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现代言情 > 婚后情话 > 第 22 章 022
    讨好。


    即便成长在一个条件优渥父母恩爱的环境中,阮梨二十四年的人生中对“讨好”这两个字也不陌生。


    她见过阮兴国讨好生意场上的人。


    见过程雅芝在贵妇间曲意逢迎的笑。


    推而广之,那些年她跟在霍明朗身后,陪他疯陪他闹又何尝不是一种讨好。


    为了旁人欣悦而委屈自己,就是讨好。


    阮梨发现,霍砚舟总是会打破一些她惯有的认知。


    她当然也听得懂他的言下之意,怎么才能不需去讨好任何人,没有比“霍砚舟太太”这个身份更好用。


    “可是,你不会有所顾忌吗?”


    “比如。”


    阮梨想起程雅芝说的“婚期”,霍砚舟至今在她面前只字未提过。


    “你真的已经想清楚了吗,把我们的关系摆在明处。”


    这些年阮梨虽然没有刻意关注过,但也从没见霍砚舟和什么桃色花边有过关联,说起霍家这位话事人,担得起“洁身自好”四个字。这样一个温雅贵重的人,真的不在乎自己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吗?


    “你呢,又在顾忌什么?”霍砚舟的视线压下来,似是想要将她看穿。


    她在害怕什么?这样犹豫不决。


    之前是穷途末路,阮梨自然什么都可以不顾及。


    可如今峰回路转,亚升有了喘息的机会,有些事便不得不顾及。


    到底还是在这个圈子里,知道她和霍明朗谈婚论嫁的人并不是没有,以后旁人会怎么想?


    “霍砚舟,你应该知道,这对你的名声有损。”


    霍砚舟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微凝,隔着薄薄的镜片,阮梨望着他湛黑的眼底,如入晨雾弥散的森林。


    “这是你顾及的?”霍砚舟音色有些沉。


    “那你自己的名声呢?”他问。


    世俗总是对女性的束缚多一些,到时候那些难听的话更多地涌向谁一目了然。


    会有人揣测她的用心,说她攀附霍家之心已久,从侄子到叔叔,为爬上霍砚舟的床,不择手段勾引诱惑。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阮梨显然也懂,但她摇摇头,清软眼底波澜不惊,语调也平:“你帮亚升解决了麻烦,即便到时候会有难听的话,那也是我该承受的,这很公平。”


    否则她凭什么平白无故借了霍砚舟的势,还能全身而退?


    说这话的时候阮梨很平静也很认真,便显得有点古板得可爱。


    “如果真的要你承受这些——”霍砚舟喉结轻动,唇角扯出个弧度,咽下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话。


    “那我当初在你父母面前的承诺算什么。”


    阮梨恍然想起当初霍砚舟对阮兴国和程雅芝说过的话——


    我不会让笙笙再受任何委屈。


    我不会,别人不敢。


    她诚然相信霍砚舟有那样的能力,身在他这


    样的高位,翻手云雨也并非难事。可那不是在她爸妈面前演戏吗?


    “敢不敢?”


    霍砚舟问,很轻的三个字,但却像是带了蛊惑,引诱着阮梨藏匿在躯壳里的那个小疯子,勾着她和他一起冒险。


    阮梨陷落在他沉暗眸底,唰地垂下眼,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你出来这么久会不会不太好?”


    胆小鬼——


    霍砚舟看她柔软的发顶,“你先。”


    阮梨回到酒会现场的时候,程雅芝正在找她。阮梨只说出去透透气,程雅芝不疑有他。


    霍砚舟不知何时和阮兴国走在一处,阮梨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上,这一幕落在旁人眼中,便是阮霍两家的关系更甚一步。至少从前霍砚舟和阮兴国的关系可没有这么亲近,看来两家的好事的确将近。


    攀谈告一段落,进入舞会时间。


    许荡没能在阮梨那里搭上话,这会儿l满心满眼的不爽,“哥,你干嘛那么给阮兴国面子,你难道还想撮合阮梨和霍明朗不成?”


