说,给孩子花她高兴,赚钱就是给她大儿子的呗。
有时候飒飒脾气这样,绝对跟父母的爱是分不开的,太无私奉献了这种父母,就捧着自己儿子,做的好不好的,都能理解。
飒飒当年就递给了熠熠,“收着,都给你,愿意买什么就买什么。”
熠熠跟咧开嘴的石榴一样,经过婆婆温暖的暴晒一下就绷不住了,哗哗往外掉石榴籽儿了,“妈妈,我这可发达了,您听我的,等着初一过去了,咱们等商场开门逛街去,人初二就开门了,我请你买新衣服。”
这开门红,给了飒飒极大的信心,抱着金珠就去拜年去了,这金珠头一年,高低混几个大红包呗,比着前面的来,冯海涛家里那个小孩儿,年年他妈给红包呢,就是冯海涛结婚了高青青虽然过年不给,但是过生日她给冯海涛包红包。
不给没法子,长孙过生日,老太太就提前打电话说,你不给就一天一个电话。
结果等吃午饭了,人都到齐了,飒飒脸就呱嗒下来了,口袋里就揣着一个红包,还是自己奶奶给的,他摸了摸,两张吧。
自己就坐在那里变脸,生闷气的。
人冯海涛两口子尖,脑袋好用,用大伯的话来掩饰,“现在新时代新社会了,不一定在婆家过年了,人家商量好回娘家去了,小孩子不跟我们一起玩,大家都自在。”
高青青就撇过脸去跟熠熠嘀咕,“你大爷可真会说,其实就是怕花钱的,冯海涛现在他上班儿,你姑姑家小孩没上班,他应该给他们,而且应该给你奶奶一个红包,还得给金珠一个呢。”
这一下一千块钱打不住,现在走了,这不就省下来熠熠半个月的工资了?
一家子知根知底,什么算盘珠子都清楚,你往哪儿扒拉我都有数,别说是回娘家了,就是去联合国了她高青青也门清。
拽着飒飒的袖子,“你生什么气,这么多年你不习惯?”
“我习惯什么?以前是以前,我也就算了,大爷大娘也没给过我什么,但是妈妈我跟你说,我们也不欠他们什么,以后一分钱不许给,孝敬奶奶是应该的,那是长辈,做什么事情我们不能说,但是冯海涛两口子我记住了。”一下给得罪的死死地,飒飒就拉着脸吃一顿饭,谁说话都不好使。
两口子走了,小孩在家里,看着飒飒喊叔叔,飒飒一下就起来了,什么叔叔不叔叔的,留着你在这里收红包呗,倒是怪会给娘家省钱的,不抱着孩子回去。
以后冯海涛过生日一分钱不许给,这小孩过生日过年也一分钱不给。
吃了午饭,拉拉着脸就走了,大家伙笑嘻嘻的,都看出来了,但是不戳破,姑姑缓和一下氛围,总不能直接说我大侄子不干人事吧,肉乎乎的手倒杯茶给飒飒,“今年买卖怎么样,你昨天都没有赶上吃饭,家里就缺你一个人。”
飒飒眉头皱着,自己扶着茶杯,熠熠赶紧起来,“姑姑,我们自己来,你歇着,他累的不轻,现在钱不好赚,不然也早早回家歇着了,你看这会儿脸色还不好看,都是累的,昨晚上回来太晚没休息好。”
茶壶里面没水,她起来,喊着飒飒,“水壶在哪里,你起来帮我倒水吧,不然有点烫。”
飒飒就马上起来了,跟着去了厨房,熠熠拉上门,茶壶放在台子上下巴点着飒飒,“可不能再拉着脸了,姑姑跟你说话你都不搭理,这一年你送的东西付出的那些不都白干了吗?心里有数就行,别给人都看出来了,怎么还短脸呢,就是给十个红包,也没有你的大,也没有爸妈的大对不对?”
“再一个,你这样子,爸爸很难做的,他刚才一直看你,你要讲回家讲,今天不能讲出来,没有意义的,对不对?”
又随手找出来一盒茶叶,倒进去一点,“好了,添水吧,现在出去,给大家杯子里面蓄水,高高兴兴的。”
两只手,扯着飒飒的腮帮子,老婆说到这份儿上,不能不给面子,笑容一下都扯开了,自己端着水壶出去倒茶去了。
至于他赚多少钱,具体干什么,飒飒恼的事一句也不讲,也不给家里人讲,他连父母都瞒着,因为父母憋不住话儿,还是走的时候姑姑在楼上窗户上看,“这车不错,跟上次开的不一样呢。”
家里其实两辆,她最熟悉的就是熠熠开的那个,今天飒飒在自己开车,姑姑没想到两辆,这年头家家户户最多一辆车,这就很够用的了,“大概是公司的车,他鬼精的很,在公司里面吃得开,车子大概就随便开,你看这车不孬。”
自己兴致勃勃八卦,结果扭过头去看自己大哥一张臭脸,看自己嫂子也是一脸的无欲无求,多没劲啊,“那我们也走了,晚上就不在家里吃了,正好有点事情。”
“吃饺子呗,还有那么多饺子,你们晚上过来吃。”奶奶就留人,人最齐全的就是这时候了,结果就吃中午一顿,以前都是三顿的。
姑姑就摆摆手,一家子就走了,大哥就抠死了,中午菜都一般,晚上还能有什么菜啊?
她爱吃,过年家里有肉有菜的,回自己家里吃多好,中午都不一定吃饱了。
“奇怪了,二嫂今年一点不沾手,不然往年都是二嫂干的。”
姑父自己嘿哈地打岔,他是个性情很活泼但没脾气的人,“人熠熠不是说了,昨天睡觉落枕了腰疼,不能乱动,你看人儿媳妇很细心了。”
二嫂不干,大嫂说带孩子,她只能跟老太太帮着弄,弄得也糟心,好不好的凑出来一桌子菜。
心里就惦记着,说不准飒飒真有钱的,她家里俩小孩,现在还没个房子呢,看中了一套房子,但是没有钱,是真没钱,钱都给吃了很多,要是能借点,也不错了。
父母与子女
姑姑也是鬼精的, 她不出面儿,跟老太太提这个事情,“我妈你看看我们家现在还住在这里, 孩子大了马上考大学了,我干点小买卖也没赚多少钱,现在大家都买房子,到时候我们家也想买一套。”
老太太就反感买房子, “那么多房子住干什么用的, 你家又不是没地方住, 怎么现在天天都是房子房子的,钱都用在买房子上头去了, 上什么瘾的?”
她向着老大啊,老大肯定是没钱的, 因为老大打算买二套房了,凤儿过年回来就是为了借钱的,借公婆的钱也不叫借了,就叫用了, 当初县里买的房子是冯海涛一个人的,凤儿现在工作到市里去了, 当然要在市里买房子了, 到时候她大孙一起过去住多好, 这是刚需。
坐在那里黑黢黢的,老太太起来把灯打开, 事儿她自己琢磨着, 琢磨来琢磨去, 就老二有钱,老二一年赚多少钱她清楚着呢, “我帮你问二哥借吧,你二哥自己说的,俩小孩都不花他们钱,他家负担小。”
姑姑把孩子扒拉到一边儿,贴另一边脸听电话,“你先不要开口,等过几天飒飒他们回城的时候肯定过来一趟儿,到时候我问我二哥。”
老太太自己犯愁一下,要不说不喜欢看大家买房,搞得自己很累,也搞得长辈很累,难道她一把年纪了愿意看子女背着房贷过日子吗?过的紧紧巴巴的看着人心情一点也不愉悦,她一把年纪退休在家,就喜欢过清闲日子,看看电视打打牌,自己个过的舒心才是真的。
越想心里越抑郁,外面凤儿还在闹腾孩子呢,这孩子忒能跑了,在农村长大的,从村东到村西,过年在家里客厅跟跑马场一样的,还得从沙发上翻山越岭的,凤儿说几次不听,动手就打。
巴掌下去,嗷嗷地哭,大娘第一个就不愿意,孩子她带的心疼,脸就呱嗒呱嗒稀碎,但是也不能上去说,弯着腰把地上的玩具都收拾起来,路过儿子都时候恨得实在是不行了,一脚踩过去。
冯海涛还不懂当婆婆的心,有时候真想跟儿媳妇干架,但是儿子撑不起来,跟儿媳妇一个心眼儿的,回头还得是儿子受罪,他像个人一样站着吃苹果呢,沙发上孩子来回跑他可不坐,“我妈你踩着我了,能不能看着点,我这么大个人呢。”
大娘淡淡的语气跟没盐吃一样的无力,“没看见。”
“我妈你好好看看,踩的人生疼的。”
大娘直起腰来,人都抑郁了,她觉得真不快乐,要不是个独生子,她——
没法想,所以就羡慕自己婆婆,儿女多还和睦,大家甭管怎么计较面儿上都孝顺的很,这个星期老二买牛肉,下个星期老大跑来暖暖心的,而且老太太最大的优点就是不管事儿,外面重孙给她妈打死了,人老太太自己换鞋走了,不在家里待着,想的开。
老二冯立仁在家里化鱼呢,晚上这不就是在家里自己吃,他也不愿意拉着孩子在老太太那边吃,人多吃不好,家里东西多好,这么大的鱼呢,破天荒的跟熠熠说话呢,“你们那边过年吃鲤鱼是不是,我们这边喜欢吃鲫鱼,鲤鱼是发物。”
然后提起来那么大一个鱼,“你看,专门去买的鲤鱼,这么大一条,怎么吃,做成酸菜鱼吃吧,红烧锅太小了。”
飒飒就刺挠他爸,一把拽过来熠熠,“你可别摸,刺儿给扎着了,都是血水呢泡着。”
然后安排冯立仁,“都是水我爸你快放盆里吧,你都说是发物了这东西要少吃,冰箱里面还有海鱼吧,拿一条大石斑出来,鱼还是红烧好吃。”
“你不爱吃我们可爱吃,爸爸就烧这一条吧,一会儿让飒飒给你烧锅去。”熠熠还绕着那鱼看一圈,“可真大啊,得有七八斤了吧。”
何止呢,冯立仁就很有兴致,专门跑熠熠那边去买的呢,“十斤你,今晚使劲吃。”
自己端着就出去了,他冬天也不太在室内,活儿多着呢,铲雪扫院子,这些鸡鸭鱼肉的化冻收拾,都自己来,不给高青青出来弄这些脏活儿,然后烧草锅,一待就是一下午,安安静静的在大门口外面收拾,血水都不弄家里。
熠熠进屋子直勾勾地看着飒飒,她这对象哈,有时候有点虎,拍拍身边的沙发,俩人排排坐看电视呢。
“你看我干什么?”
“不是,我对象你说话能不能稍微有一点眼力劲儿呢,尤其是您一年到头来家也就几天,咱稍微能不能细心一点呢,我说给你听听,那么大鱼人爸爸都说是特地买来的,我们那边过年都要吃的,是不是一片心意?”
别人嘴里说的都跟空气一样,自己老婆嘴里面说出来的就得听,还得很聪明地听着,领悟慢一点儿都得挨说,飒飒捂住她手指头,“是的,你说的是的,是我没有理解到位。”
熠熠积极点头,“是的,伤了人家一片心意,老人准备的东西哪怕不喜欢,也不要这样子讲,最起码要尊重老人的辛苦,大老远地去买,买了回家收拾好等着子女来家吃,这鱼吃什么品种不重要的。”
她有时候很想讲清楚的,看飒飒有点敷衍,就坐直了挨得近一点儿,电视机的灯光一闪一闪的,从俩人脑袋上面闪烁游转,屋头外面有泼水的声音,还有邻居过来凑热闹的说话声,“好大的鱼,晚上炖鱼的啊,我家里晚上还吃饺子,昨天剩的馅儿没吃完,我刚给包了晚上吃。”
飒飒只有一只耳朵听,另外一只离的很近就听不清熠熠说什么了,看着她气色丰腴,比去年要胖一点的样子,瞪大了眼睛很认真的跟自己讲道理,就跟那时候窗口路过的课间,她们老师拖堂让她回答问题,虽然她很着急,但是就是这样讲的清清楚楚。
“你不要不当回事,道理是要讲的,理越辩越清,越辩越明的,我们这样大的人了,不应该有这样的问题的,你一次性听我讲明白好不好啊?”
她生怕他不听,又怕他听了敷衍,又怕他以后还会发生这样的问题,她比任何人都要盼着他优秀且成功的,纵然她情绪丰富而且比飒飒要博学,外人看来诸多不配如今被金钱堵住了嘴,但俩人相处别人是一概不听的。
飒飒这些年,也不是一直拐着撞南墙的样子,他也好相处很多,但是他好相处到如今地步,依旧跟父母还是有诸多摩擦,回来不到一天,看的最清楚的人是她老婆。
熠熠怕给人听见,压低了声音,“诺,你看你回来,这会儿应该多跟爸妈接触的,去帮忙烧锅,趁着机会聊聊天,不能不接触的,一直跟着我在屋子里面是不行的,我跟着妈妈聊聊天,晚上我们一起在餐桌上吃好吃的东西,一家子其乐融融的对不对?一年头尾,他们也辛苦很了,做三个大棚赚的钱,逢年过节都一万一万给金珠,所以说我很敬重他们,那是你亲爸妈,你要比我更敬重他们才是。”
飒飒有时候很搞不懂,“那我就去烧锅呗,烧锅就行了。”
“重要的不是烧锅,你不觉得烧锅的时候的氛围,很合适聊天吗?你过年不讲嘴巴甜一点,那一辈子都很少有机会了,回家少就要提高讲话质量吗对不对?你没发现爸爸嘴上不讲,其实很喜欢你,你刚才说鲤鱼换成鲫鱼他也不生气,而且马上去换,他心里面你是第一位的呢,哪怕我喜欢吃鲤鱼他也要听你的换成鲫鱼的,这样子对你,难道你不烧锅的?”
