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算
李书记这个人来讲, 看熠熠跟看飒飒的感情是不一样的,熠熠跟他走的是一条路,看见熠熠他就想说话, 不说别的,就说自己年轻时候走过的坑,太多了,他讲这些, 他太太也讲, 帮着补充, 因为对自己丈夫现在还是很崇拜。
“你看看,他年轻时候照片, 那时候飒爽的。”
熠熠这一个词就听出来了,中年以后还能这样形容丈夫的, 绝对是真爱。
自己工作上的事情就愿意说一些了,“之前我查案子差不多一年,产后我回去上班调岗就去专门做这个事情,一把手很支持, 但是最近一把手已经在做离任审计了,马上调任去扬州, 可能在扬州再干几年直接就去省里了。”
李书记点点头, “那肯定的, 这样的人是要提拔的,你们那个案子引起轰动的, 别人说起来都夸你。”
“他走不碍事, 你是他走之前用的人, 走了之后新领导不用你也是正常的,你也不用上赶着, 但是好领导难得,跟你一个路子的更难得,好好跟人打交道,很多人觉得领导走了就不是领导了,不知道去哪里高升去了一辈子不搭噶。”
“这就把路走没了,一辈子只能在市里转悠了,人家各处任职,最后还是要到省里去的,你这个分析的很对,去省里去中央,去扬州管不到你们,难道去省里还管不到?到时候你想凑上去说话都说不上的。”
“人马上就走了,你不好出面的话,我跟你们领导还算熟悉,到时候我给他送行,喊着你一起,飒飒也去,这样不就行了吗?他在这边四五年也有感情,一看我们去送他难道不高兴?”
新领导那边,就不用管,这就是各处任职的毛病,最多四五年就换一个领导,领导也抛家舍业的到处任职,自己去一个地方就住在安排的宿舍里面,各地周转,然后干的好的去省里,干不好的就在各地飘荡着吧,这确实磨砺人。
熠熠就笑了笑,“就有一个不好,对单位的长远发展来看,是有弊端的,一个系统要搞的有声有色,最起码需要不是五年,要十年才能生根,现在的风气就是新领导普遍的会对前面的一下工作布置有想法,都想着大展身手,工作不能以一以贯之地落实下去。”
一下就给李书记老婆说笑了,“之前这边就有个领导,你不知道啊,幸亏是干了四五年,去哪里哪里怨声载道的,干工作干的一塌糊涂,要是在一个地方干十年,那整个单位都得黄了,自己喜欢打牌赌钱,后来竟然带的整个单位上班时间都在打牌赌博,影响多差劲你说,这样的人就可着一个系统一个地方祸害了。”
“那后来去哪里了?”
“进去了,给逮着了,这样的早晚被抓进去,好像是查出来别的事情牵扯出来的,一个人要开始坏,是各方面都开始坏,不是只有一个问题的,他要是打牌赌博,肯定会有贪污受贿渎职这些情况都在的,所以你李叔就一直跟我说,这当官的自己一点不好,不当官的时候叫无伤大雅,一旦当官了就会放大你自己,这就叫缺陷了。”
你爱打牌,下面的人哄着你啊,你是大领导巴结你,一步一步的下面人就陪着你打牌,哄的你高高兴兴,云里雾里的,这下好了,一个单位都给栽进去了。
领导的群里说大是真大,但是说不大,就是自己给自己加限制,李书记就跟熠熠说了,“你就做好你自己的事情,该往上走的时候就往上,要是新领导不提拔不重用,就再往上看看有没有机会,机会都是高高的,眼睛能看见的地方基本上都没有机会的,所以工作需要抬头看。”
说着热闹,中午的时候飒飒订了饭店,几个人将将起身往外走,陆青青就来了。
熠熠一看人,就愣住了一下,这世界真是小哈,一把掐过去飒飒的胳膊,“我大哥的前女友,看见那老太太没有,就是她。”
飒飒笑容一下就收起来了,自己皱巴巴个眉头,一只手拍拍熠熠挽着她胳膊的手,“我在这里呢,没事。”
陆老太太带着女儿女婿一起来的,这每年也都来看看,“这不是俩小孩之前结婚了,说我们结婚让李叔叔这样破费,怎么也要来看看你们,说李叔叔对他们工作那么支持关心,这不是昨天去青岛玩去了,买点东西说要给你拿来尝尝,我就领着来家里坐坐,这是小金,想着来认认门的。”
进门就看见熠熠两口子了,话不影响说,李书记就赶紧接过来东西,小金不用他接,自己就往边上放,看地上有两盒子茶叶,写的什么一千多米的高山茶,安吉白茶,在个黑色塑料袋里面,还有几个塑料袋上面没看清里面是什么,里面很大一个。
小金知道要来老婆家里叔叔这边做客,老丈母娘说的,这关系特别好的叔叔,而且工作开展的也好,回家跟他爸爸说,老金一听礼物就从他那边拎出来给儿子的,“人肯定爱喝茶,现在这个时候得喝红茶,红茶放时间长了都不碍事,这个时候要是去拿绿茶去的话,就不是好茶叶了,绿茶过夏味道就不一样了。”
这很好嘛,大家走动走动,小金拿着两提茶叶,还有一盒子的烧鸡,还有一盒子猪蹄。
飒飒不用李书记介绍,“那你先忙着,我们先过去,一会儿你们直接过去。”
李书记老婆就起来送,自己换了拖鞋,“你们先过去,你说那盘子我正好用,昨天好好一个盘子,你李叔洗碗的时候就给我卖了,他洗碗说话说着说着走神了,盘子就拿不住了。”
“专注,这叫专注。”熠熠笑了笑,上车跟飒飒先去饭店了。
车出了小区,熠熠就叽歪的,“你看见了没有,就那个老太太,说话做事你看看,这架势,幸亏没成亲家。”
飒飒跟她绝对是一个战线上的,“我刚才观察过来,你看进门说话做事都是那拉老太太的,证明她管控欲是很强的,她自己女儿听她的,但是女婿不一定,你就当没看见他们就是了,我估计不是多要好的亲戚,就是正常走动的。”
熠熠叽歪,陆青青更叽歪,她新婚怀孕,看见前面的也糟心啊,来之前就商量好了,卡着饭点前面,大家吃个饭的,“叔叔,小金都订好位置了,请你跟婶子一起去吃个饭的,听我妈说你爱吃羊肉,就家里附近的回民饭店。”
小金也很积极,“对那家的羊肉串很好,正儿八经的内蒙羊,肉的品质很好,想让你们去尝尝,我上次跟同事去吃味道很好。”
李书记满脸笑,“哎呦,可不巧了,跟人约好了,一早就约好得,吃饭不着急,哪天不能吃的,都是自家人,小金这个单位好,年轻人你们都是大有可为啊。”
小金就笑了笑,“叔叔夸我我比什么都高兴,能得到叔叔的认可,以后还要请叔叔多教教我们,我们多来听叔叔说话,比什么都涨经验。”
一口一个叔叔,活像是你亲叔叔,送着人走了,李书记老婆就笑,“叔叔长叔叔短,你哪里这么一个大侄子的?你侄子不都在老家上班吗?”
“你看,人请你吃饭的,都带你喜欢的烧鸡猪蹄子的,吃羊肉串,我这要是吃上了,这全都沾你的光不是?”
李书记小孩来看当然高兴,“别瞎说,人这也是看你的。”
“可不是看我的,你要说小牛来看我我信,上次我说人家大南边的碗好,人今天就给拿了一套碗筷,几十件呢,正好过年换下来,你家里那一套给你摔得都快没的用了。”
还有一块方巾的,花纹可漂亮的,这是正儿八经想着她的,女人多大也会撇嘴,“你说这老陆这一家子,人亲家怎么相中的,青青那孩子不说不好,也有礼貌就是太内向了,结婚后稍微好点我看比之前,但是小金那孩子一看就是机关孩子,忒有眼力劲。”
也忒滑不溜秋了,说话做事儿估计家里都教育的好。
李书记多说这一回话,又喝了两杯茶,都饿死了,顾不上她在那里埋汰人,“行呢,人家看对眼了,都是爱情也有可能啊。”
李书记老婆马上反驳,“拉倒吧,我对你那才真是爱情的哈,你看那小金跟青青,像是爱情的啊?老婆怀孕了,自己吭吭在前面走,下台阶也不知道搭把手。”
图的是什么?
李书记也不清楚啊,要说家庭那是有些不匹配的,老金这个人他不认识,但是一说单位他就清楚。
这里面事情多着呢,不是贴己的人不清楚罢了。
陆老太太一路上就气咻咻的,熠熠跟飒飒是不会问什么关系的,但是她能问李书记前面那俩人什么关系。
李书记也不知道内情啊,大家都控制的这么好,就给熠熠飒飒夸一遍,人家夸你就不能骂,陆老太太就领着孩子上楼去,“回家里吃吧,我做点饭。”
一行人上去的时候,正好熠月下楼散步的,刚吃完饭得散步,刘子铭陪着,小金刚想打招呼的,就看见门关上了,这邻居手怪快的,也没多想。
这几个人的事情,陆老太太也瞒着小金的,只说有过节,“这俩人办事不地道,不是什么好人。”
小金心里就打个顿号,送老丈母娘回家,其实不想在这边吃饭的,做饭不如家里好吃,而且做的东西也没什么鸡鸭鱼肉的,吃的很寡淡的,关键寡淡还要他吃个花出来。
就跟这炒猪皮一样的,他就不吃猪皮这个玩意儿,老太太就一个劲给陆青青夹,“这猪皮可真好,我去市场上买的,这一家的猪皮跟别家不一样,里面的油脂给刮的干干净净的,收拾的利索,我回家先焯水,然后用大锅煮了两壶热水进去……”
听到这个小金就觉得脑瓜子疼,就是一个炒猪皮,这玩意他家里都不吃,你说你说出个花儿来,回家走路上的时候就问陆青青,“你们家经常吃猪皮吗?”
陆青青这姑娘有时候脑子不是很清晰,“嗯,也不是经常,有时候我妈买了就会做,吃起来毕竟弹,补充胶原蛋白。”
“哦,我们家不太吃,你要是想吃胶原蛋白,我让妈多做点猪蹄鸡爪给你吃,她会卤鸡爪那些,味道很好吃。”
不是说猪皮不好,你最起码卤出来对不对,上色,炖的软烂对不对?
你说你白水出来的,然后切的白生生的再炒出来,这一盘子就很影响食欲了。
陆青青这才咂摸出味道来,人这是不吃这个菜,笑了笑,“你要是不吃,下次我让我妈不做这个菜了。”
“别介,我怎么着都行,你喜欢就行,我吃什么都能吃饱。”小金笑笑,对老婆的爱,嘴上比心里还要多,但是我是真不愿意去老丈母娘家里吃饭啊。
四五个菜,一大半是素的,荤菜就是炒猪皮,他也喜欢吃肉啊,不吃肉这肚子老感觉空空的。
老婆是好的,就是丈母娘有点小毛病。
陆青青人也不把遇见熠熠的事情放心上,就老太太一个人寻思了好几天,闲着没事,就去套话了,套刘子铭妈妈的话,“你家儿媳妇家里小妹干什么的啊?那天去亲戚家,就李书记,我们市里面书记那边,遇见他们也在,李书记夸他们两口子能干呢。”
这就是生活聊天,谁想的那么多的,刘子铭妈妈架不住,“那科室好单位啊,比财政局还好呢,财政上都指着人家收钱给他们的,人老公是大企业家,我们这边的龙头企业,一年交税都要三千万呢,我听我家儿媳妇说,人可牛气的。”
终于轮到我震惊你了,你看我家儿媳妇多好,娘家多棒啊,陆老太太说话就看见她手上手镯了,金灿灿的,“你这个怪好,新买的啊?”
“你看现在天气冷,我家儿媳妇说玉镯子不能戴了,过年新买个金手镯戴着喜气,她现在不是干直播的,直播赚钱还可以,就是炒股票,她眼光好,跟着她同事一起,赚钱了哪天跟我说妈妈一年到头做饭辛苦了,给我买个我就戴着了。”
这俩老太太也够有意思的,要想套话的时候,互相都能套出来,什么事儿都能弄清楚,哪怕知道对方不是个好人,但是憋不住。
刘子铭妈妈套陆老太太的能套,亲家多牛气,李书记干什么的都能说出来,现在陆老太太回家上网查查,看看熠熠的信息,再看看飒飒的公司信息,人家都有法人名字的,熠熠有个升职的公示她给看见了。
就觉得挺失望的,看走眼的失望。
你寻思人家过不好,但是人家现在不过挺好的?
女婿夸出个花儿来,你看看女婿在李书记表现多好,看看刚才在自己家里吃饭,那态度就冷淡了点儿。
这个女婿,给自己带来的东西,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
亲家那边的态度,就是正常的亲家。
她说给陆青青调动工作,给俩小孩一起调动到市里面去,这都怀孕了还没有动静,等着生小孩了,更难调动了,休产假再回去,人家哪个单位愿意接受的?
她就像陆青青出息,陆青青往上走,她自己不当领导,但是觉得当领导很简单,一句话的事情,对权力的崇拜让她觉得权力跟有无边的法力一样的。
实际上调动人,是困难的,你看人家一纸调令,背后不知道等了多久的机会,光看见盖章签字那么简单的。
老金有自己的打算,他还年轻还能干,孩子的事情着急什么,而且年轻人多靠着自己,自己优秀了人家哪里都看得到你,别到处跟人说生个草包出来,烂泥扶不上墙一样的。
他左右看看自己这个儿媳妇,能力方面不是很突出,就是个娴静的女孩子,人在事业上也没什么追求,就是过普通日子的贤内助,亲家母上头意义不大,跟小金谈了几句,看看今天走亲戚怎么样。
陆青青就跟婆婆进厨房里面去了,婆婆在炸肉呢,怕有味道,“快出去,这油热了不行,弄你身上都是油点子。”
陆青青就在餐桌上坐一边儿,一会儿婆婆就出来了,端着个小碟子,上面撒了椒盐,“你尝尝看,以后油炸你不能干,我刚才你看这热油上来,给我脚上烫的。”
陆青青一看,这都起个大水泡了,“妈妈,你得涂烫伤膏,不然不行,破了要发炎的,我给你找找去。”
俩人一起去找,她蹲不下去,婆婆自己抹药,人爷俩问了两句继续说,婆婆就笑,“你看,指望这俩人那种无微不至地心疼人啊,指不上,所以有时候小金你多担待,他也不会心疼人,你就慢慢教他。”
陆青青觉得还行,“很多事情上他照顾我,妈妈你疼不疼?”
“刚才疼,现在好点了,药膏管用。”
又催着陆青青去休息,“你现在肚子大了,得中午歇歇,睡不着也躺一躺,不用管他们,他们有时候都不睡,你累了就休息哈。”
对儿媳妇也很好,主要是儿媳妇看着很文弱说话也少,但是进门了,就跟自己多了个姑娘一样,平时细声细语的长的漂漂亮亮的,也跟自己做个伴儿,妈妈长妈妈短的,就当多照顾个孩子呗。
陆青青她妈又嘱咐她让她调动的事情,陆青青一直不吭声,这会儿看公公闲着,自己鼓足了勇气,说说心里话,“我调动的事情,不用着急,不调动也行,现在工作也不累,我怀孕了给我安排的岗位都很轻松,以后带小孩也不累。”
冒出来这么一句,说完就回房间去了。
公公愣了一下,小金也愣了一下,老金觉得有时候想分半个脑子给儿媳妇。
刚回房间,陆老太太就打电话来了,说熠月炒股赚钱,比自己赚的还多,又说熠熠一家子做生意赚钱,还是较劲儿,“我看看,把我钱都投进去,之前还是保守了,人婆婆说,一年赚了几十万,跟直播差不多钱,这不就至少一百万,这普通人工资也就十万。”
睡不着,怎么也睡不着。
陆青青人现在日子多好过,日子好过,这些事情她就不想操心,她已经很心满意足了,“妈,你看着办,我睡觉了。”
陆老太太别的不行,最起码觉得跟熠月看齐吧,这就是个无业游民炒股赚钱了,她能比的过,这些年攒钱都投入进去,来个大杠杆。
熠月这边确实是赚钱了,也确实给婆婆买个金镯子,她自己也买一个。
婆婆高兴的不行,“给你妈也买一个。”
“老小之前买过了,我妈也不戴,给我嫂子了。”
“那买点别的给你妈去看看她,过年了别不舍得花钱。”婆婆还给套了两千块钱,你们看着买点什么就买呗。
主要还是对熠月满意,对儿媳妇满意有时候就感谢亲家,你看人进门之后多能干,多会理财啊。
这都是人娘家养大的,教育的好,真应该请亲家吃顿饭的。
熠月哼哼哈哈答应着,两千块钱买不少东西了,没花完,给三女还有马海洋去买衣服,她自己喜欢买衣服,所以平时就逛街买衣服,一人给买个羽绒马甲,老年人买的正好打折,两件花了两百块钱,价格也还可以。
刘子铭瞧见了,就买这个啊,“下面就是超市,去超市买点东西吧。”
“不用,老小都买了,她平时什么都买。”
“那路上买两筐草莓吧,这个过年吃着好。”不然不像话,过年买这些东西。
熠月就点点头,她也不知道怎么了,结婚了怀孕了就格外不一样了,过日子,不舍得花钱,赚多少钱不舍得给别人花,父母姊妹都不能靠着她钱,她攒着给自己以后用,给小孩用,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
而且老觉得别人过的好,哪个过的都比她好,老大马上结婚了,以后双职工拿工资,老小更不用说了,自己铁饭碗老公会赚钱,爹妈有退休工资养老金,有事儿找老大,花钱找老小,真用不着她。
她就这样想的,但是也觉得这样不大好,下车看小西红柿也好,也买了两筐,总共四筐子,然后两件羽绒服,鸡鸭鱼肉都没拿,刘子铭不知道,熠月讲的家里都有。
刘子铭一路上就买,人家有杀猪的再路边挂着,对面还有杀羊的,镇上就这样,过年了都热闹,他给掏钱买了半扇猪,“家里有是家里有,你过年回家不能太寒碜了,咱们又不是没有对不对?可不能这样。”
熠月别人说她她反驳,但是刘子铭说她她真能听进去,“我就是舍不得花钱,老小每个星期都买。”
“那又不是你买的,各人孝顺是各人的事情,你以后别这样省钱,你自己赚钱那么多,那是你亲爸妈是不是?而且我结婚时候爸妈对我也好,平时做什么好吃的了,给你多比老小多,你吃的比老小也多,因为老小在市里有时候不来拿,那不都是我开车拿回家咱们一起吃的吗?”
所以说,有时候女儿比不上女婿。
经济传导
三女这人能干, 而且疼孩子,那三个孩子都小的时候,也都馋的慌, 看人家街头上卖的卤味也想吃啊,就学了回来自己做,年年过年都做一大锅。
看熠月跟女婿一块儿回来,试试那羽绒服, “很轻便, 在屋子里穿正好, 你看你们买那么多肉回来,过年家里有肉呢, 你兄弟老丈人那边,给送了半头猪来, 你嫂子那边自己养的猪,一会儿给你分点。”
对着女婿是很客气,端着水壶给倒水,一边儿又把吃剩下的苹果端着走了, 这是之前批发了一箱子小苹果,就是不好看, 俩人每天吃一个的, 就地洗了买的草莓跟小西红柿, “子铭啊,家里爸妈怎么样啊, 代我问好哈, 一会儿让你兄弟去把肉分开, 两百斤的猪,家里肉得有一百多斤, 尝尝这土猪肉。”
刘子铭一下就笑了,自己跟老丈人后面出去了,熠明在院子里,就地拖回来的猪肉呢,“一早上给送来的,这猪肉你看多好,当腰这里多肥,这是养的时间长了,才有这样的肥膘。俩猪大腿,你们先来的就给你们一条前腿儿,这比后腿好,老小来了给个后腿儿。”
自己说自己笑,婚礼悦悦女方家里先办酒,她家里自己做酒菜的人就杀个猪,这个星期就办酒,等着星期天的时候,他这边就办婚礼了。
就冲着这半扇猪,老丈人就不孬,刘子铭跟丈母娘也没话说,对着熠明哼哧哼哧笑,他是文文弱弱的一个人,站熠月旁边老显得气短一样,就这样的脾气,爱嬉皮笑脸儿的,“大哥,你这女婿待遇够高的了,养这么大的猪吃不少粮食的,一看对你就满意,嫂子家里肯定中意你。”
边上三女碎碎叨叨的,“你哥知道你们来,特地走的早,带着四箱酒,八条烟,悦悦说她们那边过年还送水果,我昨天去批发了两箱子香蕉,两箱子蜜橘,还有夏天时候两箱绿茶两箱红茶,她家里不是有个弟弟的,我说人家里不容易,有个弟弟哈供着她上来中专,让你哥包了一千块钱红包。”
冬天晌午太阳好,她拉着个木头椅子就坐在当院里面,眯着眼睛温吞吞地听着,回家里到底是舒坦的,晒得人背上都发痒,“她弟弟干什么的?还在上学?”
“不上学了,说学习不行,跟着他爸干建筑的。”三女笑了笑,就是最普通的农村家庭,也估计这个耽误孩子找对象,姑娘这样大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你哥想着,等着结婚了,商量商量让她弟弟干个小买卖什么的,才十八的小伙子,下了学就跟着他爸干建筑去了,家里也舍得。”
“舍得不舍得的,摊上了怎么办,我大哥别多管闲事儿,人家愿意带着去干建筑,一天钱也不少,你操心那么多,以后就都是你的事儿。”熠月就嫌乎人家里不行了,你说你还有个弟弟,上学还不行。
熠明拿着斧头几下子,肉沫子都得三米远,自己都笑了,“这走知道就借着在那边给分开了,回家这个费劲呢。”
三女看熠明不接话儿,就捏熠月的胳膊,“你哥愿意,他去看那孩子很好,说这么大就干建筑可惜了,多少学一门手艺也行,人也不赖着他姐姐,你哥知道的多,咱们给找个活儿不必他们什么不知道强啊,难道干一辈子建筑?”