    许荡最近可是把事情打听清楚了,霍明朗貌似和他之前的女朋友藕断丝连,他妈冯莺直接上阮家退了婚,这事儿l知道的人不多,除非有心人刻意打听。


    许荡玩归玩,最看不上脚踩两只船的渣男行径,这会儿l和霍砚舟提及霍明朗,语气就不太好。


    霍砚舟侧眸看他,“这就是你追女孩的诚意?”


    许荡:“?”


    霍砚舟敛下眼底的不虞,声线却沉:“阮总是令人敬服的长辈,收起你散漫的态度。”


    霍砚舟的语气不重,说出的话却让许荡心头狠狠一跳,他平素里在放肆,在霍砚舟面前也不敢真的造次,蓦地收了面上的不着调,规规矩矩站好。


    跟在霍砚舟身边这么多年,直觉告诉许荡,他惹到霍砚舟了。


    就因为他看轻了阮兴国?那不是怕——


    “哥,你该不会真的还想让阮梨和霍明……”


    “许荡。”霍砚舟喊他的名字,打断许荡的话,声线也冷了一度,“收起你对阮梨的心思。”


    许家要风得风的小公子一下子就不乐意了,可在霍砚舟面前也耍不起横,只不解又委屈地问:“为什么?”


    “你不该有这个心思。”


    “男未婚女未嫁,我怎么就不能有?”


    霍砚舟凉凉瞥他一眼,“谁跟你说女未嫁?”


    许荡:“……?”


    休息的片刻,阮梨觉得肚子饿,一个人走到自助区找吃的,有人过来敬酒,言语间很是熟稔,阮梨却想不起对方是谁。


    “梁桥是我弟弟。”中年男人开口解惑。


    阮梨恍然,梁桥是她的高中同学,和霍明朗关系极好。阮梨礼貌地和对方打招呼:“梁先生,您好。”


    “阮小姐客气,听说霍公子被外派出国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喝上两位的喜酒。”


    “……”


    沉默不是因为这位梁先生提到了霍明朗,而是因为隔着一道檀木丝绢四时屏风,款步而出的人正是霍砚舟,身后还跟着一个满脸不解但貌似无处求解的许荡。


    阮梨无端心虚,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在霍砚舟看过来的一瞬,却有种特别对不起他的感觉。


    她正要开口解释,身后有人喊她。


    “阮小姐。”


    竟是张怀瑾。


    看着走近的高大男人,阮梨头大如斗。


    她已经有理说不清了,张怀瑾这个时候还来添什么乱。


    果不其然,隔着薄薄的一道镜片,阮梨都看到了霍砚舟眸底的好整以暇,她完全可以自动翻译——霍太太,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


    可这个局面完全超出了阮梨的掌控能力。


    张怀瑾已经在她面前站定,绅士地朝她伸出手,“可否有幸请阮小姐跳一支舞。”


    男人眉眼温和,恪守社交礼仪,不见半点逾越。


    阮梨却如芒在背。


    作为这场酒会的半个主人,张怀瑾今晚的一举一动同样备受关注,眼下无数道视线朝着他们这个方向看过来,打量、好奇、揣测。


    “抱歉,我不太会跳舞。”


    “阮小姐不必惊慌,这只是正常的社交邀请。”张怀瑾压低声音,“两年前lse的圣诞假面舞会,我也在。”


    换言之,他见过阮梨跳舞,知道她在说谎。


    而在邀请她之前,张怀瑾已经跳了两支舞,都是和今晚陪家人一起前来的世家千金。


    再推拒似乎就不礼貌了,亚升还需要达领的帮助。


    阮梨犹豫一瞬,缓缓抬手,将指尖落在张怀瑾的掌心。


    张怀瑾极守礼,虚虚将她的手指托在掌间,看似贴在阮梨身侧的右手其实也只是做出了微拢的动作,连半寸指腹都未贴触。


    阮梨讶异。


    “刚刚那位梁先生是不是提到了让你不愉快的事?我只是看你似乎有些为难……是我太唐突了吗?”


