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子伊诺娶的是邻国的一位公主,婚礼很隆重,就连病了很久的皇帝陛下也勉强起身,出现在现场。


    皇室的重要场合,出生、婚礼和死亡,都会有圣殿里的阁下来主持,这是一种皇室对神权的尊重。


    千年以来,神权始终压制在皇权之上。


    所以今日的大婚主角,大王子伊诺,在面对珀露特主教的时候,也只能低下自己高傲的头颅,弯下身段,亲吻他的手背,对他问好。


    “您的到来让光明眷顾了我的婚礼,我深切地感激您,愿光明永存。”


    伊诺恭敬地低着头,嘴里说着感谢和赞美,心中却在想:


    该死的装模作样的主教,看起来虔诚忠信,其实私底下把禁欲的教义丢到了一边,或许比他玩的还要脏。


    以后有机会,他一定要玩到这位主教的心爱情人。


    “太阳会永远照耀大地,神会赐福他的信徒与孩子。”


    主教阁下对他心中那些不堪入目的邪恶念头一无所知,仍用慈父般的态度赐福于他。


    大王子不走心地听着这些套话,抬头对上主教阁下的眼睛时,眼神心虚地闪烁了一下。


    所有贵族都清楚,珀露特主教阁下是慷慨温和的,他总是大方地为所有求助的人指出解决问题的方法,没人看过他生气发怒的一面。


    他高高在上,仿佛神爱世人,能含着笑原谅一切。


    但有一瞬间,大王子觉得自己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出现,好像一只陷入琥珀里的小虫,


    那种微妙的不适感让他走神了片刻,礼仪官端来圣水,身披长袍的主教阁下亲手将这份圣水端给他。


    圣水其实是出自圣殿的光明魔法药剂,在阳光下折射出澄澈的金黄色。


    伊诺接过一饮而尽,感觉到一夜没睡的不适和身体过度的空虚都消失了。


    婚礼的程序顺畅地进行下去,圣水洗涤之后,还要由主教阁下诵读圣典,然后为新人赐福。


    伊诺半跪在软垫上,往前是主教镶着金边的衣袍,目光往后瞥,在一群观礼的贵族中,看到某位黑发的男爵。


    他正平静地凝视着这边。


    身前的主教语气轻缓而庄严地念到最后一句:“……神没有离去,祂永远随着光明的太阳照耀世界,驱散黑暗。”


    伊诺穿着繁重的礼服站起来,接受主教阁下的下一个魔法祝福,洗涤身体里的污秽杂质。


    明亮的光在他身上爆发,伊诺陷入短暂的暖洋洋的舒适中。


    但是这份舒适突然间变得难以忍受,好像温水变成了热油,浇进他身体里每一个角落。


    在所有贵族、礼仪官的注视下,正在接受主教阁下赐福的大王子,突兀地发出一声难听痛苦的嘶吼。


    从他的身体里涌出黑色的魔法气息,和主教的光明魔法分庭抗礼,两股力量对抗着,眨眼间就让大王子身体撕裂。


    离得最近的公主呆滞着,看着旁边


    的鲜血染红了她白色的婚裙,猛然尖叫起来。


    场面骤然乱了,礼仪官和侍从们还有更远的护卫都不知道要怎么办,贵族们和公主一样,惊吓地后退。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靠光明魔法药剂勉强现身观礼的皇帝陛下差点昏过去,摇摇欲坠地在侍从的搀扶下站起。


    在混乱中,只有主教阁下没有动,他站在主婚的台子上,说道:“没想到大王子竟然是异端信徒。”


    一锤定音,没人会怀疑德高望重的红衣主教,何况大家亲眼看着大王子身体里的黑夜系魔法力量。


    这么强大的力量,可见大王子暗地里修炼了很久,不然不会这么浓烈。


    但这份强大的黑夜系魔法力量,遇上了公认最强大之一的光明主教,就成为了对大王子的折磨。


    他的身体被两股力量冲得破烂,只剩下一口气,连辩驳都做不到。


    连主教阁下收回了手,他就如同一摊泥融在地上,只剩下头颅还在喘气。


    皇帝陛下不忍地转过头,猛烈咳嗽。


    在哗然中,主教阁下问责:“作为光辉帝国的王子,有望成为下一任皇帝的继承者,竟然是异端信徒,还潜伏了这么久,难道是对圣殿的挑衅?”


    皇帝陛下顾不得失去儿子的痛苦,咳嗽着说道:“皇室历来是光明太阳神的虔诚信徒,由教皇加冕,伊诺他,说不定是误会了……咳咳!”


    观礼的墨顿侯爵满头大汗地站出来,喊道:“主教阁下,这其中一定有误会!伊诺他绝不可能是异端信徒,也不会什么黑夜系魔法,一定有人在其中捣鬼,请主教阁下细查!”


    珀露特的态度很好,他温和地反问:“墨顿侯爵的意思是,我看错了大王子身上的黑夜魔法痕迹?”