听着听着,飒飒就听出点意思了,自己也肃着脸,对父母的一些情绪就上来了,“你说的对,我烧锅去。”
熠熠一把拉住,“先等等,我没讲完的,这是第一个事情,对父母要敬重且爱护,很理解才可以,第二个事情呢,就是上午的事情,你千万记住了,亲戚聚餐的时候,不要拉着脸掀桌子,这样做事没有意义的,你上午给所有人脸色看,让所有人知道你不高兴,结果就是大家都不高兴了,奶奶一把年纪了团圆饭吃成这样她说不定还要生病,生病的后果不是你当孙子能承担的,亲戚走动也会知道这个事情,对你在亲戚当中没有任何好处,最主要的是爸妈,如果可以翻脸,妈妈早就翻脸了,这么多年都一如既往地做,不是妈妈软弱,也不是你软弱,而是衡量之后弊端太大了,最本质的就是爸爸对我们很好,那是他的寡母,他割舍不掉的。”
不能做这种事情,“我们可以痛快走了去上班,爸妈怎么处,外人怎么看笑话,都说不在意亲戚的看法,可是你这样就把路子走窄了,世界又不是要你来得罪的,是要你走的越来越坦荡的,你的路要越走越宽才可以。”
她鬼鬼祟祟神神秘秘的,“你知道吗?妈妈跟我讲,虽然大伯姑姑爱占便宜,但是这些年他们讲不出妈妈一句话不好来,一点茬儿挑不出来,妈妈说一个大家族和谐了,爸爸才能高兴,爸爸高兴了,这些年他们两个超过最厉害的架就是大娘买房子那次奚落人,别的时候爸爸对妈妈关心爱护,他心里很清楚妈妈付出的多。”
你要跟自己的丈夫摩擦,顺带着跟婆家摩擦,还是选择让一步化解一些事情,都是个人的选择,熠熠就觉得婆婆是有大智慧的人,这一条胡同里面,能在外面天天蹲着杀鸡宰鱼的就他们一家,“而且对舅舅家,妈妈带什么东西去帮衬,爸爸从来不讲什么,还主动要她送过去,这样难道不好吗?舅家过得不好,妈妈也是牵挂的啊。”
熠熠非常善于总结,且思维非常的系统,看的比一般人往上要高一点儿,因此小时候也是格格不入的,但是她再怎么思维拉高,她始终按照现实为参考的。
飒飒叹口气,这会儿对家里什么脾气也没有了,“我不应该撂脸子的,回来也不应该对爸爸发脾气的,我对家里关注太少,还没有你看的多。”
这话说点儿上去了,“那可不是,家里我照顾着呢,而且我本来就观察东西很仔细,而且闲着没事老总结道理,我也爱跟道理较真儿,理儿就是这么一个理儿,想明白了就串通起来了,再看这鸡零狗碎的事儿的时候,就看的很开了。”
一个人要做什么,说什么,必定有他的目的,“就比如我,我希望你回家高高兴兴的,也让大家高高兴兴的,不然你会后悔的等爸妈不在了。”
很敢讲,讲完飒飒就往心里去了,自己把门关严实了,又往里面放了碳,“你别出去了,我烧锅去,跟爸爸聊聊我的近况,按照你说的,问问他膝盖现在还疼不疼。”
熠熠点点头,等他走了,自己就出去了,婆婆带金珠串门去了,她自己去厨房把馒头蒸上,也偷懒不想沾手冷水,蒸锅两层的,水里面她煮了几个芋头,上面一层猪头肉跟腊肠,最上面一层是馒头跟年糕还有几个茶叶蛋,一点不浪费火,开着液化气烧着这样一锅,晚上的饭就都带出来了。
自己就着厨房门口的光亮,拉着一个小板凳摘菠菜,冬天的菠菜缩水了一样的,矮矬矬的还有枯黄的叶子,她摘得费劲,拿了一把剪刀把根上一点儿去了,想烧一壶热水焯水的,结果没看见电热壶,去屋子里拿了暖壶来,倒进去洗。
光洗就得一壶水,她觉得怪费劲的,想着下次回来带个热水壶,大容量烧的快的,这样厨房里面用方面,焯水也好,煮面也好,洗菜都方便了。
东西一买就是三个,一家一个。
你看她其实不累,她就是这样的性格这样的人,人品用冯立仁的话来说,就是儿媳妇的人品是一等一的好,她不占人一点便宜,样样周到而且周全,一般找不到这样的好姑娘,现在的姑娘没有这样的脾性儿。
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她有自己的逻辑跟道理,而且基本上长期来看,都是对的。
打量着在一边热热闹闹抱木棍来的儿子,俩人守着铁锅也不觉得冷,碎碎叨叨的说着话儿,不紧不慢的,火膛里面橘黄的火苗,一蹿一簇地舔着漆黑的锅底,飒飒穿的好蜷缩在那里,旁边地上有个案板,冯立仁费劲地把大鱼片成片儿,这样孩子们吃起来省事儿。
“屋子里去,怪冷的,我自己烧锅,不然你衣服上也全是味儿了。”
飒飒看看自己衣服,又下意识看冯立仁的衣服,人新羽绒服脱下来,早就换成自己的旧棉袄了,他想着熠熠说的父母心,内心也跟火塘里面的火苗一样,窜起来了,男孩子理解父母仿佛不太开窍,而且很晚一样的。
声音出奇的温和,大概呗火光穿透显得温热,“不了,我就在这里烧锅,给你搭把手,我爸你鱼片的真好,做出来肯定好吃,我多吃点儿。”
“紧着你吃,”冯立仁兴致高高昂起来,飒飒把屁股下面小板凳给他,听着自己的儿子关心,“膝盖不是不太好,你以后就不能老蹲着了,坐在板凳上养成习惯,虽然你蹲着省事儿,但是年纪大了伤膝盖,等着年后,我带你跟妈妈检查身体去,趁着熠熠还在休假,她带着你们去,套餐等着她回去选。”
猝不及防来自儿子的爱,老父亲接不住而且手忙脚乱的,一会儿抬眼看儿子,便不敢再对视了,慌乱的气看锅,然后手里的鱼肉拿起来又铺开,最后盆子都用脚后跟撞的叮当响。
高青青抱着金珠回来,从后面就看见这俩人,儿子坐在一根木头上,往老头儿屁股下面塞板凳,儿子缩在那里显得格外的小,跟小时候一样的,一半脸上对着灶口,笑起来眼角有深深的褶皱,周边有星落一样的雀斑。
她的儿子总以为还没长大,却也已经被时光侵扰,她站在后面看了很久,不想进屋子,就在寒风里
䧇璍
面一直等着这锅鱼炖的入味了,三个人絮絮叨叨的说话儿,金珠在她怀里睡着了,熠熠出来抱着她进去,“妈妈你坐着,一会儿看着可别炖散了,我看着金珠睡觉去。”
外面的铁锅上面是一个雨棚,四根柱子抬起来的雨棚,雨棚的上面天空从天青色到蔚蓝,到深蓝,到墨蓝,再到星子如棋,高青青端着一盆鱼,飒飒站在一边开门,熠熠摆好了碗筷在边上等着,“真好啊。”
看飒飒一眼,他仿佛年轻了很多,一年到头的辛苦跟疲惫,随着这一锅鱼熬煮吸收,扔进火塘里面去,烧成最后盖着一点白色木头灰的火炭,闪闪耀耀的鸽子蛋一般的成了木炭。
他轻松很多,去锅里热着的饭菜拿出来,“你不要动,我来端,烫着就麻烦了。”
熠熠就打开锅盖儿,一股子蒸汽出来,眼巴巴看着蒸的怎么样,抻着脖子往里看的时候,飒飒就突然凑到她脸上去,亲了一口。
“哎呀!”
哎呀什么哎呀!
厨房里面灯火通明,高青青要帮忙的,马上缩回去坐在饭桌上,冯立仁纳闷,“你去端,俩孩子弄不了。”
高青青斜着眼睛看他,“你管那么多,端得了。”
冯立仁给自己倒酒,浅浅的一杯,二两,今晚他自斟自酌可以喝两杯,晚上睡觉得时候就跟高青青说了,飒飒讲的,这一辈子他都不会缺钱。
就这么一句话,俩老的就一辈子睡的踏实,“咱们还得好好攒钱,到时候给金珠,孩子回来我们都给大红包。”
回来一包给一万,一个月回来一趟儿一年就十二万。
高青青也没想到飒飒混这样好的,自己拉开一点被子,更年期她热啊,头上这会儿又出汗了,心想好儿子好儿媳妇,多少年都没有这感觉了,这不就是过年嘛。
年味儿不知道为什么,一年比一年浓呢。
她就盼着过年,哪怕给婆家做饭也盼着过年,盼着儿子儿媳妇在家里,盼着儿子在土锅旁边儿坐着,就坐在自己身旁,看得见他脸上的雀斑跟褶皱。
这也许就是过年的意义,热闹是自己创造的,家也是自己维护的。
等着姑姑开口借钱的时候,冯立仁看了一眼儿子儿媳妇,拿了十万出来,熠熠摸一摸飒飒的手,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至亲姊妹知道你有钱,你要是不借,这就是仇人。
婆婆也安稳地坐在那里,只是等着回家的时候跟飒飒交代,“你们看看市里有没有房子,给我们也买个,我跟你爸爸出钱。”
跟儿子儿媳说的话推心置腹,“你爸爸脾气我知道,厚道又存不住话儿,家里多少钱我也瞒着他的,我这里还有钱,那十万你姑姑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而且我知道你奶奶性格,知道我家里有钱的,谁家没钱的时候她都想着来借,帮着她的儿女们,你爸爸老二上不疼下不管的,她不到最后不会考虑你爸,索性我们自己买房子,以后借钱就说没有。”
这法子绝对高手。
冯立仁也是赞同的,他想着帮妹妹,但是老太太在中间讲一句话,十万块钱有点少,给二十。
这事儿就不大一样了,你这就是偏帮。
“我妈二十万没有,十万块钱差不多,老小你差多少的?”冯立仁看着姑姑,跟他妈没法说的清楚。
姑姑没想到这么通快给十万的,已经心满意足了,“十万差不多,还差一点儿我们慢慢还上就是了,主要是想全款买下来的,省的还贷款麻烦。”
“够了就行,”冯立仁扔下扑克牌,赢了这一句,“我妈你还说二十万,十万块钱就够了。”
老太太就不吭声了,反正老二是有钱的,老大的钱其实更多,这会儿听见说借钱,一声不吭的,老大的理念就是这样的,兄弟姊妹一辈子别靠着我。
姑姑也没指望老大,老大这脾气,从小就霸道,他老大上班早,后来做买卖,赚的最多最有钱,平时最怕的事情就是提钱,那时候她跟老二一起去店里帮忙,老大一分工钱不给,俩人给老大从小坑到大的。
自己回去美滋滋的心满意足,跟姑父就说了,“我二哥人还是可以的,最关键我二嫂人好,当场就说明天取钱给我的,你看看我二嫂办事儿从来不大磕绊,那飒飒小时候我还没结婚,也没少带他玩儿呢,我去县城里公园相亲都带着他去的。”
后来结婚有了孩子,就疼自己家里小孩去了。
姑姑是个非常富态的人,性格也很富态,借来了钱就不犯愁了,风风火火看房子去了,万事无忧的性格,跟钱不要还回去一样,这些事情她觉得应该是姑父考虑的,一个月你的零花钱就是一百块钱,这一百块钱买烟买酒够你在外面请客吃饭的就行,紧紧巴巴的姑父也没有意见。
他是个没有脾气而且随和到底的人,谁的话我都会听进去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发达了
凤儿是个精明的女子, 拿了钱年后就走了,这钱拿着也觉得理直气壮,冯海涛拿着游戏机还在抽空就点几下, 看她眼睛扫过来,赔笑就起来了,“爸妈,我们先走了。”
儿子自然是放在家里来, 上车之后慈父心肠作祟, 听着儿子都哭声不忍心, “咱们选个一楼带院子的房子,到时候接儿子一块儿过来。”
他不直接说把父母接来, 但是接儿子来就得带爸妈来接送小孩,凤儿目不斜视, 她现在心里就至于开班奋斗,听出来了也不会搭话儿的,“老家里养孩子多好,吃的都是无公害, 吃饱了村子里到处跑,空气也好。”
养孩子是真的费钱, 在农村里面给公婆养, 那是不用出多少钱的。
冯海涛稍微有些胖, 自己听了闷闷不乐,戳破了话题, “我想把爸妈接来, 他们自己有存款, 也花不到我们的钱,买个带院子的, 自己种菜,孩子也能玩儿,我们也常常看小孩,小孩总不能一直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吧。”
他当老师的,对自己的儿子在责任心上来说,比较注重教育,“你看在家里,客厅跟跑马场一样,沙发上上蹿下跳,只要是有人就不安分,跟个猴儿一样的,嘴里面还怪叫。”
凤儿就不吭声,绷着脸。
一直到去看房子,两个人已经是恼的不能再恼了,就一直别扭着,架吵了好几场,离婚的话都说出口来了,冯海涛提的。
他就跟老家里打电话的,“房子暂时先不买了,买了以后是我们的共同财产,先等等吧。”
大娘一听就明白了,挂了电话,儿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孙子都这么大的人了,还防着人家说离婚了要分财产的,当初紧赶着给冯海涛买房子找对象,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要是再市里面买一套给凤儿上班,那就是婚后财产,那县里的房子是不是也要卖了,一转手婚前变成婚后的了,这一个来回一套房子多都没了。
冯海涛个二百五一样的,当初人领回来跟个二百五一样的,什么也不说,坑着全家人,现在又是一句话不跟凤儿打招呼,背地里搞这些小事情。
凤儿是外地人,南方妹子一个人来大城市闯荡的,能找到冯海涛很知足,只是能干的人到底有一点强势,而且她出来的心思很明确,就是要成为人上人,很有一种打拼的精神,这一点在冯家是很难让人看的惯的,因为就没有这样奋斗到底的人。
凤儿初五就开工上班,初四她就先去市里租房子住,“周末我不回来,都在市里看房子,哪天看好了我就直接买,你愿意去住就住,不愿意就在这边。”
说话就是这么硬气,她一个人都工资能拿冯海涛好两个的,脸上现在也都是疙疙瘩瘩的,头顶上面一块儿都是头发稀疏的,生完小孩激素一直不正常,脱发的很严重,她就是辛苦就是累。
在家里下班之后,冯海涛也跟个大爷一样的,他父母从小就跟大爷一样伺候他,现在找个老婆也一样伺候他,冰箱里面饭菜都是做好的,零用钱放在抽屉里面,衣服鞋子按照一天一套单独包在一起,一天一卷,在柜子里面放着。
凤儿坐班车就去了,去市里面第一天上班,她就觉得不一样,就觉得好,城市面貌好,在公交车上面,你看上班族还是买菜退休的人,精神气就好,气质也好,她打量着,看周边的建筑物配套设施,这里比县城见高级很多。
在总账会计下面打下手,她自己很努力,下班时候六点,就去看房子去了,溜溜哒哒的,连自行车都没有买,就走路坐公交的,一天一个楼盘。
等周五的时候,冯海涛就熬不住了,自己来了开车,“买吧,要一楼带院子的。”
凤儿根本不想住在一起,“买多层二楼以上,他们要来的话租房子,我跟你算一笔账。”
俩人在楼盘里面转着,售楼处十五之前好卖的很,一楼带要贵很多,而且蚊虫也多,冬天的时候光照不行,周边的绿化树木虽然挡着,但是隐私兴也不太好,她很了解自己男人,这人绝对不想吃苦受累,也不想委屈自己的。
转着转着,俩人就看周边,他指着那小别墅区,“你看,这旁边还是别墅区呢。”
销售笑了笑,“是的,我们老板跟经理都住在这里,所以周边开发的楼盘都不会差的,最起码下雨不会淹的。”
“那要这边吗?”