    阮梨听懂了,张怀瑾在帮她解围,难怪他方才那样坚持,甚至戳破她的托词。


    “谢谢。”


    “你别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张怀瑾认真解释,“诚然你完全符合我对另一半的希冀,我母亲也极力想要促成我们,但我知道我的存在会让你困扰。”


    阮梨抿唇不语,倘若张怀瑾是逾矩之人,她自然可以严词拒绝,但对方绅士守礼,坦荡磊落,反倒让她有些难以开口。


    “我还是带给你困扰了吗?”


    “没有,我……”阮梨微顿,“抱歉。”


    张怀瑾眼底似有失落,但还是笑笑,“你好歹也等跳完这支舞再拒绝我。”


    阮梨垂眼,避开他的视线。


    “我能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阮梨心间倏然一跳。


    因为在张怀瑾问出这个问题的同时,她脑海中浮现的那个人竟然是霍砚舟,是他在水榭处垂眸看


    她,嗓音温沉地喊她“阮笙笙”的样子。()


    从来没有人叫过她阮笙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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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从来没有人教过她可以不礼貌,可以不讨好。


    “是我冒昧。”张怀瑾主动终结了这个话题。


    短暂的舞曲结束,阮梨收手后退一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她下意识回头,先前的那处已然站了其他人,环视四周,也不见霍砚舟的身影。


    “找人?”张怀瑾问。


    阮梨轻嗯一声,冲他点头,眼底有明显的歉意,旋即快步往休息区的方向走去。


    她看到了许荡。


    “许先生。”


    许荡回头,一晚上的没落神色在听见阮梨喊他的一瞬阴转晴,“你找我?”


    “请问你知道霍砚舟在哪儿l吗?”


    “啊?”许荡蹙眉,“你找我哥啊。”


    “嗯。”


    阮梨其实并没有想好见到霍砚舟之后该说些什么,解释她接收张怀瑾的邀舞只是出于社交礼仪?抑或她并没有想要顶着“霍太太”的身份和其他异性暧昧不清?


    似乎哪一个刻意解释起来都有些奇怪。


    不解释,又好像会不安。


    阮梨想,大约是因为他们的这段关系本就不正常,自然也不能用常理去分析。


    许荡没注意到阮梨的神情,视线环过一圈,“好像是出去了吧,你等我打个电话问问啊。”


    阮梨这才想起,她也有霍砚舟的联系方式。


    许荡已经将电话拨了出去,那边接得也很快,似乎并没有在谈重要的事情。


    “哥,你在哪?”


    “露台?”


    “好,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许荡正要开口,阮梨轻声对他道了声谢谢,快步往旋转楼梯的方向走去。


    “嗳——”


    许荡想将人喊住,可阮梨已经提着旗袍的侧摆,踩上了楼梯。


    许荡皱眉,阮梨找砚舟哥干吗?


    张家的这处庄园占地面积极大,中西交融颇有民国旧影,核心建筑群是今晚举办酒会的这栋三层白楼,露台只有一处,在二楼临湖的那一侧。


    相较于一楼灯火璀璨言笑晏晏,这里显得空旷又安宁。


    阮梨远远就看到了一道修长身影,霍砚舟背对她站在围栏边,一身黑色的西装被他优越的身形撑得挺括,垂在身侧的手指间一点猩红,烟灰已然蓄了一截,他用指尖轻点,夹烟的手又撑在围栏上。


    这是阮梨第二次见霍砚舟抽烟,和那个被困在高速路上的雪夜一样,周身有种亘古长寂的清孤之感。


    似是察觉到有脚步声,霍砚舟转过身,镜片掩映下的眸光疏淡,意兴阑珊,却又在看清来人的一瞬有霎然的恍惚一逝而过。


    他烟瘾不重,只有在偶尔烦躁的时候才会想抽一支,譬如方才。可烟点了,却没抽,直到看到娉婷身影蓦然出现在眼前,喉间的那股痒意再度被勾起,却将烟捻灭在了手边的


    ()


    烟灰缸中。


    “不是在跳舞。”他问(),却是陈述语气。


    阮梨走上前?(),男人身上清冽洁净的气息混了沉香烟草,萦在鼻尖。她想,她应该找一个看起来不太刻意的话题,让气氛轻松些。


    “想出来透透气。我听说……你前段时间在非洲买了两座矿,是金矿,还是钻石矿?”


