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4章
翌日, 周六。
霍砚舟去公司加班,阮梨回家看望阮兴国和程雅芝。
程雅芝最近肉眼可见地忙,婚礼定在了九月初九, 满打满算不过五个月的时间, 需要准备的事情太多, 她最近和明婉珍已经挑了几十个适合办婚礼的地方。
阮梨看到备选地的数量时还有些难以置信。
“您确定是只嫁一个女儿?”
程雅芝戳她额头,“就没见过你这么清闲的新娘子, 你的婚纱照拍了吗?结婚的主纱定了吗?”
没。
阮梨挽着程雅芝的手臂和她撒娇, “那也没您这么积极的妈妈呀, 感觉您明天就想把我打包送到霍砚舟那里。”
“还需要我打包吗?”程雅芝睨一眼阮梨。
阮梨:“?”
“你是我生的, 我难道还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性格?如果不是因为砚舟,就这么两天时间, 你才不会来回折腾。”
“……”
被自己的妈妈戳穿, 阮梨有点不好意思, 松开了程雅芝的手臂, 又轻咳了声。
程雅芝的视线没有错过阮梨颈边隐隐的一点红痕, 即便阮梨今天已经欲盖弥彰地穿了小领口的衬衫。
“妈妈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你害羞什么?你和砚舟感情好, 我开心还来不及。”说到这里,程雅芝又微顿, “不过……感情好是一回事, 安全措施也要做好。”
阮梨:“……?!”
程雅芝扬扬下巴, 视线落在阮梨的颈侧,“下次, 记得遮瑕多擦一点。”
阮梨:“!!!”
触上程雅芝揶揄的笑, 阮梨尴尬地想要原地消失。
直到中午阮兴国回来,阮梨都还没有从被程雅芝撞破的尴尬中缓过来, 她匆匆吃了几口饭,就以工作为由上了楼。
阮兴国诧异,“这是怎么了?”
程雅芝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知道,可能最近工作压力比较大吧。”
阮兴国:“……?”
大到连最喜欢的糖醋小排和松鼠鱼都不吃了?
饭后,刘嫂给阮梨准备了水果,阮兴国瞧见直接接了过来,“您去歇着,我给她送上去。”
女儿最近工作压力大,又在为茶述的推广费心费神,他这个做父亲的怎么也要关心一下。
阮兴国敲门进来的时候,阮梨正在浏览几个设计师的作品。阮兴国将切好的水果放在桌边,看着电脑上的图片,“在给茶述找设计师?”
“嗯。”
“有什么中意的人选吗?”
有,但是感觉约不到。
阮梨坦诚自己的想法,“顾南湘您听说过吗?我看过她之前在潮玩设计大赛时的获奖作品,将东方元素运用得非常好。”
阮兴国有些印象,“是……南湘里的老板?”
“对,您知道她?”
“听说过。”阮兴国沉思片刻,“我记得她和砚舟似乎有些交情。”
阮梨没接话。
奇怪的心思在作祟,她不想去找霍砚舟,不想因为顾南湘去找霍砚舟帮忙。
阮兴国没有察觉阮梨细腻的心思,又琢磨片刻,“我想起来了,还有一个人兴许能帮咱们牵着这根线。”
“谁?”
“达领张总的太太,闫霜华。她的姐姐就嫁到了宁海顾家。”
“宁海顾家?”
“对,这位顾小姐,是宁海顾家的养女。”
阮梨没想到顾南湘还有这样的身世,但有了阮兴国给的线索,她第一个想到可以帮忙的人就是张怀瑾。
消息发过去,张怀瑾回得很快,许是缘分巧合,他现在就和顾南湘在一起。
阮梨:【你能给我一个顾老师的联系方式吗?或者帮我问问她最近有没有空,我想过去拜访一下】
片刻,张怀瑾又回复阮梨:【她问你今晚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阮梨:“?”