“再说了,那以后是他小舅子,就是他兄弟,大家好好处就是了。”
熠月就撇嘴,那嘴角都带着不满意,对着家里人也敢说,“我妈你可留意了,防备着一点儿呗,你看现在千好万好,结婚了就不一样了。”
刘子铭给听清清楚楚的,说的都是什么话的,扭过头去,“熠月,你来屋子里,找个塑料袋。”
看三女要起来,“妈你坐着,要熠月来。”
进了厨房就把门带上,对着熠月就拉脸了,他觉得这样的话说出来丢人,丢面子,“你说刚才那些话什么意思,大哥还在那里呢,你没看一直不吭声,那是人家老婆。”
“那是我亲大哥,我说几句怎么了,这还没结婚呢。”
“结婚没结婚哪都是人家的人,你这样就没礼貌。”他脸上就带霜,挂拉着脸吓人。
熠月就打怵一点,“没你说的那么严重,什么没礼貌,你今天这样的日子还对我生气你有礼貌?可别说这些没用的了,拿着袋子出去干活去吧,我大哥都没说什么,你着什么急。”
刘子铭脸色还是难看,也不出去,“你到现在不觉得自己错,那要是你还没进门,我家里亲戚对着我跟我妈说你不好,你愿意吗?再说了,那人家大哥自己愿意,你管你自己事情就行,不要管别人事情。”
讲的很认真,熠月怕他闹起来,结婚之后肯定有摩擦的,她是有点儿自卑的,家庭问题引起的自卑,所以刘子铭一说自己没礼貌,她就想着自己什么家庭出来的,一些对人对事的做法,家里没教好,她小时候糊口就不错了。
略微态度软了一点,“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别生气了,好好的生什么气,我不说了,我待会跟大哥解释。”
“你别解释了,这个事情越解释越难看,你以后注意就行了。”刘子铭气也消了一半,他这人其实好哄,也脾气好。
等着出去了熠月就憋不住,跟三女说了,三女就笑,“你结婚了我就说过,多跟你公公婆婆学学为人处世,人家把孩子教育的很好,我跟你爸爸没人家做得好,你多学着点吧。”
孩子不是你说说就能教育好的,三岁看到老,三岁之后你讲一万遍不听,现在轮到被婆家教做人做事,熠月有时候想刻薄一点都得给人说一顿。
越想越觉得痛快,三女就对着刘子铭格外地看重,这平时人家多包容了。
回头把这个事情给熠熠说了,三女就说熠月说的什么话,熠熠刚睡觉起来呢,飒飒在旁边等着她换衣服去买东西去,年货怎么买也不嫌多。
“你下去泡杯茶,我打个电话再走。”熠熠的脸就堆霜,她本来心情很好,你说你大过年的,她心里就特别叽歪熠月,没别的,就越来越看不惯。
她也不怕得罪这个人了,以前俩人那个打架,结婚了之后一些话就不能说了,说了平白得罪人,飒飒就没走,坐在床头对面的沙发上去了,看她急赤白脸地打通电话就骂,“我二姐你大过年的怎么回事?大哥就要结婚了,你跑人跟前去说他对象不好,你就这样找晦气的是不是?你不知道大哥找个喜欢的不容易,你怎么就不可怜一下大哥,你不可怜一下大哥,尊重知道不知道?你尊重大哥,尊重嫂子,尊重人家那一家人吗?”
“你自己给人当儿媳妇的,你还要这样为难人家,你这不是为难是什么,我跟你讲,熠月你这人就是势力,上下嘴皮子一碰,你哪里那么多上帝视角的?”
熠月给气的,又惊又怒,不知道哪里得罪这些人了,一个两个来说她,扯着嗓子对骂,“我说什么了,我不就说小心点,大哥别一片好心捞不到好,我不就这个意思,我怎么就成奚落人,势利眼了?”
“是不是你自己清楚,大哥不跟你搭话是大哥看刘子铭面子上,不让你难看,我要是在的话,我巴掌就掌你脸上,熠月你自己看看你自己,我们以前也穷,也被人瞧不起,看不上,到处借钱看人白眼,你吃过这样的滋味儿,还没记住是不是?你现在有点钱了你就这样,你对的不是嫂子,是曾经的自己,你侮辱的瞧不起的就是曾经的自己。”
“你这个毛病要是不改改,我跟你讲,也不要跟别人处了,白费功夫,没味儿知道吧,你的人生就没有一点味儿。”
飒飒就看她气的啊,跟个机关枪一样一顿输出,摸着她胳膊安慰,“好了好了,别生气,跟她生什么气的。”
“你这样太急了,而且二姐还怀孕呢,有个好歹你岂不是后悔。”
熠熠冷笑,“她好着呢,你走这半年,她就回家两次,我从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但是今天我跟你说,这人就狼心狗肺,打小就不行。”
她受够够的,不说她对老二多好,她不求回报,但是对父母就不能这样。
飒飒一听也明白了,“那以后就少来往,别气坏了,走,不是要买东西去,今天要吃什么买什么,我都给掏钱,老公给掏钱。”
男人跟丈母娘那边,很多时候是看老婆的感情,对着熠月就更是了,我老婆都不甩你来,那你就跟我更没有关系了,还得埋怨你惹人生气的,“先去银行存钱去,去转转看看哪个银行上班,你不是要把钱存起来啊,都存你户头上去,大额存单那种,收起来放你保险柜里,别气了。”
但是姐妹俩,就这样不声不响地闹掰了,就为了这么一点儿事。
熠明结婚吃席的时候,这俩小姑子虽然是坐一起,但是谁也不跟谁说话,熠熠到的晚,打个招呼,结果熠月就愣是侧着脸。
拎着包就起来了,喊着飒飒往门口走去,“咱们上礼去吧。”
到门口走远一点儿,气的就叉腰,熠熠说话就凉凉的,“看见没有,还跟我绝交了,我还为着她好看,商量着上一样的钱,多出来的钱私底下给大哥的。”
“她不跟你说话,你也别跟她说话,别难受,你刚才先打招呼的,她不搭理你不是你的问题。”
熠熠眼皮眨巴眨巴,“那要是她跟我说话呢?”
飒飒瞧着这话怎么这样可爱的呢,“那你再跟她说话,你又不拐对不对?”
“对,我不柺,从小吵架动手都是她先错,我没错过。”说着自己也怪伤心的,看着有点委屈。
飒飒就从皮包里面掏红包,“是的,你二姐拐,先去上礼,你看人马上在门口候场要进去了。”
红包放在桌子上,“冯飒飒——”
三五个人坐在一边的,都没见过飒飒的,没打开红包看这个厚度就愣一下,犹豫了一下跟旁边上名字的说,“一万。”
看俩人走了,有个人就猜出来了,“你看,刚才上礼的是他大妹妹,一万呢不是,这肯定就是二妹妹了,一样的,一万。”
自己兄弟姐妹给撑场子呗,熠明单位那边的礼桌就在旁边,很多同事来出礼的,抻着脖子看一眼,熠熠跟飒飒站在门口呢,人伴郎伴娘把着门,新郎新娘站一起准备进场的,没看见这俩人站在旁边儿。
门外都是人来人往的,熠熠没等开门,自己就很感慨,她就想她大哥好,她包里还有一万的,私下偷偷再给她大哥,这是她多给的。
敬酒的时候,就俩人单独敬酒的,两边老人年纪都大,亲家那边看着闺女女婿雅哭,眼泪掉下来还没等抽纸巾擦的,小舅子刚要够纸巾
扭头一看这三个女的抱着头哭得呜呜地,一下没绷住就笑了,这结婚头一次见小姑子哭成这样的哈,把纸巾一把拽过来,胳膊肘拐着他妈看呢,“我妈你先别哭,你说你哭没人家伤心的呢。”。
熠明丈母娘也看过去了,寻思还真是呢,她女方哭也就算了,这小姑子跟俩婆婆抱着哭干什么,嘴里面说喜话,“高兴的,你看你姐嫁过去,人家娶媳妇儿高兴的,小姑子也高兴,婆婆也高兴。”
眼角撇一眼熠月,熠月脸也是绷紧的,补充一句,“大姑子也高兴,全家都高兴的。”
小舅子就点点头,觉得他姐找个好人家,怪高兴的,呲着牙笑,举着被子站起来,“姐夫我敬你,希望你一辈子对我姐好,不然我可揍你。”
那么大点的孩子,说这样的话让人觉得怪亲近的,熠明跟他碰杯子,“不会的,一辈子对你姐好。”
小舅子自己就干了,喝的白的,咕咚咕咚,熠月跟脖子扭着了一样,又听着那俩人一起抱着哭没拉着自己,下不来台还怄气,今天看着一桌子亲家也没脸,想着那天说的话,最后给盘子里大虾夹起来给熠明小舅子,“你多吃点,多吃点,别放不开。”
丈母娘丈母爹,人一口饭都顾不上吃,鲍鱼吃嘴里都吃不出味道来,光顾着看女儿女婿了,看看这场面,看看这亲家一家子,看着看着就觉得饱了,闺女嫁给人家这样的人,放心啊。
上车的时候,飒飒没喝酒亲自给送回去的,熠熠跟金珠一起去,车子飒飒从公司那边弄了几辆商务车,这边亲家就得两辆车送回去,飒飒自己开自己车在后面跟着。
人没想到还有个女儿女婿跟上来的,下车了丈母爹才发现的,拉着飒飒手,“你们怎么还来的,车送我们回来就行,今天给你们添麻烦了,忙的不行还送我们。”
“应该的。”飒飒点点头,转身就去开车子,里面还单独放了礼,给这边亲戚的,“来吃席的,一家一箱子牛奶。”
丈母娘看半天,这新习俗吗?
看熠熠站在一边儿去,觉得这闺女好说话,“这是你们那边习俗,我们这边光拿喜糖就行了。”
熠熠摆摆手,“不是,是我们家习俗,我爸妈高兴你们嫁女儿,特地让我们去买的,说来的都是长辈,跑一趟不容易。”
“千万别破费了,你看又让你们破费,熠明回回来买那么多东西,我们今天这样,又吃又拿的,光让你们花钱还了得。”丈母娘还能怎么不满意的,满意上面更满意,就觉得无以回报了,催着儿子,“快,你帮着搬,别让你姐夫搬了。”
一时之间,瞎叫,也没有这边亲家小舅子跟那边的女婿在一块儿称呼的,就只能跟着叫姐夫。
飒飒在哪里,也是个存在感不强的人,等着走了,人丈母娘家里这两车人晚上还要在家里吃一顿,说说今天的婚礼,小舅子就说熠月了,“一直给我夹菜,怕我吃不饱。”
丈母娘就说了,“小姑子仔细,一点不难相处,我看了心里就觉得舒坦,你看人家家里做事比我们周全多了,周全的一家人。”
“你们可不知道,我之前一听说她想着结婚,家里还有俩小姑子,晚上都睡不着觉,今天看着这俩小姑子办事儿,都不难相处,人俩婆婆,一个是正儿八经的婆婆,还有个是以前的养母,就是抱着一块哭的那个老太太,这一家子情况复杂点,但是人都好,人过得日子不孬。”
说来说去,一早上开车接送的大女婿二女婿,是不在这些人的嘴里的,跟那些婚礼帮忙的差不多概念。
熠熠跟飒飒掉头回去,酒店的人都回家里去了,王守香这边人亲近,熠明领着到新房里面看看,泡茶刚一会儿就看熠熠回来了,“放心好了,都送到了,东西也都一人一份。”
又看王守香,“妈你就不要走了,在这边过年就是,还是说年前我接你家里来的。”
正说着呢,悦悦已经换好衣服了,端着茶先给飒飒,又给熠熠一杯,“累坏了吧,先喝水。”
家里情况她都清楚,熠明跟她讲清楚的,“是啊,不如留在这边过年,也没有几天了,家里人多热闹,今年就更热闹了。”
一屋子人哄笑,都劝着留下来,王守香少有这样的热闹,也一时之间心动,就是想着不给人添麻烦,“我待会家里去,我家里还有鸡,还养着鹅呢,不回家饿死了。”
飒飒在一旁听着,看熠熠杯子水喝完了,再倒一杯进去,“你多喝水,嘴都起皮了。”
打量着她眉飞色舞的,今天是真高兴了,比新郎官还高兴呢,这是她快活的时候,少见的快活,知道她想让王守香去市里住几天,“妈,我觉得熠熠说得对,你如果担心鸡鸭的话,一会可以我们先回去一趟,收拾一下东西,可以带着鸡鸭过来,或者是托人喂几天,我们之前就商量好了,一起去我们家里过年,那边房子大住的开,我爸妈一起过去,自己人热闹热闹,正好今年我在家,机会比较难得。”
王守香第二次见这女婿说这样多话,第一次是熠熠带回家的时候,她问个问题,这孩子碎碎叨叨的说话说的人都觉得赘余,今天这个话也是这样,话讲的很仔细,她对着女婿就客气再客气很多了,尤其是这么认真说话都女婿。
想了半天,来喝喜酒的三叔说话,“钥匙给我,我给你喂鸡,孩子一片心,你可享福吧。”
熠熠一下子就笑开了,哈哈哈哈地笑着,屋子里面有抽烟的,飒飒给金珠带出来,在院子里晒太阳,“可别进去,你妈高兴着呢,你别去找她,有事儿跟我说,知道吧?”
“妈妈见我高兴。”
“不高兴,你陪会爸爸行不行?”
金珠有点勉强,扒拉开飒飒的胳膊,自己坐在小板凳上,风吹的刘海乱糟糟的,自己扒拉几下,“爸爸我夹子掉了。”
飒飒就给她把夹子别着,太阳光束是很慢的,打脸上的时候孩子的绒毛都看的清楚,小鼻子小眼睛,小嘴巴小刘海,小睫毛小手掌,他看了就疼得很,心里软塌塌的一片,屋子里听着熠熠大声说话的声音,嗡嗡地笑。
就揽着金珠的后面,怕她仰倒了,自己脸也对着阳光晒着,一年到头,多累都是值得的,等着熠熠带她那边亲戚走的时候,才发现他跟孩子在院子里呢,“说话忘了你们了,俩人无聊不?”
飒飒摇摇头,“不碍事,现在走吗,我去开车?”
“现在走,我妈不家里去了,等我们回来带着她直接去市里。”
俩人挽着胳膊走前边儿,后面悦悦拉着金珠不去,“你跟舅妈玩,舅妈喜欢你呢,给你拿饼干是不是?”
从后面看这几步路去街里开车,飒飒手长垂下来,拉着熠熠的手,到车跟前先给熠熠拉开车门,把她大衣往从下面拉到上面去,大概太长了会被车门夹住。
熠熠问飒飒,“刚才真的不觉得无聊吗?我看你们晒太阳。”
飒飒启动车子,“不无聊,没有可以无聊的,你们说方言我听不懂也插不进去,我就带金珠晒晒太阳,你高兴我就高兴,再说了,你一年到头陪你家亲戚才几次,我见你家亲戚也就一次,你平时跑我家里多少次,陪着爸爸妈妈走亲戚多少次呢。”
熠熠就一个劲儿地笑,“不碍事,你不在家,我就是爸妈的亲儿子,周末要去哪里我都拉着去。”
“我说呢,他们怎么这样疼你的,连我都比下去的,你这人背后下功夫的呢。”飒飒就拉长了声音,划拉着她的声音一起,看着她扯着脸一直笑,窗户外面的枯枝白杨刷刷地过去。
她高兴的时候,还是跟以前一样,笑起来就是笑,笑的没有一点烦恼,就跟这些年没哭过没受过委屈一样的,就跟个快乐的枝头的小雀儿一样的,这是他看自己老婆的样子。
可爱,招惹疼。
这就是喜欢到心坎里面的人,看着哪哪都好,连带着熠月跟熠熠不说话,他年前年后准备东西,一起都是给分好装车里,现在都不给熠月那一份,吃不了用不了也不给。
平时你吃着用着的,熠熠一个人在家里,照顾的东跑西颠的,他没别的要求,周末的时候你去帮爹妈洗洗衣服打扫卫生可以吧,熠明在家粗活累活干干,你多干点我老婆不就少干点吗?
结果你啥也不干,熠熠周末还得去帮马海洋剪剪指甲,分药这些事情都是她的,熠月高低不沾手,这些熠熠不说,但是飒飒每周知道她干什么去了。
所以他现在对熠月的意见,比熠熠这个亲妹妹还大着呢,恼的很。
俩姊妹年初二回娘家都得分开回,熠熠初二去的,进门三女就可惜,“你二姐本来要来的,结果你看看,她婆婆家那边来客人了,得在家吃饭,明天过来。”
熠熠拎着东西进屋子,答应了一声,“不碍事,妈你看看这些给我大哥的,到时候他不是还要去老丈人家里吗,带着去。”
她提着一盒子红参浆,里面三十支,后面飒飒拿着是大头儿,两只手掐着绳子死死地,熠明赶紧接来,“那这么多呢,年前都送那么多了,今天你们又花这么多钱,以后别买了。”
飒飒笑笑,他就话少,扭回头去再拿,熠熠就叉着腰站在熠明屋子里,指着地上的东西介绍,“这是一盒子罐头牛肉,里面我拆开看很大一罐子了,我们吃不动,嫂子家里人多,来亲戚什么的给拆开吃,你就说你买的,家里正好有省的你花钱了。”
“这是香肠,上锅蒸蒸吃的,味道有点甜甜的,还有这是一盒子海参,你们头年回去都给带回去。”
悦悦说实话,也没见过也没吃过海参,也不知道这干的怎么吃,“这些留家里吃,给爸爸吃补身体吧,我爸妈身体还好。”
熠熠知道她刚结婚还惶恐着,“没事儿嫂子,你拿家里去给他们尝尝看,别不舍得,一个女婿半个儿,年前那猪肉我们回家炖着吃,可真好吃,猪皮都是糯糯的。”
“是吧,我爸说了今年再养猪,到时候过年杀一头都给我们,省的到时候不够吃,到时候拆半扇排骨来给金珠吃,给她炖着吃。”悦悦跟熠熠挽着手俩人就出去了,飒飒跟熠明还一趟一趟搬东西。
熠明就发现了,东西归置归置,没有熠月的,往年都是给熠月带一份,又想到熠月今年没来,“姐儿俩闹别扭了?”
飒飒洗洗手,脸一下就板着了,“没有什么别扭,熠熠最起码没闹别扭。”
熠明就笑,难道是熠月一个人找别扭的。
没有当大事儿,姐俩有时候就闹别扭的。
结果就整整半年,俩人没有任何联系,没有一通电话,回娘家也是不碰面,碰面不说话。
生孩子满月酒的时候娘家人去看,熠熠也没去,刘子铭就看出来了,“不是,你俩人就这样耗着啊?亲姐妹这么大的气呢?”
熠月还委屈呢,“我就说大哥一句怎么了,她对我每次也有好脸?”
“过年时候我就说你去就是了,结果非得不跟她一天,你看着一家子闹的,你脾气真得改改,你看这回人还给出两千块钱生小孩,她那时候咱们也没赶上。”刘子铭说完自己也笑了,这不是光占便宜的,好在是一家人的便宜。
熠月就把孩子放床上,自己扶着腰起来坐在椅子上,看股票呢,她怀孕之后看电脑就更多了,因为不能直播了,坐月子也不能直播,钱少一份她就捉急,店里面的生意也看不了,天天撵着刘子铭去看店,“你说你店里的生意不好,你能不能好好卖东西的,你说你就瞎卖。”
“不行就把店关了转让出去,钱拿着还不如炒股呢。”
刘子铭这人就不能踏实干活,看店就是看不住,卖东西就跟人家聊天,聊着聊着呢那个把自己聊进去,把底价跟人家说了,赚个屁的钱啊。
跟人称兄道弟的,自己是一分钱苦不到。
刘子铭不爱关店,这孬好能当个店老板,“你先看股票吧,我看电视去了,一会儿想吃什么,爸爸要去买菜了。”
“都行。”熠月眼珠子都盯着屏幕上去了,这两年靠着股票,换车开店,手里也还攒钱呢,她现在也有心得喝方法,又不是不聪明,脑子好着呢。
晚上看美股,白天看国内的,兢兢业业地苦钱,这坐月子都得看几眼。
楼上老太太都比不过去,但是听说陆老太太自己炒股来钱慢,回报率低呢,几个亲戚凑钱,一家三五十万的,交给人家炒股厉害的,人家炒到多少就给多少钱,那都是自己股票玩得好的,抽成代理,这样盘子也大。
刘子铭外面放电视,打开就是新闻,讲什么美国房贷断供,看一眼也往心里去,“呦呵,这美国人都没钱的,房贷都还不上了你看。”
他爸换鞋呢,看一眼,“看起来美国人也有没钱的,用什么CDS合同,那不就是到处借钱,到处坏账。”
谁也没看懂一点儿问题,家里就没有一个学经济,懂经济的。
奥运会前两年的春季,由美国房贷断供引起的次贷危机,在年中的时候,已经呈现不可控制的事态,并在此后迅速席卷美利坚,并迅速蔓延到全球金融市场。
金融衍生产品伴随着过热的房市伴生,美国人在炒房的路上一发不可收拾,并且高杠杆贷款坐等升级,这一系列的弊端终于爆发,在抵押贷款风险浮出水面,次贷引起的坏账开始出现巨坑,银行内部开始为坏账下拨预备款。
上面的人已经引起警惕,有保守的人准备跑路,观望的人还在观察,自信的人觉得可以解决。
等消息层层渗透下来,下面的人不会觉得早有预兆,因为看不到,接触不到,只会觉得一夜之间崩盘。
在国内经济发展最好的十年,最高光的时刻,财产转移的两大水池,沸腾的房市和股票,被泼冷水。
美国股市的惶恐瞬间波及亚洲股市,市场过度扩容股市下挫,股指走低下跌3000点,跌幅过一半,沪深股市缩水,A股大盘下跌,投资者信心大跌。
等传导到熠月这样的普通人身上的时候,已经是没有跑路的可能,也是最后一波地板血了。
掏心掏肺
不过短短的两年时间, 股市终于像是一锅热水一样,烧的沸腾出来,最后把自己刺啦刺啦地浇灭了。
在应对国际大波动的时候, 国内市场在黄金发展期内,罕见地冷却,飒飒从重庆扎根两年回港坐镇,首次露面就被人看见了, 这边熟人太多, 约电话请吃饭的络绎不绝。
飒飒自己开车从码头回家, 看看院子里的树野蛮生长,熠熠在家里是不拔草不修树的, 现在刚刚入夏树枝抽条,“我修修树, 你给我剪刀手套递出来。”
他打开门对熠熠说,还没换鞋呢,熠熠找出来工具,想着跟着一起出去, 被飒飒拉上门,“你别出去, 现在有蚊子了, 我剪两下, 不然你开窗户这边就能伸进去窗户了。”
咔咔几下子,又把垃圾抱一起去堆在院子边上, 到时候扔垃圾一起带出去, 飒飒才弯着腰换鞋, “这样也好,我不在家, 省的人外面人都看见里面有没有人了,这样子人家看不出来,小偷也不敢进来,你在家这样安全。”
他上次回来的时候,安装了个摄像头,但是没开,放在大门口地方,这样小偷看见了也得寻思寻思。
熠熠坐在圈椅上泡茶呢,拆开了一箱子茶叶,里面都是真空小包装,茶饼跟压的一片一片的,她放水壶里一片,这茶叶味道真不错,看着这人真有精力的,“今天晚上怎么不出去应酬的,这刚回来按理说应该喝几天大酒。”
飒飒就笑,“喝什么酒,现在才不能喝酒,我跟你说,我还在重庆,这边人就开始给我打电话的,我都说我还没回来,推脱过去了,今天有事去码头上去,下午电话都打进来四五个的,要请我吃饭,都请我吃饭,一个个都不安好心。”
“你受欢迎呗。”熠熠就笑,接过来茶杯,飒飒倒第一水俩人均分了,茶汤颜色一看就特别漂亮,“味道可真不错,你看看这写的什么茶叶。”
垃圾桶就在跟前,也不脏,他拿起来袋子看一眼,“白茶的,气势白茶还真比绿茶好喝,你喜欢喝这些都留着给你喝,每天吃完午饭喝一杯,消食还解腻。”
自己累的跟个干巴猴儿一样的,俩人来回奔波了有三年,就飒飒这样的人在哪里,你都不用怀疑他搞一些不大好的东西,因为没精力,你说回回出去吃饭都跟人吃不饱的人,他上进心得有多强,他顾不上。
你什么都甭耽误我做事儿,我但凡跟你吃一顿饭,我就是有事儿的,得先办成我的事情,我一顿饭都得琢磨怎么说话,怎么把事情办的漂亮,怎么让我受益,特别专注,想做的事情一定要做成。
你扒拉个女的在边上,他都觉得影响他的发挥,那边比现在热多了,所以他提前晒黑了,吃的赶不上趟,在那边晚上喝酒回来了也没有东西吃,自己就吃饼干泡面,煮个快餐面里面甩个鸡蛋,加个火腿肠就是棒棒哒了。
这会儿眼角的褶子都出来了,不如在家里的人自在,眼神黢黑亮,一看就不是很简单的人,一看眼睛就知道这个人飒飒的,会有一种很勃勃的感觉,精神铮铮,野心勃勃,“你看你说这话,不是我受欢迎,是钱受欢迎,这些人看我发财了,都想着问问我怎么发财的。”
自己就笑,“我走的时候,没有人去送我,这些年来来回回自从我离开这边,简直就是人走茶凉,就张摆平来送送东西,还有平时合作方来给你送东西吧,剩下的那些都是白扯,真就是酒肉朋友的,现在好了,光打我电话都快打没电了。”
熠熠就笑的跟花一样的,飒飒摸她脸一下,你看,还真嫩哈,他二五眼也看不出来老婆脸上多个斑点多个褶子什么的,大概就常看常新,怎么看反正比自己脸好呗,自己拿起来包。
“你看看,这些钱都给存起来去。”
他打开公文包,里面掏出个塑料袋,还有几包散装的茶叶,还有嗓子疼的药,西瓜霜什么乱七八糟的消炎药也有,拉肚子的什么的,这就是家里给带去的药,他天天拎着塞在皮包里面。
“这得带着,万一出门拉肚子什么的,耽误事情,觉得不舒服就吃一个。”飒飒看熠熠要收起来,给拦下来了。
又给熠熠塑料袋,“都在这里,我离开重庆之前,这两年的钱都在这里,以后等年底的时候汇款给我,那边财务我都交待好了,这张卡是上面的工资,我跟财务说了,一号发工资,钱就打过来了,你以后记得一号把钱取出来。”
“工资给你订多少?”