    墨顿侯爵一窒,就算这位主教阁下再平易近人,态度再和蔼,也改变不了他是当世仅有的几个圣级魔法师之一。


    他被那种无言的压力冲击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还想救大王子,但皇帝陛下已经看清楚情况。


    “咳咳!阁下当然不会错,不论如何,伊诺被检查出接触了黑夜系魔法,就是他的罪过,圣殿要如何处置,我、咳咳没有异议。”


    皇帝陛下重病几年,如今还能喘气,全靠圣殿提供的魔法药剂吊着命,他并不希望惹怒圣殿的一位红衣主教。


    “我相信陛下的虔诚信仰。”珀露特脸上重新出现微笑,他庄重而不容许拒绝地宣布,“异端信徒,都将被太阳烧灼净化。”


    只剩一口气的大王子伊诺,就这么在台上烧成了灰。


    在几个小时以前,他还意气风发,尊贵无匹,享受着帝国至高的权利和追捧,想要的都能得到,没人敢拒绝他。


    但现在,他的名字即将被当做污点从皇室的谱系上划掉,连台上那片灰都无人敢去收殓。


    没人想到一场豪华的婚礼会这么突兀地落幕,大部分人都还没回过神。


    主教阁下走下婚礼台,洁白衣袍卷过那堆


    细小的黑灰。


    于漠站在贵族队伍里,下带着并不高兴的淡笑从身旁走过,没有向他投来一个眼神和额外关注。


    主教阁下一走,现场才彻底乱了起来。


    不过其余的事都和于漠这种小小男爵没有关系,他们很快乘坐马车离开王宫,回到府邸。


    继母塞西尔夫人在车上不断紧张地重复:“太可怕了,这太可怕了!”


    “天哪,怎么会发生这种可怕的事。”


    夏莉也吓坏了,她大概真的以为那位大王子是月亮信徒,忧虑地悄悄偷看哥哥的表情。


    “夏莉,不必紧张,这件事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于漠说道。


    听懂了他暗示的夏莉,才放松地呼气。


    于漠没有放心,他今天重新认识到了那位反派主教的另一面。


    在表面的稳重温和与私底下的禁欲无常之外,他确实带着这个世界月亮的负面属性——癫狂。


    于漠毫不怀疑,珀露特是特地当着所有人的面,自导自演了大王子作为异端被烧成灰的剧目。


    只因为他试探性的一个举动。


    这位下,被踩到底线的时候出手狠辣极了。


    于漠很确信,珀露特其实并没有信他关于脖子上痕迹的隐晦暗示,但他仍然动手杀掉了大王子。


    而且,还对他生气了。


    这不是件好事,但于漠觉得有些意思。


    他们相处其实并不算多,但珀露特对他的掌控欲和独占欲竟然这么强。


    或许,后面等着他的还有这位主教的惩罚吗?


    于漠等着,可等了好几天,那位主教大人也没什么反应。


    又一次在庄园休息的晚上,于漠从阳台窗户,下的身影。


    他站在一面蔷薇墙下,凝视着那些白色芬芳的花朵。


    看到他时,露出和从前没有区别的笑容,对他说:“最近很忙吗,厄洛伦。我没有邀请和要求,你就完全不会主动去见我啊。”


    于漠:“……”


    他被这种类似于情人之间的抱怨弄得有些迷惑。


    “我是希望给阁下留下一些独处的时光用来平复情绪,所以没有去打扰。”于漠说。


    珀露特叹气:“你说的话比我骗人的时候更动听,但事实上,你明知道我在生气,仍然把我丢在一边没有理会。”


    于漠:“……”


    于漠对他这种带着隐隐抱怨的语气有些适应不了。像粘稠拉丝的蜂蜜,不清不楚,过分甜蜜。


    在他的预测里,主教阁下应该要给他带来一些更过激的警告才对。他应该是这样的人。


    珀露特注意到了他簇起的眉与一丝意外,眼中便出现一些真切狡猾的笑意。


    “厄洛伦。我考虑了几天,你是不是对我有所不满?”


    珀露特背着手,月光下看起来无害又俊美,又从那个高高在上的主教变成一个半夜私会情人的年轻男人。


    蜜糖般的眼睛里闪闪的歉意,“关于我太过保守的部分,有所不满,对吗?”


    于漠正满脑子对主教阁下阴暗面的危险推理,没能跟上他的思绪。


    “从初识以来,我们的接触仅限于额头的亲吻和一部分的身体接触,之前你的主动我也没有回应,你是否对此感到不满呢?”


    珀露特的手碰到他红痕消退的脖子,低声问:“这是否是你对我的提醒和警告呢?”


    ……?


    是他没有真正信仰月亮,所以才不能理解珀露特吗?


    是因为珀露特同时拥有月亮和太阳的力量,才导致他的思维方式出现了捉摸不透的奇怪变化吗?


    于漠很少有这种完全搞不清一个人的情况。


    “当然不是。”于漠神情复杂地凝视他,“阁下不觉得,大王子的死才更像是阁下对我的警告吗?”


    珀露特诧异:“那是对你的赔礼,厄洛伦怎么会这么想?”


    他有些忧伤地叹息:“厄洛伦,大部分时间,我真的完全搞不懂你。”


    他语气一转:“是否只有身体上的亲密,才能让我们产生心灵上的理解呢?”


    于漠早已认清他只是喜欢口嗨的本质,平静道:“或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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