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现代言情 > 婚后情话 > 第 29 章 029
    一句话,惊了一屋子的人。


    阮梨清软的眸底也同样满是惊讶,她怎么都没想过霍砚舟会选在这个时候,公开两人的关系。


    但转念想想,这的确也是最好的时机,否则再来一次,又难免不是一次剑拔弩张,耗费心神。


    冯莺更是不可置信地看着阮梨被霍砚舟牵着的手。


    怎么可能?


    一定不可能!


    明婉珍眉头微蹙,眼底浮上隐隐的担忧。


    阮梨……怎么会是阮梨?


    只霍砚舟眸光淡定,看向霍靖诚,“阮霍两家相交多年,这桩婚事是父亲亲自定下的,如今我和阮梨有这样的缘分,您也可以告慰老友在天之灵。”


    这话说得冠冕,却是实打实给了霍靖诚一个台阶,否则退婚的事情真的传出去,又难免被有心人说成霍家凉薄,不念旧情。


    霍靖诚这一生最看重的,便是霍家的名声。


    但这于霍靖诚而言,也是个哑巴亏。那可是霍家女主人的位置,多少人看着盼着念着,竟就这样被轻飘飘地送了出去。


    霍靖诚其实被人问过:您既然这么喜欢阮梨,怎么不干脆让她嫁给砚舟?


    他说:阮家丫头是个好孩子,配明朗尚可,嫁给砚舟……还是差了些。


    眼下,霍靖诚点点头,一双老眼依然清明,他看向霍砚舟,看这个最让他得意的儿子,如今是怎么一步步将他算计进去,利用得彻彻底底。


    他如今要是不同意,便是不顾家族声誉、不信守承诺、出尔反尔的宵小之辈。


    “好,好得很啊。”霍靖诚朗笑,“原以为我和梨梨没有了这份亲缘,却不想老天爷还是厚爱我这个糟老头子的,顺了我这份心意。”


    霍靖诚不住地点头,“他年我见了旧友,倒也不必再羞愧自责。好啊……好。”


    接连的好,却未必是真的好。


    阮梨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只觉得眼前的霍靖诚格外陌生,和她曾经眼中那个慈祥和蔼的老人判若两人。


    霍砚舟已经把要说的都说完了,他从不过多解释,字面之下的意思,听得懂的人自会揣摩清楚,听不懂的——自然也就不必懂了。


    霍家许多人当然都听懂了。


    于外,婚约一事依然作数。原本就没有说一定要谁来履行约定,阮家只有阮梨这一个女儿,而霍家如今承了这份婚约的人是霍砚舟,联姻之事对外便是从未变过。


    于内,从今往后阮梨就是霍家的女主人,霍砚舟将她堂堂正正介绍给了霍家所有人,霍靖诚也亲口认下了这个儿媳。


    于道义,婚约未变,两家交好的情谊未变,霍靖诚没有因为袒护自家人而悔婚,霍家的名声,他自己的名声,完好无损。


    于情理,霍明朗有错在先,冯莺退婚在后。阮梨和霍砚舟女未嫁男未婚,当然可以在一起。更何况整件事阮梨无辜被牵累,又受了那么多委屈,旁人还要说什么?


    难怪霍靖


    诚一连说了那么多个“好”字。


    的确是算无遗策的好筹谋。


    但也有人不懂,比如冯莺。


    冯莺到现在都没想明白,阮梨怎么就成了霍家的女主人,成了……她再也无法轻视和苛责的人,甚至往后逢年过节,她还要在她面前时时讲礼数,刻意赔笑,事实周到。


    “二嫂。”霍静跷着腿,脆生生的一声,“现在,你可以和梨子道歉了吗?梨子受得起了吗?”


    冯莺僵硬的身体发颤,不甘又愤恨。


    可不管她有多不甘,多愤恨,她都得罪不起霍家的女主人。


    “抱歉。”


    极快的两个字。


    霍静手掌撑在耳朵边,“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你……”冯莺咽下心口的怒意,看向阮梨,一口银牙暗暗咬着,却还是要规规矩矩开口:“从前是我口无遮拦,还请你多见谅。”


    有霍砚舟给阮梨撑腰,冯莺再心高气傲也得低头。


    阮梨看在眼里,只觉得心累。霍砚舟察觉她的异样,牵着她的手起身,对面的霍静一瞬会意,随即笑嘻嘻站起来,“梨子,我前段时间出去采风拍到不少好东西,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就在我车上。”