凤女忍了忍,这是傻子吗?你看这一套就说买这里?你买白菜吗?
“再看吧。”看完了就要走,太累了这一个星期。
冯海涛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拉着个大脸子,俩人是自由恋爱不错,但是结婚之后这样的场景太多了,出门就甩开手,“你有什么不高兴的?”
凤儿忍了再忍,想吞下去的,但是太闷得慌,要炸开了,她一米五的身高,能清楚看到这人的下巴跟嘴角,“你说话没有脑子吗?”
冯海涛脸就彻底变得难看了,跟个小火山一样,“你说什么意思?你有什么不顺心事情别对着我发。”
“你他妈没脑子吗?我就这个意思,你是蠢货吗?你刚才问我要这一套吗?我在路上就一直跟你讲我看的房子,一天一套,一共五套,每一套我掰开了揉碎了跟你讲这些房子的利弊,你一句都不听,一点不放心上,而且来这边之前我就跟你讲过,这边居住密度太大,小区高层多,到时候物业跟不上,我们只是来看看,参考一下,结果你还问我一句要买吗?”
“你能不能看到我们走的时候售楼小姐脸色多难看?你问这一句给人家希望吗?你故意的是不是?”真的累死了,这样的蠢货,永远让你觉得你做的事情白费力气,深呼吸调节自己,看看周边,她不想吵起来。
人来人往还是在门口,结果冯海涛炸了,“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什么脸色,我就说一句你什么态度,你看看我现在什么脸色,你不是就爱看人脸色的?”
说完就走了,上车,闷着在里面,后视镜里面看凤儿还没上车,他也不好直接走,凤儿在门口停顿了一分钟,才上车走了。
等着人走了,熠熠才松口气,“走,我们进去吧。”
熠月凑热闹的,给大哥买房子的嘛,全家来转转热闹,“怎么,刚才你认识啊?”
熠熠点点头,“大爷家里的堂哥堂嫂。”
熠月就撇嘴,自己兴致勃勃的,“怕她们干什么,我们走我们的就是。”
“遇见了,总归不好,避开一下。”
三女一家子,看这边小区是哪里都好,有个房子就不错了,还这么好的小区,去外面河边走一圈,再去学校门口走走,就想着买下来,熠熠便宜的话不能给太便宜,但是已经是在这边拿房最便宜的了,“比造价稍微高一点,我们造价就接近两千块的,这里面有几套房子是比较占便宜的,第二排最西边的一楼,带院子的而且它旁边的小路,要比别的地方宽两米。”
图纸她都看过来,她也想要熠明要个带院子的,以后父母也可以来住,有个院子透气感觉是不一样的,“就是这一套,你看看它的位置,前面不会有噪音,也不会太靠近湿地有蚊虫,而且这边还有一个侧门,你们上下班可以走侧门。”
家里人都信得过她,熠明脸还没有好利索呢,这会儿脸上也带着笑,“行,就听你的,我亲妹妹说好的,差不到哪里去。”
熠熠就笑了笑,打电话联系经理,经理下来带着财务,直接上楼交钱去了,这是熠熠第一次跟飒飒开口,给的折扣真的到位了,差不多八折,财务那边也打量着熠熠,“老板娘面子大,我们这个楼盘从开盘开始,一分折扣都不打的,你看外面那么多人,老板是不愁卖的,好户型其实都没有剩下多少了,有几套在我们手里都是人家预订的,只有人家不要了打个招呼,我们才放出去,这一套是有个老板放出来的,正好凑巧了。”
好房子开盘之前,消息灵通的就要买,楼盘里面紧着你们选,好位置就没有了,这样的户型也都方便而且性价比高,兴许就比隔壁单元多两平方呢是不是?
三女听着就更高兴了,跟马海洋对视一眼,心里面松一口气,熠明买房子的钱也是五花八门的,有年前要的赔偿,有乡下王守香知道他买房子给凑的一万块钱,还有家里的老本,剩下的一点,也没问熠月借钱,跟熠熠是真开不了口。
“我当哥哥的,不问你们借钱,你们一个在外面打拼不容易,一个结婚了不是自己过日子,我贷款也方便,工资按月还,我就挺知足的。”熠明乐呵呵的,拍拍俩妹妹的肩膀头,一边揽着一个,“家里去了,今天买好了,我请你们吃饭。”
熠熠摇摇头,“我请,谁都别抢。”
熠月长心眼,这价格是真实在啊,她也想要个,他们以后眼看着都到这边来住,她一个人还在县城里面,高低不说,十年以后难道就她一个人在县城混吗?
财务桌子上一堆票据本,她胳膊搭在边框上,“你刚说你们手里还有几套,人家到底要不要呢?”
“已经催着问了,这个月底要的就得交钱,有的人不到最后一天是不交钱的,这我们说不准。”
“哦,这样啊,这是我电话,要是有人不要了,你联系我,我是你们老板娘的二姐。”
财务马上接过来,“好的好的,您慢走。”
“哎,忙着。”熠月掉头就追上去,她们都下楼去了,她沾妹妹一点光怎么了。
吃饭的时候嘱咐熠熠,“我也想要,你有的话给我留一套,我也要个带院子的,一楼向阳的多好,到时候爸妈还能轮流住呢,知道了吗、你把我事情放心上。”
“那我得回去跟飒飒商量,本来说要一套的。”
熠月看她不争气的样子,“你好歹是个老板娘,有底气一点行不行,给我问问去。”
“行,我问,只是不一定成啊,咱们话不能说满了,他有他的难处,这上面的事情我说了不算,人家不要了商量商量留给你,要是人家都要没有剩余的,你要么挑别的,你要么再看看。”熠熠说的推心置腹的,但是飒飒的主她从不做。
回去之后对飒飒就可热情了,泡茶拿小果子给吃,“大老板回来了,我今天去买房子,可算是知道什么叫鸡犬升天了。”
“定下来了?”飒飒喝口热茶,拆开小果子吃,桌子上摆着五六样呢,真不错。
熠熠盘腿坐在一边儿,“可不是,你不知道那户型多好,多周正啊,还带着那么大一个院子,那院子在里面差不多是最大的一个了,能种菜能养花的,我妈他们看一眼就可喜欢了,当场就觉得好女婿,到底自己人,财务热情的不行,什么流程也没有为难,没有身份证复印件,还专门给我哥复印了好几份说以后交房用的,你看看这都是靠你沾光了。”
好听话都爱听啊,飒飒眉眼里面舒展着自得,让熠熠往那边挪挪,自己躺在沙发上了,“这就是朝中有人好办事。”
“还真是,所以我跟你说,你以后更得好好发展,让我多享受享受,这感觉还真不一样,来,让我看看我们家的优质男。”摁着他额头,亲一口就是累。
给飒飒美的,“多亏了你当初支持啊,你那时候要是说一个不,说家里没钱,那我也就算了,这楼盘就白瞎了。”
俩人互吹了一会,都听陶醉的,美滋滋的喝了两杯茶,熠熠不做生意,但是看着飒飒从皮包里面掏出来的钱,“这是我这个月的工资。”
他也是有工资的,又不是只有利润分红,做生意就是这样,要赔钱的时候就跟个无底洞一样,多少钱不够塞进去的,有时候都想跳楼,穷的一无所有,但是等着赚钱的时候,跟流水一样,挡都挡不住的。
现在他熬过去了,从跟熠熠结婚到现在,就一直在走下坡路,资产变卖很多,投进去的也不见成效,金珠生了之后,家里就更捉襟见肘了,生活费都受影响,然后到今年。
翻身了,钱跟洪水一样,他躺在那里一点点讲,讲这半个月的盈利情况,还有各种开支,纯赚了多少钱,讲的自己都飘飘的。
这个数字,跟之前卖鱼也好,做港口也好,不一样,“那时候觉得赚很多,现在跟卖楼还有航空一比,就是个辛苦钱,不算什么。”
“你看你说这话就这么气人的,给我们工薪阶层听见了要仇富的,以后咱们外面可不能说这话,要低调,低调说话,别得罪人了都不知道,就比如说你现在很得罪我。”熠熠把他脚丫子推开,别放在我腿上了。
飒飒就笑,“说得对,说得对,刚才那话太狂了,提醒的对,我今晚应酬多了,饭桌上十个老板,九个半都在吹牛,另外半个是喝大了不知道飞哪里去了,这样的场子我以后得少去,要是去了没完没了的,回家吃个饭都难,也没有多大意思,以后只去紧要的。”
看着熠熠等脸色,“你今晚吃什么的?”
“哟,关心我啊,早干什么去了,自己吃饱喝足回来关心老婆吃什么了,我跟你说,我用你的钱在外面吃大餐呢,就小区门口刚开的□□餐厅,里面清真的羊肉是真不错啊,我跟家里人一起吃的。”
“行,好吃你就常去吃,哪个好吃吃哪个。”飒飒说着,就腻歪她的脸,自己摸了摸,想想上面有小果子的油,就落下来,很仔细地讲,“钱你都收好,留着一万你自己花,再留五千块钱放抽屉里,其余的存起来。”
“知道。”熠熠拍拍屁股,提着皮包上楼,还怪沉的累,扶着楼梯往下喊,“你来拎包。”
飒飒就爬起来,从后面一只手拎包,一只手扶着她腰往上走。
钱是赚不完的,投资也是投不完的,他步子一直迈太大,会伤着自己还连累家里人吃糠咽菜,本来想利滚利建机场,但是慢一点儿吧,他从后面看熠熠等脑袋,要顾着家里人,这女的给自己买衣服都便宜了很多,大衣袖口都起球了。
打量着自己的新大衣,他就穿不下去,这个肯定买的贵很多,“老婆啊——”
“嗯?”熠熠头也不回。
“明儿再去买衣服穿去,年前不是没钱买,明天多买点,春款上来,买一些等着上班了穿,给你同事都瞧瞧,每天跟个小仙女一样上班。”
“嗯。”熠熠还是没回头,但是嗓子眼里面都是笑,她的产假快到期了,忙完这个月底就去上班去。
原本想拒绝,花这些钱干什么,衣服也够穿,但是他特地说一回,那就去买。
自己去接公婆体检,中午带着在外面吃肯德基,下午去买衣服,晚上高高兴兴家里来,她去清真餐厅买了一盆凉拌羊肉,又在厨房里面烧菜。
飒飒回来的时候桌子上的菜流水一样往上摆,“这么多?”
熠熠把手里的蒜蓉鲍鱼放下,“海鲜趁热吃,我第一次做蒜蓉的,打花刀不好看,快尝尝。”
看着样子多,分量也都吃完了,老两口就在家里睡得,明儿要去看房子,这得飒飒带着去,他原本就留了一套极好的,想着给他爸妈住。
靠近幼儿园的,第一排,“这样金珠中午还能去家里吃饭睡觉。”
熠熠一点意见也没有,“打量我干什么,我同意哈,你要是舍不得还要他们钱的话我还不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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熠月等着上播结束了, 要从珠宝城那边回去,现在政府扶持建设了直播专区,直播行业好像新产业一样, 一夜之间出现在大家眼前了。
作为一个新兴产业,却扛起来本地近一个亿的税收,这还是明面儿上的,所以各行各业的人, 都开始涌入这个行业。
刘子铭开车在外面等着接呢, 看见熠月就招手, 还提着一点鸭货,“今天感觉怎么样?给你吃。”
熠月打开看看, 只要是赚钱就不累,有客户下单, 一下子她提成一半儿,给别的客户提成三,这个就能到五十,杀熟的, 而且客户财大气粗,从来不讲价的, 有时候她觉得国外的比价不如国内, “哎呀, 鸭货啊,步行街那家的是不是, 我特别想吃, 但是晚上的时候才卖, 我都没时间去。”
“常常看看,你想吃就跟我说, 我下班就没事儿了,上班也没事儿,转着就去给你买了。”刘子铭送着她回家,热恋期,在车里蘑菇了一会儿。
自己兴冲冲的,想着明天晚上送什么去,熠月是很敢开口的人,她明天要吃冒菜,里面很多毛肚丝的那种。
她跟别的女孩不一样,特别能开口,你问我就要,你不问我也会要。
刘子铭回家的时候都半夜了,她妈睡一觉起来,看儿子还没回来就睡不着了,失眠,而且盗汗,这会额头上豆子一样大的汗呢。
刘子铭吃一肚子的鸭肠鸭板肠,咯吱咯吱的,熠月就爱吃这种脆爽的,明天吃肚儿丝。
“我妈你吓死人了,大晚上不睡觉。”
老太太现在就是好奇,真的好奇俩人怎么处的,一个没工作当个临时工,一个月就那么几百块钱,她琢磨着,人家要是真干水晶直播的也看不上啊,“你坐。”
“我不坐,我困死了。”
“我让你坐你就坐,别让我扇你。”老太太沉住气,把水杯往桌子上一放,声音怪大,老头儿在里面睡的呼哈的。
给脸不要脸,生个棒槌出来的。
刘子铭手心朝上的人,而且还上头,这会儿也跟蔫巴了一样的,坐在那里打起精神来,开始忽悠人,他爸妈肯定听他忽悠,不然打小就能打成器了,不至于现在跟家庭条件格格不入。
是的,他妈妈是正式工人,他爸爸呢是单位的一把手,俩人一个单位的,叱咤一时风光很多年,直到退休了,人家讲的好,退休累就是退潮了,没别的意思就是人家不搭理你了,尤其是儿子不争气,这家里看不见一点希望,刘子铭靠着父母的手笔,终于在单位里面当个裙带临时工。
转正是不可能的,硬逼着他学了两三年想转正,这人也是高低不干,看见学习就呕的慌,学时时代的阴影太大了,以至于毕业后一辈子不想看见老师,不想看见一个大字儿,他自己讲应试教育的后遗症。
这会儿说话怪好听,“妈,你可不知道,那姑娘可好了,你看着她风风火火的妖妖娆娆的,实际上人可单纯家教可好了,你老觉得人化妆就是在外面鬼混,其实就是爱漂亮,人自己上播根本就不露脸,只露出手来的,但是还是化妆打扮,用她话来说,人就活个精神气,自己打扮好了自己心情好,不然大晚上上播就很惨了,别活的跟个女鬼一样的。”
做人,要光鲜,要靓丽。
女人,要漂亮,要物质。
男人,要有钱,有本事。
这就是熠月总结的哲理,对着刘子铭她难道很满意?