*
顾南湘原本昨晚就要离开京北,人都已经到了机场,却又被闫霜华喊了回去,说是顾肖回来了。
顾肖回来她就要留下吗?她又不是小时候的黄毛丫头,也不管人家是不是待见她,就一门心思地跟在人家身后转。
但顾南湘也知道,如果她去了,顾肖肯定不痛快。
顾肖不痛快,她就开心了:)
所以顾南湘没走,在京北留了一晚。
却没想到除了收获顾肖一整晚的冷脸外,她竟然还能提前见一见霍砚舟的白月光。
顾南湘盛装打扮,穿了件烟青色的抹胸长裙,前开衩,行走间莹白修长的一双腿若隐若现,将冷淡妩媚轻易拿捏。
从二楼下来,顾南湘瞥见立在门边的那道暗影,潋滟红唇勾起若有似无的弧度。
她从那人面前经过,完全无视他的存在,心中却在默数:3——2——1——
“出去?”顾肖开口,冷冰冰的声线。
客厅没开灯,他峻拔的身形和深刻的五官都被笼在那池暗影中,从顾南湘的角度只能瞥见黑色的军靴和墨绿的工装裤。
“约会。”她随口吐出两个字,察觉到男人微滞一瞬的呼吸。
顾南湘换好鞋,抬眼。
望进顾肖漆黑眸底的一瞬,顾南湘觉得自己心尖都被攥起来了,但唇角的笑意还是端得淡定自若,“晚上我不回来,哥你不用给我留门哦。”
轻飘飘的一句话,她甚至没有故意咬重那个称呼,但她知道,那个字眼在顾肖耳中一定是最刺耳的。
话落,顾南湘转身,裙摆蹁跹宛如烟波,完全不理会身后男人愈加沉凉的目光。
出了别墅,顾南湘才觉得有点冷,她快步上车,从座椅后排抓过披肩。
唔,好冷,为了气顾肖把自己冻感冒那就太不划算了。
*
阮梨和顾南湘约在了一家京味浓重的本帮私房菜。
一楼大堂,二楼雅间,隔着珠帘望下去,舞台上正有穿着长衫的先生在说评书,手持一柄折扇,醒木一拍,“上回书说到王司徒巧使连环计,董太师大闹凤仪亭。”
讲的是《三国演义》。
阮梨早来了一会儿,不多时便听小二引着人过来,“您这边请。”
珠帘掀起,饶是已经不止一次见过顾南湘,阮梨还是被眼前婉约里透着明艳的女人惊艳。顾南湘的气质是清冷的,五官又漂亮得太有攻击性。
顾南湘也打量着阮梨。
精致漂亮自是不必说,穿带盘扣元素的嫩芽绿对襟长裙,柔枝嫩条一样的温和气质,一看就是富贵家里娇养出来的女孩子,眉间眼底温静从容,敛着一种腹中有书气自华的平和动人。
尤其是一双眼睛,乌软眼底不染半点杂质,清透得能照见人心。
这样的好姑娘,也难怪能让霍砚舟那样的男人视为白月光。
而且,瞧着有点眼熟。
察觉到顾南湘眼底的疑惑,阮梨弯起笑,“顾老师,好久不见。我之前和我的老师一起去南湘里拜访过您。”
顾南湘思虑半晌,终于在记忆里找到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子,和眼前眉眼漂亮的姑娘有七分像,只是更稚气些。
“我想起来了,你去我的工作室看过白瓷。”
“是。”
美人之间有天然的吸引力,更何况阮梨和顾南湘志趣相合,平素的喜好重叠诸多,不消片刻便聊得格外投机。
顾南湘问起阮梨这次的来意,阮梨没有再寒暄客气,直接给她讲起茶述的品宣计划。从这个品牌的创立,如今面临的困境和想要实现的突破。
末了,阮梨阐明来意,“我看过顾老师之前的作品,也对南湘里的设计理念有一定的了解。茶述这个品牌源自传统的东方茶文化,如果要做潮玩手办,就需要一个对这两者都熟悉且熟练运用的设计师。我思前想后,觉得您是最合适的,所以想来争取一下。”
顾南湘眼底早就生出兴趣,“你太客气了,能被你们选中,该高兴的应该不是我?你们既肯定了我的才华,又给我送了一笔大单。”
听顾南湘这么说,阮梨激动又兴奋,“这么说,您是同意了?”
