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artAgain-ONEOKROCK
提姆最近很忙, 不过他向来忙，待在泰坦塔里的时候，就仿佛一只专门吞吃文件的怪兽。
加菲尔德去冰箱里搬零食吃，一天能路过提姆的房间五回, 每一回从大厅往里面看, 都能看到提姆对着电脑敲击键盘, 脸上架着那副粗粗的黑框眼镜, 像他见过的那些呆头呆脑的计算机系学生——不过提姆不呆。
放在提姆电脑桌边上的文件以一种肉眼可见的变化移位——在泰坦塔待久的大家都清楚，提姆右手边的是他每日的待处理事务（高得像座小山），左手边的是他今日已处理事务（太阳下山前会以惊人的速度垒起）。
“红罗宾！你要吃薯片吗？剩下最后一包了，是奶酪芝士味的。”加菲尔德晃了晃手里的包装袋。
“不用, 你想吃就吃。”提姆的视线没离开屏幕, 过了一会儿才像是忽然察觉到了泰坦塔今日的安静, 又问他：“其他人呢？”
“你忘了吗？黑金丝雀把他们带去瞭望塔做特训了, 最近塔里都没有几个人。我晚上也要过去，”加菲尔德说道, “康纳担心你对着太久的电脑不吃饭，所以拜托我记得提醒你。”
“哦，谢谢。”提姆处理了过多文字的大脑有些胀痛，对野兽小子点了点头，“我没忘。”
加菲尔德抓抓自己绿色的短发, 自知帮不上提姆什么忙，于是热心地替他续上咖啡, “那我回房间了……”
提姆的注意力重新被那块泛着莹亮的电脑屏幕吸引走了。
邮箱弹出一条新消息, 是S.T.A.R abs发过来的材料分析报告, 提姆接收了文件。
艾琳和她父亲罗榭之间的恩怨已经因为罗榭的死亡而告一段落。经过检测, 他们在弗彻镇里找到的那支针管上确实有着罗榭的指纹, 包括针尖上残余身体组织的DNA检测能够和珍妮特对上，针管内的物质同样含有剧毒，谋杀指控似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但提姆依旧有些疑惑，所以拿了针管内的物质动用自己认识的实验室进行了一份更为详细的材料分析报告。
提姆才刚看了一个开头，就有一个电话拨进了他的手机。
“卢修斯？”提姆接通，一边鼠标下滑继续看下去。
“你寄的那份样品报告我也收到了，”星辰实验室在哥谭的分部有韦恩集团的投资，所以卢修斯也有能看到实验室报告的权限，“这是你从哪儿找来的东西？”
“弗彻镇。一起谋杀案的证物之一。”提姆简洁地概括，对着最后几页的成分分析总结挑起了眉毛，“这是致幻剂？”
这支注射剂的内容物是多种精神药物的复合物，大量DS、PC/P、MDMA等等，深怕剂量不够用似地往里面加，五毒俱全，仅10微克就能够令普通人致死。
“对，致幻剂，我正要和你说这件事，”卢修斯的语气听起来很严肃，毕竟在提姆的印象里，他的主要工作是蝙蝠侠的设备研发和调整，并非这类，“如今市面上的致幻剂泛滥，但是到这种程度的很少见。”
提姆嗯了声，“因为做这个的成本过高，致死率也很高，根本不会有瘾君子去买。”
“正是如此，”卢修斯接着说：“所以我很奇怪这东西为什么会被做出来。它从注射到起效，大概只需要1分钟就能够生效。”
通常的致幻剂或者说拟精神类药物会在使用后的30-40分钟内产生效果，并在2-3小时达到顶峰。
“我觉得研发出这个的一开始就没打算做能够售出的致幻剂，”提姆想了想，“这要么是作为毒药，要么就是给特殊人群准备的。”
说起特殊人群，提姆还是会想起自己跟藤丸立香在弗彻镇教堂的地下牢笼里所看到的深潜者们，那种大脑在某一瞬间被浸没入大海深处的沉寂令他如今回想起来依旧有些毛骨悚然。
“其实我在一所医疗研究院的废案里看到过类似的配比，”卢修斯对他说道，“早几年布鲁斯因为别的事情调查过那所医疗研究院，我在后续整理时发现了那些废案。”
“哪家？”提姆问。