不是很满意,但是这人对自己好,他没钱,但是他对自己舍得花钱,钱不够的时候就问家里要,而且他家里条件好,那是真的好,要不是刘子铭不争气,她这样的家庭可能不太好找这样的,人家也算是高干家庭。
无论想什么,晚上自己美滋滋的睡觉,睡觉前想起来这个人,一点苦恼也没有,甜丝丝儿的。
那边老太太听了,也觉得改观,有时候是不得不劝自己,她尤其相信儿子说的话,不然不至于给孩子耽误成这样,“你说真这样的话,那小姑娘还怪好,怪上进的。”
“可不是,你看人家兄妹三个,老大人当兵回来的,拿了转业费供着妹妹读书,还有个病爹,现在人自己考单位去了,甭管孬好的是个大舅哥的样子,老小也出息,人家刻苦读书,寒窗苦读找个好工作,她自己跟着大哥迁户口去东北的,去了一年回来转城镇户口,这脑子还好使。”
最后一句话,就环绕地出现在老太太的耳朵边,早上起来看见老头第一句话就是,“咱们儿子得找个脑子好使的,得找个聪明的改善基因。”
老头儿就笨,笨到什么地步呢,刘子铭爷爷人家是抗美的老兵,回到地方上当领导,那是主政一方,但是老头儿愣是没有让他爹铺一步路,爷俩就硬干,越干越小,到老头儿这里就不是主政一方了,是主政一局。
现在想起来,那时候是真傻,真不会靠关系,她早年想想都后悔的,跟老头俩人没好好给儿子琢磨琢磨,那时候怎么就脑子轴呢。
老头儿有很大的发言权,他问的很仔细,出个馊主意,“带人回来看看。”
“楼上有仇,给人看见了怎么办,小区人都知道。”
老头儿摆摆手,“不管他们,没上他们家们,你看老陆这一家子,干的事情让人瞧不上,现在都埋头做人的,你看他给人举报,楼下小房子人家就来查,里面的酒她吹呼说二十年前都有人送的,喝不完用不完的,这下好了,给人查了。”
查出来,有没有问题的,老陆的职位是暂停的,你牛气去吧。
这是好家庭啊,老陆太太吹的跟大鼓一样的,每一个鼓点都敲着在人痛脚上,光为刘子铭没正式工作的事儿,给老两口问的都想翻脸了,找什么优越感的,说起来就气,“咱家刘子铭就是没工作,也不跟他们姑娘一样,结婚要房子不行,还得是全款房子,有那个本事自己给姑娘陪嫁一套啊,家里也没有钱,穷呗,越是穷越是这样要求别人,我可看不惯。”
“这孬好不说子铭,咱们给孩子攒了一辆车,两套房子一套门面房呢,步行街那边一套门面房抵得上一个人工资,她姑娘还看不上我们家,就这两天名声就要臭死了,在单位都不说话,这小区多少一个单位的都知道人家报警了。”
你混单位的,你爸爸出事了,那个吓退一片女婿。
打定主意要人来家里,她就去银行取钱去了,让老头儿骑着三轮车,退休了就什么面子都不要了,能节俭一点退休金就给儿子省着一点。
“拿五千啊?”
老头儿摆摆手,“取一万就是了,人到家里我们买点海鲜,买一千块钱海鲜,剩下的给子铭拿着用。”
一千块钱海鲜,老太太点点头。
其实这就是理念问题,老头家庭条件好,从小就是高干家庭,现在还是带着一点高干子弟的作风,招待人就是要面子,要定位在那里。
也不是摆阔,就是理念,从小生活习性在这里。
俩人去海鲜市场转一圈,自己先买点尝尝看,那边有代加工的,加工时候就站在门口看着这一条街,“你看,这条街以前都是一个老板的,后来转手了,这个街对旅游发展起到很大作用,来海边的人都在这里吃饭,以前本地人想吃饭,都得找个地方,省的给打眼了,有缺斤少两的,还有鬼秤,还有的商户给你螃蟹虾子都空壳,他妈自己人都宰。”
老太太看着人可真不少,“这地方海鲜还可以,价格公开透明,主要是人家供货商好,那供货商盘子大着呢,大家吃着也放心,人流量大,东西就新鲜,种类也齐全。”
本地人爱吃,外地人也来专门吃海鲜,有本地产的,大多数是进口的,俩人说的这个街上的饭店,就有飒飒的功劳。
这边吃海鲜能吃到新鲜的,而且价格公道的,他是第一位的功臣。
有时候做生意,看看自己坐过的买卖,在这个地方留下的痕迹,也觉得很有成就感的,会有很深感情。
俩人提着东西回去,正好碰见老陆太太下楼的,“买海鲜去了?”
“嗯对,这是要出门啊?”刘子铭爸爸打头走前面提着的,看见也打招呼,见人拎着小包。
陆老太太就停下来,就在刘子铭家门口,“亲戚结婚的,请我去喝喜酒,一会儿来车接。”
那多好,刘子铭爸爸要开门的,就听人问一句,“子铭今天中午回家吃饭是不是,这孩子爱吃海鲜。”
“啊对,他每天中午都来家吃,食堂的饭他吃着不好吃。”
刘子铭妈妈就觉得不对劲,她不是瞧不上儿子都,破天荒问这一句干什么,一瞬间真怕她想儿子给她当女婿,“这不是要带女朋友来家,我们先买点好不好吃,就海鲜城那边的,一直也没吃过,好吃就给人买点。”
推一把老头儿就进去了,关上门。
包挂起来,“好家伙,我可扬眉吐气了,你没女婿,我可得有儿媳妇了。”
对熠月的不满意也少了很多,中午吃饭拿给刘子铭两千块钱的恋爱经费,不然孩子哪来的钱啊。
老陆太太这边人真的来接送的,现在喝喜酒家里长辈都是接送,人新郎这边很多车都借的上午出车,为了接送长辈。
家里三姑六婆搞定了,那你这个婚礼就是个好婚礼。
租六辆婚车,自己家里再尾随四辆,结果上午就等着,有的车接人回不来,去的时候晚了点。
新娘这边都是卡点的,人家几点吉时几点进门有说法,就有点叽歪的。
结果等到酒店吃饭的时候,热热闹闹开席了,总还有人卡着点来,礼盒还不够了。
这只能饭后给人家,人家一听就知道是没有了,也体谅着呢,自己先去坐席。
帮忙的就得抓紧去买,去买烟去买盒子。
陆老太太几个人了留意着,结队就来了,礼盒她们不要了。
给新郎烦的啊,你说不要就不要,你让我给人骂死,要是真拿了你们的,你们不得回去说死人啊。
“再缺不缺家里人的,先紧着自己人,抓紧去买,你们去吃饭就行了。”谁知道差多少呢,多买点,心里也埋怨家里,多订点宁愿退也比现在强。
婚礼搞得是两家面子,大家吃好喝好那就是主家办事好,钱花的好。
陆老太太跟亲戚坐一起,看着有个大侄子公安局的,来的时候就盘算着呢。
等着酒席结束了,她开口,“大侄子,一块家里坐坐,看看新家怎么样?。”
也行,拉着几个长辈一起过去了。
刚坐下,陆老太太看着时机就开口了,“你姨夫的事情——”
“来,一人一条喜烟,沾沾喜气。”喜婆婆去拿烟了,回来就那眼睛夹陆老太太。
真是烦人,都不觉得自己烦人吗?
人家不来不来她拉着人来,来新房这些人还能空手吗,一人得搭上去一条烟打发走。
不然干坐着,干夸这房子装修好啊?
你来就来了,好听话说说就是了,你不吉利的话就不要说了,谁今天要听你落难的老头了。
事情大家都知道,但是你不能在今天提。
人侄子领悟力一流,“二姨,差不多了下午有事,我送你家里去吧。”
这早晚得拉着自己说,路上果真说了。
“放心好了,二姨我给跑跑问问,最主要工资,要是这个年纪少工资不划算。”
陆老太太就觉得自己出马,没有拉不了的关系,她娘家的人你看看个顶个的好,这就差在是个女子,不然弄权拉关系她觉得谁比不上她。
“家里钱都准备好了,要用就跟二姨说,不亏了你。”
“一家人不说两句话,二姨你的钱我用不上,有事儿有我呢。”
陆老太太就满意了,这到底是自己亲戚,忙着跑前跑后的。
人送过去了,事儿也不难办,他公安局的也有资历,但是这事儿就是打听打听,别的红线一概不能碰。
陆老太太下车就加一句,“能看看谁举报的吗?”
内侄子脸色不变,“不能,这要是能打听到,这个案子就能压下来,咱这不是压不下来。
做事情有红线的,法度之外有人情,但是你拿着人情踩红线就不好了。
被爱
人约的熠月中午到家里吃饭的, 熠月平时很敢说话,到这时候就不跟家里吭声了,寻思着人家这样的家庭, 要是父母态度好的话,她就留着吃饭,但凡是有一句话瞧不起自己,或者是有一句话作弄自己, 掉头就走, 刘子铭就彻底成个塑料袋, 打包打包扔了就是累。
人熠熠公婆是怎么尊重人的,就刘子铭楼上那死老太太怎么对熠明的, 她可是有眼睛看着的,自己穿个棋盘格的短款外套, 又脱下来。
很是苦恼,扣电话给熠熠,“你说,我穿衣服怎么才最好看呢?”
熠熠愣了一下, 这指定是不同寻常,可能要参加活动, “怎么都好看, 我二姐长的好看。”
“不是, 你以前说我穿有气质一点,对, 就是怎么打扮有气质。”
“套装浅色系啊。”
“哦, ”熠月假模假样答应着, 怕她追问,颐指气使地指挥熠熠, “我交待你的事情别忘了,大哥都准备装修了,我等着让大哥一起装修呢,i不要忘了。”
“嗯,知道,我跟飒飒说过了,你看有个四楼的,户型比其他的要好很多,要不要?”
“要,不说了我睡觉了。”
熠熠看看时间,这个点她都不会醒着的,怎么能起来给自己打电话的。
熠月找衣服,找出来一套浅色的套装,大冬天的她就愣是穿呢子的,下面是杏色的包臀裙,上面是掐腰的小短款,搭配一个围脖,口红也换个颜色。
她高低也知道长辈看不惯她烈焰红唇的,何必跟一代老太太杠呢,也就亲妈亲妹觉得好看了。
自己蹭蹭蹭上楼,想着要是遇见那死老太太,再干一架。
兜着两盒子水果,包装的可漂亮了,还带了一盒水晶,里面是一枚东海珊瑚胸针,孔雀样式的,眼睛跟尾巴都是彩色宝石,其余群镶碎钻的。
人好她就从包里掏出来,不好就留着自己戴,无非搭上两盒子水果呗。
刘子铭妈妈再一看她,开门的时候就当自己家里小孩看了,着姑娘是真漂亮啊,“别动,你们坐着玩儿,我跟你叔叔烧饭呢。”
自己进厨房里面坑卡做饭,一会儿老头切好了水果端出来,递给刘子铭,“子铭啊,你给人熠月吃水果,是叫熠月是吧。”
扭头又钻进去,熠月就打量这家里,她从来没有在商品房里面住过,自己是租房子的,租的房子都是老旧小区,里面简陋的一塌糊涂,自己努力改善了一下,但是这样的家门一次没有踏入过做客过。
沙发是中式的,上面铺着垫子,一套儿下来的,看着很大气,前面是一个很大的茶几,上面有茶盘,刘子铭泡茶,熠月拿起来茶宠看看,几小和尚,怪有意思的,茶盘后面就是零食,很多很多摆着。
刘子铭很热情了,都是没开封的,“我妈妈早上起来摆的,以前开封的都收起来了,给你吃没开过的,你尝尝这个梅子,好吃呢。”
“你们家喜欢吃梅子吗?”熠月歪着头问一句,她想嫁,这次是真的。
就是这样的家,她小时候想了无数次的家,应该是这样的。
温馨的,富裕的,舒适的而且过的悠闲的。
大家不紧不慢的,有滋有味的过日子。
心里也会有一阵心酸,看着刘子铭,自己奋斗很多年,付出多少,才能跟人家正常的家庭站在一个起跑线上,才能平起平坐地谈婚论嫁呢。
熠熠跟飒飒是俩穷鬼的奋斗史,熠明跟陆青青是城乡差异的巨大鸿沟,熠月隐隐的自卑,在刘子铭的闲话里面渐渐消散,跟火车穿过隧洞的黑暗一样,乍然透亮,“还行,不过我爸妈他们喜欢吃,有时候消化不好,不过现在不要吃,你可以尝一尝。”
熠月就不吃了,她也等着饭后吃,“放哪儿,你记得饭后拿给我吃。”
“行,我记得这事儿。”
刘子铭就拿着叉子给她选好的水果吃,里面切了个甜西瓜呢,“尝尝。”
“你们特地买的吗?”
刘子铭点点头,站在那里开电视,“嗯,你不是喜欢吃西瓜吗,我跟他们说去买的,你说你们家里小时候买很多西瓜。”
是的,买很多西瓜,因为别的水果都贵而且少,只有夏天西瓜上市的时候,一毛钱一斤,买很多很多两三麻袋,放在阴凉的物资慢慢的吃。
这些东西,刘子铭是没有那么多功夫买的,但是就是他张张嘴安排父母去干,人家父母也不说什么,照干就是了。
熠月没等着吃饭,刘妈妈从厨房一出来,她就把那珊瑚胸针递过去了,满脸的笑看着人家,“阿姨,这个是给您带的礼物。”
刘子铭妈妈愣了一下,进去拿筷子的时候胳膊肘拐一下老头,有点欣慰还有的高兴,“你看,孩子还给这个,花这个钱呢。”
老头儿看不上她这样子,当公婆就得端着,“给你就拿着,小子眼光这次还行。”
出来就去摸鞋柜的钥匙,打开抽屉里面放红包,他们家里不差钱,给给一万块钱,递给老太太,“你拿给孩子。”
他进去端盘子,都在锅里热着呢,天冷怕海鲜都凉了,螃蟹没有,这个季节不好吃,买的大乌子凉拌出来,清蒸了海鱼,还有进口的小龙虾,一个跟小手臂一样的,还有一碟子鲍鱼,炖了一个羊肉萝卜汤在砂锅里面。
上桌子就开始给孩子剥壳,剥一个就觉得不好给,他不好给熠月,就让刘子铭干,“你弄给熠月吃,这些你都剥开吧,把鲍鱼里面的牙给去了,壳子不要了。”
刘子铭就爱吃海鲜,这些他都会收拾,第一个沾汤汁之后就先给熠月,熠月吃这样大的鲍鱼,她家里吃的海鲜,都是飒飒拿去的,要是花钱买那是不太可能,有钱也舍不得买。
吃的很过瘾,等走的时候,刘子铭送楼下去,顺带着垃圾要提着扔了,不然一股味道,“等着你回家跟家里人说说,看看下周末有空,大家吃个饭吧。”
熠月闷着头,心里已经很愿意了,但是又觉得顺利的不可思议,因为她以前也谈过,不是这样的,要么男的差劲一点儿对她,她就摁着人家给她花钱,花的不情不愿的感情就更差了。
等着到见家长这一步,就更寥寥无几了,有的家长再端着架子,再瞧不上她买的两盒子水果,她就更来火气,吵着吵着就算了。
刘子铭爸妈,对自己很好,她闷着头想。
这乍然的好,让这个没太受过别人善待的有点势利有点自私但本性醇厚善良的姑娘,有点不切实际的虚幻感,这是她要过的日子吗?