    霍砚舟的生意她大都不懂,矿石一类勉强可以聊聊。


    霍砚舟垂眼看她,似在分辨她眼底的神色,“想问什么?”


    想问问你是不是生气了——


    “想问霍明朗?”


    这话一出,周遭蓦地一静,仿若古琴拨出“铮”的一声。


    阮梨诧异地看向霍砚舟,“什么?”


    “你问金矿的事,难道不是想问霍明朗?心疼了?”


    沉凉的语气,带了讥诮,是阮梨从未见过的霍砚舟。她乌润眼底薄光微滞,冷色掠起,“这是你的判断吗?认为我来找你,是为了霍明朗。”


    这个样子的阮梨也是鲜少的,她柔软外表下有一层坚硬的壳,由不得旁人随意拿捏指摘。


    “阮老师聪慧过人,一颗七窍玲珑心,你的意图必然有你的道理,其他人岂敢轻易揣测。”


    好凶。


    阮梨想起那些传言中的霍砚舟,冷漠凉薄,不近人情。听说当初他初入恒远的时候,集团内部的派系斗争非常严重,但也不过短短几年,整个恒远上下已然铁板一块,为他马首是瞻。


    眼前的霍砚舟,才是真正的霍砚舟吧。


    她怎么会觉得他其实也是个温柔的人呢?真正温柔的人,又怎么可能坐在那样高的位置上。


    眸底无端涩然,阮梨吸吸鼻子,拼命压抑翻涌着的情绪,“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霍总了。”


    有什么好解释的呢。


    原本就不需要解释,是她自己庸人自扰。


    话落,阮梨利落转身。


    “站住——”


    步子堪堪迈出,又生生顿住。


    “霍总还有什么事。”


    阮梨也不转身,就这么背对着霍砚舟,单薄又纤弱的背影,偏偏倔强又骄傲,像是有人欺负了她,给了她天大的委屈。


    “之前不是一直叫名字,今晚先是霍先生,又是霍总,之后呢?预备从此以后和我划清界限?”


    阮梨不语。


    “说话。”


    他好像快要失了耐心。


    阮梨转过身,乌软眸光清亮,“霍总是不是有点不讲道理。”


    温淡的声线,几乎听不出多余的情绪,“您自己不也是全凭心情做事?心情好的时候叫阮笙笙,心情不好的时候叫阮老师。”


    凭什么指责我。


    诚然到了霍砚舟这个位置,全凭心情做事是自然的,从来都只有别人刻意迎合和讨好,他是一个连对方微信都不会主动去加的人。


    可如果真的全凭心情做事,方才的酒会上,他根本不会允许张怀瑾同她跳那支舞。


    即便那只是一种社交礼仪。


    “知道我全凭心情做事什么样吗?”霍砚舟沉沉开口,眸底神色晦暗难辨。


    阮梨蓦然察觉到危险。


    男人眼底映坠灯火,凝在她身上的视线湛湛,像是蛰伏许久的野兽于夜色中锁定猎物,只待拆吃入腹。


    心跳失序,阮梨本能想要后退,腰却蓦地被揽住,隔着薄薄的旗袍布料,贴在她腰侧的掌心惊人的滚烫。


    她仓皇跌进霍砚舟深浓如墨的眼底,身体的所有感官似是顷刻间都被掠夺侵占。


    “你——”


    阮梨的话没能说出来,霍砚舟近乎凶狠地将她按在身前,偏眸扯掉眼镜。他抬手扣住她的后颈,薄而柔软的唇就这么直直压上阮梨红软的唇瓣,将她全部的声音封堵。


    铮——


    那根琴弦猝然绷断。


    阮梨心间那涌被推高的潮水也于至高之处轰然倾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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