“一开始说两万,我寻思也不常去了以后,就说太多了,最后一万八,跟你工资存凑一起正好两万。”
熠熠一下翻身坐起来,喝完茶她就躺着了,这会儿很精神,盘腿儿坐在飒飒旁边,飒飒都怕她挪腾张在茶几上去了,一只手在她背后,一只手在前面,弯着腰低头看她算单子。
熠熠麻溜地安排他,“去,把茶几下面抽屉里面的本子拿来,再给我笔。”
自己嘿嘿笑,“你可别瞧不上我这两年不涨工资,这没办法,大家都不涨工资,单位那边福利待遇倒是好了,早上喝牛奶,中午喝酸奶,但是我不涨工资不碍事,我对象涨啊,我对象你看看这一年得多少钱啊。”
说着嘴都咧开了,一个劲儿地呱呱说,“瞧瞧,去重庆两年带着本钱去的,我老公多能干的人哦,按照我对你的了解,不够本钱你是不会回来的,怕你用钱这两年也没问你开口要过钱,我估摸着这两年你存了不得这个数。”
她举起来巴掌,一个巴掌,飒飒在重庆的个人账目就是很乱,他自己大钱就去弄大额存单,小钱就整存整取,还有一部分结构性存款,这些都是去银行的时候,每次看利率来的。
他自己知道存钱,不用人嘱咐,一个月或者几个月存一次,但是不定准,钱也一直没往家里拿多少,顶多回家前包里拿一包现金,提回来怕熠熠在家钱不够用的。
他提回来的钱,熠熠怎么花怎么算,给自己花给娘家花给婆家花都行,你别亏着自己就可以了,“家里还有没有钱,我过年回来拿回来十万还有吗?之前你说金珠上学学费好几万。”
“还有不到一万,冬天的燃气费太贵了,一个月开地暖的钱都比上我工资了。”
飒飒心里有数,单子他回来之前数过了,有的大额存单资料很多,他都别包里去了,角有点折了,用手扒拉几下压着,“你看看总额多少,大头存起来,小头留着花。后面我也不用自己钱投资了,家里的钱就是家里的钱,实在不行就贷款,不然这样连带着你用钱也紧张。”
做生意十年了,大买卖做的越来越多,外面说起来是个大老板,但是每次项目都是搜刮了家里所有的钱去的,老婆孩子在家里都有不凑手的时候,这以后就科学合理了,家里钱跟公司钱分开。
熠熠点清楚了,一笔一笔记下来,摊开手,“快,把我那高人一等的计算器拿来。”
抽空抬眼看着飒飒,“以后,我所有的东西,都用的高人一等哈,记住了没有。”
美死了,飒飒就起身递过去,“行,你这不能是高人一等,你叫万众瞩目,看看你老公我赚多少钱回来。”
然后俩人对着计算器笑,你夸我,我夸你,形象很像是以前的漫画书,就跟缺粮的年头,男人逃荒背回来一袋子大米一样,在自己家里偷感特别强,但是得笑的油花花的。
“这是八千万你存着,以后这就是我们存款了,不能动,也别去买房子投资了,没意思,房市这个事情你看透就好了,一二十年一个循环,现在美国的次贷危机未必就不是一二十年后我们的房市,中间倒腾来倒腾去的,赚这种钱没意思,也没前途,咱们又不缺钱了,这钱还不如买黄金的。”飒飒一本正经的,很郑重交给他老婆。
心里很满意,这是跟自己一心一意过日子的人,你就是搬回来个银山也很喜欢,“等着年底,凑个两千万出来,给你一个亿。”
看着熠熠眼睛瞪大了,里面都是高兴,亮晶晶的,“你看,我说那时候我能发财吧,这不比人家房市赚的钱踏实,以后就是再怎么看行情,这总归还有个机场,你看现在航运不太行,外贸出口很受影响,我们这边港口条件不如天津港,吞吐量主要靠进出口,现在业务得对半砍,幸亏当初去重庆了。”
熠熠跟掉蜜罐里面一样,整个人可见的容光焕发,挽着飒飒胳膊,俩人关系好的不得了一样,屋头的光线渐渐暗了,窗户外面枝影横斜,影子打在窗帘上,投到白墙上,绿色的叶子中还夹杂一点没落干净的黄色枯花萼。
幸福也像是这一片野蛮生长的院子,五六种树高低不一,东西横窜地延伸着,最后成一方葳蕤。
人软塌塌地开口,带着一点娇滴滴,“老公啊,你说你现在身价可不一样了,你这叫净资产,净资产能达到一个亿什么概念,你跟千万富豪不一样了知道吧,而且你干实业的,还有机场码头这些,你身价得有十个亿。”
白手起家的小伙子,这个年纪,这在所有平头老百姓里面都是个奇迹,“别说他们给你打电话约你了,就是我也想约你啊,那里找这么一个有头脑的人呢,给我介绍个项目,点拨几句就够发财的了是不是?”
“这以后,家里衣服鞋子都不用你管,都是我的,我跟你说,你这就多亏我,多亏我平时不哭着喊着要你回来,平时也不跟你吵架也不跟你打架的。”
“对,你会酸,”飒飒把她长头发扒拉起来,头发挡着脸了,“要不说钱拿回来给你,没给别人呢。”
熠熠就很神气,掐着那一把子存折存单,“可不是,你给别人别人攒不住,我跟你说了,我担财,别人担不住这样大的财,你以后有钱就可劲儿地尽管交给我。”
“哦,对了,从现在开始,加我富婆。”人眼神睥睨了一下,就上楼去了,又要缩在她的保险柜里面去了,等着明天去存钱。
飒飒不想上楼,累了,想着看门口的脏鞋子,你就听她的新衣服刷鞋,这人最不喜欢刷鞋了,一年到头鞋子就攒着,平时穿干净一点,脏了臭了攒三四双飒飒就回来了。
他现在累的很,想着鞋子以后能不能找洗鞋店去,这样省事,也不差那些钱了,以后过日子得大方是不是,不然自己就得多受累。
熠熠第二天就存钱去了,开着车劲儿劲儿地,去银行里面当大客户,一半着成了黄金,一半儿存了四个单子,一个单子就是一千万,利率的话全部按照大额存款的利率来,一个三个月,一个六个月,一个一年,一个两年。
人银行经理就看着这人,就羡慕呗,“你有三十了吗?”
“马上了,现在还没有,”熠熠把单据都收好,“有没有什么赠品的,我来的时候看你们门口有大米,年中搞活动是不是?”
经理心就皱巴巴的,当场喝毒药了一样,人都不开朗了,“那大米不好,是籼稻,不好吃,硬还不出数,适合做蛋炒饭,我办公室有粳米,那些米好吃。”
大客户怎么这样呢,人家有的就是不差钱的,起来气拎大米,听熠熠说,“你们看看符合什么优惠政策的,该送的都给我送送。”
一会儿就淋着大米花生油的,都给送她车里去了,看看车,经理也觉得不配,这车也不是他理想中的车,“有空再来,有事情联系我就行,有我电话是不是,名片再给您一张放车里,有事情打我电话就行,二十四小时服务。”
挥挥手,目送很久才离开。
飒飒就在对面剪头发的,看她喜滋滋地指着后备箱一堆东西,也笑了,有时候他一个男的去存,不好意思开口,俩人存钱也存规律出来了,所以每次就熠熠一个人去,他在外面等着,不然真不好意思拿这些东西。
“剩下的我留二十万在户头上,又拿了十万块钱现金到时候放家里用,按照你说的要求来。”熠熠开车的,把包都给飒飒了,让他自己对一下内容。
飒飒每一份都看的很仔细,看单子日期不一样也很满意,“你这个思路是对的,有短期有长期,万一用钱的话不影响利息,不过大额存单不会自动转存,你得记好时间去银行办理手续,就是得多跑跑,但是利息划算这样,多跑跑也行。”
“这个不碍事,我上班抽空跑跑就行,现在又不在下面了,回这边稽查了,这大米很好,我们吃不了,到时候拿回老家去。”
飒飒就笑,“快走,不在外面逛荡了,给人看见了不好,人给我打电话我都说有事的,这地方小遇见熟人了不行。”
回家就躲着,也不出去,也不上哪儿,就在屋子里面抻着,生怕人家知道了,他跟人解释都说家里有事儿的,人也不好意思多问,要是给人看见逛街那不就是得罪人的。
摸摸侧包里面,才想起来,“你看看,这是什么?”
摸出来个车钥匙,奔驰的。
“给你换个车,我在重庆买的,你不是说每次回来都得给你带礼物,昨天忘拿出来,光数钱来着,你不是要去重庆玩儿的,这几天请假,趁着金珠还没放假,我带你飞重庆,回来咱俩开回来。”
大白天的,跟放烟花一样,飒飒说完就看自己老婆冒出来一句,“我老公,你就是天空中最闪耀的星星,而且是唯一一颗。”
“你现在根本不晓得,我有多稀罕你。”
飒飒就一个劲地笑,“你说的话,我可都记着的。”
当初说好的去重庆玩,结果他在重庆的时候,也忙,人就一次没去过,跟着自己这么多年了,结婚前说每年出去旅行的,结果就生孩子之后去了一趟桂林去吃螺蛳粉。
他其实觉得心中有愧,都三十岁的人了,跟当初小姑娘时候一样,跟自己说赚钱了到玩玩,结果这些年自己上班儿,还得带孩子,还得孝敬老人,这姑娘一直这样能干,能干的都不出去玩。
“不带金珠,她以后自己玩,就我们两个去,你休公休。”
熠熠擦擦眼泪,哭的梨花带雨的也是,感动的呗,就这么一句话,觉得这辈子跟这个人过日子就值了,“请事假,事假不扣钱,公休假用了就不给我发公休补助了,咱有钱也得过日子。”
“行,听你的,再哭眼睛就肿了,怎么配得上那七八十万的车是不是?富婆人家都不哭,都是坐在奔驰车里笑。”
冯飒飒这个人,这辈子其实谁的账他都不买,谁都得算计着处,就跟他老婆掏心掏肺,掏心肝。
受穷
俩人哼哼笑笑的回家等金珠, 金珠上的外国语学校,学校的课程就跟个小精英一样的,门口的时候熠熠就讲, “她有校车的,在门口下来要看家长,然后我早上起来要陪她过来门口,下午要等司机送来, 她很大一部分学费其实是晚托班, 因为我下班很晚。”
“周末时候我们就回老家, 去她舅奶家或者是奶奶那边去,但有时候她会有活动, 我还要陪她参加一部分活动。”
说着就看校车来了,司机人就看着金珠下车, 小孩儿怪有礼貌的,自己背着书包对着人再见,看见飒飒就笑了,跟爸爸不熟悉, 跟妈妈也没有很熟悉,很独立的一个小孩, 从小父母带的就少, 只能靠自己独立。
飒飒下意识要去接她书包的, 人不给,自己背着, “爸爸你回来了?”
“嗯, 给你带东西了, 家里去看看。”
从重庆回来的,买什么呢?从动物园那边路过的时候, 看人到处卖熊猫的,给买个大熊猫玩偶回来,看起来有点不像是大熊猫,就那个胖很像。
金珠就扑过去抱着,喜欢这些东西啊,她爸爸这次买心坎里面去了,对爸爸的感情也调动出来了,笑的跟什么一样的,“谢谢爸爸。”
抱着在客厅走一圈,脸都给挡住了,走到熠熠跟前问熠熠,“你有没有啊?”
“我没有。”
“哦,那只给我买的。”
“对,专门给你买的,你重要呗。”熠熠就很了解这个孩子,独生子女性格会有点霸道,偶尔还喜欢显摆。
金珠就笑的嘴角裂开,但是又得压一下,觉得这样的情感表现出来不好,抱着那熊猫就走了,一个一个台阶爬上去,她这些东西都得放床上去,人睡的两米多的大床,那么一个小人,这床上空着一大片就全是这些玩偶。
飒飒看着就疼得慌,很久不见了,不出去吃晚饭的人,这会儿也跟着吃饭了,带着女儿去吃肯德基嘛,小孩就喜欢吃冰激凌,买三个,一人一个吃,点个全家套餐吃。
吃完带着去游乐园,站售票的地方就想起来了,“你之前不是说她喜欢坐旋转木马,我给办张卡吧。”
“哦,行啊,你看看冲多少钱。”熠熠平时不办卡,坐就最多两圈,多了就拉着孩子走了。
飒飒给冲一千块钱,人售票员也觉得多,但是看着金珠就在上面坐了十几圈呢,人爹妈都买了花露水站一边了,还在那呱呱呱聊天,保守了,这样的孩子冲一万块钱也能给坐完。
金珠就快乐死了,卡自己收好,里面还剩很多钱呢,想吃的也吃了,想玩的也玩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就想着,她爸爸真好。
好着好着,第二天她奶奶就来了,来看着她呗,爹妈人去飞机场了,高青青就觉得有点心虚,但凡是这样的事情,都是飒飒打电话喊她来的,儿媳妇是不打这个电话。
飒飒这人向着媳妇,所以说话跟自己妈妈都很有水平,我平时不在家你得多照顾,说不好了你照顾不好那熠熠不得受气的嘛,“我妈你看看有没有空啊,我这些年在那边光顾着忙了,要走了也买来得及到处转转,一个人也没意思,这次就跟熠熠去转转去,金珠没有人看。”
高青青收拾东西就来了,这个时候棚里活儿多着呢,这小西红柿一年两茬儿,这品种好啊,一斤得十块钱,形状跟枸杞子一样的,人家电网上面都来收,这都是不差钱的单位。
金珠爬起来就写作业,写完作业就搞学习,高青青就收拾收拾,地板越干净越难保持,一点脏东西就看出来了,有个小机器人她摁开就是了,“让它扫地,把床底下也扫扫,金珠你到楼下写作业去,声音太大了。”
金珠就抱着书包去餐桌上写去了,高青青就提着拖把桶从楼上一直到楼下,垃圾也都给倒干净的,这才松口气,在外面游荡游荡地回家去,就看见熠月在那里晃荡了。
“她二姨,你来家里的?”
熠月都站在小区里面了,想着找熠熠的,但是不好进门去,自己走到院子门口,就拐到侧面的小路上去了,绕着屋子来回转悠,自己也很惆怅的,乍然被人看见了,仔细认认才想起来是谁,人家婆婆在就更不方便了,“不是,我来这边有事儿的。”
“哦,那家里坐坐去,就我一个人在家里,你小妹跟妹夫早上就去重庆了,说是等下午才到。”
“大姨,今天不得空,等着改天的,有时间再聚聚。”熠月掉头就走了,人瘦的很了,人还是那个人,衣服也还是那个衣服,但是看着就埋汰了一点儿。
头发很长,别着个夹子,股市赔死死地,她在家躺一个月了,这一个月就是没劲儿,觉得人生就是那么一回事儿,啥也不是,拼死拼活赚这么多年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到头来一场空。
开始觉得接受不了,疼得死去活来,后期就这个状态,再后期人就飘忽,吃饭也正常吃,生活也正常生活,可就是无精打采的,她想来看看熠熠的,姐妹俩,一年多没有来往了。
看不见就回去,来是为了顺便看看这边的房子的,看看自己还有点啥,就着一个房子,还有县城里面一个小铺面了,直播这些年赚的钱,结婚收的礼钱,彩礼嫁妆,都没了。
人享福的时候觉得一个人也行,吃苦的时候就很想找个人说说话,两个小区转了转,上车就又哭了,哭完了自己擦擦眼泪,开车再倒家里去。
家里的情绪就是低沉的,这半年都是低沉的,熠月自己觉得低人一等的,以前她手里握着钱理直气壮的,现在没钱了,自己都觉得公婆不热情的,就是刘子铭,人也是不在家里待着。
看看时间,“你下班还不回家呢?”
“兄弟请吃饭的,晚上不在家吃。”
熠月就看着电话,拿以前赚钱的时候,人车接车送,下班就到家里来看看股票干干活什么的,自己再屋头哭,不给公婆听见了。
刘子铭挂了电话,觉得没什么,跟兄弟说话呢,已经吃上了,“可别提了,我们家那口子赔钱也就算了,没钱了再赚呗,整个人跟没了精气神一样的,真在床上挺了一个月,什么招都没法,我现在看见她都犯愁,想不开,说轻说重都不行。”
贫贱夫妻百事哀,这个是真理,不为了别的吵架,光为了钱就比别人干仗多,你看我不顺眼,我也看你不顺眼。
熠月现在就死烦他喝酒,能不能干点正儿八经的事情了,回家看看孩子不行吗?
婆婆在外面带孩子还得做饭,小孩哭的不行,老公公就抱出去了,“走,爷爷带你楼下玩儿去。”
去楼下转一圈上来,估摸着吃饭了,人奶奶一看脸上给咬了个蚊子包,“以后天黑了就不要出去了,全是蚊子,怎么防也放不住,涂点红霉素吧。”
别的都不管用,有玻璃瓶的花露水,不消肿在脸上多难看,就挤出来一点红霉素软膏,“等着你去买点炉甘石,几爱丽炉甘石里面都放了消炎药,你再买瓶新的就放鞋柜上面,买盒棉签,专门给小宝用的,夏天净蚊子。”
老公公就答应着,看看熠月房门关着,“喊小宝妈妈吃饭。”
一家子吃饭,儿媳妇没有个笑模样呢,公公婆婆也不能说什么,老婆婆就一个劲喂孩子吃饭,人家能说什么呢,其实憋得慌。
憋到儿子回来了,人下楼险些给蚊子咬死,老太太给装钱了,递过去,“你看看你媳妇老这样也不是事儿,钱这个东西,赚的时候大家都高兴,我还给拿五万块钱进去呢,但是没了就没了,知道股票这个东西不是老百姓玩儿的,中间赚点儿人拔不出来,别老想着以后还能解套,还能再等行情好的捞出来了。”
“人要是都有这个自控能力,那人人都能成功了,捞着钱就走了,那股市里面哪儿来这么多钱赚呢,总得有人赚钱有人赔钱不是,那我们刚好就赔钱呗,人家那些学金融的聪明的,跑得快的就赚大钱了,又不是只有我们这样。”
“你好好跟她说,不还得过日子,你也别老出去喝酒,领着她出去逛逛去,在家一个人胡思乱想的,今天一天出门去了,到晚上才回来的,你媳妇儿,忒爱钱。”老太太总结这么一句,给儿子塞五千块钱,自己外面再溜达一圈儿再回去。
刘子铭多了点耐心,回家的时候就传达一下呗,看熠月还在那里躺着,“洗澡没有,今晚妈做了什么菜?”
“你不在家也没做什么,炒的米豆烧肉。”熠月爬起来,就讨厌这人一身的烟酒味道,“这饭是非吃不可吗?人找你还是你找人,你们办成什么大事儿了?天天在一起喝酒成酒搭子。”
这就是不能好好说话,刘子铭忍忍气,“大家闲着没事,下班一起吃个饭热闹呗。”
“你有空回家看看小宝不行?家里饭不好吃?本来就是三代人住在一起,你不在家我跟爸妈说什么话?你能不能对家里事情上上心,我都不要求你多关心我多爱护我,你对家庭多点责任感行不行?你合格吗?”
哪个难听说哪个,哪个伤人说哪个。
刘子铭就炸了,夫妻酒没有不对着干的,撸起袖子来就吵,他也是独生子没听过什么难听话,“我还得怎么爱护你,你赔钱到现在半年了,我从第一天到现在都没有怪你过一次,我说过一次难听话没有,你摸着自己良心你说我对你不好,你不考虑考虑对我好不好?爸妈给做饭带孩子,你在家又干什么了?”