“埃利奥特投资的，准确地来说，最开始那还是托马斯·埃利奥特的私人所有，直到去年埃利奥特才又重新注资了进去。”卢修斯说出了个让提姆有些意料之外的名字，电话那头传来键盘的敲击声，卢修斯不紧不慢道：“这间医疗研究院从六七年前就开始研发这个了，不过没过两年就终止了这个项目，作为废案被删除了。”
“我知道了，”提姆沉思了一会儿，“我会再调查一下。”
提姆对托马斯·埃利奥特的印象不深，只有在小的时候听说过对方的父母因为车祸双双去世，之后孤身一人的小托马斯陷入了周围亲眷的遗产纷争之中，埃利奥特企业渐渐没落下去，直到最近几年才开始重新崭露头角。
如果就像卢修斯所说的那样，六七年前的托马斯还没有彻底地掌握家族所有的资源，那他为什么要研发这个？罗榭又是从什么地方拿到这个的？
这种程度的份量根本就不是能够给人类使用的……提姆想到这里忽然一怔。
那阵眩晕从他的大脑深处袭来，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掌。
如果不是给人类使用的，那信仰邪神的异族呢？那些精神本就超出寻常界定范围的生物？
扎坦娜和康斯坦丁前不久也在哥谭待了一段时间，他们谈及在埃及的经历，同样也是一群疯狂信奉邪神的教徒到处传教，制作一些模样奇怪的工艺品在集市上卖，引起了混乱——简直和菲尼克斯如出一辙。
提姆还问过他们有关于‘繁星之慧教团’的名字，他们说似乎曾经在什么地方听说过，但实在记不清楚了，需要一些时间回去调查一番。
埃利奥特和菲尼克斯？菲尼克斯和罗榭以及企鹅人？
提姆越想越觉得奇怪，切换页面循着思路开始从头调查起来。
加菲尔德离开泰坦塔之前还特地过来和提姆打了个招呼，他点了外卖，给提姆拿来了汉堡和薯条，有些忧心：“你真的会记得吃东西吗？康纳要是问起来我该怎么和他说啊。”
他一步三回头，是真的很怕。
“我不会把自己饿死的。”提姆好脾气地对野兽小子摆摆手，说道，“最近夜翼回来了，他会和B一起去夜巡，我查完这些就回去休息，别担心我，特训加油。”
“那好吧，”加菲尔德还是不放心：“你别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这是有前科的。
提姆应了两三声当作回应，不过显然注意力又重新回到了电脑屏幕上。
时钟走到午夜。
提姆在电脑桌前伸了个懒腰，最后一杯咖啡也喝完了，脑袋在高速活动后昏沉沉地发出警告。
埃利奥特的信息太少了，托马斯暴露在外界的时间过短，几乎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仿佛是处在一个没有网络没有摄像头没有活人的地方，以至于那段经历只能是空白。近两年他重新回到大众面前也不过是各种金融投资。
调查于是撞上了死胡同。
明天再继续吧。提姆想，他关上电脑准备休息。泰坦塔只剩下他一个人，加菲尔德在离开前把外面的灯关上了，除了他的房间之外，一切都是暗色的，警戒器在角落闪烁着红色的光。
一般提姆还是更习惯于回到韦恩大宅，或者就近找自己的安全屋睡一觉。不过今天有些太晚了，他也不介意在泰坦塔里睡下。
就在这时，泰坦塔的警报器滴滴滴地响了起来，红光加速疯狂闪烁，在墙壁上留下红色的长窄光影，警报尖声尖气地播报有人闯入。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提姆拿起了一边的多米诺面具和长棍，瞥了眼监控显示屏，好几个显示口已经花了。
闯入者似乎对泰坦塔很熟悉，或者说，对方对于泰坦塔会把监控安装在什么地方很了解，途径的监控摄像头几乎都被破坏了，什么影像都没留下。
不过至少提姆可以推测出对方走到什么位置了，而且应该就只有一个人。
泰坦塔位于旧金山的海滨，地下室有传送门，所以无论是通往正义联盟、瞭望塔还是蝙蝠洞都很方便。虽然塔的外形很引人注目，但这栋泰坦塔是钢骨帮忙一起修建的，至少在安保方面很难说它会有什么漏洞。
来者是谁？丧钟？最近谁和他打交道又惹到他了？