“你如果不张口一个顾老师,闭口一个您,我可以现在就和你签合同。”
“我……”阮梨失笑,“那我叫你南湘?”
“可以。不过——”顾南湘提出疑问,“你为什么自己不设计呢?”
“我自己?”
“对啊,你自己。”顾南湘弯着笑,“你有专业支撑,又对茶述这个品牌有最清晰和深刻的认识,你应该是它最合适的设计师才对。”
在今晚之前,阮梨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做这套设计。
半晌,她又摇摇头,“术业有专攻,我并不擅长设计。”
“那要不要合作?”顾南湘眨眼,“我们两个合作,我出设计稿,你出方案。”
几乎一个瞬间,阮梨就做好了决定,“当然可以。”
两人一拍即合,当即就开始讨论整套设计的主题和框架。
阮梨发现顾南湘整个人的思维和才情同她这个人一样,明艳又亮眼,她滔滔不绝地讲着她的设计理念和对东方元素的理解时,周身都涤荡着一种热烈和从容。
待顾南湘一段话说完,征求阮梨的意见,“你觉得怎么样?”
阮梨点点头,“很不错,我就知道你肯定可以将这两种元素融合得非常生动自然。不过六款手办的命名上我觉得还可以更贴近传统的茶文化。比如……我们是不是可以考虑做茶叶的拟态?”
阮梨沉吟,“比如绿茶,叶形尖而细,开白色小花,最早应该是起源于现在的川北、陕南一带,这些元素,都可以作为它拟人态的特征,用一个小人讲一段关于茶叶的历史。你觉得怎么样?”
顾南湘显然也被阮梨的思路吸引,缓缓点头,“很不错。除了茶叶呢,你觉得还有什么适合做拟人态?”
阮梨咬唇,眼底倏然涌起亮色,“和茶文化有关的文物藏品呢?”
“比如——”
“比如清乾隆年间的画珐琅八棱提梁壶,是很典型的茶文化器具,这件藏品本身也融合了中西方文化的精髓,造型优美,色泽明快,如果能够做成拟人态,一定会非常抢眼!”
“对!甚至可以做成隐藏款!”顾南湘看向阮梨的目光里带着再明显不过的赞赏,甚至有种强烈的共鸣。
“怎么样,要不要你自己来亲自设计?我帮你做顾问。”
阮梨有些心动,但她今晚约顾南湘出来,是恳请她帮忙设计这套手办的,怎么到最后变得有些喧宾夺主。
“可这样会太麻烦……”
“怎么会,我觉得和你很投缘,而且我和霍砚舟也是朋友。”
乍然提起霍砚舟,阮梨还有些微怔,顾南湘冲她眨眨眼,“我知道你和霍砚舟的关系哦。”
阮梨唇角弯着,看向顾南湘潋滟着风情的眉眼,她想起大二那年生日,在学校碰见霍砚舟的情形,当时他手里就拎着南湘里的纸袋,霍明朗说,肯定是送给年轻女孩的。
“你们应该……认识很久了吧。”
“四五年?不太记得了。当时挺戏剧性的,我就觉得这个男人又冷又酷,在我这里的印象分直逼零点。”说到这里,顾南湘似是有点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一下,“我这样说你老公,你不会介意吧?”
“啊?不会。”阮梨摇头,眼底盛着笑,“他大多时候是那个样子的,看着不太好相处。”
“对对对,不好相处,像是全世界都欠了他钱。不过他后来花大价钱在我那儿定了套白瓷,我勉强原谅他一开始的失礼。”
“白瓷?”