这就进入到相互指责,无休止翻旧账,然后相互谩骂的时候了,各有各的委屈,各有各的伤心,声音就压不住了,婆婆正好回来开门听着了,心想这会儿再出去也太晚了,悄默声把门关了。
回房间就躺着了,跟老头儿俩人就跟哑巴一样的。
结果刘子铭这人很来劲啊,一把房门打开,“你让爸妈评评理,看看到底是谁不对的。”
自己乌拉乌拉地抹眼泪,给气的,“我一个大男人,从来没哭过,你给我气成这样,我妈给我拿钱让我带你出去散散心的,你还这样不讲良心,哪个事情不是按照你要求做的,我出去吃个饭怎么了,我就成不负责任了,那平时我在家也倒垃圾也洗碗,也带孩子,这些你都看不到。”
老太太就给吓死了,吵架是正常的,但是你过来找我干什么,跟老头儿穿好衣服,出来坐在客厅里面,评理呗。
“熠月啊,刚结婚就这样,俩人磨着过日子,一时半会磨合不好,吵架是正常的,我跟你爸那时候还凶,你爸做的还过分。”
熠月就抬眼看看,把纸巾团团扔了,没听说过婆婆说起,“我寻思你们不吵架呢。”
“年轻哪有不吵架的,他那时候天天出去喝酒,我说喝的命都短一截儿,蛋羹领导下面人给捧着,一个星期吃不上一顿饭,有的是应酬,有的是喝习惯了。”
熠月再擦擦眼泪,这个事儿都这样那就算了,看婆婆这样,也不计较,“不是我不让他出去喝酒,你说你有正事儿喝喝,没正事不要喝,要是真累了出去解乏也行,可是说实在的,他不就是在家里不想对着我出去喝酒的,我今天还去看看我那个房子了,想着是不是卖了回本,到时候把隔壁店盘下来,以后我们就老老实实看店。”
“结果他还在外面喝酒,我就生气,我是情绪不好,但是我这样难受他是我老公,让着我点儿拉我一把不行呢,现在对我就越来越没有耐心。”
刘子铭梗着脖子,跟他爸爸坐在一边儿,“你也没说你今晚有事情商量的,打电话时候也没说,不然我就早点回来了。”
和稀泥就得是这时候,老公公就出来说话了,“你看,都是好心,熠月啊,子铭你也知道他为人,坏心思没有一点儿,就是贪玩儿外面朋友多,男的也正常,光在家里蹲着的也不正好。”
又转头骂刘子铭,“不过人熠月说得对,你总理啊一个星期天天出去喝酒,不说有事儿没事,你伤不伤身体,喝的难受了半夜还得吐,你首先对你自己就不好,以后有事儿就出去应酬,没有就少出去,狐朋狗友也多,我也早就想说你来,今天熠月替我说了,知道了吗?”
刘子铭闷着头,“知道了,我真不知道今晚上有事的。”
婆婆就接话儿,“都是小事儿,你看你们这么年轻,往后日子还长着呢,吵架该吵吵,别伤感情,话说开了多好,熠月啊我们都知道你心里难受,你说你一个小姑娘出社会闯荡,自己的那个外语主播卖水晶,没白天没黑夜的去直播,苦那些钱是真能耐,但是别心疼了,日子是过起来的,慢慢再攒,以后要想赚钱就多干点,社会饿不死勤快人是不是?”
刹那间,熠月就捂着脸哭了,哭的收不住了,一瞬间觉得还是女人懂女人,哪怕是自己老公都不如婆婆了解自己,为什么心疼钱,很多时候心疼那些日日夜夜的自己,“妈我就是难受,你说我这近十年的血汗钱,从出门干销售给人家拎包儿,盯着客户下单子,到最后给人家当主播,在老板手底下年三十都得上播,晚上甭管下大雪到小腿肚子还是下大雨没有车,我都穿着雨衣走过去,就为了上播钱都是我一点一点苦的,你说我最后轻飘飘的,一晚上就没了。”
“结婚你们给的份子钱,彩礼嫁妆,两家人给凑出来的,我都放进去了,我知道我糊涂,以后我也不再碰股票,我也没想着以后翻身去解绑,但是我老觉得对不起大家,有钱的时候我赚了也放股票里面去追仓,所以说妈你们也没跟着我享福,我也对不住子铭,我老觉得他怪我,我想着就难受。”
一个人赔了就赔了,躺几天爬起来再干,可是这结婚就不一样,她是家庭的一份子,自己又有点自卑心态,就老想着表现一下,感情很复杂的。
她不说,刘子铭是一点也不知道,这会儿也心疼起老婆来了,也不跟老头儿坐一起了,绕着茶几过去抱着熠月,“别哭了,别哭了,我的错,我不怪你,这家里没人怪你。”
然后就叭叭,“这事情就翻篇了,谁要是说怪你,不管是亲戚朋友,我上去就怼他们,谁也不敢说一个不字,你不是说想着换店铺的,反正直播行业也不好,晚上老上夜班,咱们以后就开店。”
显得老两口,啥也不是。
老太太跟老头儿就闷声回房间去了,有个好儿子,经常觉得自己是个哑巴,要不说人家两口子吵架别掺乎,你但凡刚才说儿媳妇几句不好,人和好了之后,刘子铭那狗翻脸就能把爹妈呲哒一顿。
老太太心里淡淡的,关了灯呲牙咧嘴的,恨不得捶刘子铭一顿,拉=老头儿翻来覆去的,她憋不住话,憋不住说儿子坏话,“你刚才还向着他说话,说什么屁应酬,你看你老儿子能向着你不,刚才要是说熠月了,他转脸就跟你翻脸。”
老头儿不惆怅这个,“那边市里房子挺好的,当初托她姊妹弄得,留着增值啊,你看还得买房子,以后别吵股了,买房子保值,孬好有个房子在那里,一点不赔钱,再怎么有个本钱呢,我寻思还得留着。”
但是要再掏钱,他们也不愿意,留点棺材本,还想着给孙子留点儿,刘子铭工资差劲,熠月这两年直播没赚多少钱,一个是没有股票赚的多干的少,另一个怀孕了就不适合上播了,大晚上的也不能去熬夜,客户都跑了。
这个东西,要想着再捡起来,过去那个机会就彻底过去了,不是说你攒攒人气就有的,而且现在这行当大家知道赚钱,都涌进来了,人多竞争就大,不是以前没多少人干的时候了。
熠月是看股票赚钱觉得是个长久行当,才忍痛不上播的,结果现在看看账户,也晚了,多方面的打击。
这边儿刘子铭也不愿意卖房子,“实在不行,我跟爸妈商量商量,把县城房子卖一套,给我们当本钱。”
馊主意,绝大多数时候,刘子铭的脑子里面就全是空气。
再想想,“那要不去借,我问同事借,你回娘家问大哥小妹借钱,特别是老小,她家里有钱我估计借的多。”
这个水货都没发现熠月好两年不联系了,熠月闷着头,把自己跟熠月矛盾说了,“这事情谁也不知道,我爸妈也不知道,家里人多谁也不知道我们不来往骂我大哥可能知道,但是他从小向着老小,老小跟他关系好,也估计不会借钱给我。”
“而且当初老小劝我不要上瘾的,我没听,自己偷着干的。”熠月觉得,都不会帮她,公婆这边她是真没脸,娘家那边更没脸了。
刘子铭把水杯子接过来,看剩一半自己喝了,放床头柜上,“那我们就先开这个小店,你看看货品种类齐全一点,平时就去看店,早晚定点,我有时间就去帮你看着,你就在店里直播,慢慢干呗,以前能干起来,以后也得干起来,有我呢,我有饭吃就饿不着你。”
俩人就抱着睡觉,这时候抱得是最紧的,熠月就想着当初结婚时候爹妈说的那句话,男人别管有本事没本事,赚多少钱,最起码得像是个男人,得有担当。
她现在就觉得刘子铭有担当,之前嫌乎他赚钱少,嫌乎他爱玩出去鬼混,嫌乎在家不干活,对自己不够好,可是这会儿就觉得这时候有人让你靠着,有人跟你说一起撑一撑,哪怕撑不起来,但是你自己就有劲儿了。
人没嫌弃自己一点儿,也没怪一点儿。
熠月自己就多出来勇气跟骨气了,人不经历一些大变故,心态上是很难发生变化,或者说很难去审视以前跟现在的自己。
第二天一早上起来也不困,熠月开冰箱里面有午餐肉的,拿出来一盒切切,馒头蒸上去,给小孩蒸一蒸鸡蛋,捞出来几个咸鸭蛋。
自己哗哗哗洗菜,刘子铭在洗手间洗漱呢,老婆婆出来一看这俩人这么勤快的呢,“我来,都是油你衣服弄脏了,早上就炒这个菜吃的。”
熠月指了指锅里,“就着馒头吃,还有咸鸭蛋,我把小宝鸡蛋拿出来冷着。”
家里一下就热络起来了,老太太看了看她得想着给孩子们吃饱吃好,“他爸,你去楼下买豆腐脑去,一碗豆腐脑,两碗豆浆,熠月吃不多早上欢喜喝豆浆的。”
老公公人抱着孩子就下楼去买了,一点别的话没有。
刘子铭拉着熠月就去借钱的,请她之前的同事吃饭,看看想要点钱进货的,就刘子铭说的那个,进点好货,开成精品店,以前那个店就柜面上摆着点大路货,谁家都有,好的水晶山子,紫晶洞那种一台就一套房子了。
借钱开口的滋味儿,熠月心里琢磨了一顿饭,最后笑着送人走的,钱没借到。
刘子铭自己也来气,“不行回家问爸妈借,我打欠条。”
熠月不给,“先干着,我们先干着吧,多大本事端着多大饭碗,你好好上班儿,我看店去,能有进账就好,开始生意肯定不好,我就在店里直播。”
受穷肯定的,到处都受掣肘,做什么事情都得想想钱够不够,今天请一顿饭,还要了酒,俩人寻思能借到钱,找个好饭店,兜里还剩三千块钱。
人话怎么说的,“嗨,就这点儿事情,你怎么不问你妹夫去借钱,我们都是小钱,你要的话万儿八千地凑,这样大的数目也凑不齐,还不如直接问你妹夫,人一把就掏出来了。”
夫妻俩这就是没路走了,事情之前做的绝,这现在路就窄,谁也没说这一桌子人不好,不好也是自己交的朋友,自己觉得是好朋友的,不知根不知底,这年头谁有闲钱给你呢。
抹不开的给个万儿八千的,就这么一回事。
熠月闷着头又哭了一场,人就彻底没想法了。
就想着以后一定要做好,一定要上进,自己又憋着一股子气的。
内幕
俩人灰头土脑的家里去, 天气热的厉害,熠月没喝酒开车,想了想把空调关了, 扯嘴笑了笑,“省点吧咱,那边窗户你自己开,小宝等着翻年过去就上学了。”
刘子铭就把窗户都打开了, 摁着按钮下去, 外面的风吹进去, 他把手伸出去划拉了一下,“挺凉快的。”
只有手跟脸凉快, 吹不到的后背湿透了,楼底下就碰见陆老太太从小房里面推着自行车出来呢, 站在楼底下。
大家心情都一般,陆老太太取超市买菜去,小包里面放个超市卡,闺女给的, 他们一家子四口开工资发卡,家里用不着她买菜做饭, 卡都拿家里来了, 买菜是够吃的。
当面遇上了, 刘子铭点点头,他这人干不出不打招呼的事情来。
老太太就刹车捏一下点住了, “子铭啊, 你看你衬衫都湿透了, 怎么热这样的,我跟你大爷刚爬起来, 看这会凉快的。”
其实她不舒服,血压高的特别厉害,头晕好几个月了,中午更晕,下午三四点才起来,这会稍微觉得好一点。
熠月往前走就不耐烦,更不想刘子铭搭理人,“刘子铭,上楼了,外面太热了,家里开空调。”
刘子铭答应着,喝的酒有点多,晕乎乎的,“唉。”
看熠月已经爬好几个台阶了,把着扶手站在上面看着俩人呢,怕惹她生气了,抓紧就走几步,第一步就给绊倒了。
人七晕八倒跟个小树苗一样的,身架子本来也不是很健硕,陆老太太就拉一把,看熠月就火气大,你说他们邻居多少年感情的,你一来就搅和挑拨,给谁难看这是。
忍很久了,其实熠熠当年想法没错,上下楼不来往不搭理就是了,谁跟谁也不惹事,不接触就没摩擦。
但是考虑实际情况,就应该搬家,就不应该住在一起,上下楼也不要,低头不见抬头见,见一次就堵一次。
怎么都做不到和谐,那么大人,就算是不说话在楼道遇见了,大家避让一下都膈应,再怎么心大就是上下楼。
熠月就冷着站上面,就是膈应,这老太太就故意膈应的,每次见她不打招呼,但是见别人必定要说话,她觉得邻里关系不影响,觉得几十年关系比她这个新媳妇强。
非常隐晦的挑衅,非常隐晦地侮辱人,这老太太就拿捏住了熠月就这样脾气,做一次这人就气的跟个小青蛙一样,回家呱呱吵架。
这会儿扶着刘子铭,好声好气地看着人刘子铭跟亲女婿一样的,“你看你子铭,你着急什么的,有什么害怕的,说句话给吓成这样呢,阿姨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结婚后怎么这样每次不敢说话了呢?”
这就很会戳,熠月眼神里面就上刀子,快成实质性的捅杀了,“可能因为见到你个老不死的吧,为老不尊的怪物呗,见面就张个大嘴流脓。”
蹭蹭就上楼了,刘子铭回家就倒头睡觉了,家里房间都开着呢,客厅空调气一会就过去了,人爸妈知道回来肯定得睡觉。
熠月就跑去厨房跟婆婆告状,“那老太太跟老不死的一样,说这话气谁呢。”
“你别管她,她就这样人,你知道别搭理。”婆婆讲有点心虚,俩人来往还挺多的,“我们从来不上她家去。”
是的,都是陆老太太下来,有时候熠月不在家拉拉呱,不然婆婆也无聊也想说说话的。
熠月洗个澡也不睡觉,她觉得人得勤快点,让婆婆歇歇,破天荒带孩子上小区广场去了,下午喷泉呢,那边凉快。
小宝就高兴死了,满地跑,这里摸摸那里玩玩的,等天黑了还不回家。
熠月放小推车里嗷嗷哭,哭得她又出一身汗,“你看,救护车,救护车响了,咱看看上哪里去的。”
孩子就不回去,不然哭得打挺,熠月弄不了他,就在广场喂蚊子,等救护车走了,还在喂蚊子。
陆青青那边刚吃完饭呢,电话就响了,小金看是老丈人的就递过去。
陆青青抬眼看,“你接不一样的嘛,难道没话说?”
小金当女婿的,有点滑头的,现在不逢年过节不去老丈人家,去了就觉得没劲,一句话都不投机,方方面面看不惯。
对老丈人丈母娘,就是瞧不上,过年去了也不吃饭,他掏钱在外面吃一顿,下午坐坐就走。
你说你妈过年那做的叫什么菜,一口吃不惯,还老觉得自己家好吃,忙叨叨一上午出来就那么几个菜。
别的时候,陆青青爱拿什么回去拿什么,也拿不了什么特别高档的礼品,像是贵的烟酒都是单独放着的。
“喂,爸爸——”
那边老陆手都抖得不行,“小金啊,快来,仁慈医院,你妈不大好。”
说是不大好,医生进去抢救都出来了,抢救的不是很及时,人没了。
脑血管破裂,人很快就没有了。
吃了晚饭人就不舒服,回房间躺着去了,以前晚上走走亲戚什么的,但是最近没有走亲戚的,家里赔的底儿掉。
而且亲戚们都一家十万二十万的,凑几百万给人家操盘的,操盘是赚了人家拿提成,赔了的话自负盈亏。
比熠月做的还要有野心一点,人知道资金盘做的越大,回报越高,比单打独斗收益高多了。
但是赔的时候也痛快多了,这血压就居高不下,医生肯定要问的,“血压这样高,应该早点来医院看的,老吃降压片肯定不行了,要不然怎么老躺着不舒服呢。”
“不能受刺激的,结果你看这么一把年纪还炒股,好人都给炒成高血压了。”
“吃饭前就不舒服了还不警惕,结果又去躺着了,你们是一点没有意识。”
医生说起来都觉得可恨,最恨的就是自己的无能为力,跟别人的不以为然。
为什么不早点来医院,你早点来早点检查,甚至你晚上就有状况了为什么不来,你早点来就会在医院发病,不会在家躺着人就没了。
对着老头不能说重了,对女儿女婿俩年轻的就得交待几句了,早点来医院。
接受不了,跟做梦一样的,陆青青站在走廊里面空调是很低的,人就晃荡晃荡的,一点眼泪都还没下来,不觉得人死了,“自从股市赔了,她就经常躺着,说血压高没事,今晚估计又想起来了受刺激,您看看咱们怎么治疗,黄金抢救时间是半小时吗,是不是不在家吃晚饭来医院就好了。”
“是那时候就出血了吗,脑子里面全是血了吗,开颅放血也来不及了吗?”
一个接一个问题,给医生都问的很无语,见多了真的,接受不了家属,会一遍一遍去回顾去反思去去世人活着的最后的细节,然后一遍一遍自责,一遍一遍推导。
要是我那时候打个电话问问,要是早几个月就带医院,要是一开始不舒服就去检查,就没今天了。
她还没看见人,医生很人道的,“其实不是今天,也会是别的时候,病就在那里,跟个定时炸弹一样,一下就爆炸了,有时候情绪高了低了,受刺激了都会这样。”
所以,人的命,他是医生反而信命。
性格决定命运,“有的人一不舒服就跑医院,虽然说多花钱但是求心安,有的人讳疾忌医,而且特别能忍,不到了忍不了时候不来医院,这都是人的命,你母亲很坚强,肯定忍很长时间了。”
小金心里没有一点感觉,真的没有悲伤的情绪,不能再问下去了,没意思,拉着陆青青出去,“麻烦了。”
开门陆青青自己就出去了,让干什么都干什么,还是没哭,医生在里面嘱咐小金,“多关注她情绪,是她对象是不是,人就是这样,还很年轻,有妈妈就是家,一时之间很难接受,很长时间走不出来,多关照关照她。”
“我看你对象也是很文静很内向的性格,家属劝导劝导,早晚得想开。”
小金点点头,还带着烟呢,包里掏出来给人一条,“麻烦你了,后续程序怎么样,我没经历过您跟我讲讲,我好办后事。”
老陆一看陆青青,父女俩在走廊里面就抱着哭了,这会儿眼泪才下来,他不给陆青青进去看,“你别看了,没多大意思,都怪我没早点送她来医院。”
“她吃了午饭就吃药,睡了会说好点了就去买菜,闺女啊家里亏了你给的卡买菜吃,你妈就节俭,买了一包人超市里面机器打好的土豆丝,回来跟我说花八毛钱,吃两口就不吃了,说给楼下那丫头骂了一顿,说她老不死的跟个妖怪一样的,人就睡觉去了,我喊她起来吃药,人就没起来,我就赶紧打救护车,我拉不动你妈。”
想起来一辈子,没跟着自己过一天想要的日子,“你看看你妈最后饭没吃一口,没吃个想吃的,没过一天顺心的日子,跟着我一辈子吃苦受累,旁人都说你妈虚荣势力,还是怪我没本事,我对不住你妈。”
“我想起来你妈,我心里就难受啊闺女,我活着还有什么劲儿你说。”
医生说的对,家属会反复回忆反复去想去世前的最后一段时光,怎么就不知道对人好好的呢。
你说骑自行车去的,家里没有电瓶车,有个车时间太长了今年刚报废,老太太说赚钱给换个新车,憋着一口气给大家伙看看的。
去超市哪个菜打折优惠买哪个,“辣椒三毛钱一斤的时候买辣椒,现在土豆便宜了买土豆,没有一个她喜欢吃的菜,她回来还说卤牛肉特价的,也不舍得买。”
人走之前给穿衣服,她寿衣也没买,现在买了也穿不上的 ,就穿着旧衣服,小蓝花的背心,下面是个黑色是五分裤,就最平常的老太太衣服比不上。
家里就是越来越穷的,越想翻身越翻不上,炒股赚点钱就给陆青青买车买房,俩人送出去一份好陪嫁,不比人家领导的女儿差。
股市的辉煌,太短暂了,却让大家误以为会很长,沉浸在短暂的胜利里面没有警惕心。
陆老太太脸色肯定是不好看的,非常难看,一眼看去就明摆着跟活人不一样了,一点鲜活气都没有。
陆青青趴在地上哭,自己也吓着了,吓着了站不起来,浑身就是无力的,这才意识到,这个人再也不在了,再也不会有妈了。
再也没有人那么疼爱你,那么为你着想了,为你风风光光出嫁,硬着头皮把家里所有钱都给你准备。
她妈平时光在外面说女婿多好,公公婆婆多好的家庭,人给多少彩礼,给多大的婚礼排场,用多好的烟,多好的酒。
但是从不跟人家说,给她陪嫁了一百八十万的现金,还有一套市区的大房子。
这些都是她傍身的,她说不要房子,她妈说买,买了钱不够借钱的,找亲戚借了一百多万,基本上这个房子是借的,她妈才会后来跟人家组合凑钱操盘。
她欠她妈的,当初跟小金谈对象,她妈相中了小金家庭,就跟人家说给女儿陪嫁一百八十万。
这得多少钱呐,这老太太怎么苦出来的。
人成长起来,真的是一瞬间。
陆青青现在看小金都可恨,为了钱,一家子都是为了钱才娶她,她知道自己听话本分,她觉得她妈做得对,要找个有权有地位的,出门在外改换门庭。
本钱是什么?
就是她嫁妆,小金一家子以为她家里钱多的不得了,回回来家里吃饭就看菜下碟,直到她跟小金说家里没钱,人就家门口都不踩着了。
她可怜她妈,恨自己,恨小金一家势力,也恨熠月,熠月连最后都在说她妈的坏话,那样刻薄的嘴脸。
有尸体的地方,总是很冷的,像是你跋涉一条很深的河流,过岸之后站在石头上面一阵风吹过,凉的皮肤起鸡皮疙瘩的那种冷,毛孔都瞬间打开。
但是人又是热的,心里面一团不可控制的火,烧起来把自己像个树干一样,外面还是好好的,里面已却已经绵延大火烧的炭黑焦干了。
小金来劝她,这样子不合适,“起来了,青青,别这样。”
陆青青不想说话,她就趴在那里,仰着头看着自己妈妈,拉着她的手。
小金看着就眼睛疼,拉个死人的手,不是自己父母是很难感同身受的,又不敢去拉开熠月的手,他就避讳着碰这老太太,真吓人。
活着的时候就老寡着脸,现在所有五官都耷拉下来了,更瘆人了,去拽陆青青胳膊,这样省的碰到。
陆青青扭过头来,看他躲着她妈,就直勾勾看着小金,面无表情只有豆大的眼泪往下滚滚地落,也不眨一下眼睛,“你他妈放开我,我**你妈的个王八蛋,不是你妈你没事人一样是不是?”
还有医护人员在,小金脸就变了,一句话不说,出去了,觉得这人不冷静,逮谁咬谁,现在就得躲着远远的。
什么时候冷静下来,什么时候商量,他难道想待在里面往前面凑?
人不会给你那么多时间的,人推着走的时候,陆青青在走廊地上拽着那个小车轱辘,拖拽十几米。
失控了,护士喊家属,闹腾的太厉害了,对着小金生气,“家属呢,快来管管,这么多病人,控制一下情绪啊,要闹腾出去闹腾,人死了还能复活啊?”