提姆疑惑，同时给自己换好装备的时间，准备出去把那入侵的家伙绳之以法。
大厅外的长廊传来脚步声，提姆贴着墙壁闭上眼睛。
五步、四步、三步……他吸气，长棍在手中转了半圈，侧步跨出率先向前挥去。
一声金属撞击的‘锵’声，对方出手的力道很大，长棍在提姆手中传回振颤，武器划破空气后的呼啸在转瞬间便跟了上来，不是武士刀，不是枪……这人不是丧钟？
提姆向后退，他有发信号给瞭望塔，毕竟如果来者是丧钟，光凭他一个人也解决不了。
得控制在十分钟内。提姆想。
交手一分钟，提姆意识到对方是专程来找他的。
交手两分钟，提姆发现对方的实力绝对超过自己。
交手三分钟，提姆思考为什么瞭望塔出动的这么慢。
和他打架的人身手很好，利落之中有种微妙的熟悉感，但还有很多其他的技巧揉杂在其中，明显对方很了解他的出手习惯。武器是一根金属撬棍，笨重且不够趁手，更像是他随手从地上捡来的。
提姆在连连的逼退中看到了对方的衣着，红色的连帽衫，兜帽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一双翠绿色的泛着怒火的眼眸在其中闪烁。鼻子和嘴巴都用黑布蒙上了……等等，这不是——提姆的脑袋上方忽然啪地亮起一盏灯。
这不是藤丸立香的那个总是在暗中保护的红兜帽助手Emiya吗？
为什么要打我？
提姆在错神之间挨了一下撬棍，手骨痛得他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43号里，刚送走两位警员的藤丸立香接到了电话。
来电显示的是‘提莫西·德雷克’，她的表情一下变得很奇怪，毕竟她现在变成了男性，其实不是很方便接电话。
藤丸立香挂断了第一次，正要传消息过去，但对面很快又打来了第二次。
她不得已只能接了电话。
“立香。”提姆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
藤丸立香心虚地回：“嗯。”不敢太大声说话。
“你的那位助手在哥谭吗？”提姆问。
“谁？”藤丸立香奇怪道，“E、咳，Emiya？”
“你还有别的助手吗？”提姆幽幽地问，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你声音怎么了。”
“……感冒了。哑了。”总不能说是变声期吧，藤丸立香略过这个不好说的话题：“为什么突然问Emiya？”
“他昨天在哥谭吗？就在你身边？”提姆没回答藤丸立香的疑问，而是继续反问她。
“是啊，他一直都在这里。”没有御主的召唤，灵基之影是不可能自己行动的。
“我知道了。”提姆没质疑她的回答，很快松了口气，准备挂断电话。
“你知道什么了就知道，等等，你——怎么听起来有气无力的？”藤丸立香问道。
昨天半夜莫名其妙挨了一顿打，手臂和肋骨中度骨折，这会儿刚在韦恩大宅醒来，浑身都痛的提姆躺在床上对藤丸立香留下最后一句话：“和你一样，感冒了。”
大概能排除那位Emiya的嫌疑。
提姆盯着房间的天花板，在脑袋里做排除法，删删减减，午夜时分对方那动手的姿态叫他突兀地想起两年前他刚找上蝙蝠侠时，蝙蝠侠并不同意自己要做他罗宾的提议，他们第一回 的对练，布鲁斯有意想要让他知难而退，所以还特意下了重手……和昨天晚上那个人有些像。
某个念头一闪而逝，提姆差点从床铺上弹起来，脊椎骨传来一阵清晰的剧痛，他脸上的表情却凝固住了。
【📢作者有话说】
*三代泰坦塔在旧金山（本文按照这个设定）
夜翼刊的新泰坦塔好像在布鲁德海文，泰坦tv里的泰坦塔甚至在哥谭（……）我记得看动画的时候他们建筑之间都有传送门，很方便来着
第62章 《会饮篇》五-
“谁的电话？”杰森整理了桌面, 见藤丸立香面上一副古怪的神情。
“提莫西。”藤丸立香捏着手机，同样很奇怪这个没头没尾的电话：“他说他感冒了。”
杰森挑眉：“他现在连这种事都要和你报备？”