这这样温馨的房子里面,大家热热闹闹吃好吃的,吃完了不用洗碗不用表现,坐在沙发上喝茶吃的消化的零食,然后倒倒垃圾出去散散步。
自己只管着挣钱,对象儿晃晃荡荡的跟个闲人一样,他没个好工作,当个临时工好歹不是个废人,但是有大把的时间陪着你,围着你转,还对你好,人家庭好养出来孩子脾性也好,对人开朗有礼貌,也有几分血性,除了有点不大上进。
她仔细考虑着,心里跟一杆秤一样,把自己隐秘的心事,一件一件地放上去,左边右边,称完了,还是那句话,想嫁。
想嫁这个人,他的父母是个坚强的后盾,遮风挡雨的可以为小夫妻遮挡三四十年,着人生中最重要的三四十年,她跟刘子铭会舒服多少。
“嗯,我回家跟他们说。”
刘子铭站在那里,守着垃圾桶,有些忐忑地问着,“她们肯定喜欢我吧。”
“你等我的消息,我喜欢他们就喜欢。”
“那你什么时候说?”他把垃圾扔进去,跟投篮一样的,地上有点脏污的垃圾,给他实打实地踩着。
“今晚我不上班了,请个假回去说。”
刘子铭就笑了,难得,这人不上班,从来不请假的,知道熠月一晚上赚多少钱,一天假就是损失一天的钱,“今晚的提成,我补给你。”
他口袋里面鼓囊囊的,他妈给的恋爱经费呢,掏出来三千,“给你,拿着。”
熠月笑了笑,等着想结婚了,觉得要结婚了,反而不太想拿他钱,占他便宜了,“你这段时间老花钱,今天我就不拿了,姑娘我高兴呢。”
“你高兴就行,我留着钱没有,留着也是给你花的,省的比晚上心疼的睡不着,爱钱才好呢,不爱钱我还怕把钱败坏了。”
真动听,这样动听的话,少有男的说出来,她使唤着人给她买鞋买衣服,带她吃饭逛街,这种事情多了去了,打开始那些男的就没有这样跟她掏心掏肺说过话。
别说山盟海誓不中用,她连山盟海誓都没听到过,因为没有被真心喜爱过,为什么没有,因为开始要么她为了证明被爱干那些强迫人花钱的事情,一个劲督促着人家付出,人家恼了。
要么就开始不爱她,她有察觉,所以变本加厉地去索取,这都是一个结果,分手。
而且非常意难平且不体面的分手。
现在她咋摸着熠熠曾经痛骂她的话,也许,遇见个真爱她的人,也许不管她满肚子算计都不计较,人还是宽和地喜欢她,那她也宽和,她心里痛快地想着,等着回去跟老小说,那珊瑚胸针掏出来的时候,她一点不心疼,现在特不心疼,她愿意。
以前都是那些男的不想,她恨恨地想着,他们不行,显得自己也不行一样的。
晚上就开大会,拉着人都回来,她请客,她得钱以后也不会死死的攥着了,该花的就得花,这些年上班,没有请家里人吃一顿饭。
体力活跑腿的靠老大,花钱的事儿靠老小,以后家里的事情她也可以担一担。
熠明接了电话,他还在乡下跑呢,是的,受前女友父亲的影响,单位里面给他调动下放了,到基层去,也不要在机关里面待着了,人家女儿还在多尴尬啊,遇见了闲言碎语的,男同志谈谈话,就下放到基层去了。
农业推广的变成了技术员,大夏天的在麦地里面扔铁框子,测测亩产量,大冬天的去看看土质,来回采样地给人实验室化验化验。
他自己骑着自行车天天来回,喘着粗气儿,脸上的结痂开始掉,下面的颜色稍微有点难看,“行,我跟爸妈说,你几点回来啊,有班车没有?”
熠月摇摇头,“我等老小来接我,她现在还休假呢,下周一才去上班儿。”
正好她的事情办完,“我去买点熟食,不要妈做了,炒个热菜就行,我爱吃土豆丝儿,多做点儿,省的老小每次跟我抢。”
要一个猪脸儿,再要一对猪耳朵,还有一对猪蹄儿,想了想,卤牛肉她一般不买,又贵他们吃着还没猪肉好吃,但是今天来点儿,要一块牛腱子,扭头回来,再要一只烧鸡。
这就是改善生活最好的一顿,吃起来过瘾又省事儿。
热热闹闹的两家人,一个月就办喜事儿,三女想说有点着急来不及订酒店的。
人熠月婆婆跟公公就商量着问刘子铭,“你问问她家里那边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办,人少的话一起办,人多的话他们自己办也行,喜糖他们那边我估计最多也就十桌,一桌十个人,也就一千礼盒,我们给一起买了吧,喜烟我们一起买十条,省的他们再买,我去找人拿批发价。”
酒的话,丰俭由人,就按照他们镇上的习俗。
酒席果真是分开办的,刘子铭拉着喜烟跟喜糖盒子送家里来,“妈,这烟十条,到时候办事儿的时候用,不知道够不够。”
“够了够了,我们没多少亲戚。”马海洋摆摆手,他老家那边是不来人的,这些年他爸没了之后来往的越来越少,三女那边亲戚几桌,也是她自己内亲。
他寻思了寻思,熠熠那时候没请她老家那边亲戚,就请了王守香来坐席,自己跟王守香打电话的,“到时候车去接你们,家里亲戚都来喝喜酒,大姐啊,孩子大了,也还是你闺女。”
“来我们这边吃席,等着婚礼那天,我再让熠熠开车接你去,咱们看孩子走台。”
原本是想不到的,三女接电话来,“我们觉得自己办事妥帖,大姐你是没见到熠月公婆,人家办事儿滴水不漏的,让人那个舒坦啊,什么都想给安排好了,结婚那天问我们要名单,说去多少人都给留好桌子,咱们不费人家那个钱,就自己人坐一桌算了。”
给了熠月十万块钱,没说是彩礼也没说别的,就打了钱跟她说以后过日子用的,也没提嫁妆的事儿,三女拉着熠熠说,怕她心里酸,“你那时候家里确实没钱,我给你做了棉被陪嫁,别的像样的东西一件也没有,只能做点被子拿着也好看,你以后也能用。”
“你二姐这会儿条件好了,我跟你爸也有点钱,不是穷的叮当响,就给你二姐体体面面出嫁,她自己拿了八万出来当陪嫁,我跟你爸买六床蚕丝被,春夏秋都有,你妈说给孩子买辆车,她给拿两万,我跟你爸出两万,你如今也不缺蚕丝被,说了你有意见没有?”
要说偏心眼,先前肯定偏小的,偏老实本分在自己身边儿的,等大了,就偏哪些让人放不下的孩子,熠月如今这样,她比熠月还高兴呢。
熠熠一刀切了蒜头,现在新鲜蒜头已经下来了,头儿一去了包裹,一头蒜马上就好了,家里总共五六桌的亲戚,不去酒店在家里吃了,她休息着把蒜头给剥开,明天请了厨子来好做菜。
蹲着在那里,她最矮,“我都知道,妈你别小瞧我,我二姐结婚,你们四万买什么车?”
三女压低了声音,“你二姐还有钱呢,她一直觉得买车没必要,以后家里养两个车费钱还闲着,其实不是,她就是心疼钱怕开销,心里可愿意买车了,我们出四万她高兴着呢。”
递过去小板凳给熠熠,这样对卵巢不好,看着她闷着头不锈钢大碗里面都满了,反手倒塑料袋里面,“嗯,等着她结婚,我给她上礼,就上一万。”
把袋子打扣,再补充一句,“我大哥那一万我给他拿。”
怕三女说她老挂着别人,怕三女觉得女婿不愿意,“飒飒说给两万的,我说一万就够了,他说等着大哥结婚的时候一定要给两万,那时候大哥供着我上学,他其实喜欢大哥。”
俩人嘀嘀咕咕的,结婚那天的葱姜蒜就都收拾好了,怕盆不够用的,熠熠就利利索索用的塑料袋,装的干干净净的,还有花椒大料那些都给小袋子装着呢,放在一个纸箱子里面。
熠明在外面,水管哗哗地流,给院子里面洗的干干净净的,去借了的桌子跟盘子也都标记号。
熠月一会儿出来一趟,“老小,你看我这个眼睛这样化,好不好看?”
她自己会化妆会盘头,就不请人了,自己办事儿的时候,可省钱了,熠熠等她走了伸脖子看不见人了,“我妈,你看我二姐没想到吧,我们都寻思她讲排场爱张扬的,以前花钱买衣服逛街打扮一点不心疼,如现在才知道,她省着呢,要在家里办席,要自己化妆,还不要司仪。”
三女也跟着嘀咕,“你二姐花别人钱舍得,花自己钱不舍得呢,她以前那是花别人钱,别人钱又不一定是她的,现在跟她说清楚办酒席剩下的钱都给她,两边都说给她,刘子铭说以后工资也给她,这可都是自己钱了。”
根儿
帮着收拾完, 晚上吃过饭就回家去了,三女把自己卤好的猪蹄子猪脸给她带着,熠明拿着刀正在拆开呢, 一个一小包的,明天中午摆席的时候直接放上去。
“我给你拆开了,猪头肉要不要切,这都是瘦肉的, 肥的你也不吃, 给你切个猪嘴儿带着吧, 拿回去飒飒吃,家里多着呢。”三女手上油花花的喊熠熠, 熠熠拎着包不要,给她追着到门口, 又领着回来了。
三女就手端着一个小盆给熠明,“这个给你妹妹,我卤的时候就专门留出来的,你看着蹄子多大, 最后留锅里比别的多煮了一会,她不愿意啃硬的。”
自己洗洗手, 等着给她拎着送车上去, 这一小段路还透着一点亮, 风在这个季节穿过巷子的时候,还是会嗖嗖嗖地刮着脸, 显得一点刻薄, 街道上安静, 各户的院子里面都有热闹的烟火。
乡镇作为一个城乡过渡地带,既有一点儿农村的祥和平静, 也有城市里面挥发出来的一些改良过的现代化东西,垃圾桶两三个摆在大路边,直拉拉地杵着在这里,里面的垃圾满满当当溢出来之后,就随意地摆在一边,三女觉得生活便利。
熠熠停下来,“什么时候有的垃圾桶,以前都是堆在沟里的。”
三女一下子来劲儿了,自己倒背着手,“啊,你不知道吧,现在人给发的,乡镇上街道都得有,以后不能乱扔垃圾了,都得扔垃圾桶里,可好了,人每天都有人打理,有垃圾车拉走呢。”
她觉得是好事儿,熠熠看着得挑剔一下,“那今天没倒垃圾吗?”
“倒了,早上起来来车收,不过可能早上也没来,有时候车不来,基本上都来,你看着多省劲,不然夏天路过那沟子都得臭死,一下雨天就指着发洪水的时候把垃圾冲走呢,什么死猪烂鸡的都在里面。”
原本想着再找找茬儿的,熠熠听见这话也歇了一口气,寻思着自己的问题,在城市生活时间长了,习惯了进步便利的公共资源服务,垃圾桶必然是不能摆在大路上的不好看,垃圾也不能满了没人收,环境跟市容保持一致。
这是她的一些刻薄的看法,跟今晚的天气一样,不能说很冷,但是有点凉薄,自己却觉不出来的一种尖酸。
人三女不假思索的,却觉得这多好,这是他们乡镇的进步,资源一点一点的配套,班车越来越多了,通往县城的路也修的极其的宽敞漂亮,“你还记得那路不?现在新修了一条在水库边上,绕着水库走到县城,以后去县城半个小时就到了,沿着那路一直走就是,你没赶上呢,你那时候在县城上学的时候,坐大巴车得两小时吧绕路,到家还得自己走一段路,人送不到镇上十字路口这里呢。”
多好的日子。
她都语气里面待着雀跃的欣喜,熠熠认真的看了一下这几个垃圾桶,最后也接受一样的看出来一点满意,她的车就停在垃圾桶对面的路牙石上面,三女扶着车门。
想着她这么晚还得赶路,路上不好走,“你明天中午饭点来就行,刚换了新岗位,不要牵挂家里,好好上班儿,到时候来吃个饭你二姐不挑你什么。”
“嗯,我知道,我明天想早点也过不来,你家里去,冷。”
三女还穿着棉袄呢,冬天过去了,春寒还在这里,她的花棉袄臃肿但轻巧的裹着她严重发福的身材,“不冷,你是不是冷?”
“我也不冷,”熠熠的看着她,其实有点冷,“还行吧。”
三女的眼睛就那样看着她,她有时候觉得这个孩子累,因为她谁都挂着,大概是脑子聪明,什么都记得住,什么都牵挂着。
老二现在要结婚了,什么事情家里操持,自己就当个新娘子就行,老小结婚那时候,什么事情都是自己操持,没让家里掏一分钱,话一点心思,喜糖都没有去买过一块儿。
“以后别老挂着家里,家里都好,我们都好,吃的好睡的好,身体也好,你就上班儿,下班了就自己吃好喝好的。”
“为什么这么说?”
三女的声音小了点,“我老觉得,你在家里,舍不得吃一样,你是觉得外面吃过了,省的老给我们吃,给老大老二吃。”
很久很久以前发现的事情,或者是很多年发生的事情,现在才意识到,熠熠笑了笑,“没有的事,我吃什么都很好吃,不一定吃大鱼大肉对不对?”