毫无意义,小金去拉,陆青青现在谁阻挠就打谁,给小金一巴掌呼脸上去了。
小金忍着不吭声,也不跟她吵,给人拉车里去,一路上人都看着呢,医院也不影响看热闹啊。
“丢人丢够了没有,你看看现在什么样子。”他一把把陆青青甩后车座上,自己把着车门站在那里,“什么样子,你发疯什么?有没有你这样的,疯病了是不是?”
陆青青头发都散开了,脸上白了红,红了之后煞白,一下弹坐起来,“小金你他妈装什么,你像个人吗,我是疯子,不是你妈你没事儿人一样,那是你丈母娘是你老婆的妈,你但凡有点良心不至于一滴眼泪没有,你他妈忘了你给人送礼那五十万我妈给的,那是她攒出来的嫁妆,自己吃糠咽菜的最后全便宜了你们父子俩。”
拍着车座砰砰响,“白眼狼啊,你们全是白眼狼。”
小金把车门一下关上,“你胡说八道什么。”
车门直接锁死。
里面热死了,一点窗户不开,陆青青抓的车座皮子都抠破了,指甲缝隙都是血。
看看,这是找的好人,好的时候是门面,衣冠楚楚的门面。
她不觉得热,不觉得闷,跟个鳗鱼一样扭曲在那里,浑身湿的透透的。
等没有声音了,小金怕人闷坏了,打开车门站在那里,“冷静了没有,冷静了收拾一下再进去,不冷静的话就送你回家,这边我处理。”
自己冷的也跟个空调一样的,一些话说出来是真难听,尤其是男的,听了就觉得扎耳朵,跟喝了敌敌畏一样,哕死了。
时代成就
夫妻之间是最容易成为仇人的, 因为相负的事情太多了,积怨易成恨。
小金觉得你得为我想想,你是我老婆就得这样站位, 这样考虑,岳母的葬礼就应该简办,场面小小的,礼金收的也少少的, 很多人都不能请, 你可以选个好墓地, 现在不都是迁坟吗?
人死了就这一点事情,但是活着的人还要争执不休, 陆青青就觉得我之前付出那么多,你现在也该有一点回报了吧, 占你家什么光了,我妈能不能体面走走。
他们俩都不知道,好夫妻是都得为着对方多想一步,你为我, 我为你,一趟儿赶着一趟儿的, 就没有不好商量的事情了。
夫妻才是最需要体谅跟敬重的人, 这里面的尊重比其他人要多很多。
小金意思就是直接火化, 入土,想的也有点儿凉薄, 但是省事儿。
陆青青意思就是哪怕是个骨灰盒, 也要放在棺材里停灵三天, 该有的都有,人回老家安葬。
小金就觉得这人觉悟不行, “还回老家干什么的,多少年都没有回去了,回去安葬了你以后逢年过节烧香都不方便,还得跑乡下去,现在陵园管理多好。”
“而且现在规定都出来了,人家下面都抓着紧着迁坟,都给你迁到山上集中管理的,你还要回去埋个土堆,简直就是顶风作案,跟大政方针反着来的,这样人家一旦有心人关注着,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陆青青有时候觉悟就是不高,她以前就是个一般人员,觉悟就是低,嫁人之后看丈夫跟公公谈事情的时候,才知道人家是这个意思,这种事情需要这样处理。
但是这人呢,犯轴,“我就是个普通人员,也不是领导,谁盯着我呢,你要是觉得怕就不用去,到时候就说不知情,我一个人操办的。”
小金额头都得跳起来,这人跟变一个人一样,或者说之前跟自己一个心眼,现在不听自己的了,“你废话什么的,我丈母娘葬礼我都不去,你不觉得说出来的话可笑吗?说这些话有意思吗?能不能提出来一点有用有建设性的意见出来,脑子多考虑一点呢。”
嫌弃,真嫌弃。
陆青青就冷笑,“现在嫌弃我了,觉得我笨,觉得我没见识,你现在当个芝麻大的科长,觉得自己以后进入领导队列了,说话口气都不一样了是不是?”
戳人痛脚还得是配偶,一清二楚,陆青青坐在沙发上,孩子过来她都一把推开,“我讲的哪里不对了,我着能叫大办吗?你的同事领导都不通知,我只通知我自己同事亲戚,一开始我就说了,没占你一点便宜,你愿意出个人就出个人,不愿意那天我自己去。”
人收拾收拾就走了,回家里去住了,家里需要收拾,殡仪馆那边布置也得有人,她对小金一点指望也没有。
给小金气的要炸开了,“对,我就是傻子,给人家现在这样说,当初我们就不应该用她那五十万,给人现在拿捏成把柄了,心里指不定怎么想的,我当是夫妻,算的一清二楚的,跟她那个妈一样的,嫌贫爱富势利眼。”
陆青青手机忘拿了,回头就站门口,把门推开,在墙上又甩回来,“你说谁?我妈都死了,你说的是人话,我妈怎么嫌贫爱富势利眼了,我又怎么嫌贫爱富势利眼了。”
“不是吗?之前你一个单位的谈婚论嫁,不就是嫌弃人家没车没房子,人家差在哪里了,大小伙子一个好样儿的,你这么晚结婚,不就是想找个公务员家庭,嫌弃人家事业编,嫌弃人爸妈没退休工资。”说着说着脸色也不自然,给人逮住了呗,刚说的也是气话。
陆青青这人不是很会说话,直接就上手了,包扔地上砸小金脚底下,俩人就摔盆子砸碗的,“放你妈的屁,你胡说八道,你不看看你自己,汲汲营营的,你们所有人都汲汲营营,晚上下班了吃完饭就想着怎么走后门,怎么拍马屁,怎么提拔一下,要说势力不还得是你。”
“你前面谈个三年的女朋友,当初看人家爸爸是大老板,后来扫黑除恶一有动静,人跑来你立马跟人分手了,你好意思说人家马熠明。”
“就当是我瞎眼,我当初要是跟了马熠明,人做不出来你这样的事情,最起码人品比你好,你算个王八蛋啊,你跟你们科室小姑娘平时聊天说话的,特别享受是不是,人仰着脖子喊你科长,你飘的觉得上天了。”
老婆婆跟老公公都在家呢,听着这些话,简直就丢死了,这小区很多都是同事朋友,邻居也都认识,不是这个单位,就是那个单位的。
这儿媳妇发癫,现在就不能靠着近一点儿。
打定主意也不劝了,小金连丈母娘葬礼都没参加,脸上一道一道的,也没法参加。
但是回头人直接就把熠月给起诉了,这边陆青青一口咬定了就是熠月的先行行为诱发了老太太的脑溢血。
你刺激她了呗。
不然的话她也许明天也许后天,但就不是被你挤兑一顿之后。
熠月给晦气的,这能赖她头上去吗?
你要说我诱发的,证据呢,你检测到我跟她说完之后马上就脑溢血了,这不吃晚饭之后人才不行的吗?
就打官司,一个平头老百姓跟法院沾上一点都觉得怪麻烦且怪晦气的。
来来回回扯了三个月,陆青青手里有钱啊,我就是要个结果。
你赔礼道歉,公开倒欠,而且你无论是侮辱罪还是寻衅滋事,还是长期霸凌也好,律师收集证据的时候,就使劲往那边靠,定罪量刑是需要完整的证据链,步步为营的,特别费劲。
律师就很不明白了,“如果是赔偿的话,很难达成,而且当事人已经去世了。”
陆青青面无表情的,手里大夏天的攥着一个茶杯,律师看见了都觉得烫手,“打就是了,钱不是问题,我也没想要赔偿,我就是要个公道,要个说法。”
长年累月说话夹枪带棒,不用说熠月后悔没搬走,就是陆青青都后悔没给父母搬走。
熠月这人是个法盲,大家法治思维都不是很过关,后期就摆烂,心里不服气,但是不懂法律怎么辩护,也不懂自己怎么就往这一个一个罪名上面靠拢的。
人请的律师很出色,一层一层地给你往上靠,我说你杀人罪既遂肯定不行,那说你未遂,反正就这样一个思路下来的。
现在熠月看法院都发怵,都秋天了,站在法院门口就跟个树叶子一样,瘦的特别厉害,脸上也抑郁的不行,扯上官司耗时间太久了。
熠熠开车往里进呢,拿着手里的资料,她们跟法院业务也很多,法院很多案子需要她们提供数据,或者说是需要她们现场出席企业破产清算。
今天她就是过来的,每次来都是半天时间,就看见熠月站门口,这是姐妹俩头回正面相遇的,熠月扯着嘴笑了笑,没说话走了。
熠熠心里着急,进办公室问对接的那个人,“帮忙查个人,看看什么事情的。”
什么案子法院都知道,一说这名字,人家就来劲了,“也是倒霉,你说就跟老太太拌嘴,人老太太晚上就不行了,这说不清楚,对方就咬着不放。”
嘿嘿笑,看熠熠拿着卷宗仔细看,上面写着熠月大名呢,脑子里面就顿一下子,熠熠,熠月,“唉,你姓什么来着,牛科长是不是?”
熠熠点点头,“对。”
不一个性,巧了不是,不好直接问是不是认识的,人试探性的问,“这个案子你看其实是个小案子,没多大事儿的,就是得来回跑。”
熠熠什么也没说,下午就继续庭审,整理资料,出来都六点了。
法院这边也都下班了,人来人往的,人送着她出去,看着上车,领导就笑了笑,“这车不错,真不错。”
“可不是,百八十万呢,不知道什么配置,要是高配不得一百多万的,家里有钱。”
熠熠旧车子开回老家了,冯立仁觉得还很好。
她坐电梯上楼,脸色就稍微有点绷着,飒飒在家吃的午饭,下午没事儿就没上单位去,从码头上出发的一个货轮,到索马里那边就给偷袭了,防不胜防,海面上侦查很久,但是那海盗小船就跟个窜天猴一样,嗖嗖眨眼就过来了,来了就往船上爬,你戳都戳不下去。
本来今年对外出口就不景气,出口企业跟国际运输都低沉,结果路过咽喉地方还得给海盗宰一刀,这不就是逼着人家船企跟货企两家一起跳海呢。
他刚收到消息,沉口气,扶着栏杆看熠熠灰头土脸的,“晚上吃什么啊,要不要我去买只烤鸭吃吃,天气现在凉快一点了,我走路出去买。”
多有眼力劲,家里省的做饭了,熠熠就躺着沙发上去了,拖鞋就放下来,“都行啊,我歇口气,来泡杯茶喝喝,得铁观音,润润。”
飒飒就赶紧下去泡茶,拖鞋踩的轻轻的,“怎么了这是,提拔名单里面公示没有你啊?竞争上岗没上去?”
熠熠听着都觉得倒胃,“我说您会不会安慰人了,这还没公布呢,您就先败坏我了,我看我家里家外内忧外患得,都是敌人,这次副科要是上不去,还不知道等多少年的,三选一,你可不知道另外那俩人下多大的劲儿,听说一个已经提前摆庆功宴了,请人吃饭拉选票,还拉着领导给站台。”
想起来就觉得膈应的慌,飒飒忙说,“那这个人肯定不行,还没决定的事情就庆功起来了,传领导耳朵里面也不好,而且去吃饭的人不一定真站他,抹不开面子的也有,真正投票时候不一定呢,要不怎么大家都知道这个事情,肯定去吃饭喝酒人说的。”
另外一个嘛,熠熠咧着嘴冷笑,笑给飒飒看的,“之前早就露话出来了,找到我说投票,甚至是投一票,另外一票弃权,他没想到我也报名了。”
就是人事科长,在一个位置上坐十年,尤其是人事上面都,按理说一届领导就能提拔,但是现在换三届了,人事科长最后混到跟熠熠一起竞争上岗,对熠熠来讲这个正科是正当时候,提拔的恰到时候。
对人事科长来说年纪就太大了,就这么最后一次机会了,能上就上,上不了的话,他自己也不会在这个位置上待着了,退休后待遇提高半个,正科待遇呗。
跟在的时候正科,退下来是个副处待遇,那绝对是不一样的。
“我今天看见我二姐了,她惹上了官司,过得可能也不太如意,之前听我大哥说,她好像炒股赔钱不少。”
飒飒语气就淡淡的,“随你,你自己亲姊妹,想来往就来往,看你自己意思,但是你清楚一点,你二姐能跟你断交这么长时间,这人就不大与人为善,往后你要是宰恼了,不要生气也别怪任何人,我不管这个事情。”
有句话没好意思说出口,什么人你想搭理就搭理,不想搭理就不甩人的,你当自己妹妹是什么的?
他自己忍不住,就跟金珠讲,“你看你妈遇见你二姨了不高兴,你二姨生小孩坐月子,小孩生日什么的,你大舅去随礼你妈也跟着随礼,那这些年你二姨给你买过一盒牛奶没有?”
“你妈有时候心软,她拿着人家当亲人,人家不一定对着她亲近,你以后可别像是你妈这样子的,做人得有分寸对不对?给人伤害过一回了,就别凑上去了。”
金珠在画画呢,笔头子上面颜料走神都弄手指头上去了,小姑娘漂亮啊,爹妈都精神,长的也不差,关键很气质,夫妻俩都不是腰杆很直的人,小孩子教育的好,站在那里跟个小白天鹅一样,特别有素质,“爸爸,你明知道这些话得罪人,你还跟妈妈说,你这于事无补的。”
“我知道得罪人,我就跟你说说,你别给你妈知道了。”
熠熠在下面喊下来出去吃饭去,飒飒吓了一跳,赶紧扭头声音都压没有了,看起来就有点鬼鬼祟祟的,“走,下楼吃饭去。”
又想说完,还怕熠熠听见了,别扭仓促地叨咕,“而且你二姨现在也搞笑,骂人家老太太,人老太太死了就赖她气的,你说办事是不是不靠谱。”
金珠看着他爸爸说完就跟之前一本正经的一样,就觉得这人怎么这样真实,第一次见她爸爸背后讲人坏话,见到她妈妈了还背后摆摆手,意思是终止话题。
她也才知道,原来感情好的两个人,是因为感情好所以才忍着不去计较对方的家庭,而不是真的内心不计较这些,时间长了意见都会有,但是爱屋及乌不讲。
三个人换鞋子出去吃饭,走的是小路,大路上人这会儿下班看见飒飒不好,飒飒没讲完就继续讲,他对妻女都会讲工作上的事情,好的坏的都有,“去年的时候,韩国有艘船,给海盗小艇围起来了,没办法给了七十万美金,不然他要么就给抢了,要么就耽误交货期限,违约金赔的更多。”
“你看今年经济不好,什么都做的不起劲,就房地产跟海盗来钱快,源源不断的根本不用愁,在海里都不叫雁过拔毛了,简直是玩命的,有个中国船员给杀了,最后还勒索了一百多万美金,把剩下的人赎回,这些海盗也是看人下菜,遇见日本的船,要的更多。”
“像是这艘船我知道一清二楚,就是从我们码头上出去的,上非洲的,给人登夹板上去了,后面我们分析说是因为这个夹板离海面太近了,制高点不行,都说海事一家亲,现在还没有形成这种局面,所以说为什么船员工资高,原因就在这里。”
熠熠对政策把握的比较清晰,“之前我看下文了,海事部门是水上唯一执法部门,跟我们一样是垂直管理的执法部门,现在临近奥运会,什么东西都得往下压压,次贷危机剧烈震荡,国内股市跟着起起落落,实体经济也受影响,所以现在你发现新闻讲的都是拉动内需,搞好统筹,优化经济结构,其实就是优化出口商品结构,让国际市场波动的影响降低到最低,让我们的弹性越来越大,说白了就这样一个目的。”
弹性大,一个西瓜撞来的时候,你表面看没变化,一个陨石装过来的时候,你也不能有太大变化,这就是回弹力。
飒飒听得眼睛一亮,兴致一下高很多,“你说这句话很好,其实国内经济搞好了,优化结构均衡发展,回弹力就有了,应对各种各样的危机,所以讲的是危机也是机遇,大家都低迷的时候,你稳得住那全世界的眼光跟投资都会涌入,所以很多现在大的国际投资都很看好我们中国市场,这是融资的好机会。”
政策上的三言两语,枯燥平铺直叙的入眼,解读出来就像是层层叠叠的山峦一样,听起来是口号,做起来不知道下多少功夫。
他码头生意不好坐,工人是他的,尽可能的他要转型,把人招录到机场里面去,在时代的洪流中,港口集团国企财力雄厚,飒飒也是要退出码头市场的。
私人码头的时代已经落幕了,国有化运营统筹,才是最好的发展,“我们曾经是最先开放的一批码头,但是现在你看上面比不过天津港,下面比不过南通。”
现在国内就是防止经济从偏快转向过热,奥运年脚步放缓反而是一件好事,飒飒心里吐口气,“港口集团筹备成立,之后我们就是下面的二级公司。”
“那你身价倍增了,国企的二级老总也是好的,拿的都是年薪。”熠熠笑着安慰他,“以后就对您一个要求,外包给您的劳务公司,希望您继续发扬法治传统,对所有工人提供最基础的保障,我不想在法院遇见你跟工人打官司。”
飒飒就笑了笑,“行。”
码头工人最容易出事,工伤离职都会有,很多工人甚至会因为待遇问题起诉,或者解雇被起诉,这一点飒飒常年是做的最好的。
奥运开幕之前,飒飒的码头时代落幕,恰逢国企改革三十周年。
根据奥运年统计,那一年的国企激流勇进,从上海下发国企改革意见为序端,拉开了大企业大集团的强盛时代,资产总额,营业收入和利润总额,实现三十年空前占比最高。
国企央企、私企与民企百花齐放,涌现出许许多多的排头兵,在国际上鱼跨国公司抢占市场份额,股份制改革已经占据主流,飒飒在国企优厚的政策之下,能上能下,码头劳务集体改制,成为港口的一份子,共同打造国企“巨星”。
而冯飒飒在国企改革洪流中,并不逊色,国际航空货运的优势在种种因素影响之下,优势凸现,在远洋运输低迷,海盗盛行,海洋交通事故频发的状况下,冯飒飒开启了国际航空货运的艰苦奋斗期。
熠熠在竞争上岗中脱颖而出,职位往上一提,从稽查调动至总机关,免职任职前后脚下发,履新分管大数据风控条线业务,上半年港城企业财报信息,入库税额破百亿。
从入职到现在,十年磨剑,才到了现在的位置。
她的不易跟艰辛,其间酸甜苦辣,大概只有自己明白。
前人事科科长第一轮民主投票惜败,第二轮自主答辩里面,彻底落败,另一个竞争上岗的通天,被匿名信举报,单位内部举报外面没有消息,但是要这一次提拔,绝对不会带污点上任提拔。
熠熠始终觉得自己运气很好,她的人生事业看履历是那样的顺利跟光鲜。
公示结束那天,她自己就回家跟飒飒哭一场,到家门口看见飒飒眼泪就下来了,“这些年,也不是很容易。”
“但很幸运,是不是?”
飒飒就抱抱她,其实她到一个正科的位置,不比他轻松一点儿。
“你看看,送你的。”飒飒掏出来票,“你还要年假吧,休了吧别要钱了,咱们上北京去,带着金珠一起去,奥运盛世,咱们也去感受感受盛世繁华去。”
“还有你不是愿意去看看故宫长城的,咱们顺便也去看看。”
熠熠眼泪都下来了,一下就笑了,觉得什么感性的东西都没有了,她在车库里面停顿了好一会儿,感觉就特别伤感,就突然地情绪敏感。
飒飒都知道,“下次别在车库里面了,黑黢黢的封闭,有什么话家里开跟我说,我是你坚强的后盾,你这以后准处级干部等着你呢,现在就激动成这样,那以后不得放鞭炮了。”
安慰人的话很无力,但是人家愿意说。
这一家子,看着是高歌猛进的,等家里人都知道了,就光觉得这日子怎么过这样好的,风生水起的。
弊端初现
三女上街买点玉米, 都是包着绿色的玉米叶子,她拿回家把前面一截儿剁了,还嫩嫩的没有长成, 空着一截儿带穗子的,刀在厨房案板上嘟嘟的声音。
“都给煮了,今天星期天,说不准都有空回来, 都可爱吃玉米了, 小时候我都给用筷子穿好, 一人一个,多了没有。”三女放晴清水里面洗洗, 正看着王守香从门口往家里来,“你坐着别动, 我这就收拾好了。”
说完用手把地上的玉米叶子拢了拢,连皮带穗子给扔垃圾桶里面去了。
王守香穿着蓝白花的夏凉褂,年纪大了爱穿的宽松一点,下面是黑色的尼龙裤子, 到小腿儿就没了,手里拽着一把大蒲扇, “我刚用布锁边, 不然刺挠扎手, 之前开线了。”
用的是白边儿,布也不是好布头子, 就熠熠单位出葬礼, 人家给一块白布, 叫擦鞋布,还给俩碗一个筷子, 这些年她攒了两大箱子,上天都给拿家里来了,这么多碗筷正好给家里都换新的了。
她在这边就发现了,做饭没人家好吃,熠明给接了来,就在这边住下了,房屋就睡熠熠跟熠月以前的屋头,俩姐妹也不来家里住。
“我给你烧火吧,菜拿来我给你摘摘,你忙你的去。”
三女也不客气,扁豆都洗好了,早上起来摘得,刀斜着给切成丝儿,嫩的出绿色的汁,脆生生的一刀连着一刀,一会儿就是一碟子。
墙上挂着塑料袋里面有干辣椒,三女捏碎了两个放在上头,“扁豆丝放点辣椒好吃,我上外头再拽头蒜,怪出味儿。”
“行,我在家也是放点辣椒,辣嗖嗖的下饭。”王守香用蒲扇打打风,就得一早上起来干,等着中午时候,太阳晒得这些小房,出来儿大北屋都跟蒸笼一样的。
熠熠进家门口就看见挂在东墙上的蒜辫子,七八辫子呢,蒜皮雪白白,用手一搓外面的壳子就往下掉,晒得很干了,“今年买这么多的?”