    一屋子人静默,怎么还是一模一样的说辞。


    霍静挂着笑,“真的是好东西,我蹲了大半个月呢。”


    阮梨看向霍砚舟,霍砚舟冲她颔首。霍静已经走过来,不管不顾抓着她的手臂,“走啦,别黏糊了。”


    阮梨:“……”


    待阮梨和霍静离开,霍砚舟才看向霍靖诚。


    这件事在阮梨这里结束了,在霍家,却没有。


    霍靖诚起身,面色肃着。


    “你跟我来。”他撂下一句话,往后院走去。


    明婉珍急急起来,又在霍砚舟安抚的神情里敛下眼中的忧色。


    “小七没分寸,您帮我照顾一下阮梨。”


    叮嘱完这一句,霍砚舟便也往后院走去。


    后院有书房客房,还有霍家的祠堂。


    栅格门拉开,常年不见光的空间里荡着股阴冷。霍靖诚站在一旁,看着摆放在供桌之上的祖宗牌位,只冰冷的两个字:“跪下。”


    霍砚舟一身笔挺西装,薄唇紧抿,于霍家列祖列宗面前弯膝,但脊背依然直挺,薄薄的镜片之下,沉凉眸光如古井平湖,不见半点波澜。


    “你知道错在哪了吗?”霍靖诚问。


    霍砚舟沉默,他想起上一次跪在这里是他十五岁的时候。


    那一年霍明朗七岁。


    霍明朗抢走了他制作了整整十六个月的飞机模型却不爱惜,短短一个下午,模型被弄坏,霍砚舟看到的时候已经成为一堆废铁。


    那一次,霍砚舟将霍明朗揍了一顿,自己领了罚,在祠堂里跪了一天一夜,任明婉珍和霍静怎么求情,霍靖诚也不肯宽恕。


    “你现在是终于觉得自己有本事了,翅膀硬了,可以将所


    有人都不放在眼里了,是吗!”霍靖诚厉声责问。


    诚然,霍家的主霍靖诚已经做不了,但他既为人父,谁也无权干涉指责他教训自己的儿子。


    “祖宗的家法知道?”


    “知道。”


    霍靖诚点点头,“看来你已经准备好了,那我就成全你!”


    霍靖诚转身走向内堂,霍砚舟挺着脊背跪在供桌前,他抬手,解开衬衫领口的第一道扣子,继而是第二道、第三道。


    西装被褪下,白衬衫扯松,精壮的上半身赤着,宽肩窄腰,肌理劲瘦分明。


    霍靖诚手持一根拇指粗细的粗粝马尾鞭,灰黑色的鞭身已不见天光许多年。


    “你虽然不愿意说,但当着祖宗牌位,我既要责罚,就要让老祖宗都知道是何缘由。你当真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从你开始想要替阮梨澄清那些流言,你就暴露了你自己。”


    霍靖诚浸淫权贵场大半辈子,但凡有迹可循的事,哪件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你觊觎侄媳,有损门楣,你可知错!”


    “不知。”


    掷地有声的两个字。


    霍砚舟开口,沉凉眼底无半点惧色,“我未婚她未嫁,何来有损门楣之事?”


    他话停一息,说出更混账的话:“就算她已经和霍明朗订了婚,结了婚,只要她愿意,我就敢要她。”


    “你——”


    啪——


    一鞭落下,可怖的血痕刹那落在精瘦的脊背上。


    霍靖诚已然气极,这是他最看重的儿子,从小带在身边悉心教养,将整个霍家交到他的手上,却不想他竟然做出这种荒唐无度之事,竟还振振有词,不知悔改。


    “第一鞭,鞭你行事荒唐,不计后果!”


    霍砚舟抿着唇角,没有反驳。


    原本就是他先生了觊觎掠夺之心,他领罚。


    啪——


    又一鞭落下,血痕交错,几近皮开肉绽。


    “第二鞭,鞭你欲令智昏,枉为家主!”


    霍砚舟肩头微颤,缄默不语。


    他知道霍靖诚如此动怒的真正原因。为了一个女人大动干戈,情不立事,就是犯了霍靖诚的大忌。


    “第三鞭,鞭你为色所惑,不厚子侄!”


    蓦地,霍砚舟抬手,生生抓住了霍靖诚落下的鞭子,手掌被擦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他眸光沉静,手臂和肩背的肌理绷着,阻止霍靖诚这最后一鞭。


    “你不认?”


    “是我觊觎她在先,阮梨从头到尾毫不知情,您说我为色所惑,不厚子侄,就是在说她意图勾引,朝三暮四,我当然不会认!”