踩着油门扶着方向盘就走了,夜已经黑透了,高高的路灯从头顶落下来,远处的灯光趋于黑暗,行人车辆几无。
熠熠心想,不是结婚后就省吃的,是从小省吃的,她自己有这样的毛病,大概是三个孩子一起来到这里就开始了。
第一顿饭就开始了,食物不匮乏,但是好吃的就那么多,香蕉也买一把,她总是吃最少的,想着家里人多吃几口,桌子上的荤菜也吃的少,她大哥长身体饿得厉害,她二姐馋的厉害。
有时候她想,她个子最矮,可能因为从小营养一般。
但是没想到三女,会发现,会讲。
父母有时候很粗心,她干了很多年,没有被人知道过。
三女揣着手看着她走远才掉头,拽了拽自己的棉袄下摆,脖子上没来及围围巾,脖子缩着一点儿小跑着家里去,她原本以为她吃的少或者就吃那么多肉就饱了。
直到她结婚了,她有时候去女婿家里,或者去外面看熠熠吃饭,才发现这个孩子,爱吃肉,能吃肉,只是回家里来的时候,盘子里的肉她还是吃的少,她可以吃一盘子红烧排骨的孩子。
今儿晚上烧那么多猪蹄,孩子就吃两块儿,上回她去熠熠家里,看熠熠买的猪蹄儿,一口气买四个。
熠熠回家的时候,脸上就带着一点释然,飒飒还没有回家,她把猪蹄儿放在餐桌上,也不想换衣服,托着腮看着窗户外面。
跟高中时候发呆是一样的,脑子里面漫无边际地想一些事情,或者别的事情,然后就突然明白,贫穷给她的烙印有很多,家庭贫穷的烙印给的也很深刻,她将近三十岁才发现这个烙印依然还在。
笑了笑,为什么人一多的时候,只要不是自己花钱的,就老舍不得吃呢,她想不明白,等着飒飒回来,就看见她脸色寡淡带有郁色。
“你这是怎么了?不舒服了?”就看见她扭头看着自己,像是有话要说,面色带着古怪。
熠熠看到自己最好的朋友来了,也是i自己最好的倾诉对象,“你说,这种烙印影响大吗?怎么治疗呢,我就是舍不得多吃,我寻思着,回家少吃两口好的,他们不多吃点身体好,不然平时舍不得买这些,去你爸妈那边的时候,我吃的也少,想着多吃点自己种的萝卜白菜,一样香甜的。”
她连自己都欺骗,跟自己暗示的很成功,她就觉得飒飒家里的白菜萝卜的也很好吃,吃一点肉,再多吃点海量的大白菜萝卜的,吃不完的他们要喂猪的,这样子也吃的高高兴兴的。
飒飒就叹口气,很认真地看着她,把塑料袋打开,里面一兜子猪蹄儿,红色的卤色挂在上面,看着有食欲极了,“来,吃,都吃完,跟我说肉好吃,还是萝卜白菜好吃。”
自己抓起来一块儿塞嘴巴里面,今晚喝大酒应酬,他又是没吃饱,这也是他的穷病,但凡是出去吃饭应酬,甭管是认识的酒局还是不认识的,他从来都吃不饱,光顾着听人家说话,琢磨人家这句话的意思了。
一人说十句,就够他一顿饭来不及吃饱了,因为他早年信息少,他不是有关系有人买消息灵通的人,但是他又要做好买卖,就只能这样,听别人说话。
俩缺吃的,住在这样好的房子里,出去吃饭都吃不痛快,难怪俩人能凑一起去,关系还这么好,跟无话不谈的知己一样,真是绝配了。
飒飒把骨头吐出来,今晚就吃个够,他也爱吃猪蹄,丈母娘的手艺一绝,把她划拉着熠熠出去打架的怨恨也冲淡了不少,“其实你不是穷病,是你太考虑别人了,你觉得你能力大,你赚钱比大家都容易,比你爸妈容易,比我爸妈容易,所以你才这样,给他们省吃的,你没有一点问题,就是敦厚善良,这个世界上,基本上没有人能有你这样的品性,要不说我娶了你怪好呢。”
“老婆,你以后该吃吃,该喝喝,我掏钱。”
包里面的钱都拽不出来,塞得太满了,因为他现在投资计划推迟,进度就显得平和很多了,所以这个利润空间很大,期初跟期末的余额,那数字飒飒都不敢深想。
钱怎么办?
拿回来呗,他这人还是落伍,不太用银行卡,就是现金倒腾,自己钱包里也有几千块钱现金,用的时候就从保险柜里面拿,其实钱不占地方的,保险柜里面摆的整整齐齐的,一百万也不是很多,就存现金。
现金要是在保险柜里面挤着了,熠熠就去换成人行的金条,一部分用存折存起来,她也不用银行卡,用存折多好。
俩人就跟金钱的搬运工一样,飒飒的拉链就卡住了,钱鼓囔囔塞着,皮包拉链就不好拉,飒熠熠摆摆手,“窗帘还开着呢,一会儿上楼上我拉,别弄坏了。”
这会儿就高高兴兴的了,很会投桃报李,安慰飒飒,“你吃不饱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这叫机敏专注,而且最起码听力也比一般人强。”
飒飒笑了笑,“我谢谢你哈。”
脑子聪明的人,有时候想的多,尤其是对自己的问题,有事情先反思自己,熠熠就是非常典型的一个高智商的人,从结婚之后熠熠给他算成本他就看出来了,这人不是学会计的,但是她的算力跟体系审查思维,比一般的小会计还要严谨。
你看她方方面面,都很优秀,飒飒这样想着,提着他的皮包上楼,拖鞋哒哒哒的,穿一冬天的拖鞋已经换成凉拖了,他热得很总是。
扯着嗓子问熠熠,“明天你二姐的席哦,你不是老爱跟她打架的,那可得多吃点哦。”
“放心!”熠熠回应的斩钉截铁,蹲在房间里,把窗帘都拉死,钱倒在地上,一沓子一沓子地摆放在保险柜里,她天天干着活可起劲儿了。
哪怕跑基层去上班,每天早上都跟回春了一样,你说她心态能不好吗。
修完产假前回单位,她直接跟领导汇报的,要求调岗去基层锻炼,之前也提过的,领导犹豫了先还是放下去了。
能干的年轻人其实他愿意留在机关里面的,能干活,跟牛马一样的没有累的时候,为了高效运行的机关做贡献。
结果你要去基层,证明这人有想法而且有个性,机关里面不太好管理,机关是不太需要很有想法的人,它只需要能干听话的人,服从领导的想法是第一位的,落实下去。
顺其自然地就放下去了,修完产假之后,她直接就去基层报道的,环境是什么样子的呢,繁华的街道就两条,一条横的,一条竖的,交叉起来的十字路口跟中央区一样。
她的前科长一个电话也没有来过,她也没有任何告别,也没有送行宴会,这边倒是有欢迎聚餐。
一张办公桌,窗户能看到街里路过的三轮车,摩托车,她才发现,马路对面还有两个垃圾桶,笑了笑,拿着抹布把桌子擦干净,皮包放在上面去,茶杯拿出来等着水烧热,咕噜咕噜地水声在响着,不远处有大集,人声稀稀落落地传来,带着口音方言。
她想,到这边来,一定要服务好每一个来办事的人,不会的就扑下身子去学去请教,做自己能做的事情,而不是在无尽的表格跟材料里面,一遍一遍地按照领导的要求改。
她愿意这样工作,她觉得这样有获得感,为大家办实事儿,一样走的很远。
但是这个想法,在一整个基层看来,都是她被下放,在机关里面跟领导闹的不愉快。
乡镇的路不好走,你得开车去早晚颠簸,而且环境差,各种环境差,接触的人就更不用说了,五花八门的。
打量着熠熠,是不太好接近的,先放着她在这里,观察观察。
但是活不能少干的,检查的少,陈年累计的活儿总归要有的,拿出来一沓子票来,“上面的票号跟联数要对应起来,专票跟普票不一样,如果有缺少的建档,最后要核查的。”
一本一本,一张一张翻,结果就真有对不上的,她自己就学习啊,在机关里面是接触不到票的,自己慢慢的琢磨,以前的话,就坑卡坑卡只对联数了,上面写的什么也忽略。
现在第一张开始就找规律,自己看看普票什么样子,上面写的什么信息,专票有什么区别,自己心里都有数了,一下就到十一点了,抓紧就起来了,跟一个办公室的打招呼,“有点事情,先走一会儿。”
又去跟领导打声招呼,刚来请假一上午不好,但是早走一会儿没什么,办公室的都很痛快,等着人走了,站起来抻着脖子隔着电脑看她的桌子,发现都收拾干净了,票都给她锁柜子里面去了。
心里就点点头,对这个年轻人满意呗,人在票在,人走票封。
不是黄毛丫头,办事儿妥帖。
等熠熠到的时候,凉菜都开始上来,熠月就生怕她错过开席了,看见人就叽歪,“老小你干什么的,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忙,我办喜事儿你不早点来的。”
旁边刘子铭就拉着他胳膊,“不碍事,小妹来的不算晚,她单位肯定有事情耽误了。”
熠熠笑着从包里掏出来一个盒子,知道她是觉得自己姊妹不捧场,“诺,二姐,送你的新婚礼物,希望你跟姐夫一辈子和和美美,夫妻顺遂。”
刘子铭笑的脸就跟个膨胀的食人花一样的,这一家子都朴素,一上午来都忙着干活,这是第一个祝福他的,这才有点新郎官的意思,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跟熠月穿的礼服,虽然在院子里办酒席,但是俩人自己很隆重。
接过来盒子一看,里面是一个白色的小件儿,用透明膜封着,熠熠走两步挨着熠月,“这是砗磲,海里面一种大贝壳做的,可以当吊坠或者是项链,打个孔就好了,到时候你去珠宝城找人打孔,不过还是不打孔的好,就这样拿着看。”
熠月梗着脖子,看不出好坏来,比较小众的珠宝吧,但是知道她结婚老小肯定给的不差,满意的点点头,开始抨击她们单位,“不知道的事□□呢,拉着你有什么好干活的。”
“不是,是我想你婚礼那天请假的,今天是咱们自己办酒席。”
说完就站在一边儿,看着刘子铭跟熠月,自己怪高兴的,拿着相机给俩人拍照。
王守香跟亲戚来的早,熠熠过去坐在一起陪着,她是正儿八经的亲戚,一桌子人认识的少,有上次去送礼的本家哥哥,熠熠端着水壶倒了一圈的水。
大家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就送着人走
殪崋
,三女留着王守香住几天,王守香不愿意,“家里还有鸡鸭,等着下次的。”
本家哥哥就笑,“跟我们一块儿回去吧,这几天地里也怪忙的。”
然后看熠熠一眼,“你来送送我们,家里人别忙了。”
熠熠忙跟着出去,别人还在后面陆陆续续的上车,本家哥哥站在一旁儿,熠熠挽着王守香的胳膊,本家哥哥把烟头扔了,“今天我们来都怪高兴,从小你们几个过苦日子,现在一个个都结婚成人了,我们回去跟乡亲说,大家都高兴呢。”
又真心实意对着王守香感慨,“婶子,我叔去的早,但是你又福气呢,你的福气都在后头呢,你看我这小妹多好,二妹也好,大弟也不孬,养了三个好孩子。”
来看看,真挺好的,人家在镇上,这么大的家园,这样齐全的一家人,爹妈也好,女儿们嫁的不说是大富大贵,但是都是正儿八经过日子的清白人家,没有糟心事儿。
本家哥只对着熠熠讲,“你妈让我今天来说这个事情的,她怕自己说不明白,我们大概是要拆迁了,从山上下来,到山脚下去,政府给出资盖房子,都是小别墅样子也都是一样的,按户来的,你妈也有一套呢,到时候一起办土地证,就写你的名字,你大哥跟你二姐,跟他们说说,就不写了。”
就是说这个事儿,他是本家哥哥,三个孩子还是向着熠熠说话,这是家里正儿八经的孩子,那时候都穷,寡妇失业日子过不下去,送出去给人家养着。
这房子,以后就是给熠熠的,就是王守香也是这个意思。
赔偿款也有,不是特别多,三个孩子到时候她说要分,上车之后本家哥哥就劝,“婶子,有钱自己留着,哪个孩子也不缺你的钱花,你年纪大了,有钱好办事儿,省的伸手问人家要钱的,总共那些宅院十几万块,逢年过年等着外甥女孙子的来家里,你给包红包也行,别净给别人了。”
他们户口已经冻结了,事情已经定下来,大家也没有刺头儿也没有闹事的,都觉得挺好,来量房子的大家就等着,按照人家的规矩量,该多少钱就多少钱。
十几万,这得多少钱啊,能再去城里买个小房子了,大家都高兴,王守香一个人也能分宅基地的钱,她自己都说运气好。
虽然户口上是一个人,但是没改嫁也没卖地卖房,一个人守着这些家业,也能分十八万。
这些钱,她本心里,还是要给熠熠。
给熠熠大头,这些是她爹留下来的,他爹死了,村子里的地也还在,她一直种着。
“还是托着国家的福,解放了之后分地有饭吃,以前熠熠爸在的时候,老笑话我说多亏了解放妇女,不然旧社会咱们这样的山里,能饿死人,妇女活不下去。”路边的景色往后倒映,一人一个红色的小礼盒放在膝盖上,他们那边没有这样好的礼盒。
都拿着很稀罕,为着是老家来的,熠熠格外照顾,那是她的乡亲,专买了一人一份水果,里面一把子香蕉,还有一盒子精贵的猕猴桃,这些很多都没吃过。
王守香心想现在是好生活了,她们这些山里人,下面也有水晶矿石了,国家出钱给建房子,给补偿金。
和和气气(改错别字)
陆老太太直到楼下要办喜事儿, 这下面帮忙的人都来来往往的,门上的喜字都贴起来了,不声不响的这才几天啊, 从窗户上看一眼,自己坐在沙发上,阳台上晒得衣服特别挡光线,早上起来给姑娘手擀面的。
陆青青吸着面条一口一口的, 一碟子咸菜丝, 她知道新娘子是谁, 可是怕她妈知道了,这俩人怎么认识的, 不用想也知道,在小区里面够丢人的了, “妈,你不要去喝喜酒了,人家也没请,我结婚时候也不请他们。”
都是这么多年的邻居了, 陆老太太不听这些,“没请是没请, 人家都不请, 我们是邻居, 听见了就得给喜钱,我包两百就行, 一会儿拿下去, 到时候去饭店吃饭就行。”
陆青青嘴里面发苦, 东西都吃不下去了,什么爱情的早就没有了, 那一架打的就只剩下怨恨了,她都觉得自己抑郁,尤其是上班的时候,上班的每一天都挺煎熬的,恨不得飞出来这个单位,多少人看笑话的。
撂下来筷子,上面还有面条汤呢,“为什么一定要去呢,人家没请就是不愿意过去,不然几十年楼上楼下的,早就请了,人家不觉得咱们关系好,你明白吗?”
陆老太太脸上的表情跟四大金刚一样的,说话一点不带气的,“不是这么一回事儿,远亲不如近邻,平时人帮不少忙。”
陆青青不想听了,她不能迟到,迟到了还得给人说,“我妈你不觉得——”你感觉都是错误的吗?
老太太梗着脖子,已经是不高兴不能反对的样子,“感觉什么?我感觉什么?我说的就没有不对的,你小孩家家懂什么?”