“给你也买两串,你们都不用买了,你看我买的这个蒜头多大,中间就没有小的,你看看——”
三女扒开一头,有的蒜外圈看着大,内圈小的吃费劲,扔了还可惜,“你们都不会买,你做饭少给你两辫子,给你二姐三辫子,她婆婆做饭也吃蒜,剩下我们自己留着吃。”
熠熠就站在那里闲拉呱,家里只当她自己来的呢,好一会儿金珠才在门口喊人,“舅奶——大舅奶,二舅奶。”
歪着肩膀偏沉,左边儿低右边儿高手腕子高高地绷着,拎着个西瓜呢。
三女赶紧一把接来,王守香从厨房抻头一瞧,忙出来,“怎么不让你妈拎着的。”
金珠松口气,她妈真不干,现在在家越来越不干了,自己丧个脸,“我妈妈工作忙,平时在单位都干了,回家歇歇。”
这给她累的啊,上屋头喝口水,马海洋给她开空调,拿牛奶给喝,“别喝水了,牛奶好喝,你二姨上次来买的,专门给老年人喝的,怪甜。”
金珠看看,这牛奶不太喝,舒化奶,喝起来是怪甜,“我爸爸还在后头呢,我得帮他拿去。”
马海洋就跟着一块出去,路过熠熠看她一只手扶着门框子,在那里等吃玉米呢,趁空跟马海洋显几句,“爸爸我可跟你说,我现在是正科了,这要是在县里面,跟人局长一个级别的,瞧瞧,我说出来给你高兴高兴。”
穿的跟度假一样,卡其色的短裤,皱皱巴巴的,上面一个小熊的浅咖色短袖,头发到胸前一点儿散着,还跟上大学那会儿差不多。
三女给她拽拽裤子,“这怪好看,就是料子不行,你看皱巴巴的。”
“妈,这是亚麻,亚麻的就这样,我跟你说贵呢。”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剩下俩老大看她就很崇拜啊,你知道县里面局长什么位置不,看熠熠这时候就带星星,“是呢,一看就舒服。”
王守香也点点头,“哦,人现在外面时髦穿麻的,怪好看的,看你穿着怪舒服。”
“嗯呐,我站飒飒旁边,跟他就不是一路人,他忒显老,我跟二十出头一样,他就是三十好几。”
“别胡说。”王守香正正好能看着背后,人飒飒进大门了呢。
飒飒都听见了,大门口外面就听真真的,你看给她高兴的,拎东西一趟少了吧,还得跑,拎多了吧,手拿不过来,正好有俩西瓜,是白瓤子的不算大,就踹给金珠了。
小姑娘闲着也是闲着,不然蹦蹦哒哒的怪浪费,一趟儿他就出汗了,打个招呼人就又去拿东西了。
抬着下巴看不顺眼,三女就点熠熠,“你怎么不拿去?”
“我歇歇,我坐车怪累。”她笑了笑,摘下来帽子,对还很洋气戴着一个法式平顶帽。
女人都欢喜的,三女也爱这个帽子,看着就问熠熠,“这帽子也怪好,进门我就看见了,怪贵吧。”
现在家里就约定俗成的,老三家里最有钱,那钱有的就海海的,每次带东西就看出来了,山珍海味那是换着花样的拿,四件套都往家里拿真丝的,睡衣也是一套一套买品牌的,在普通人家追求性价比的时候,老三往家里送人的东西,就已经很超凡了。
这证明什么?
证明老三家里不缺,那金山银山紧着花,生活品质就跟个小迪拜一样,什么好穿穿什么,吃穿肯定是最贵的,贵的你听了那个价格都觉得没意思,觉得她没啥烦恼的。
你看,时间长了,自己亲爸妈,亲家人都这样觉得,觉得你买东西不花钱,你在家等着都有人往家里送东西的。
其实熠熠就是不说,俩人都不吭声,飒飒来了看她腰,伸手摁了一下,“好点了没有?”
坐车一个小时,熠熠就腰疼,她就是职业病,常年坐办公室,姿势不太好,颈椎跟腰椎累几天就不舒服,酸疼的很。
真是都风险给办公室了,她是业务出身,阴差阳错还是做数据统计出身,那时候单位觉得烦人,查票统计这些东西没人愿意去做,吃力不讨好,没问题你白费功夫,有问题了你送着自己的同僚去铁窗泪。
熠熠就干了,干完了之后,单位就发现她有些天赋,往后数据统计这一块儿就向她靠拢,这方面活儿多了,经验也就多了,而且相关的业务学习都是她自己去,学了自己钻研,时间长就显出来了。
她那时候也没觉得,就觉得干呗,干的跟牛马一样的,兢兢业业极其有责任心,自己也没觉得干多漂亮。
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她接过来飒飒串起来的玉米啃,在院子里站着就跟个大舞台一样,一家都听她的,跟个演讲家一样,叉着腰很神气,“现在想想,那时候是我的机遇,我其实很幸运的,因为大家不愿意去做,我稍微做一点儿,开始是难一点儿,但是钻研进去就好了,也是运气好,现在各单位机构改革,要智能化数字化,尤其是业务管理数字化转型,单位里面就没有一个人比得上我,这一块儿他们都没留意,我就上来了。”
“不然,我连竞争上岗的报名表都捞不到写,也算是享受了政策上的福利,红头文件就是要我这样的人,所以我就直接做了大数据风控,以后整个单位都业务倾向都是向数据智能靠拢的。”
“我讲这个事情,一是说明有储备,平时多干点不碍事,等着风刮一刮稳住了学的有特长了,你不想露头都得露头,机会来自己找你的,打铁还得自身硬。二是当一个学习型人才,现在不都是讲终身学习,我现在才觉得这句话的含金量太高了,就四个字,终身学习。”
说完了,喊金珠,“鼓掌。”
金珠开始不觉得什么,她以前知道爸爸厉害,因为所有人都夸他爸爸,她观察自己爸爸也不容易,见得少在家少,她妈妈高低天天能看见,周末也能看见,就是打工。
现在她妈打工,打出名堂来了,加上飒飒三五不时地就在家里感慨自己老婆不容易,充分肯定了熠熠在工作上的努力付出,在熠熠高光时刻,人家特别捧场,情绪价值给的满满的,就跟现在一样,飒飒就站出来补充,“最重要一点,还是你心态好,自己耐得住,不然你刚上班在前科长手底下那样干三年,心态稳不住的年轻人在人手底下干了五六年,直接就废了,心态也崩了,你当初当机立断走人是对的,不能耗下去,这一点我佩服你。”
“再一个,哪怕你后来一把手走了,新来的不信任你,对你有偏见,也压制了你几年,但是现在打铁本事好,你靠工作能力改变了人都偏见,现在还是重用你,你一步一步走的比我扎实多了。”
给熠熠笑的,帽子都戴不住了,喜气洋洋地恨不得搓手,跟金珠站一块跟大小姑娘一样,“来,这个漂亮的帽子送给你了,我上淘宝二十块钱买的。”
三女接过来,真怪喜欢的,二十块钱真不贵哈,你看人这做工,这料子,“给你妈也买一个,我们一块儿戴。”
王守香摆摆手,“我不要,你皮肤白,戴着好看,我小老太太干瘦的,戴着人还以为我精神病一样的。”
然后就竖着耳朵听熠熠说话,这会儿眼里都是没女婿的,有女儿的时候谁能看得见女婿啊。
邻居家在院子里凉快呢,这才八点多,听着听着就坐不住了,人院子里多热闹的啊,自己拿着个小板凳来家里坐坐,自己从锅里捞一根玉米啃,看熠熠就带光圈。
有时候是真羡慕邻居家小孩,你看看怎么不羡慕的,看熠熠啃玉米吃的一点儿不剩就夸,“你看,跟小时候一样,可过日子了,她放学家里来没钥匙,我让她到家里来等你们,正好也煮了玉米的,给她一根,她不吃。”
“我问她,她就问我能不能用到切开,一下两段儿,给她二姐留一段儿,熠明在部队呢,不然得三段儿,这孩子打小就错不了,我有数。”
自己夸自己熠熠是好意思的,外面人夸她就内秀了,内向的很,笑了笑就切瓜去了,飒飒跟熠明上屋子里坐着去了,他怕热。
“你嫂子刚出去了,带小孩打疫苗去了,差不多快回来了,一会儿家里来吃饭。”熠明把电视机打开,拿着遥控器给金珠。
金珠喜得都不行了,她爱看电视呢,先看一眼飒飒,飒飒不好说什么,就大声跑过去问,“爸爸我看电视了。”
“看吧,看吧。”
小孩就人来疯一样很麻利了,自己回头找个里电视机较远的位置,上去坐下来就目不转睛地看,小嘴咧的跟她妈妈一样。
当男人的,看这一幕就高兴啊,不是希望自己老婆青春靓丽,而是希望自己老婆孩子天天喜气洋洋的,倍儿有精神头,倍儿有活力,见天高高兴兴的,这就是巨大的成就感,巨大的满足感。
你看,自己合格,家里老婆孩子才养这么好是不是?
熠明疼小孩,当舅舅的怎么不疼呢,一会儿找点这个吃的,一个找点那个吃的,悦悦推着小孩回来,路上就看见熠熠车停着了,要往家里走正好看见卖猪头肉的骑车过来,家里吃饭人多,她给买三十块钱的。
够一盘儿,不多买,跟熠明俩人的工资够花,但是养个小孩就得算计着花了,匆匆就家里去了。
到家里就忙活,“妈,你们都别忙了,我来做饭,我做饭健康,你们放油老多了,天这么热别待着,好人都给闷坏了。”
“嫂子,你不闷坏了?”
看小姑子悦悦就一边掀开锅盖儿,一边把锅里水倒出来,留海短短的显得脸格外的小,“我啊,我年轻身体好,家里面你们干活都没我能干,我之前在家里还下地呢。”
熠熠就一把拉她出来,“那以前是以前,以前的日子都苦,中午太热了,你歇歇气,一会儿我们在屋头包饺子,让大哥生火,牺牲他一个,幸福我们凉快了。”
熠明在屋子里听见了,对着窗户喊,“行,吃饺子了,我把面桌子搬进来。”
悦悦笑笑,“那我切个黄瓜,买的猪头肉凉拌了,就饺
依誮
子吃正好。”
给熠明打个眼色,熠明就出去干活去了,“我想着,你要不要给二妹打个电话,说今儿吃饺子,姐妹俩老别扭着,也不像话,我看小妹嘴上说不在意,但是刚跟我打听二妹官司的事情,到底是亲姊妹,一家人呢。”
熠明夹在中间,过得滋味可不好,“你打吧。”
“你是亲大哥,你来打,我就多余跟你说,你自己家里事情你不处理?”悦悦端着面盆放在柜子上,又打个鸡蛋放进去。
熠明就站在那里寻思了一会儿,“二妹遇见事儿了,也跟以前不大一样,有人情味多了,我来打。”
熠月看店呢,她现在就得在店里天天靠着,家里都顾不上,生意不好就在店里上播,以前的客户都走没了,现在没好的办法推广,靠白天晚上刷时间。
想了想,还是喊刘子铭来店里,“中午早点来,别送饭了,帮我看会店,我回我妈家吃饭。”
刘子铭点点头,“那我开车过去,到时候你再开车过去,我现在就出发哈,家里有事没有?”
“没事,我大哥喊我回家吃饺子去。”
刘子铭来的时候车里就放箱牛奶,“这是你之前买放家里的,我看爸妈没喝,你拿家里去给爸妈喝。”
老丈人一家不孬,知道现在熠月不行人什么也没说,就是吃饭比以前频繁了,每个星期都喊熠月家里去吃饭,吃饭时候连吃带拿的。
熠月走了,他也不接着播了,中午哪里有人看,自己打游戏,闷着头把店里空调开开,这市场上就闷得慌。
熠月停车就看见熠熠车了,知道大哥有意调节的,她站在那里想了会儿。
最后提着牛奶家里去,肩膀头很沉,最近累的,硬着头皮进屋,没想到先看见熠熠跟金珠出来洗手。
厨房里面熠明忙着捣蒜,蒜臼子一下一下磕着,忙忙叨叨的,屋子里放着电视还有说话声。
院子里艳阳高照,晒得像是一张安静是纸,干巴巴不结实,手一撮就像是碎了一样静谧。
熠熠甩着手上的水,这会儿也扎着手一直甩,“哦——”
又觉得下一秒熠月甩着大脑袋直接进屋子,跟以前一样不搭理人。
熠月眼睛就有点酸,提着牛奶的手火辣辣的,看着熠熠这样嗓子眼上下滑动,她也好几年没正眼看熠熠了,她其实知道家里人脾气。
知道老小心眼不差,吃喝上常让着她,习惯了才这样,现在心里味儿不好受,老小跟小时候一样,她得改改,“回来了。”
熠熠忙点点头,去接她手里的牛奶,“回来了,我拿着。”
熠月闪了一下,推她一把往前,“我拎着,怪沉,你快屋子里去,外面晒得热死了。”
一只手推着妹妹的背,接触的刹那眼泪就下来了,低着头进门时候甩干净,拉了一把金珠,“快,屋里去。”
金珠就看这个人,二姨呢不是,站面前喊二姨。
“长这么大了,回头上二姨店里玩,二姨带你逛逛珠宝城,怎么这样乖呢。”看这个孩子,现在有点爱屋及乌的意思了,跟她妈妈小时候有点像。
熠月手巧,也会打扮孩子,给金珠编头发,一边儿跟她说话。
熠熠就坐在一边看着,飒飒看着就很想笑,你看看这不值钱的样儿,人不搭理你你也不搭理人家,人一搭理你你就凑上去。
吃了午饭就走,不然一会开车犯困,还得回老家里去,剩的饺子很多,都给熠熠提着了,“拿家里去给你公公婆婆吃,他们忙的估计也顾不上包饺子。”
熠熠就一个劲点头,“我走了,大家回去吧,二姐你一会慢点哈。”
飒飒实在憋不住,关上窗户模仿,“二姐你路上慢点儿——”
给熠熠捶一顿。
“看看,我就说一家人到底一家人金珠,你以后找个对象就得学你妈,你奶奶那边再不好人从来不讲,你爸爸我就说你二姨一句不好,人现在和好了我就里外不是人。”
熠熠看着车窗外面拉着安全带,跟没听见一样,心里轻轻快快的。
“其实还是我做事不够圆滑,那时候说的太急了,我吸取教训。”
很会检讨反思自己。
张开手指头掰着,“我也是思考很久才明白,家里人再亲近,有时候心里话也不能讲那么直接,婉转一点会更好。”
给飒飒听的,“没用,咱俩都直。”
要不当年怎么靠张摆平的,不想弯弯绕绕。
飒飒看着在家里心眼多脑子好用,但是在商场上,他真算是直的了,人家别人的心思,真是一肚子心眼子。
他跟熠熠总体来说俩人心眼加起来不够人一个心眼多,他新上国企,去总集团那边跟人接触,就受挤兑,人孤立他。
一个私企老板转过来的,人董事长摸不清什么路子,先看关系,这也没什么关系靠山,人要用的话就用自己人,先晾着。
自己一个办公室,这些集团的高层都不差钱,家里做生意炒股炒房做金融的都很多,而且一下信息知道的比飒飒还要清楚。
一个经商的,在里面确实有点混不开,这个可以接受,但是下面人他要管吧,小张最后人事部门都没混上,副总跟他不一条心,人扒着上面呢。
晚上从老家赶回去,跟张摆平一块吃饭的,张摆平就实话实说,“这人风评不好,背后长舌妇,之前你们集团拿地,政府给几块地让我们分,他就背后捣鬼的,拍马屁上去的,机关里面人缘不好,才甩你那边去的。”
酒杯子见底,见飒飒一直听着没有表情,“你不如走。”
人家地方大的国企,下面多少投资多少项目,码头航运房地产都有,张摆平吃这些人不少气。
飒飒叹口气,“我走了,小张怎么办,我走了就是这人当家,我得安顿好下面一帮弟兄们。”
张摆平愣了一直,直接倒满酒,再干一杯,他没想到飒飒是为了这个。
“你们董事长眼瞎!”
飒飒眼光好,会赚钱,你吸纳进去了就应该放权,批项目去做,但是你把他独立在那里,干什么都反对,束手束脚你就是浪费。
国企最考验领导能力,飒飒背后也会讲,“其实如果一个企业不盈利,甚至亏损,那这领导人就应该拿下来。”
“你看港口集团这边家大业大,其实赚钱项目我观察了没多少,但就是不差钱,现在董事长到处投资,现在投资海边一个项目,修个小火车,你知道给多少钱吗?”
飒飒伸个手指头,张摆平瞪大了眼睛,“有什么意义,修个小火车。”
“没有任何意义,就是这样一个工程,报告说得好,那这就是个小项目,但是按照我们的衡量标准,不盈利的就是垃圾项目,这个工程就没意义。”
再往后想想,承包这个项目的人,是什么人?
这个话飒飒就不说了,人干工程的是省里的,董事长干就行了,折腾个三五年,给自己铺路,到时候依旧能高升。
这些烂尾是项目,豆腐渣工程,跟没有实际意义的面子工程,击鼓传花,漂漂亮亮地交给下一任,风气很差,飒飒以前不知道,现在在里面了才知道现在人家都这样玩了。
到时候拍拍屁股,谁能追究你的责任呢。
张摆平跟房地产商再怎么苦钱,能有人家快吗?
有人家轻松吗?
张摆平感慨一句,“都说无奸不商,你们董事长比我们黑多了,他孤立你正好,你也别凑上去了,早晚爆雷的,现在是有漏洞,钻空子,会追究责任的,你看你老婆那一块儿,之前哪里那么多偷漏税的,现在多重视这一块,政策也是有滞后性的。”
早晚会出事,十年二十年的区别罢了。
飒飒还乐观一点,没办法,“她那边还真是这样的,陈税烂账这些,人家一旦系统比对出来,十年前的都给你弄清楚了,端看比对不比对,上面抓不抓了。”
“咱们啊,踏踏实实做买卖,咱们吃的是自己的饭碗,踏实。”
但是张摆平就留心了,你吃这一套,那我是不是也能这样走捷径呢,没别的,这事情他好像也擅长。
争取
张摆平太太过生日, 自驾到苏州那边去过,邀请飒飒跟熠熠一起去,还有当初的黄老板跟太太一起过去。
定了一个私人度假村, 熠熠这个腰椎你要是开车过去,人就得累坏了,飒飒一直没给准信儿,最后决定坐高铁过去, 商务座不是舒服一点嘛, 实在不行可以是卧票。
“到时候我们去上海一趟。”
熠熠把内衣单独用布包装起来, 心想去上海干什么,她就两天的时间, 嘴上就套话儿,“哟, 上海最近什么时髦啊,请我去东方明珠长见识的啊?”
“你想去东方明珠也行,我们去那边看看你的腰,你这样影响正常生活了, 不要在这边针灸按摩了,都是土医生。”飒飒说起来那嘴脸都难看, 小地方医生被骂, 其实也挺冤枉的。
我要是技术水平高, 我也去北上广深,出国研讨去了, 这不是就不突出才到个各个二线三线十八线的, 治不利索一个就得给患者家属骂不行, 病患是很会否定你全部的能力的。
腰疼这个真的很难好,而且基本上都是劳损变形引起的, 没有特别好的办法,最起码在熠熠看来是这样的,因为瞧着飒飒这语气态度,早就有这个想法很久了,为了自己好,人家一片好心,而且都计划过来,就听着吧,“行啊,去那边一天的时间,我们第二天下午去上海,高铁过去很近的。”
“我们到时候包车去上海,直接到医院那边,吃过午饭就走,这样下午就能看上了。”飒飒摸起来电话,走到一边儿去,熠熠这边没有意见的话,他才打电话给人托着挂号,找个好专家,就是出去吃饭时候听人说的这方面好。
熠熠把箱子合起来,自己提着个小包就下楼去了,行李箱让飒飒提着呗,跟金珠讲了,“你爸爸在外面吃越多的饭,用电话能解决的事情就越来越多,什么人都有,什么样子的关系都能用上,他们这些人都是有实力或者有背景的,玩到一起能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喝酒,互相都很清楚对方实力,一点小事都很积极帮忙,人家不怕你找他帮忙,反而很愿意帮点小忙。”
金珠在家见天的,不是听她爸爸叨叨,就是她妈妈叨叨,而且两个人讲的都是事情的两面性,关键她觉得都很对,比如就喝酒应酬,飒飒讲的基本上是我这一桌子上的人,这个鬼精,那个怎么心眼多,还有另外一个想请我办什么事情的。
她妈妈这边呢,对这一桌子的人评价就高了很多,也客观了很对,能上升到人性的角度,果真就听着熠熠分析,“你想想要是地位不对等,吃饭的时候肯定怕人家找帮忙,吃饭都吃的不安心,但是地位差不多的,你有这样的能力,我有这样的关系,他们组合在一起要是想办事的,比一般人容易多了,人人手里面都掌控着好牌,打出来不一样,有时候能打组合。而且圈子小,大家都不爱得罪人,除非这人做人是真下道儿的,你这次让人家帮个小忙,攒着多了,人家就能让你帮个大忙了。”
这就是人性呗,熠熠之前也没见识过,飒飒讲很多事情她也渐渐明白的,飒飒奋斗的好,她跟着见识的也越多,越往上的饭局,其实越不难吃,人人坐在桌子上自己的位置那里,都怀揣着不同的目的,一点差错都不会出。
他们这些人凑一起,吃饭上面最好有个噱头,借着这个噱头大家就能兴高采烈地凑在一起了。
金珠就想着要去苏州,“张摆平叔叔什么目的呢?”
“你猜呢?”
这个关系多亲近,搭档太久了,很难分清楚。
真好看飒飒拎着行李箱下来,金珠就问自己爸爸,飒飒一听就明白熠熠在下面胡说八道的,“你妈分析的有时候是对的,有时候不一定对,张摆平就是请吃饭的,大家玩一玩。”
增进感情,而且还热闹热闹,“他没什么别的意思。”
人成功了,也想找找见证者啊,以前都是在家过生日,现在就到苏州去过,几年后这三家人想起来,还觉得怪不错的。
过去就叽歪熠熠,“你这样,会把小孩教太势力了,把我们这些人想的多世俗啊。”
熠熠用手机备注金珠的作业,对一对还有哪些没写完的,自己挪腾几步敷衍,“是的,那你说你每次吃饭不带着点目的去啊?”
“人张柏平请你过生日可能没别的意思,增进感情显得要好,但是您可不是,您去了主要是为了黄老板吧。”
飒飒就笑笑,董事长的弟弟,在下面财政上面做一把手,这个他早就知道,但是黄老板的女儿,是人家儿媳妇,这个事情张摆平说的他才知道。
所以他讲一讲董事长对他的态度,张摆平就心领神会,找个机会大家介绍一下呗。
黄老板的女儿女婿,跟着是一起去的,人家刚好能凑齐一辆车。
飒飒近几年,做的事情越来越隐晦,心思都是磨练出来的,他气的骂人家心眼多的时候,他自己心眼都装了一肚子。
由此可见,聪明也是被打磨出来的。
熠熠拎着包,穿运动鞋好走路,给金珠也拿一双运动鞋,金珠可不穿,她穿皮鞋。
熠熠扫一眼,这人爸爸给买的法国牌子的,一双好几千,这还是从国外给带回来的便宜一点,国内卖的更贵。
样子看平平无奇,但是金珠就很喜欢穿,她自己讲穿方便又舒服,小孩子也不喜欢系鞋带。
等到苏州,三个人也都没去过,下高铁就怪高兴,等到酒店更高兴了,人其实不是度假村,是园林酒店。
房价贵的就没边儿了,旁边就是拙政园,周边狮子林平江路都在一块儿呢这不是,张摆平还在路上吭哧吭哧开车了,就接飒飒电话,给他一顿夸。
俩人穿一身运动装,住这酒店就很刺挠眼,人金珠是很有审美的,从小生活条件不一样了,很一本正经,“我觉得可以先去买衣服,妈妈你讲这边旗袍好看的。”
“想买去看就是了,好像是有个大批发城,上海苏南那边的都批发这边的。”
金珠听得牙疼,坐在床边上看着窗户,这小窗户可真漂亮啊,小小答应一扇,外面几颗竹子,隐约能看见假山,花红柳绿。
但是她有一对儿土包子父母,她觉得自己不土,很有审美,“我觉得是不是,可以去商场看看。”
她从小逛街就是去商场,再小时候奶奶带着赶集买衣服的时候都过去了,现在大了不是,商场就是最好的,最高档的。
三个人就去商场里面转悠一圈儿,还真有卖旗袍的,这价格就贵的离谱了,人家就是做高档旗袍的,不然哪家老师傅在接待的,店里直接有裁剪台。
连布料都挂着很多,一看就是老字号店铺的排面,导购跟老师傅就一直跟着推荐,熠熠脚尖看这个价格就想走,布料是按尺来的,这一身得一万。
吃钱都没有这样的,金珠就知道她得这样,在后面贴着她妈,就知道嘴上说的通快,实际上对自己舍不得花钱,“妈妈,我觉得你穿肯定很好看。”
“而且我觉得不贵,价格很合适,你看这个料子,多少丝儿的来着,姆米是吧,这个丝儿含量多是不是?”