    “你——”


    在霍靖诚的怒视里,霍砚舟坦然起身,抓起地上的衬衫,“该我领的罚,我领,也请父亲遵守承诺,不要再横加阻拦。”


    肩背之上的血迹洇透雪白的衬衫,霍砚舟像是毫无所感,只对霍靖诚撂下最后一句话:“霍家


    女主人该有的,我一分一毫都不会委屈她。”


    也是在这一刻,霍靖诚无比确信,这个儿子早已经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今天如果不是念着这点微薄的父子之情,他不会跪在这里,领这份罚。


    可这三鞭下去,往昔的情分还有多少?


    霍砚舟穿戴整齐走出祠堂,夜色已深,他远远就看到了站在廊檐下的明婉珍。


    明婉珍眼底盛着再明显不过的难过和心疼,待霍砚舟走近,才急急上前询问:“怎么样,有没有……”


    “没有,父亲就是罚了跪,教训了几句。”


    见他面上没有丝毫异样,明婉珍心中稍安,可这一晚皱起的眉头始终都没有松开。


    霍砚舟心中微澜,“您是不是也觉得我……”


    明婉珍摇摇头,没让他把话说完。


    “你是我的孩子,我只在意你是不是真心喜欢。”


    她音色温柔,像这夜色里拂过的软风。


    霍砚舟眼底终于浮起微末笑意,“谢谢您。”


    见他要走,明婉珍又忽然开口,“砚舟。”


    霍砚舟停下脚步。


    “你坦白告诉妈妈,你娶阮梨,是真的喜欢,还是为了……”


    霍家的颜面。


    她已经有了一个家族名声大于天的丈夫。


    她不想再有一个这样的儿子。


    霍砚舟微顿,沉邃眼底缱绻出鲜少柔色。


    “妻子是要相伴一生的人,我当然只要自己喜欢的。”


    阮梨一早就被霍静拉到了院子里,她其实和霍静也不太熟,霍静和霍砚舟一样,早早就出国读书,这些年回霍家的时间屈指可数,甚至比霍砚舟都少。


    但霍静开朗爱笑,比霍砚舟容易亲近。


    阮梨:“小姑姑……”


    多年的称呼一出口,两人都有些微怔,霍静掏掏耳朵,“可不敢,这要是让我哥听见了,我接下来办展的费用可就打水漂了。从现在开始,我不是小姑姑,我是小姑子。”


    阮梨:“……”


    霍静一双笑嘻嘻的月牙眼直勾勾地看着阮梨,“你真的想好做我嫂子了吗,你不觉得我哥那人挺无聊的?”


    “……”阮梨最对付不来性格脱跳的人,只实话实说,“我可能比他还无聊。”


    “不会呀,我一直觉得你挺可爱的。”


    “……”


    “嗳,嫂子——我是应该叫你嫂子,没错吧?”


    “。”


    霍静冲阮梨眨眨眼,“你和我哥是不是早就……嗯?”


    阮梨没有和霍砚舟对过这个台词,不敢在霍静面前乱说。


    “是霍砚舟让你回来的吗?”


    霍静的视线在阮梨身上微停一瞬。


    阮梨叫她哥霍砚舟诶,敢叫她哥大名的女人可不多。


    “很明显吗?我以为我演得挺好的呢。”


    阮梨想说,那不是很明显,是太明


    显了。


    “你给霍……”她叫出爷爷两个字,是什么?”


    霍静眨着眼,咬着唇,又摸摸指甲,囫囵一句话:“霍明朗和一个女人的照片。”


    她说得不太清楚,但阮梨听清楚了。


    想来应该就是机场的监控,“也是霍砚舟给你的?”


    “……”霍静面上的笑有点挂不住了,阮梨和霍家人不一样,她说话不兜圈子,不会故意要人去猜,这就让霍静逢人就挂三分笑的技能效果大打折扣。


    “我如果说是,会不会……影响你和我哥的感情?”


    阮梨:“……?”


    霍静见她不回答,连忙改口,“那不是。”


    阮梨:“……”


    这个天似乎聊不下去了。


    “哎呀,嫂子,你就不要为难我了,你有什么疑问等下去问我哥好不好?我就是被他捉来当工具人的。工具人你懂吧,只干活不表态,利用完就可以扔开的那种,我很有自知之明的。”


    “……”


    霍静凑近,“要不要看我采风的照片?”