陆青青就闭着眼,关门声音都不能大了,她想说的话再家里盛不下,她想说人跟人的关系不是你以为的这么好,不是你用着人家篮球,去送点三瓜俩核桃的就是关系好了,不是你觉得你想贴就能贴上去的,李书记那边人家现在都没有消息,包括那个打听他爸事儿的那个亲戚也没有消息,人家就是尽尽心,尽尽力的事儿根本办不到。
下楼的时候,正好遇见人都堵着楼上呢,刘子铭穿的西装革履的,可美死了,俩伴郎在后面跟着,婚车的司机也都到了,后面跟着一长串簇拥着,最后面老太太跟老头儿跟着呢,还有亲戚朋友来帮忙的都在这里看着呢。
结婚就在这边结的,以后也在这边住,房子是有,但是人就这么一个儿子还觉得长不大,有个儿媳妇了人家想一起照顾,对着亲戚嘴上还说着话儿呢,“啊对,没要房子呢,不然就单独出去住去了,但是我家儿媳妇做水晶直播的,晚上下班很晚了,得看美国时间,到时候好接送省的不安全,到家里来我给做点东西吃照顾照顾多好啊。”
听着是不客气,但是真的拿儿媳妇当自己家里小孩疼的,这就是一家人,陆青青等着大家伙下楼呢,在最后面打招呼,“阿姨,恭喜恭喜。”
老太太侧脸一看,脸上什么也没带出来,就是心里还挺刺激的,这以后可不能打起来吧,“青青啊,上班去的,不耽误你吧,你看给大家添麻烦了,阿姨给个红包。”
她包里就全是红包,里面一百的就是给帮忙的小孩儿的,或者邻居家小孩来讨喜的,还有五十的那是去酒店给要饭的。
喜事儿红包都接着,“谢谢阿姨。”
她没有太大感觉,就是不高兴,但凡她妈妈是这样的,孩子可能养大了会受影响不敢吭声,但是不敢吭声的孩子归根到底,跟她妈妈的脾气是有类似之处的。
比如心气儿。
陆青青一个台阶一个台阶下来,就想着一个念头,她以后一定要嫁的很好,去住大房子,去高档小区,去找个很有钱的,再也不会在这里,也再也不用再单位里面听这些风言风语。
她一辈子,不想跟熠明打照面,不想跟这一家子有来往,以后就住在楼下,隔应不隔应,远亲不如近邻也就这样,她妈还给两百块钱,人家娶媳妇的时候怎么没考虑一下你的感受呢?
肯定是觉得她跟她妈不对,背地里不知道怎么瞧不上,才能去找熠月当儿媳妇,就冲年前那一架打的,都不应该结婚的。
这女孩儿,比她妈更干脆利索一点,更冷酷无情一点儿。
去单位里面现在也笑一笑,跟人打招呼,之前大家都讲脾气有点怪,因为见人就是板着脸要么不说话,虽然是职工二代,全靠自己爸爸面子活着。
现在老陆出事儿了,她要是再跟以前一样,那就真的站不住脚了,到了就看这个工人卸货,有种子下来春播的,也没有人给她介绍对象,她琢磨着就得靠自己去找。
不然看别人结婚了,嘴上说不着急,实际上也着急。
陆老太太看别人结婚,等着新娘子来呢,自己掐点差不多听见下面鞭炮响了,就知道车队来了,先在窗户上看看车队,然后再下去热闹热闹的,倒背着手,也想给闺女找个对象,但是家里就没有合适的。
亲戚里面,你家什么情况,人家一清二楚,嘴上说的再好,那是人家情商高,知道你家的脾气,但是要给你介绍个好对象,人家自己都觉得不成,都觉得跟这样的亲家难处。
刚要下去的,喝喜酒那天托的那个侄子就打电话来了,陆老太太就站在那里接电话的,侄子不能拖太久了,他打听到消息事情已经要快定性了,不是太严重的问题,但是职务肯定是没有了,直接就干退休了,“二姨,这事情是这样的,你不要往心里去,也要想开,早退休还好了,姨夫辛苦一辈子了,早点儿歇着多好,就着两年钱肯定比在职的时候少点儿,但是退休工资是一点不少的。”
人肯定愿意上班儿,在职的工资比退休的一年多好两万呢。
能做的就是提前一步跟你说大概什么结果的,陆老太太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还是不甘心,“你说,到底是谁举报的呢,我想着肯定是认识的人,不认识的上哪儿知道家里有小房,小房里面有什么啊?”
侄子一口气噎住了,想说你不是跟很多人都说过小房里面的酒喝不了,二十年前的还有吗?
咽下去,嘴巴里面发苦,嘴上一点不带打磕巴的,“嘿,二姨,这事儿就别想了,甭管是谁肯定是红眼的,不然我姨夫跟妹妹在外面也不得罪人,俩人都是好脾气的人,你说是闹事的那一家子,有可能,但是我们再纠缠也没有意思了,跟这样的人不值当的。”
一家人护着点没毛病,但是他这边打听了,人家那边不说,但是就讲不好弄,不是一般的家庭。
这你就别耗下去了,不然人家就盯着,你以后什么事儿,人都给挑毛病,你还有孩子在上班呢,又不是全家都退休。
陆老太太也叹口气,“是呢,多亏你,我们年纪大了什么也不知道,也没有人,改天来家里请你吃饭的。”
侄子答应着,“吃饭就算了,我们工作忙晚上下班都很晚,今晚有没人在家,我下午上码头那边去,二姨你不是说那边烤牌好吃的,我买一兜子芝麻烤牌给你送过去。”
这多好,老太太给哄的最起码不会骂侄子了。
挂了电话,就摸起来自己的眼镜,她看着那人怎么那么眼熟呢,车上下来的那几个,等着看清楚了。
新娘子就坐在楼下呢,提着裙子坐在椅子上,脚底下面有人放了红色长条的糕,正好在踩糕。
熠熠正往熠月胶底是塞呢,这寓意好,人家这边提的,她结婚的时候在农村,这些东西没有,就拜天地了,一会儿也就结束了。
熠明是当大哥的,坐一会儿就背着熠月起来,亲哥给送到留上去,大家伙儿都跑下来看,新娘子是真漂亮啊,不说长相,就是打扮跟那个精神气,今天都得把所有人比下去。
熠明穿一身深蓝色西装,脸上的痕迹还有,熠熠特地给摸了一点粉遮掩,省的给人看出来不好。
熠月穿大红色的婚纱,裙摆很大很有垂感,带着一双到胳膊肘的手套,上面是红色的头纱,头发上是红色的小珠子跟头冠,可时髦又好看了。
就是天气冷点儿,熠熠给她拿着红大衣盖上,熠月就叽歪,“快给我拿下来,这不好看,我不觉得冷,热着呢。”
人婆婆跟公公下来看一圈儿,把自己红色披肩给熠月盖上了,熠月就不吭声了,她跟婆婆关系好着呢。
熠熠今天也不觉得冷,心想二姐结婚真是个好日子,这天气多好,太阳都出来了晒着,小声嘀咕,“二姐,你多有福气呢,结婚这天风和日暖的。”
熠月心里美滋滋的,心想老小没有白读几年书,这词儿多好,跟着重复一遍,“对,风和日暖的。”
熠熠今天穿的是大衣,粉色的大衣,可亮眼了,这种鲜嫩的粉色,她也是新买的,要穿新鲜又好看,熠月早就发话了,所有人都给她打扮好看充场面,让来喝喜酒的不能瞧不上她家里。
她这大衣也贵的很,拎着自己的小包,在后面托着熠月,老楼爬的慢,到门口儿,熠月就喊门,新媳妇要喊门的,“爸妈,开门啦。”
刘子铭也跟着喊,不然觉得跟特地为难新娘子一样的,嗓门也奇大,“爸妈,开门啦。”
门哗啦一下就开了,老太太嘴上还应着呢,“开了开了,快进来。”
熠月婆婆开的门,公公就站在里边呢,怀里揣着好几条烟,人本来刘子铭背的,但是他这体力不行,大舅哥自己说背着上门的,给俩人一人一条烟,来送嫁的都给,熠熠推了一把,“叔叔不用,我们亲姊妹送嫁来的,我们高兴,烟留着待会散给大家伙。”
办喜事儿她知道,烟酒钱最多,酒固定在酒席上张罗,烟的话就没数了,要是迎亲的时候,进门的时候散烟,遇上那么一波亲戚,烟酒一条一条往外给,大几千眨眼就没了,他们娘家人也得替人家省钱。
看着这小区门口贴的喜字儿,楼道上贴的喜字儿,还有下水井盖上面都铺了双面红纸,虽然没有地毯,但是这台阶上面一个横面一个喜字儿,人蹲着一个一个贴好的,她替三女看看,觉得满意的不得了。
陆老太太就站在楼梯上看呢,熠月婆婆开门你就看见了,往那边看一眼,熠熠顺着视线看过去,脸上的笑收起来,非常的平静。
打量着陆老太太,刮着脸跟谁都欠着她一样,眼睛直勾勾地带着火气看着楼下这一窝人,她但凡往楼下走一步过来,熠熠就觉得今天不能怕事儿,她二姐嫁过来了,怎么以后还得看她脸色吗?
撑住了就这一回,你非得喜事儿上闹腾,那大家都不要好看。
人都闹闹哄哄的进门,熠明打头儿背着熠月,熠月说下来,他较真,三女嘱咐的一直背着到进门才行,过了客厅去卧室里面去,把熠月放床上。
陆陆续续人都进去了,陆老太太也往下走,熠熠就轻轻地把门关起来,自己留在了外面,里面的热闹陆陆续续从门缝里面传来,熙熙攘攘的叫好声儿。
她还是背对着门,就看着这个老太太到了眼前,熠熠想着,今天她甭想进门,甭想靠着这门一步,甭想伸出来一根手指头能插进去二姐这个家。
楼道里面安静,阳光从楼道的窗户里面形成柱状的光束,有几步逆光看不清人,熠熠依旧瞪大了眼睛。
等着人走下来,俩人隔着两三步,她两手交叉抱着胳膊,里面大概开始吃面了,一群人哄笑“生——生——生个大胖小子。”
刘子铭隐约的修正,“双胞胎,要龙凤胎。”
“哎呀妈呀,还真是生的。”
“傻不傻,不是给你吃的。”
熠熠听在耳朵里面,气息越发冷,越发跟个斗鸡一样的,蓄势待发,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无畏过,天知道她二姐找个对象多不容易,天知道这世界上能找个合适的对象有多不容易,看看她,看看她大哥,都得给我好好珍惜着。
“一家子贱料。”
熠熠太过集中,反而没有听清,但又怕错过的是骂人的话,扯出来笑,“您跟我说话吗?”
陆老太太比她矮不少,抬着下巴,声音骤然转大,给里面的人听,“贱货,缺男人缺疯了的下三滥,臭不要脸的。”
熠熠抬手就是一巴掌,直接就呼过去,等着人转过脸来,反手就又是一巴掌,她要在人出来之前把这苍蝇碾死,里面闹洞房要半个小时,现在时间还宽裕一点,眼神里面发狠,“你教训还不够?”
“你以为你是谁,对着我家里一次次瞧不上,觉得我们拿你没办法是不是?我还就告诉你了,我们家里就没有一个怕事儿的,谁要是欺负到我们头上来,抱着团我们也要加倍报复。”
“你听好了,加倍报复。”
她松开手,上面麻麻的发红,自己退后两步,“你老公麻烦还不够是不是?”
“你还有心情在外面惹事是不是?那你女儿呢?你女儿当初是托关系进去的吧?”
陆老太太到底年纪大,反应慢一点,靠着墙一下子就反过来味儿了,“你干的?”
“对,我干的,你要是以后再膈应我二姐,我干的事情还有更多,我打架不行,但是干别的我脑子应该比你好用,年纪大了就多休息少管闲事儿,气性也少点儿,像是这样的日子,就不要给邻居家添麻烦,不然你女儿结婚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你说呢?”
熠熠心里也是恨得发癫,这样的老太太,你看着她可怜,矮矬矬一个胖乎乎的,挨着两巴掌显得狼狈极了,但是你再看她这一张脸,这嘴角这眼神,这每一个五官,都透着可恨。
她恨你也恨得要死,她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你。
你要是软一点,就得被她摁着在地上骂,无休止地欺负你,今天说一句话,明天说两三句话埋汰你,后天就能指着你的鼻子说一些歪七扭八的歪门邪说肆无忌惮地恶心你。
得寸进尺,毫无分寸,这些品质更让人气恨与憋气。
“你敢?”
“要不我现在就试试?你为了你老公的事情,拿了五万块钱,给他们单位领导送对不对?”
熠熠干脆说的明白,“你也可以去举报我,但凡我有问题,但凡你能找出来,要是我知道你是构陷的,那你比我会早早的完蛋。”
“你就看看,是我经得起推敲,还是你们家经得起推敲。”
这就是结仇,陆老太太一瞬间想到了排山倒海的报复,家里亲戚那么多,有为有能的那么多,大家伙儿出个主意,把眼前这个人弄下来,要她没工作,要她破家败业,要他们一家子都跟原来的乞丐一样,穷死累死一点社会地位也没有。
一个镇上的破烂户,一个她一辈子瞧不起的农村组合家庭,两腿儿泥不知道曾经是怎么样穷困潦倒,怎么能让这些人混好的呢?
她职工家庭,独生子女,城市户口,她就应该高人一等。
熠熠看她表情就知道她想什么,烦透了这种人,社会上的真垃圾,如果这样的人在,他们的作用就是否定一切从底层上来的成功,否定努力,把握一切社会资源,高人一等地活着。
年轻时候对社会有一点贡献,等着年纪大了,就吹嘘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不满足社会国家对她的回馈,不知道感恩国家社会对她的关爱,只觉得退休工资低,如今的待遇差劲,拿了很多还觉得不够,然后瞧不上这个那个,一边享受着一边又谩骂着。
从不知道知足,也从不明白共情。
熠熠呼出来一口气,里面的脚步声叠起,大概洞房闹完了,她急促地平息自己的火气,心平气和地看着陆老太太,“你该上哪儿上哪儿,我们以后大路朝天各自走,我们两家从此不结仇,没干系,你以后也不不用嘀咕我们,我们没那么多时间跟你掰扯,你老公的事情是因为你们无耻,把我哥调到乡下去,一报还一报而已。”
脚步声近了,大概是婚车的司机几个人要先去启动车子,熠熠先一步打开门,扬着笑脸,“下楼去了,一会儿是不是去饭店了。”
几个司机都笑,为什么跟着进门,跟着进门就有红包,嘻嘻哈哈地,“是啊,你怎么在外面?”
“我刚接个电话来着,你们忙你们的。”熠熠笑了笑,把路让出来,自己拎着包往里面走。
等几个人出门的时候,就什么也没看见了,陆老太太家里去了,她原本是想去问问的,问问楼下这一家子,为什么娶这么一个儿媳妇,是跟自己家里有意见还是怎么回事,难怪每次问都不说,大家几十年邻居至于吗?