“要是一身西装的话,他们定制店铺里面的一件也要差不多,我觉得你们店铺很好,男士能穿的贵的,女士也能穿好的,你们这样的店多开点才好,省的像是我妈妈这样的人不好买衣服。”
很会把自己妈妈架在火上烤,这还能怎么拒绝,熠熠也干不出走人的事情了,买呗。
“你们挑,挑哪个好看我都穿。”
金珠跟飒飒就挨个看,人老师傅就介绍去里面,里面的料子更好,这图册都给拿出来了,款式上不用你们说,一打眼就知道做什么领子开什么袖口,下叉儿多高都有数的。
人家做的是长期生意的,穿好了再来。
金珠选一套,小孩眼光非常花里胡哨,米白色上面大樱桃呢,绿叶红花的特别打眼,飒飒走过去看看,很赞同,“别说,还真好看,这真可以。”
父女俩歪着脖子走一圈,选三套下来,量尺寸时间很长,金珠跟飒飒就在外面看人家那铜像,就一个裁缝师傅一张桌子,这证明人家是有传承的。
飒飒就很满意,“你看这介绍百年老店的,那师傅说话就是本地口音。”
金珠也乐陶陶,多有品味啊,“我看电视上演的,人旗袍是能传家的,到时候妈妈不穿了给我穿。”
父女俩美了一会儿,为自己的审美点赞,为自己的审美期待呗。
熠熠出来抬着下巴,她在里面给人吹了一会儿,红光满面的,这事情多好啊,除了贵没毛病,“你看你俩,土包子了哈,我以后穿这衣服的时候,你俩可得记得给我拍鞍前马后,该拎包拎包,该服务服务,这身份不一样了知道不?”
自己酷酷地拉了一下冲锋衣的拉链,这商场冷气真足。
等张摆平到的时候,三个人才从商场腿儿着回去。
高高低低前后错落地,路灯都起来了,能远远看见园林中央的灯光,意境美的不得了,路边游客叽叽喳喳路过,八月的夜晚吹的还是熏人的暖风,街边有摆摊儿的小门头面,鳞次栉比地挨着,后面居民区有人排队买油炸的小圆饼,熠熠瞧一眼可能是萝卜丝饼。
等往前看的时候飒飒已经走前面去了,中间插了好几个人,她忙跑上前去,起来了小碎步,那一瞬间,从后面拉住飒飒的胳膊,“我突然觉得,我的腰好了,真的。”
飒飒回过头来看她,把眼神从金珠身上抽出来,看她气色很红润,有血色浮在皮肉之下,“你现在脸色多好,出来玩是好对吧。”
“是的,你看我们总觉得旅游就是看看玩玩,花钱还多,但是在这样一个环境下,就像是现在,你看所有的人都是高兴的,你遇见的人都是快乐的,吃新的东西看新的风景,心情不一样,一下就轻松了,这是在家里实现不了的放松。”
飒飒就笑了,听着她说很多话,声音也温柔下来,夜色越来越黯,“那以后多出来玩。”
“对,你要多安排我们出来玩,多带我买衣服,给我吃好的,用好的,这样我才能不生病,才会没有烦恼,才会活的更幸福。”
“嗯,知道了。”
她一只手拉着他胳膊,飒飒就抬起来另外一只手盖在上面,“晚上出来吃饭吗?”
“你们喝酒时间长,到时候我跟金珠回房间休息。”
“那你早点休息。”
飒飒自己回房间打开行李箱,准备了东西的,带的是相机,一家给买了一个相机,全部是索尼的,里面的内存卡他都给配好了可以直接用。
拿着就下楼去了,“金珠啊,饿了就吃东西,在房间里面不要出来。”
金珠就点点头,自己开着电视看,飒飒还不放心,教她把锁关好的,“我们下去吃饭,一会儿妈妈就上来了,知道吗?”
有些场合其实不太应该带孩子的,但是金珠大一点儿,出来玩的时候短途的会带一下,不然爹妈哪个也没时间单独喊她的。
金珠就很懂,他爸爸吃饭时从来不会带家里人的,她妈妈吃饭也从来不会带她的,都讲不是很好,给买了路边卖的米糕什么的,她自己一边吃一边看电视。
黄建华这人比她爸爸会来事儿,在车上的时候黄老板就介绍一下情况了,“冯飒飒这个人你们相处就知道了,不抽烟不喝酒,不过去重庆回来之后,也能喝一点酒了,非典时候你还小可能不记得,房子烂尾好险逼得我跳楼,他个傻大户人家没接手的,结果他给市政府那帮人忽悠着,以资抵债了,幸亏他接手,不然就看不见你爹了。”
黄建华对这些事情不是很感兴趣,她爸爸生意上的伙伴太多了,而且现在周边的人都没有家里有钱,很多事情她觉得自己爸爸讲的半真半假的,“那后来呢,他有没有好处。”
“也算是有点好处吧,反正那房子他费很大劲改善卖出去,赚了些辛苦钱,但是这人很有想法,性格很怪,要是那时候他就地转行做房地产,现在就绝对不一样了,你爸爸我都不能比,那时候他是钱最多的,结果跑重庆去了,张摆平劝多少次,人就是一动不动的,所以说太犟了,不然现在家里钱都得往外淌了。”
赚多少钱才是够啊?
都不够,怎么也不够,钱往外淌了还觉得不够,做生意的魅力就是这样,自己都会沉醉在金钱的世界里面飘荡。
黄老板觉得很可惜,飒飒当初一起干,就绝对不是今天的成果,他都角度看当初接盘的事情,就是现在这样的解读。
飒飒的解读就不一样了,他觉得那次接盘确实是费劲,但是对他思想上的影响也很深,做生意还是要跟政府大政方针一起走的,有政策的扶持跟倾斜会省劲很多,而且要敢于谈判,敢于跟政府提合法条件。
把经济搞起来,把就业搞起来,只要地方政府不昏头,就不能逼着你企业去破产,你日子就好过很多,但是这些事情说出来不好看,他从来就没讲过,看大家自己的悟性吧。
黄老板讲这些也不指望女儿能听心里去,小孩子还是惯坏了,讲给女婿听得,自己起来了之后,才能给女儿找个好对象,给自己找个好亲家。
亲家是财政上的一把手,下面地方上的,但是也是个领导了是不是?
谋福利什么的不指望,他就想找个当官的。
黄老板胆子不是特别大的,不然非典的时候他能前后脚一起跑路到国外去。
“刘幸啊,你们年轻人现在不抽烟不喝酒,那你就看看这个冯老板,跟你一样的,人不抽烟不喝酒也能做生意,做事情还是很靠谱的。”
到地方就看见熠熠跟飒飒站酒店门口呢,人马上下来介绍,打量着熠熠,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弟妹——”
寒暄几句男女就分开了,进包间里面等着吃饭,包间邻水开窗,熠熠往下面一看都能看见一群群大鱼,红的黄的白的成串儿,就在窗户下面。
飒飒抬眼看一下她,又看着自己手里的牌,“对,小孩累了,坐车早早就吃东西睡了。”
熠熠几个人在闲聊,黄建华今天穿鞋子就很别致,小姑娘一个穿的短裤,笑了笑,“椰子鞋。”
还真像个椰子,黄建华这姑娘是有点高傲的,说几句也没有可以聊的,聊家庭还是谈工作啊,她自己不上班,各地玩儿。
刘幸上班也很清闲,在港口下面的分公司里面,一个月白班就是八天,晚上的时候上上夜班,别的时候就都是休息的,两个人没事开车就到处转转。
跟这么张摆平,黄总,还有飒飒一起打牌,凑牌局技术上比不过,三个人都是老狐狸,人年轻人现在也不爱打牌了,黄总自己就笑了笑,“老婆,你来换一下。”
“让你妈来,你们俩去那边看鱼去吧,”黄总就喊黄太太来,还是年轻了,女婿再打下去他得输一晚上,对着飒飒讲,“现在年轻人吃喝玩乐的太多了,我们那时候就是吃点好的,打个牌,抽烟喝酒样样俱全,他们这样其实比我们健康。”
张摆平会说话,自己哼哼哈哈,“要你这么说,茅台过两年就得倒闭,你不喝我不喝,这些年轻人能把茅台酒厂干黄了。”
刘幸就笑笑,他爸爸就是应酬多,他从小看到大爷不是很喜欢,这个酒文化太深了,而且越往北走,越喝的厉害。
一个帅小伙儿,走过去跟黄建华爬窗台上,走廊里面就看有人抱着个古筝往这边走,喊熠熠几个人来看,跟个小妇女之友一样的,“人晚上还表扬节目呢,那边是戏台是不是?这搞不好还有唱戏的,这地方选的好。”
黄建华也来兴趣了,熠熠几个人去外面看一圈儿,还真是摆着台子唱戏的晚上,真是雅致,亭台水榭听曲儿,“爸爸你们几个打牌都浪费了,应该好好看看这个园子,去听听人唱戏的。”
你说跑这里面来打牌,在哪儿不能打的。
黄总有牌瘾的,“你们去,你爸我一辈子发达都靠这牌技,吃饭不打牌算什么吃饭的。”
飒飒看熠熠跟着人后面,就想跟着一起去,给黄总一把拉住了,“看什么看,出牌。”
张摆平就笑,“想跟弟妹一起去的。”
“不是,外面全是蚊子,我喊她们带着药膏的,别给蚊子咬了。”
“用你殷勤,她们玩得好喂蚊子也愿意,你不知道我家那口子,我说今年怎么过生日的,就跟我说扯结婚的时候,说你那时候说等有钱了带我出去玩,现在怎么一提都不提了,我就给抓紧带苏州来了,正好孩子也上大学去了。”
黄总就笑,上的什么大学,学画画去了,烧钱然后还找不到工作,一个私立学校,好容易从大学里面扒拉出来的一个。
“比不上你家小孩多省心,现在不羡慕别的,就羡慕人有女儿的,你看黄总,人有眼光,找这样一个好女婿,前途无量的,人亲家也不是一般的亲家,我就要给我家小孩愁死了。”
“你说巧不巧了,现在人冯总跟你女婿也算是同事了。”
外面唱戏班子,里面张摆平也是戏子中的佼佼者,咿咿呀呀里面吹念唱打都会着呢,看黄太太眼皮子一掀,这个商场上的女强人眉毛细细高高的,也跟熠熠熠熠穿一身青色旗袍,上面满绣手工,“哟,这开玩笑的,冯总人现在都开飞机场,听说华南地区的机场中转都建了3个是不是?”
3个基本上就覆盖华南了。
黄太太很想知道飒飒赚多少钱,这一行当到底赚钱不赚钱,后来人上帝视角知道干这个能赚钱,赚很多钱,但是他们当事人包括飒飒自己,是都不清楚到底会不会赚钱,盈利是多少的,“我们老黄在家里就天天念叨,这开的不是飞机场,这是去挖金矿的,要不怎么一去两年不回来的。”
“什么金矿银矿的,现在冯总真跟刘幸是同事,一点不说假话的,你们亲家不是财政局一把手刘唐呢,当初给考到他大伯港口那边去上班了,是不是现在还在码头上的,人冯总是干码头发家的,码头上的劳务都是冯总的,可以这么说,每个装卸工都是从冯总这里领工资的。”
“就问你们算不算同事吧,现在国企改革,都是你们亲家他大哥刘董事长手底下的兵了,这冯总是我亲弟兄,自己人一样的,你我关系不用说了,你跟你亲家的关系你自己知道,就说这冯总现在是不是你亲弟弟吧,是你亲弟弟了,这就是刘董事长的亲弟弟,多照顾照顾是不是?”
看,这就是张摆平的本事,还没等开始喝酒,你开始打牌的时候,他都眼睛跟嘴巴都不闲着,心里算牌也不影响。
呱呱呱地,气氛就热起来了,上的是十年的茅台,张摆平很舍得了,跟飒飒一杯一个敬黄总,敬黄总的亲家,敬刘董事长。
刘幸摸不清套路的,这一会干什么了,怎么丈母爹喝的就跟亲兄弟一样的了,张摆平就站起来,从桌子上绕过去在刘幸椅子后面儿把着上面镂空的雕花儿,“回头有时间一定跟你大伯说,我这兄弟人实在,就是不会说话,你看看你这叔叔跟你婶子,都是干事的人,你爸爸跟我是伙伴,你爸爸对你好的跟亲儿子一样,不,建华都比不上你,你那边有什么事情,工作上也好,生活上也好,你都找冯叔叔,你冯叔叔能办不能办的都给你办。”
吃饭喝酒,表达的从来是态度。
一顿饭吃三个小时,几个人喝了一波又一波,最后直接回房间去睡觉,金珠人还没睡觉呢,从卧室里面出来,这样的酒店规格好,都是家庭套房的,“爸爸喝醉了。”
“嗯呢,你爸爸今天跟人谈事情的。”
金珠点点头,很懂事的孩子,说谈事情她就不问了,飒飒一旦坐在沙发上就起不来了,“金珠啊,你米糕还有吗?”
小孩就给拿来,还剩几块,飒飒就都给塞嘴巴里面去了,吃的好险噎死,“别给我喝水了,看看有没有茶。”
熠熠就去泡茶,还专门有个榻榻米泡茶的,起来那个费劲,不如家里的高桌子好用,“快喝点,你就不能慢点吃,你今晚吃什么菜能记得吗?我估计你一口都不记得。”
光顾着说话,听人家说话了,“那桌子上有个海参,人里面塞的事虾滑,你看看没吃过吧,给你吃算是牛嚼牡丹了,好好的苏州创意菜你是一点没吃出味道来。”
但是事情办差不多了,张摆平就是想帮飒飒的,那天晚上跟飒飒吃饭就知道他这个情况了,“董事长人下面多少人可以用,而且刘董事长很有想法,飒飒也很有自己的想法,他自己年纪而且有能力,我要是董事长我也得放一边看看。”
“这下好了,大家处处,了解了解情况,刘幸只要不是傻子,多吃几次饭,他大伯就不会太为难人。”
人家有自己的班子,有自己的人,你后来的谁知道什么情况。
张太太看飒飒送的那块手表,“这要是天天过生日就好了,你看看送的东西都怪实用的,相机拿回去给儿子用,我们也不会用,他回来自己研究研究。”
“要我说飒飒跟人干时间长不了,早晚得走的,要不然他能当老板呢,这边一摊子事情他等争取争取,不然就只能拿股份走人,管理上的事情一点也不要插手了,这样没劲。”
张摆平抽烟抽的凶,“像是你说的这么简单吗?这里面事情多了去了,光为钱那还了得,那么一帮人等着吃饭呢,一个个都像是你这样想拿钱走人,一辈子走不长远。”
那都是他从山东老家带来的弟兄们,你就扔里面让人家挤兑?
你该争取的就要争取,要争取就得上位,就得有话语权,话语权很大一部分就是董事长给你的。
明争暗斗
刘幸这个孩子就特别的不争气, 他爸爸跟大伯就是这样想的,刘董事长去码头那边视察,中午的时候就一起吃个工作餐。
食堂里面有个一桌餐的小包间, 前面一个掀开帘子等后面的人进去,塑料的都泛黄了,他就看见刘幸在那里吃饭了,跟一桌小伙子坐在一起, 端着盘子刚坐下来, 人就跟没看见一样的。
进包间之后, 刘达还惦记着给发个消息,一会儿想让刘幸来打个招呼的, 吃完饭上领导办公室坐坐,这不是很好嘛。
结果刘幸不干, 他吃完饭就走了,他还有事儿呢,几个人约好了去看自行车,打算一人买一个山地自行车, 没事儿时候去骑行,人上什么捷安特看车去了。
给刘达气的啊, 牙根子都痒痒的, 但是该给侄子办的事情还得上心, 又不能直接说,人家下面领导也试探的, “我们单位几个新来的小伙子都不错, 比如说其中一个叫刘幸的, 干工作就很认真,工作能力也很强。”
刘达还是没吭声, 上车的时候就找自己弟弟去了,“刘幸你说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今天有空过来,他还没时间见我,这孩子到底怎么想的?”
就是不想提拔,我日子过得舒坦就行了,吃穿不愁也有个工作干干,朝九晚五地上班,工资不是很高但是也不是很低,不上不下的,我多想不开去上进啊,见天加班表现,然后酒桌上面应酬干这些事情,我多辛苦啊。
就不搭理他大伯,刘唐可清楚自己儿子意思了,晚上看他跟黄建华两个人回家吃饭就开始喷人,俩小的日子多好过,要刘唐说过得就不是日子。
刘幸妈妈凉拌黄瓜呢,给黄瓜打皮,然后加了盐水出来,这样吃起来口感好,省的凉拌出来水唧唧的,又打开一包海蜇,还得烧热水烫才放进去。
刘唐在厨房看她还没拆开那包装,“是不是放点大海米好吃呢,冰箱里面是不是有烤虾,来拿出来给我,我把壳子剥开了放进去,这样的比海米干还干净呢。”
老婆就不给,“刘幸愿意吃海蜇,他们那边食堂不好吃,做饭忒孬了,不吃又没办法,那地方也不能天天大老远出去买,你说那么多人吃饭,还有那么多工人的,伙食怎么就不知道搞好一点的,跟我说那红烧肉油水太大了,一筷子下去都出油水。”
刘唐给气的啊,牙根子都痒痒的,上火,一股子火气天灵盖都快掀起来了,你看看慈母多败儿,他当年就是工作太忙了,不然的话,这儿子绝对不能养这个样子,“你别做饭了,你看看烧排骨烧鱼的,天天这样伺候他们,俩人干什么贡献了,你愿意当老妈做的,这俩人一个不上班天天玩儿,一个上个班跟没上一样的,单位上有他没他差不多,就混日子的。”
“再一个,再说他们单位伙食,人家能吃他不能吃?不是说咸了就是淡了,米饭硬了软了的,怎么别人没问题,他就那么多毛病呢,他胃口比别人金贵是不是?说出去真是丢人,一点男孩子样子都没有,你是去上班拿工资得,还是去当大老爷的,难怪人领导不待见他,上面大领导都打过招呼了,你说他天天跟自己领导对着干,脑子里面就全是水。”
说水都是好听的,是空气,没有脑子,空荡荡的只有细菌。
他们兄弟俩吃多少苦,结果这小子是来享福的。
结果说儿子老婆就得跟她翻脸,泡海蜇的不锈钢盆子重重放水池子里,“饭不好吃还不让说了,为什么好好的红烧肉不好好做,非得做成那么多油的,厨师没责任吗?食堂没责任吗?开个食堂不就是搞服务的,让大家吃好喝好安心工作的?”
怪食堂,怪厨师,甚至分管食堂的领导都得追责。
刘唐也变脸快,“任何事情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我跟你说要是这样想就完蛋了,也不要什么提拔什么升职了,他连最基本的为人处世都难,到最后玩着玩着就把自己玩死了,只有一个人玩了,谁还搭理他?”
年轻人想法,他觉得不是自私,是蠢。
觉得自己过好自己日子,不管别人,别人也别来管自己,天天吃好的喝好的玩好的,回家看电视打游戏吹空调吃外卖就觉得好日子了,这就是理想追求了,那绝对是没有遇见事情,但凡遇到指甲盖一点就崩溃,就孤立无援。
你要是过这样日子,你有什么价值意义,你的人生就为了这个吗?这叫什么快乐,眼界跟觉悟能不能高一点儿了?
刘唐兄弟俩绝对是奋斗精英,结果俩战斗胜佛搞了个刘幸样样不行,思想觉悟绝对不是一个路线上面的,考虑问题就非常的宏观,“我明确告诉你,你也跟刘幸讲清楚,手续码头上不是他一个人吃饭,人家很多工人都是干苦力的,厨师做饭就不能少油少盐跟你一样,人家要为了大多数人口味,没有油水你让人家工人怎么干活的,他们这样的沾的都是工人的光,不然红烧肉都捞不到一块儿,他坐办公室人家晒太阳。”
“他自己不觉得影响不好吗?人家晒太阳的没说什么,他天天叽哇叽哇,影响差劲不差劲,他自己觉得丢人不丢人的?这点小事天天放在心里,工作上的事情能不能上点心?如果他想改善,他就自己好好爬,自己去当食堂领导去,吃不好就少吃点,把嘴巴闭好不行吗?就当减肥了,你一顿饭就中午在单位吃,少吃两口就受委屈了?他这态度就不像是好好工作的样子,心思就不在这上面,说句难听的,混日子的要饭吃还要嫌馊。”
“现在天气热的要死,中午做饭他能不能去后厨看看,看看人家厨师干成什么样子了,热的都晕过去了快,结果他一点不尊重别人劳动成果,剩那么多回回倒掉给人看见,他觉得是提醒人家改善伙食的,人食堂的人怎么看,我要是厨师我看这小子就来气。”
真是糟心,生养这么一个儿子。
亲爸爸说起来,那真是前仇旧恨都想起来了,“还有他上天跑苏州去,我想着他出去跟人多接触接触,不怕花钱也不怕费事,锻炼锻炼待人接物,走的时候我给他拿一万块钱,出去玩的时候你年轻有点眼色是不是?就冲着老丈人在也得表现表现是不是?”