    阮梨迟疑地点点头,“好。”


    还是看照片吧。


    她这个小姑姑……小姑子脑回路异于常人,其实也并不是很好沟通。


    诚如霍静所言,她拍到了好东西,深山老林冬日里难得的一抹晴,映着密密麻麻的黑松林和皑皑白雪。


    阮梨看得起了兴致,一张一张翻过去,连车外渐深的夜色都没有察觉。


    霍砚舟出来的时候,阮梨已经在车上睡着了。她加了一天班,晚上又跟着折腾这么久,早就累了。


    霍静跳下车,指指后排座椅,“睡着了。”


    “嗯。”


    霍静想去看霍砚舟眼底的神色,却又被他一个眼风止了窥探欲。


    “想问什么。”霍砚舟垂眸,从裤包里摸出盒烟。


    “你别抽烟,我最讨厌烟味了。”


    “你可以走。”


    “……”


    霍静哼笑,“卸磨杀驴,商人本质。”


    看霍砚舟已经捏出一支烟,她眼角挂上笑,“嗳,你知不知道,梨子也讨厌烟味,比我还讨厌。”


    霍砚舟指尖的动作微滞,已经捏出的烟又被他抵了回去。


    他当然知道,所以从来不会带着烟味靠近她,如果抽了,就等身上的味道散了。


    霍静轻啧一声,“你这双标的是不是有点太明显了?”


    她才是他一母同胞前后没差两分钟的亲妹妹哇!


    “没有要问的我就带阮梨先走了。”


    “嗳——”霍静伸手将霍砚舟拦住,唇角眼底不正经的笑被敛去,“你认真的,是不是?”


    霍静从没见过霍砚舟对一个女孩这么上心过,他明明可以有更好的方式去解决今晚的事情,更稳妥更周全更符合他一贯的行事风格,可他没有。


    他用了一种几乎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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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激和强势的方式将阮梨重新介绍给霍家所有人,他用“霍家女主人”的身份逼二嫂道歉,甚至为此将父亲也算计了进去,让她一生精明的父亲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你知道的,你这么做一定会激怒父亲,他这一生最看重霍家的名声,你用霍家的声誉逼着他为阮梨澄清,认可你们的关系,不是逼着他动家法……”霍静蓦地一怔,去抓霍砚舟的手臂。


    背上的伤被牵动,霍砚舟轻嘶一声。


    “他又动手了,是不是!”


    “不要告诉妈。”霍砚舟叮嘱一句。


    霍静胸口起伏,眸中已然燃起怒色,“你干嘛非要这样,你那么聪明,肯定有更好的方法,干嘛一定要惹怒他!”


    霍砚舟唇角扯出个笑,他当然有更稳妥更周全更符合他行事风格的做法,但他不想委屈阮梨。


    这些年落在她身上的流言,必须要摘得干干净净。


    欺负折辱过她的人,必须道歉。


    她担心他们的事情成为旁人的谈资,变成他光鲜人生的污点,那他就把这悠悠之口亲手堵上,让她安心。


    “你说话啊。”霍静急了。


    “说什么?”霍砚舟淡笑,“心疼你哥?”


    他点头,“那我和阮梨的婚纱照你来拍吧。”


    霍静:“?”


    阮梨被这样的声音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霍砚舟拉开车门,轻声道:“我们回家?”


    阮梨点点头,将手放在他递来的掌心中。


    霍静:“……”


    看着走远的两人,霍静要气死了。


    她摸出手机给霍砚舟发消息:【伤口处理了没有!】


    好半天霍砚舟才发来一个“嗯”字。


    霍静:【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不是认真的!】


    霍静:【你认真了,是不是!】


    霍砚舟:【嗯】


    霍静:【你真喜欢阮梨?】


    霍静:【喜欢到不惜为她跪祠堂领家法?】


    霍砚舟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车子已经快要开出江南里。


    跪祠堂领家法又算什么?


    他依然回复了一个字:【嗯】


    他可以想象霍静此时此刻暴躁抓狂的表情。


    心情竟然有点好。


    阮梨偏眸看他,“你……笑什么?”


    “饿不饿?”


    “嗯?”


    “刚才看你都没怎么动筷子,去吃点东西?”


    这一晚格外耗费心神,阮梨是真的有点饿了。


    她点头,“好。”


    手机屏幕亮起,又是霍静发来的消息。


    【算了,看在你这么惨的分上,教你一招】


    【梨子心软】


    阮梨发誓她不是故意看霍砚舟手机的,可霍砚舟是个很少和人聊微信的人,她只是有点好奇。


    然后她就看到了屏幕上明晃晃的两个小气泡。


    【脱给她看!】


    【梨子肯定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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