“对呀。”顾南湘点头,“一丛风铃草。”
*
和顾南湘吃完晚饭,阮梨没有直接回家,她找了个僻静的小酒馆,想要自己坐一会儿。
小酒馆人不多,环境清幽,驻唱操着一把沙哑的嗓子,浅浅吟唱。
“快乐炼成泪水是一种勇敢
几年前的幻想
几年后的原谅
为一张脸去养一身伤……”
惦念了很多年的白月光。
一丛风铃草。
两种声音不停在脑中切换,阮梨抿了一口果酒,从前一些想不通的事,似乎在这一刻都有了清晰的答案。
难怪霍砚舟单身这么多年,身边连个女伴都没有。
难怪协议结婚的时候,他那么笃定将来不会遇到喜欢的人。
难怪他从来都不愿意提以前的感情经历。
能让霍砚舟惦记了很多年……他一定,很喜欢她吧。
甚至,很爱她。
阮梨从小酒馆出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十点。她知道自己的酒量浅,不敢一个人在外面喝酒,她还定了明天一早飞苏市的飞机,不能耽误工作。
即便现在很不开心,但她好像能任性去做的事情很少,依然生活得循规蹈矩。
她和霍砚舟已经结婚了,霍阮两家联姻的新闻铺天盖地,这一次,她才是真的一点退路都没有了呢。
手机嗡嗡的震动声响起,是霍砚舟的电话。阮梨安静地看了三秒钟,接起,“喂?”
“吃完饭了?”
“嗯。”
“谈得怎么样?”
“还可以。”
“那我过来接你?”
阮梨在深夜的街头望了望,华灯璀璨,她轻软地回了一个字,“好。”
平心而论,霍砚舟对她很好,从他提出结婚开始,作为一个丈夫,霍砚舟是完全合格的。就像霍淼淼说的,他一定会给你带来很好的婚姻体验。
可也正因为如此,此情此景下,阮梨觉得自己连挑错的话都说不出来。
原本就是协议结婚啊。
塑料夫妻,各取所需,这不是她一开始就和霍砚舟达成的共识吗?
阮梨想,怎么她忽然成了想要反悔的那一个。
贪心地,想要更多。
霍砚舟来得很快,见阮梨穿着条单薄的裙子站在路边,几步走下车,将他的西装披在阮梨的肩头。
女孩子眼底低落的情绪很明显,霍砚舟眉头微蹙,轻声问:“怎么了?”
阮梨沉默一息,拢了拢身上的西装,抬头冲霍砚舟弯起个笑,“没事,可能有点累。”
霍砚舟瞥一眼她身后的小酒馆。
“喝酒了?”
“一点点。”
“不开心?”
阮梨呼吸微滞,声线里带了一点恳求,“你可以,不要问吗?”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霍砚舟沉默,随即点头,“好。”
他牵住阮梨的手,“那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好不好?”
阮梨咬唇,她大概永远都不会想说吧。
但触上霍砚舟认真的视线,阮梨还是点点头,轻嗯一声。
车子是陈叔开来的,阮梨跟着霍砚舟一起上了后排。安静而狭窄的空间,让她根本无从忽略霍砚舟的存在,尤其他还捉着她的手。
阮梨想把手抽出来,抬眼的一瞬又和霍砚舟的视线对上,她拎起唇角,给自己掩饰,“有点头疼。”
说着,就顺势抽出自己的手,按上额头。
“不舒服?”霍砚舟的手也抚上她的后脑,轻轻地用指腹帮她按压,又吩咐陈叔开慢一点。
阮梨心间五味杂陈,想要拒绝,又贪恋他的温柔。
后脑被扣住,霍砚舟将阮梨的头轻轻按在他的肩膀,“睡一会儿,到了叫你。”
“好。”阮梨闭上眼睛。
她想,睡觉真是个逃避的好方法,她就不用再这么辛苦遮掩了。
许是累了,这一天又进行了大量的脑力劳动,阮梨真的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等她再醒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在了君庭的地库,周遭黑黢黢一片。
阮梨安静地下车、上楼、进门,霍砚舟大约是因为知道她心情不好,只一路沉默地跟着,并没有开口打扰。
等阮梨洗漱好准备睡觉,霍砚舟才在她身边坐下来,“笙笙,我们聊聊?”
灯光软黄,将男人英隽的眉眼映得深邃。
阮梨细白的指尖捏着被子边,“可是我明早还要赶早班机,想要早点休息。”
拒绝的态度,像是在他们之间竖起了无形的壁垒,连沟通的桥梁都一并阻断。
霍砚舟看着她,薄薄的镜片下目光沉静,“但你这样,我很担心。”
听他这样说,阮梨心里更加难受,她甚至生出一个很荒唐的想法。她想告诉霍砚舟,你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好,你这样,要我怎么能不贪心呢?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善于掩饰情绪的人,这个念头生出的一瞬间,清软的眼底就涌上了水光。
霍砚舟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被攥紧了。
他伸臂,将阮梨揽在身边,再开口时的声音温柔到不可思议,“告诉我,究竟怎么了?”