“结果他回来就知道说这个好吃那好玩的,我问他有没有买单,他还理直气壮跟我说去的时候人都买好了,什么也不用他,人还给一个相机美死了,光在那里拍照。”
气的心脏病真的犯了,刘唐都拍起来桌子了,“我都懒得说他,你去买个单都买不明白,白长了二十多年,就是个废物点心,这点事都办不明白,人冯总他喊人家叔叔,你看差着才几岁?人家这么大年纪大时候玩他好几个,他还傻了吧唧地说他们这些人可笑,喝酒的时候亲的跟兄弟父子一样,他看都看不明白,当人家玩笑的,真的,拎着上酒桌子上面去都丢人。”
老婆也没话说了,自己拿着筷子翻拌,盛出来在盘子里面,家里吃的太精细了,那你说她闲着也没事儿,从小带个孩子就带的很仔细,现在一个简单的凉菜也做的很仔细,给儿子照顾的很好。
“那你好好跟他说。”
“我说个屁。”
刘唐拉着脸,黄建华进门的时候老公公心情已经平复下来了,很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但是就给儿子逼得,他现在看儿子长大成人了才觉得难搞,他们很多人都是顾不上孩子,年轻时候拼工作。
一口气不带松懈的,压力特别大,老婆孩子都顾不上,现在四十来岁五十岁的时候,也享福一点,当领导了,儿子长大了轮到儿子奋斗了,想着能跟自己一样好好干工作,结果发现不是这样的。
这时候才觉得小孩难怪,有想法,而且有个性,生活态度上上下下都不一样。
说轻说重了都不行,成家了,还得顾及儿媳妇的脸面。
就讲故事给俩孩子听,讲单位或者同事的故事,还得给儿子把盘子往边上凑凑,“你妈给你们做的,建华啊你尝尝看,比外面饭店做的好吃,家里饭菜还是健康,外面你们不知道,那时候我在乡镇上的时候,跟现在市委副书记李书记搭班子的,有个企业来就卖你们喝奶茶里面那个圆球球的,珍珠是不是?”
“还是很有良心的,用的是木薯粉,这个东西做出来一个个确实好吃,但是里面有一种添加剂,你们说出来可能不知道,我亲自去现场看的,库房里面放的食用胶就很多种,你吃进去不消化,所以你们小孩不知道,有时候觉得我们说的多,你们有空去工厂看看就再也不会吃这些东西了。”
俩孩子就闷着头吃饭,你说呗,该喝还得喝啊,添加剂就是不可避免的,“太多了,外面什么东西都添加。”
“是这样的,但是我们能力范围内,尽量地避免,现在东西太好吃了也不是好事情,都是添加东西的,为了迎合消费者需求,西瓜越来越甜,跟个小糖球一样的,但是吃完就嗓子疼,其实真正的西瓜种出来虽然不那么甜,实际口感比打甜蜜素的好多了,一会儿我给你们切西瓜尝尝,仔细尝尝比打药的好吃多了。”
不能说着急了,跟老婆能急眼,跟儿子就不能,自己吭哧吭哧把碗筷收起来一会洗,先给孩子们切西瓜,自己陪着吃一会儿,一人一碟子,黄建华吃确实好吃,“爸爸,乍然吃不如打药的甜,第一口不惊艳,但是西瓜味道很足,而且越是接近西瓜皮的地方越好吃,我觉得下面最好吃,口感上面还带一点酸头。”
“就是这样的,你能尝出来是不是,所以说不添加的东西一样好吃,不过市场导向现在有问题,任何水果都追求甜度,这样子下去商家跟果农肯定是反噬,等大家回过味来,他们一个都卖不出去就亏死了。”
“就跟我们单位金副局长一样,这个人也是一肚子心眼,整天跟我好的跟什么一样,其实心里早就想把我推下去,他恨不得他自己来当一把手,全县的财政都得他来把持才好,悄摸摸上财务那边去打听我都报销单,财务那边他不让说就不说了吗?人回头就跟我说了,做事情鬼鬼祟祟的。”
“他做事情心态就不正确,果农种瓜是为了卖钱,打药无可厚非,但是现在聪明的都种绿色无公害蔬菜水果了,卖的贵而且钱多,但是销路不好找,有关系的人干这个才行。”
“但是关系人也是处出来的,老金这个人觉得跟谁关系都不错,都好,但是什么样子大家心里没数吗?之前我想给你找关系调动到别的系统去的,去检察院不是很好吗?他说有个朋友能办,他出面请人吃饭,我拎着烟酒去的,结果从头到尾吃饭,他光提他儿子的事情,你的事情他一句没提。”
“我带的烟酒都给他做脸面了,哪怕他提一句你也行啊,你看这人就不会来事,这样就把我得罪的死死地,我也不跟他说什么,但是这人我给他三次机会,以后在我这里,这人永远就不能靠着。”
刘幸扔了西瓜皮,“那最后呢?”
“最后就他儿子到检察院去了呗,现在跟我说让他儿子过发考,考试学学去,结果他儿子也是个笨蛋,一年没考试,现在考第二年了,但是别说人笨不笨了,人家有这个心思啊,法考是第一大考,你们有时间学学也行啊。”
说到这里,俩孩子就不接话儿,学习这个事情在毕业之后,学的就跟干呕了一样,终身不想再听到一次,且终身不会再学习。
等着俩人吃饱喝足了走了,他老婆还得问一句,“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一个说不吃饭,想晚点起床,一个说也不吃,明天休班。
所以说,财政上上的一把手跟港口上的一把手,外人看着风光,看着过好日子,但是哪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哪家也有糟心的事情。
人飒飒跟张摆平交代的事情,他狗儿子不会办,还得他当爸爸的亲自出面,头回请刘幸吃饭的,慢慢的人家就请他一块儿吃饭的。
请他吃饭跟请他哥哥是一样的,张摆平就卯足了劲儿,一个星期吃一次。
回回都带着他亲家黄老板,黄老板也高兴,自己找的好亲家是不是?
这老张小冯的,都欠着自己人情呢,这感情多深啊。
刘唐喝多了,后来看见飒飒都带点红眼病,讲讲自己狗儿子的情况,“他大伯也气的要死,人家都是要提拔的,他要的是不提拔,问他他就说能不能别让他那个小组长天天看他不顺眼了,去跟小组长说说去,你说搞笑不搞笑,那小组长让他大伯去说什么?”
平时开会都不会在一个会议室的人。
张摆平一下都笑了,这孩子,不上路,嘴上却夸的跟东海的海域一样,“人优秀啊,都是受过教育的,我们都落伍了,越是这样的孩子越要让他自己闯荡,人的能力是不被限定的。”
连着一个月下来,飒飒的地位就很稳固起来了,他那边的工人的三定工资什么的,都下来了,单位改革之后也不用担心没有劳动合同或者说裁员就裁员了,这就落下来一块心事儿。
飒飒人确实不错,就是话少,刘董事长那边就很正式地考虑这个人,一些事情上放手去给他那边公司,他自己做主,这样人权财权的话,飒飒就能做很多事情了。
他有自己考虑,小张他是要提拔起来的,将来接自己的位置,他这边用人接班必须是自己人,之前的副总就给他闲置起来了,一把扔开。
想着挤着他下去,现在干瞪眼。
飒飒也不用明刀明抢的干,他们这些人都不会,但是不明刀明抢的干的方式,太多了。
往上爬
到家里去的时候, 熠熠还在烤电呢,门窗都关着严严实实的,飒飒一下就退出来了。
自己下楼去开着电视看, “怎么样,今天又腰疼了吗?”
“没有,医生不是说每天都烤烤,这样药膏吸收的快。”
“那感觉怎么样了?”
“还行, ”熠熠觉得效果慢慢的, 病也不是一天得的, 好也不是一两天慢慢好的,“我们现在就要开始注意身体了, 等着五十岁往后开始就很难了,你晚上的时候能不能抽空陪我散散步了, 少喝点酒行不行,你看看现在大家喝酒都喝的太凶了,你以前是一点不喝。”
现在呢,有时候绷不住, 喝酒确实比不喝酒的办事速度要快,两杯酒下去, 嘴巴就能打开说话了。
但是自己老婆提出来了, 他还是放心上的, “你说得对,不喝了, 往后能推的就推了, 在家里好好陪着你散散步, 家里活儿重的,你交给我, 等我回家收拾,也别弯着腰洗碗了。”
说着就自己起来,以前是忙,现在这个年纪,稍微能轻松一点了,自己拿着拖把就开始干,拖地去了,熠熠腰一部分也是拖地累的,家里面要干净就得两三天拖一次地,而且面积这么大,一个星期基本上每天都要在拖地。
“你不要干厉害了,我那时候没觉得问题,现在问题才出现,回头再把你腰给弄坏了。”
飒飒就拿着拖把找方法,第二天人就去市场上买了一个大海绵拖把,这样瓷砖就好拖了,之前用抹布的那种太小了,自己试试长度省的用腰太厉害了,就一只手拉着杆子,背拿捏着劲儿呢,这样保护腰椎。
自己吭哧吭哧,从电视机前面到沙发后面去,就喘气儿了,直起来再接着干,一边干一边笑,觉得家务活真是不容易,他一开始就知道不好干,但是真的自己干起来的话,心里觉得挺对不住老婆的。
刚结婚那会儿想着对她好啊,怎么对她好呢,就是给她钱别缺着花了,吃得好住的好穿的好,一个人最朴实的需求就是这些,也没有那么多高大上的。
熠熠呢,结婚时候就提一句,以后多带着她出去玩玩儿,这都多少年过去了,才发现以前的想法还是过于朴素了,能做到的不能算是幸福。
熠熠实木沙发上面的垫子都去了,她能躺着的时候就不会坐着了,歪着头看蹭亮的地板,“你下次拖地的时候,记得盆里加一点消毒液,这样拖的更干净。”
“行,我试试,你躺会儿吧。”
熠熠看着他进洗手间去倒消毒液,又抬头看看灯,一下就笑了,有时候想想自己真的知足。
一个穷山沟沟里面的人,最后还是靠着国家扶贫政策才能搬出来的地方,有今天的日子,知足了。
早上起来五点,飒飒就醒了,踩着拖鞋起来看一圈儿,怪凉快的,换了鞋子衣服去院子里收拾去了,枯枝烂叶子的都得拖出去扔垃圾桶里面去。
还得拔拔草,他打算弄点菜种上去,不然光长草,树上有那种虫子给他爽一下,脖子上就起个大包,又刺挠又痒痒的,他不敢摸手上海挂着手套呢,自己先把树枝子拖出去。
天清凉凉的,小区里面有晨练的人都安静的很,遇见张摆平夫妻俩了,他们两个都是勤快人,五点就出门散步,走一个半小时,去小区外面买几个包子,早上剩的做饭了,“儿子不在家,我们吃简单,那小子在家里就得按部就班做饭吃,现在我们想吃油条吃油条,想吃小笼包子吃包子,我今天想喝豆腐脑,才两块钱一碗。”
在外面,反而比家里实惠,以前张摆平觉得自己想错了,两口子穷的出来打拼,没见识的样子,一天三顿就不敢出去买着吃,老觉得贵死了,都是张摆平老婆在家里做,包饺子捏馄饨煮面条的。
张摆平就讲自己发家致富手段,“我算是发现了,出去吃呢就吃家里不好做的,比如说吃点油条啊,豆腐脑啊,包子也费劲,在家揉面费事不如买,才一块五一个肉的,那么大一个人家馅儿全是肉,这些东西划算,但是要是吃好食材贵的,比如说卤牛肉,炖个排骨什么的,还是家里吃划算。”
他说的一本正经的,吃饭这么一个小事儿,他怎么吃划算这个事情能写一本书,飒飒想着熠熠那腰,就特别上份儿,自己把东西拖一边儿出,里面有几根竹子,张摆平觉得扔了可惜,捡出来把上面叶子扒拉扒拉,“这个我拿回家里去,到时候种了黄瓜芸豆的搭架子用的,我跟你说,我家里苦瓜今年滴溜当啷结的可好了,我给你摘几个去。”
吭哧吭哧地,飒飒给垃圾扔垃圾箱里面去,张摆平拽着那几根竹子回自己院子里,然后就给飒飒显摆那些苦瓜,“这可是好东西,你老婆吃不吃的?”
“她吃的少,不大做。”
“那我教你,你回去切薄片儿,焯水一下就给捞出来,然后放油锅里面炒炒,鸡蛋先别放进去,打成鸡蛋液,浇在上面,然后加一点水,盖上锅盖闷着就行了。”
结了那么多,往屋子里拿塑料袋,还嘱咐老婆拿个小的,“他们不一定喜欢吃,我们自己家种的多新鲜,到时候给瞎了,拿个小袋子就行。”
他老婆就看他一眼,出来的时候真拽了个小袋子,你说说心眼怎么那么多呢,就看飒飒还在下面看呢,原先家里种树,他不在家这样省的外面人看着屋子里面人进出,现在回家了,看看人家这菜,“你这葡萄怪好啊,你看看这么大一颗颗的,肯定是没打药,现在外面打药打的上面都有小点点。”
“我没有你这技术,改天还真得学习学习,我们家院子打算也种菜了,你等这些青菜苗子给我一点,我回去挪种去。”
一边说,一边看着院墙上那一片葡萄架子。
张摆平眼睛眨了眨,扯着嗓子往屋里喊,“再找个袋子来,我给金珠拿点葡萄尝尝。”
盯上了这还。
他老婆也够有意思的,懒得出来,“大的还是小的?”
张摆平眼睛一瞪,“还用说,大的。”
飒飒就喜死了,你说这么多东西的呢,没好意思再掐他小青菜,但是说好了改天去移栽,等下霜了菜是真好吃。
“葡萄怎么都给人家了呢?”
张摆平看他老婆都胃疼,“你说呢?还问我?”
结的多好啊,他早晚都看看,天天拿着水管子呲水,不在乎吃不吃的,1这葡萄就跟结他心坎里面一样去,沉甸甸的,看着特别踏实,一天比一天颗粒大,一天比一天红。
张摆平老婆不疼不痒的,“你让我拿点,你们俩老抠,怎么找的你们俩搭档。”
一个公司俩搭档,就不能是两种人,骨子里就一种。
飒飒也学会了,人拎着两袋子东西直接到小区外面赚赚,早上起来真不一样啊,这个热闹劲儿,转过弯儿上幼儿园小学那个街上,店铺全都开了,卖早点的都是,孩子很多人六点多就来吃早点,吃完了直接上学。
张摆平说的那个东北豆腐脑儿,人已经排队了,便宜啊,他凑前面一看两块钱够俩人吃的了,有老的有嫩的。
“要个嫩的,再要一块儿嫩豆腐。”飒飒看人家嫩豆腐也不是水豆腐,比老豆腐稍微嫩一点,隔壁摊子上卖油条,他买两根,给金珠买个麻团。
回家就炒苦瓜,葡萄也给洗干干净净的,看着冰箱里面有肚丝儿,找了个辣椒切的细细的,肚丝儿切的细细的,上面一层红棕色,下面是白色的肚皮儿,切的时候就有韧劲儿,他尝了一口真够火候。
刺啦刺啦炒两个菜,十分钟就好了,娘儿俩没洗漱呢,很给面子就坐在餐桌上去了。
一些话他也很含蓄,不会对着熠熠说的,拉着金珠讲话,把盘子推她跟前,“来,你先尝尝这个苦瓜,这以前你妈都太辛苦了,家里面活儿我干的少,抽空才能回来干,现在我清闲一点,也不需要出差去了,就跟你妈一样上班儿,你看爸爸奋斗这么多年,才能跟你妈妈一样朝九晚五地上班。”
“因为你妈有文化,我就是因为没上学,不然大学毕业了去上班,安安稳稳的也能坐办公室。”
金珠吃味道还可以,有点苦,皱着眉头看飒飒,“腰肌劳损吗?”
坐办公室收获一个腰肌劳损。
“我说这个主要是让你好好上学,最起码在九年义务教育期间,人活得知识的权利是平等的,这个时候不努力不好好学习,后面会耽误很多事情,包括你的认知,就你看黄叔叔家里的黄建华姐姐,你看她这样子好吗?一些事情说一些话她都看不明白,包括她那个对象,刘幸哥哥你看看,你自己不觉得他们跟小孩子一样吗?”
刘幸给他爸到底还是呲哒一顿,上他大伯那里,又给呲哒一顿,他寻思就试试呗,拿了他爸爸两盒子好茶叶,刘唐很高兴,茶叶也是人家给的不知道好不好。
“你老说你小组长为难你,你给点东西不就行了,不是说东西值钱,就表明你的态度,你不是跟人家对着干的,不要死犟,你请假不是也好请的。”
小心翼翼撕开签字,里面塑料袋装着,一看就是好茶叶,又给贴起来了,“都套着黑袋子,你到时候别放车里,晒一个小时茶叶味道就变了,拎办公室。”
刘幸半信半疑的,送茶叶好使啊?
“我办公室有人。”
刘唐耐着性子,“对,所以我给你套着黑袋子,你倒是拿的时候也不要摘袋子,给人看见了不好,你能想到这一点真不错。”
黄建华伸手在看美甲呢,刚做的贴甲片儿的,耳朵动动就想着老公公是夸人还是骂人的啊。
刘幸就没干过这样的事情,束手束脚的,到底怎么说,怎么拿,怎么开口,“那我去了说什么?”
“就说最近天气热,看领导很忙,给带点茶叶喝喝,简单说一句什么茶就可以了,好不好的人家自己就知道。”
刘幸就特别捉急,“那我什么时候拿上去?”
“你看着办,看看人家什么时间,中午吃完饭在不在办公室休息啊,或者早上会不会早点去办公室啊,你得观察,所以说你们这些小孩上班眼就跟什么一样,他能天天知道你迟到卡点,你连人家几点上班都不知道,人家开的车你知道不?你看车就知道几点来,几点走?”
说着说着,自己又上火,血压高,一个蠢货差点就出来了,早着呢。
刘幸掀起来眼皮子,也不敢问了,这着什么急,他问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跟黄建华出去就吐槽自己爸爸,“你看,我爸爸就是这样的人,有些事情我不明白,说清楚不就行了,他说着说着自己还着急了,我天天看人家车干什么,我不用上班了,在院子里看车吧。”
第二天早上提着那袋子就跟烫手一样的,你说这个滋味儿,放桌子下面怕给人看见了,放柜子里怕人家不知道打开了,挪腾挪腾的,不放心就给爸爸汇报去了,“我想了想,还是放车里保险。”
刘唐一会开会呢,“你要是一会就送,没问题。”
“爸爸,我不是一会送,我怕别的地方给人看见了,不安全。”
脑仁就开始突突,“什么不安全,就是两盒茶叶,刘幸你脑子里面想什么,我跟你说过晒一个小时这茶叶就跟垃圾一样,多好的茶叶都没有味道了,你昨天听没听见,你要是不打算马上送你放车里干什么?很难理解吗?这点事你办不明白吗?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别跟我汇报了,你看着办。”
看着办,死活都算,一点点屁事来回问。
刘幸拉着个脸,就出来打电话这会功夫,小组长下来看又瞅着他了,眼神也不和气,不在工位上呗。
他想了想,不如现在就去送了,正好跟着他一块上去,省的办公室里面一会就有人了,早送出去早安心,前后脚就跟着过去了,下一班电梯就是他上的。
左右看看都没人,他很放心,觉得这个时机不错,敲门,进去说话就很急,“我家里给带点茶叶来,这段时间天气热,您尝尝看好不好喝。”
这话说的,小组长人屁股都没动一下,“我这边有茶叶,昨天朋友还给两盒,喝不了。”
那下一句说什么?
老子也没教过啊,刘幸就愣住了,“嗷嗷,那我先走了。”
小组长扯着嗓子,“谢谢你。”
什么意思,没收还谢谢我,又给他爸爸去电话了,汇报一下。
“这什么意思,是不是就算是不收也领情了,效果是一样的。”
刘唐看看时间,嗯,上午十点,事情最多最忙的时候,还是个周一,他儿子忙忙叨叨半上午,事情就是这样干的,漂亮,真是漂亮。
他觉得就算是头猪,昨晚上也教会了吧,悟性怎么这么差呢,还不如个小香猪,人就去医院了,受不了,熬不住。
医院那边一量,血压都上来了,脑瓜子嗡嗡的,回家就躺着去了。
老金是二把手,这个事情他肯定知道,办公室主任陪着一把手上医院挂号的嘛,回家就琢磨这个事情,拉着小金一起,吃饭时候也不避着陆青青,前段时间儿媳妇跟疯了一样,丧事过去就正常了,“所以说年轻人不会办事儿,上班时间人来人往地去送礼,你觉得没人,但是人觉得路上都给人看见了,稀罕两盒茶叶不?”
“所以我之前让你不要跟人打官司,是要个说法,但是影响不好,外面人都会说亲家母是给人骂一顿气死的,事情很多时候要多方面看,对你来说没有好处的事情,对别人也没有好处的事情,就不要去做,平白无故得罪人,你看刘唐精的猴儿一样的,刘幸没有他爹半个脑子。”
看小金,就还是满意,“你这一点得青青包容你,外面事情做的好,家里事情也要做得好,才是五好干部的,你丈母娘葬礼你为什么不参加的,我忍了好几个月现在才说,之前一说你就抗拒,现在想明白了没有?两口子过日子,她妈妈就是你妈妈,你看她不痛快的时候,不安慰的话也别凑上去找她事儿。”
看看儿子儿媳妇,也是想着好的,不然吵吵闹闹的有隔阂。
一说这话,陆青青眼泪才掉下来,捏着筷子眼睛通红的,老金说她心坎里面去了,俩人就别扭着。
小金也沉默了,想了想认错,“是我不对,我没做好,等着明天,不一会儿就去,吃完饭我们去超市买点东西,给爸爸送过去,他一个人在家心情肯定不好,我有时间下班了也去看看他。”
陆青青就低着落泪,下巴上面跟小溪流一样的,什么怨言也没有了,暖言一句比什么都强,恶语伤人三年寒。
老陆人就不太好,年纪大了自理能力也不行,说话的时候,手就有点抖,“最近就有点这样,可能抽筋了,一会儿抖一会儿不抖的,我按按就好了。”
陆青青就挂着脸,“你忘记妈怎么没的了?有事情就马上上医院去,明天你自己去医院挂号,别耽误了。”
老陆指了指地板,“一家子都搬走了,没脸待着了。”
总得有个事情要抱怨的,不管是不是熠月气的,都有她的份儿,打官司也是赔礼道歉加慰问,你侮辱人家人格了啊。
陆青青路过楼下的时候,停顿了一下,“你看,你问我打官司意义是什么,这就是。”
忒刻薄了有的人。
而且她想法也变了,“晚上爸爸说的他们一把手家里小孩是什么单位,在码头上干的,福利待遇是不是很好啊?我们单位现在私营的很多,效益也不行,能不能到那个单位去?”
谁好不如自己好,老公可以帮,但是也得帮帮自己啊,她就明白一个道理,老公好公公好确实对自己好,自己跟着享福,但是自己好了,更享福。
她也要混的好,也要走的远,单位这边不行,以前是想着有个班儿拿工资,现在差一大截儿,单位走的是下坡路。
小金愣了一下,“你之前不是说单位清闲,还能顾家挺好的。”
“工资太少了,我想着多干点以后退休工资也多,你负担不是少点,你有空跟爸爸提一提,找个活儿少还轻松的,到时候也能提拔提拔,我们虽然是事业单位,但是还不如国企现在,国企里面到管理层的工资都拿年薪,我还是几万块钱,你想是不是?”
那当然是了。
小金觉得这个事情还真可以办,打听打听有没有录取考试的,现在逢进必考,不是托关系就能进去的,但是提前知道消息,准备准备,脑子笨不笨的认真考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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