你跟我说清楚了,我难道不让你家娶,你瞒着就没意思了,她觉得理直气壮的去问问,问问你们家怎么这样伤感情的。
结果遇见了熠熠,信息量太大了,老太太就歪在床上去了,又惊又怕,又气的天灵盖都发麻。
人血压一会就高上来了,打电话给老头儿,老头儿现在天天在公园呢,去看下棋钓鱼散步的,不在家里待着,接了电话,“先叫救护车。”
救护车一会儿就来了,来的时候熠月刚上车呢,熠熠跟熠明坐在后面车上,跟司机说,“给救护车让路,咱们喜事儿也让着人家。”
司机竖着大拇指,“你们主家敞亮,人家一般不走回头路的,有些人就讲究这个,结婚就图个吉利的。”
传呼机一喊,头车马上就让开了,直接打转弯沿着来的那条路出小区,不然救护车直愣愣地就过来了。
这些糟心事儿,熠熠是一句话都不说,等下车的时候还捧场的,“二姐你们今天结婚积功德,以后日子更和美了,这得多和气啊。”
都出息了
熠熠下午两点到单位去上班, 一点也不影响,自己进办公室就还在理票据,手洗的干干净净的, 一页一页的翻,有问题的就记下来票据本号,在里面折起来,票据装订的时候, 其实应该按照顺序一丝不错。
但是业务量大, 全手工装订肯定有疏忽, 极个别跳号的得费很大劲儿去找,因为不知道装在哪一本里面去了, 或者是丢失了,要是丢票了, 那是不是可能会涉及到资金的问题。
票不见了,那钱呢?
号反正是已经流落在外面了,找着找着她自己就琢磨出味儿来了,找这个不是平白无故的。
翻找了一个星期, 分局长就来问情况了,她就拿着列好的单子给人家一看, “专票有18份联数不对, 还有28份找不到, 金额呢那个标注的都在后面标注了。”
分局长这边一看,就知道这是个干活的人, 这活儿大家都不愿意干, 他下面基层需要这样的人, 自己仔细看了看单子,尤其是后面的金额, “累积多少?”
熠熠没有合计数,但是每一个数字都是她手录的,“加起来应该有百八十万,专票的额度都很大。”
这个数字就可以有成绩了,分局长打量熠熠,“坐,我以前就听说你,名校毕业的人才,在人事的时候活儿干的可真不少。”
“嗯,那边工作会琐碎一点。”
干活多的,有心人就会看见,因为他想用人,他年纪也不小了,自己再下面干了二十多年,业务能力也是一流的骨干,领导知道他缺人,想要个男的来,这里条件艰苦嘛。
而且越到基层,越不能跟高楼大厦一样做到光鲜亮丽,他们也是经常跟三教九流的人接触,吃饭喝酒谈业务,机关的女孩子反而多,但是没别人了,别人不愿意来。
“我本来想要个男的来,但是没有别人,你愿意过来说是想学业务,现在男的女的小孩都不愿意过来,听说你小孩也不大对不对?”
“嗯,还小,好在家里有人照顾,小孩也很听话。”
“那你老公做生意的对不对?干的什么买卖?”
“做运输的,他时间也比较紧张,但是很支持我的工作,”熠熠答对如流,“我来这边,一方面是觉得我们这个系统大有可为,情怀还是有的,另一方面也是急切地想学习,想提升自己,在机关里面也学到很多东西,但是时间久了,材料表格这些都是熟能生巧的东西。”
机关里面,做人事的需要跟领导走的近,那是她前科长的事情,压的自己喘不过来气,他盘踞人事十多年,怎么可能放权,怎么可能让人冒头呢。
写材料的办公室岗位,都是经年的老笔杆子,怎么会把吃饭的家伙事给你的,也是要压着你不能冒头。
机关锻炼人,但是想要出人头地,至少有个人能捧你,能让你露头,你才能闪光,不然就像是刚才的评价,能干两个字就能概括你的所有工作了。
熠熠等眼睛里面,也透露着野心,有时候上进心跟野心是一样的。
没有野心,怎么来的上进心,她起来出去,食堂中午放饭,分局没有单独的食堂,都得去人家食堂那边打平伙。
分局长又拿起来桌子上的表格看,直接就去局里面去了,跟大领导下午等着汇报,可以查票了。
如果是个男孩子来,那他可能也要挑剔一下,但是来个女孩,说话做事这样周全,对人又坦诚又尊重,那愿意来的,下面的人其实都是倾囊相授,也许有的人摆着老资历,也许有的人冷眼旁观,但是下面基层都是上年纪的了,你只管着学业务,包容人家都缺点也没问题吧?
他对熠熠等感官就非常好,这个事情他不会揽功的,他安排手底下人做事儿,做成功了这是他整个分局的光荣,是他们所有人都业绩,那就直接证明他工作搞得好,业务走在前列,队伍带的好。
“可以开展,要是有问题的,我们一定要自查出来,这些票据再让当初开票的人自己去找,自己对自己负责,要是能找到就勾掉,找不到的我们就处理。”
分局长笑了笑,“这样最好,他们开票的人也知道问题严重,这一张票都比得上一年的工资了,肯定尽心尽力找,不然责任就落他们头上去了,我看牛熠熠就可以带着干。”
大领导也疑惑,关心地问一句,“人怎么样?”
新人挪动了之后,人家也是有评价跟反馈的,分局长不会直接夸的,“还可以,这个表就是她做的,能做事情。”
大领导就走心了,能干事情的人,谁干了这个事情,能出现在他的眼前就是一种胜利,很多时候,他也是只管拿到自己眼前来的人是谁,背后谁干的,他也不会问的。
分局长汇报完出去,就看见熠熠前领导,人事科长站在窗户那里等着进去汇报呢,笑着打了打招呼。
人事科长也笑,“有空过来呢?”
分局长比他职位高,对他也很客气,得罪他干什么,“哟,忙着呢,我没事过来转转。”
再扭头的时候看着人进去,更觉得熠熠是个聪明人了,新人干三年如果不冒头,就得想办法自己给自己换领导,早点看透这一点,比你干二十年不冒头要好多了。
有的人还真就给人干七八年,干十几年还等着人家给机会呢。
他气势也不能再进一步了,但是他退休之前,能不能做出很好的成绩来,让自己的工资职级往上套一套呢?
评奖评优,包括退休后的荣誉,往他这边倾斜一下。
拽了拽自己的衣服下摆,昂首挺胸地下楼去了。
要是干得好,在他手底下,三年之内必定提拔。
私底下的查票就这样开始了,熠熠自己查票,按照票号来,找出问题票号来,分局这边三个人在干,她干的最多最快,还得负责统计。
查了十年票,用一个月的时间。
等开票的人来自查,已经到夏天了。
乡道上的灰尘在干燥的气候下,灰朴朴地飞扬着,正好乡里大集,熠明在这边搞推销的,几个人都骑着摩托车,后面用绳子封着化肥跟种子,问当地政府借了两个桌子。
口干舌燥地跟人讲解,等集散的时候差不多就饭点了,他看着人少,对面的水果摊还在,去看看西瓜去了,“多少钱一斤?”
“两块钱一斤。”
熠明就弯腰,他现在也是学农,西瓜得挑个胳膊新鲜的,肚脐眼还得往里凹陷的深的,再有条纹有光泽的最好。
很大一个,得有十斤,买了俩,给自己这边同事留一个,党委的人也出来吃,知道他们都没饭,去他们单位吃去。
能极其热情邀请大家来吃的,尤其是乡镇单位,讲真的,饭是真的难吃。
但是不花钱,而且省事儿,一人一个盘子,熠明跟同事坐一起,熠熠也看见了,俩人没吭声,好几个单位都在这里呢。
她看着盘子里面的饭,米是真的糙,吃惯了好大米,这种的吃起来就没劲儿,菜的话,大锅菜的味道,就不用考虑了,她大口塞豆腐,她爱吃豆腐,水煮的豆腐都不难吃。
自己一边面无表情地吃着青菜,一边安慰自己,这菜好啊,减脂而且健康啊,说不定就大集上面买的,乡亲自己种的菜那更是无公害了。
吃一块青菜梗子,这都老了,咯吱咯吱地,伸长了脖子咽下去,这菜好啊,纤维都有了,再也不用担心肠胃消化不好了。
再把肥肉扒拉到一边去,你看这两块肉多好,这是动物油脂,老吃植物油不行,得换着吃,这营养健康,这做菜油水都够了,也算是优质脂肪摄入了。
等着吃完,肚子里就跟塞了一肚子茅草一样,仿佛饱了,仿佛没吃。
熠明就在她办公室门口等她的,提着那个大西瓜,看见她寡着脸就笑,她已经跟家里每一个人都吐槽过了,但凡是能说的都说了,而且她回家吃饭的那个劲儿,明显就很有食欲。
“你没吃饱吧,这菜是真孬,厨师肯定水平一般。”
熠熠给他烧水,自己坐在沙发上,“我哥,我现在就靠精神支撑,你妹妹我打算奉献我自己,然后混个人样子出来。”
有这魄力,熠明自己事业心都没有熠熠强,“你怎么现在个你拼命三娘一样的。”
“我这不是想明白了,同样干活,凭什么不争个你高我低的,干了就得有成绩,经营自己也是一种本事,上班肯定是为了拿工资,那我得快快乐乐地拿,怎么快乐?那不得靠扬眉吐气,工作上得有获得感。”
“还有一个,我老想着,咱们不比别人缺斤少两的,凭什么就干的比别人差了,咱又不是没本事,别人能做领导的,咱们以后也能坐个好位置,发挥更大的能量是不是?”
熠明点点头,给她切开,“听起来怪世俗的。”
“对,话难听,有些话说出来就是难听的,但是咱们以前那些文人墨客的,哪个不是为了达济天下的,都有政治理想抱负,当兵入伍地就得为了当将军,封狼居胥,当个寒窗苦读学子的就是为了高居庙堂,施展抱负,为国为民。”
她把垃圾桶一把拽过来,自己蹲着,抬手就从茶几上拽一块瓜下来,先稀里哗啦咬一口,水嘀嗒嘀嗒的她用手一甩,“我要是说我要好好工作,为国为民,这样说是不是就好听了,你不要笑,我还真愿意这样,我哥你难道现在不是为大家伙服务,大中午地还在外面支着个破桌子,一句一句跟人说要不要浇水,什么时候种,结出来的果子什么样儿的,好让农民弟兄多苦几个钱,收一茬好庄稼吗?”
熠熠吭哧吭哧啃,熠明也吭哧吭哧啃,他更没吃饱了,就着西瓜俩人经常碰头,他是各个乡镇溜达干活,到这边来肯定看看熠熠,接触的多了,尤其是工作上,也才知道这个妹妹哪里都不简单。
他痛快地啃着瓜皮,看着上面一圈红的没有了,白色的瓤子他还要再啃的深一点,这口感也不孬,自己也跟着痛快的想着,为国为民听起来大的没边,仿佛每个人说出来都觉得自己做不到一样。
实际上把你摁在任何一个岗位上,你要干的活儿,还真就是身体力行地回归到保家卫国这个宗旨上去,你干的每一份工,可能都意识不到,都跟家国社会息息相关。
只不过太大的框架大家听的耳朵起茧子,都叛逆了,开口让大家为家为国跟喊口号一样的,但是实际岗位上,绝大多数人都扑下来身子创造各种贡献。
熠熠现在就是找钱,她不能让该入国库的钱,到私人的手里去,金库里面的钱一分都不能少,谁也不能中饱私囊。
熠明干的事儿,就是最直接的为民服务,要干的孬一点,摊子一摆对着农民兄弟不耐烦糊弄几句今天就能偷懒了,但是人几个小伙子哼哼哈哈说的口干舌燥的,倒是想偷懒,但是你看了你忍心吗?真到了那一步就不忍心了,掐着几块钱来买一点种子,种子不好一年到头白种,你记不住当初误导了人家,可是买种子的人记着你一辈子,这样的事儿,基本没人干。
熠熠想着,大家都不要看低了自己个,按到哪个位置上,人人都是发光的人,她现在就是要发大光。
自己头发都给西瓜水打湿了,嘴边一丝儿黏糊糊的,她对着水龙头洗洗嘴巴,用手再一扒拉头发,穿着长裤小衫子,跟这个黄色刷漆办公楼,莫名地融合,入乡随俗地土跟朴实。
乡镇上的人回城,五点钟四点钟就走了,通勤时间都给自己算进去了,熠熠都是六点下班。
回到家里一个小时出头,她一忙,飒飒明显就责任感多很多,回家的早,能推的饭局都推了,张摆平又是一个酒桌上的小天才,看着飒飒新楼盘那边地上扒拉菜呢。
那边的物业是个高手,外面河道上种了些菜,这季节别的不说,生菜跟鸡毛菜,还有红色的苋菜都长的喜人。
飒飒就拿着一把剪刀,哼哧哼哧弄了两大塑料袋,“啊,对,你自己去吧,就说我有事儿,四五次去一次就行,老不去也行。”
求人的事儿,还得他去,跟张摆平一起求,今晚上是别人求他们办事儿的,去不去的无所谓。
还给张摆平一把苋菜,“这个味道很不错,你拿回家烧汤也行,炒着吃也行,很面了,跟外面卖的不一样,到底是无公害的。”
张摆平提着就家里去了,先送回去,等着七点钟再出去,俩人顺路一段距离,“黄老板带他弟弟来的,说是请你去作陪,他弟弟在外地,也会搞工程的。”
飒飒一听就明白了,笑了笑,“我就不去了。”
俩兄弟做工程的,来找他飒飒想着就一个事儿,搞钱。
看着他楼盘卖的好,现在房地产行业,他们还想进场,拉几个人一起投资。
来这边拿地,他跟李书记关系好,想着拉着他一起好招标拿地的。
这些事情,他帮不上忙,自己也没兴趣。
张摆平就跟自己老婆讲了,“我们老板你不是不知道,有时候性格很笑人的,他认定的事情想干的,想尽办法也要干,他没兴趣干的,你给他钱白赚都不干。”
就犟,就古人说的不撞墙不回头的性格。
张摆平老婆就乐呵,“那墙还真能给他撞开了呢,说明这人还是聪明,他投资眼光不能说好,这是独特。”
张摆平就扯着自己的腮帮子笑,“可不是,撞墙出来的路,能不独特吗?”
有时候当然会有分歧,他今晚就像飒飒去,房地产要飞了,而且你看你接手的那哥楼盘,赚了多少钱啊,这要是几个人开发起来,那还得了啊。
有钱不赚,他恨不得摁着飒飒的钱包去投资。
但是强大的自制力,让他自己掏自己的腰包。
他也不少投资,不是给飒飒一个人做,不过飒飒这个大树,资源太好了,发家早有钱有人脉,有平台,在这个平台上,张摆平做事情尽心尽力,给自己赚钱也是顺手的事情。
从家里提着两瓶五粮液就去了,五粮液价格比茅台便宜点儿,他决定去试试水。
飒飒做事情,是很反感跟人合伙的,张摆平心想我不一样,我能屈能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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