即便是当初和霍明朗分手,霍砚舟也没见她难过成这个样子。她还是会大哭,会发泄,会将心里所有的不痛快都说出来。
可今晚,她安静得让霍砚舟生出慌乱和害怕。
他鲜少有这样的情绪。
阮梨窝在霍砚舟怀里,眼泪就那么盈盈地在眼眶里打转。她吸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霍砚舟。”她喊他的名字,“你会一直这样对我好的,是不是?”
“是。”像是担心怀里的女孩子感知得不够清晰,霍砚舟将人圈紧,又清晰肯定地重复了一遍,“会一直对你好,只对你好。”
阮梨阖上眼,眼角有晶莹滑过。
他的过去她根本无从参与,就这样,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阮梨伸手圈住霍砚舟劲瘦的腰身,鼻尖贴在他的胸前,她一点都不想让霍砚舟看到她掉眼泪的样子。
“那你不许骗人哦,说话要算话。”
“是,君子一言,一诺九鼎。”
直到怀里的人渐渐睡熟,呼吸变得平稳且清浅,霍砚舟才微微起身,抽出已经发麻的手臂。
邮箱里还有两个文件要处理,这是他今晚必须完成的工作。可甫一起身,阮梨似是有所察觉,又往他的身边蹭过来。
“乖,我尽快处理好,好不好?”
“不好。”
“……”
阮梨阖着眼,又喃喃道:“我今天见到顾南湘了……她很漂亮……很优秀……”
“笙笙也很漂亮,很优秀。”
不确定她是含糊梦呓,还是想和他聊天,霍砚舟又道:“我们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都有闪光点,有长处,也有短处。”
“那她呢?”阮梨的声音很小,“她是不是……也很漂亮,也很优秀?”
“什么?”
阮梨没应,粉软的唇抿着。
霍砚舟揉了揉她的发顶,“笙笙很好,不要妄自菲薄。”
许是这话起到了安抚作用,阮梨贴在一处的纤长眼睫颤了颤,半晌又乖乖睡了过去。
霍砚舟起身,将床头灯调到最弱的光线,他拿起手机,找到顾南湘的联系方式。
阮梨今晚太反常了,他要弄清楚,顾南湘和她聊了什么。
*
阮梨陷在了沉沉的梦境里。
她看见霍砚舟和一个女孩子走在一起,他用那样温柔又深情的目光注视着她。女孩子微微偏过头,看不清模样,但一定是很漂亮的。
不知道她说了什么,霍砚舟唇角牵起笑,那样深隽长久的注视,是漫长时光才能积淀出的爱意。
阮梨忽然泪眼婆娑,视线跟着一并模糊掉,她看着霍砚舟牵起女孩的手,轻揉她的发顶,又扣住她的后颈,吻在她的额头。
而她,全程都是一个局外人。
阮梨蓦地惊醒,眼睫挂着湿,身边没有人,她慌乱起身,甚至连鞋子都没有穿。
赤脚踩在走廊的地板上,微凉的触感将阮梨激得身子一颤,视线慌张扫过,目之所及根本没有霍砚舟的身影。
只书房的门没有关严,软黄的光从缝隙里漏出来。
阮梨快步走过去,甚至都忘记了敲门。
书房里空荡荡的,霍砚舟不在,宽大的书桌上展着一幅画卷。
阮梨走上前,画卷上绘着的是早春的梨花,笔墨横姿,运笔翩然。
右上角书着两行筋骨清隽的小字——
红蕊清梨,寂凉春庭雪。
戊戌年三月初八绘。
熟悉的笔迹。
是霍砚舟的字。
阮梨的视线缓缓向下,如雪梨花间,有少女倏然回首,笑意明媚,眸光乌软,恍若春光。
眼底涌起讶异,大脑一片空白。
画上的女孩子,竟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阮梨怔然,身后有熟悉的脚步声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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