“……”藤丸立香不得不解释，“他问起了Emiya的事，问昨天晚上, 语气怪怪的……你说会不会是发生了什么？”
杰森在心中算了一下时间, 似乎明白了什么。不过他对自己同位体们的人生经历没有太过深入的了解。当初起源之墙被打破, 虽然径直影响了英灵殿里的灵基, 但杰森也只是被迫接收了一些属于其他世界的零碎信息，他的身上只有一小部分其他杰森的过去，拼凑不出完整的故事。
“他是怎么问你的？”杰森好奇道。
“就问我Emiya昨天有没有离开过。但Emiya只是灵基之影，并非英灵本人——”藤丸立香说到这儿顿了顿, 语气上挑, “他是把什么人当成Emiya了吗？”
杰森说：“看不到脸吧。”他记得那个灵基之影的模样, 兜帽下全是绷带缠绕的痕迹, 几乎遮挡住了所有的面部特征。
“嗯，那就是外形、衣着……”
红色的兜帽, 啊、说起来，在有关于杰森的记忆里他好像也老穿一件红色的连帽衫。
藤丸立香又想起昨天的梦，她还没给杰森讲这件事呢……
杰森任她猜，毕竟正在体验侦探人生的那位又不是他。
“下午准备先破哪个案子，世界第一侦探先生？”杰森问她, 语气不乏促狭：“你现在可是炙手可热，不到一个小时就有两起委托找上门, 回家的梦想指日可待嘛。”
杰森作为男性的时候, 说话听起来总有几分嘲弄的意味, 显得尖利刻薄, 不近人情, 但现在变成了女性，嗓音被搅得中性了，沙沙地柔软下来，懒洋洋地裹着笑，像个缓慢拨动吉他唱抒情歌的女歌手，不知为何总听得藤丸立香耳根一阵发痒。
“线索哪个先到，就先研究哪个了。我记得之前拉曼先生留下了一些文件，我先看看。”藤丸立香走到黑胡桃木桌边翻抽屉，果不其然找到了一沓两个月前被她收进去的A4纸装订文稿。
那会儿她陷在时间的轮回中没有出来，没太过注意这上面写了什么，之后便也就遗忘在了其中，现在仔细一番，发现马里科在里面划了线，还写了不少笔记。
文件里面写着的是哥谭城内各大企业的财报分析，资金流水和获利分属，也不知道马里科是从什么地方拿到的资料。除了韦恩集团、西恩尼斯家族、鲍尔斯能源国际和已经迁移去布鲁德海文的法尔科内家族，就数埃利奥特家族和科波特家族最为富裕。
不过科波特，也就是企鹅人，他手下的营生有大半都不在合法范围内，灰色收入占八成，把知法犯法体现得淋漓尽致。
马里科在边上用蓝色的水笔写下了‘The Iceberg ounge’几个单词，在上面画了圈表示重点。
马里科去调查过冰山俱乐部，也有可能正是因为他调查到了某些东西，才导致他丧命在冰山俱乐部的后巷里。
只是他身上的所有遗物都已经被GCPD翻干净了，藤丸立香相信迪克他们肯定也看到过警局的记录，如果里面真的有什么东西，不至于再来侦探社问她……所以马里科查到的东西有可能比她猜得还要更深入些？
鉴于他的死亡，提姆又说到企鹅人属于‘菲尼克斯的客户’，藤丸立香觉得自己有必要找个时间去趟冰山俱乐部打探一下。
“为什么连当时那种认罪警局都能承认，也太草率了事了吧。”藤丸立香看完全部，不免想到了马里科被匆匆结案的那段时间，听说那位如今被关在黑门监狱里的企鹅人手下在法庭上一口气认下了二十多起案件，堪称杀人如麻，二十一世纪活撒旦，最后被判了一千多年的有期徒刑。
“所以才是这些BPD的人来这儿。”杰森说道。
“连司法机关里都有内鬼，这座城市还真是多灾多难。”因为本地警察很有可能是卧底，所以只能依靠邻市的警察来帮忙，藤丸立香光是想想就觉得可悲。
冰山俱乐部包括酒吧赌场餐厅业务，不过总是到了傍晚才开始营业，藤丸立香看着时间还早，决定先去趟梅根家附近打探一下她母亲蒂莉娅的消息，尽管‘被诅咒’这样的形容听上去挺玄乎，可是藤丸立香在哥谭有两个多月更加玄乎的经历，只能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面对。
梅根的家就在密斯卡塔尼克街的后面，那个破旧的住民区距离43号只有五分钟的路程，一群肤色相异的小孩常常在那儿跑来跑去踢球玩。
和碎嘴的家庭主妇们有点头之交的是那位橙色头发的女孩藤丸立香，而并非现在黑头发的她，好在大家穷得坦坦荡荡，对钱的执着不相上下，藤丸立香拿着几张零钱召集了一批小孩，问他们知不知道名叫蒂莉娅的女性和她的丈夫。
纸杯蛋糕1.5美元一个，多拿滋2美元一个，10美元够他们高兴一个礼拜了。
小孩们叽叽喳喳：“我知道阿伦叔，他脾气可差了，总是乱砸酒瓶子。”
“他还打人，骂人……喝醉了就骂梅根，”其中一个小孩义愤填膺，“大家都不喜欢他。”
大一点的孩子说：“有段时间没看到他了。”
“是啊，醉死在外面了吧。哼，或者乱说话被人打死了，我一直都觉得他嘴巴贱，迟早的事。”
几个路过的主妇见缝插针：“琼以前经常被打得鼻青脸肿。不过最近也没怎么见到她。”
虽说藤丸立香在梅根提到父亲的态度时就隐隐有过猜测，但没想到这一片区域的人居然都知道，忍不住问道：“警察不管吗？”
“你知道我们这是什么地方吧？”一位主妇上下打量她一眼说：“一通电话在我们这儿可叫不来警察。”
“说起来，我倒是看到过她在三个街区外的便利店里打零工，不过她丈夫弥尔顿嘛……”另一个主妇捂着嘴，“要么喝醉酒死在哪个角落了，要么死在妓/女的床上，喏，前街不就有家鸡店吗？”
藤丸立香知道她们是在说柏莎开的那家发廊，以前提到发廊时她们也总是态度暧昧，眼神里挟着亵狎的意味，好像她们亲眼看见过柏莎有在做什么不入流的交易，聊完便啐一口，以显示自己对她的鄙夷。
可是藤丸立香和柏莎打过几次交道，对方真诚且豁达，帮了她不少忙，无论柏莎是或不是，在藤丸立香眼中都是相同的，分不了什么高低贵贱。
“我见过那个男人。”一个经过的人停下脚步对他们说道。
藤丸立香和杰森闻声看过去，说话的是一位大约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他的后背上有个黑色的大包，像是放乐器的。金发棕瞳，眉心皱起，摆着很不耐烦的臭脸，视线阴郁地扫过那群主妇，很不屑似地从鼻腔里喷出一口气，“他经常去前面那家酒吧喝酒，你要想知道什么可以去那里问。”
“街角的那家？”
年轻人点头，看到了杰森绿色的眼眸向他瞥去冷淡的一眼，竟然有些不自在地提了一下肩膀上的包，头也不回地继续走了。
藤丸立香又问了孩子们一些有关于蒂莉娅的事情，可惜大家都说她平时都在外面打零工，不是收营员就是缝衣服，近期又没什么怪事发生，没见过更奇怪的，于是藤丸立香只好把几张零钱分给孩子们，和他们告别。
“一个家暴酗酒，还欠了债的男人，怎么就变得神出鬼没了起来？”藤丸立香边走边和杰森讨论：“连他自己女儿都有段时间没见过他了。”
她和杰森在来之前分析了‘诅咒’这一说法，从玄学的角度来说这应该是恶魔作祟，有人想害蒂莉娅，但是从现实的角度又不得不考虑个人的精神状态。梅根只有十一岁，她能感觉到母亲对自己的态度有所转变，可是她却很难将这种变化具体地形容出来。
幼崽总是敏锐又柔软，所以很容易被刺伤。
未成年怀孕，丈夫欠债、酗酒、家暴，还要养活一个小女孩儿，这些对于一位年轻的母亲来说实在过于难熬了。如果她因此而对梅根产生怨恨，变得冷漠，这也并不奇怪。只是藤丸立香想起梅根圆滚的如同幼鹿般的双眼，便不由得心软了几分——她总不好这样告诉梅根吧？
“欠太多债自杀的，逃跑的，卖妻鬻子的，在这片地上又不少见。”
杰森的语气冷淡，他的父亲在他出生时就想过把他卖给马罗尼，用来还清欠法尔科尼的债，好笑的是最后居然被对方以不想因为‘危害儿童罪’蹲上个50年的理由给拒绝了。
身无分文的人哪来的耐心养大一个孩子。
“也、也不能那么肯定嘛……”藤丸立香知道杰森这口吻是什么意思，只好磕磕巴巴地反驳，“万一有什么意外。”
“你是说他被人杀死了？”杰森乜过来，“喝醉被呕吐物呛死、误入枪战变成炮灰，还是春风一度死在了谁的身上？”
阿伦的下落在目前看来并非这件事的重点，重要的是蒂莉娅到底是怎么想的。
藤丸立香在上午问了梅根，梅根说每周日她妈妈都会去帮别人补衣服，通常客户都是零散的，所以她并不清楚蒂莉娅具体在什么地方。
按照梅根偷偷记下的规律，蒂莉娅大概是在这两个月里和以前变得不同的，她在每周工作日的半夜离开家，直到天亮才回来，不过白天也要打零工，一天24小时几乎都被排满了，陀螺一般不停歇。
普通人哪来这样充沛的精力，一天就睡三四个小时，甚至连续了两个月，难不成这是身体进化太快，把睡眠给进化掉了？
既然今天遇不上蒂莉娅，藤丸立香决定先从消失的阿伦身上入手。
傍晚六点，藤丸立香站在了那间刚开门的酒吧门口，健壮的保安让杰西卡进去，但是拦住了藤丸立香，语气严肃：“小鬼，你成年了吗？证件拿出来看看。”
藤丸立香一愣，才想起来自己现在19岁，是个准大学生，不属于美国法定成年人。
就在她犹豫是否要用魔术偷偷潜进去时，一位年轻男人从里面探出头来，“他是和我一起的。”
是下午那位金头发的臭脸男孩，他拍了拍保安的肩膀：“他是乐队的替补成员。”
保安显然认识说话的这个人，但藤丸立香还是第一次见，所以眼神有些迟疑。
青年一把揽过藤丸立香的肩膀，一边把她带进去一边说道：“我的学弟，喊他来救场的，今天约瑟夫闹肚子来不了，架子鼓没人打了。”
藤丸立香顺势点点头，竟然莫名其妙跟着人一块儿走进了闹哄哄的酒吧。
杰森的手在三秒钟之后搭上了藤丸立香，和青年的胳膊轻轻触碰了一下，对方如同受惊的小动物一样缩回了手，杰森把藤丸立香拉到边上，手指搭在她的手臂上，一个非常具有占有意味的姿势，微微眯起眼看青年，“你认识我们？”
男孩的脸在酒吧的绚丽灯光下不太明显地红了起来，“我叫维克托·阿尔比，我不认识你们……”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藤丸立香疑惑地问。
“不知不觉就、你们看起来是好人……”维克托说这话时飞快地瞥了眼杰森。
但杰森却低头看藤丸立香，扯起嘴角：“炙手可热啊，世界第一侦探先生。”
不是，人家分明就是因为你吧……
藤丸立香盯着对方害羞起来的脸，沉默震耳欲聋。
第63章 《会饮篇》六
Faceless-Red
现在的时间还早, 酒吧里人并不多，只不过灯光昏暗，几台电视上正在转播MB的四月例行赛。
比赛已经到了尾声，投手投出一个快速球, 在好球区, 击球手挥棒接下, 转而跑向一垒台, 解说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拖长，镜头追随着小小的棒球一起抛高。
有群衣着朋克时尚的年轻人围在吧台周围呈半圆，一时间都屏住了呼吸。
藤丸立香在经过时往电视屏幕上看了一眼，发现镜头中的跑垒员似乎是个亚洲人。摄像头在球员和球以及教练、裁判之间来回切换, 半分钟后那群年轻人欢呼着抱在一块儿, 解说情绪高涨：“恭喜纽约洋基队在本场比赛以7-6战胜圣路易红雀队！”
酒吧的音乐恰到好处地响起, 盖过了他们的鬼哭狼嚎, 舞池上方悬挂着的迪克斯球投射出迷幻的光。藤丸立香跟着维克托走到里面的卡座，在靠近舞池前方的舞台边看到了几个手里拿着大型乐器正在调试的青年。
藤丸立香想起来这家酒吧确实有个在油管上小有名气的乐队驻唱, 以至于有段时间，一到傍晚这边的路口就堵得要命，没想到居然是维克托他们。
来这儿的大部分人都是来喝酒、开派对、蹦迪、约人，但这其中有不少的一部分人同时也是他们的粉丝，俨然把这儿当做了一个iveHouse。
坐在卡位里面的几位男青年看上去与维克托的年龄相仿, 大概是他学校里的伙伴。
“再过半小时我们就要准备去演出了，你们可以在这儿坐会儿。”维克托对他们两人说道, “那边的那位调酒师在这家店很久了, 他认识很多人, 而且很好说话, 如果你们有什么想知道, 可以去问问他。”
“Oh，小维，他们是你的朋友吗？”说话的是维克托的某位队友，他有一张称得上英俊的脸，过肩的头发被他绑成一头的辫子，脖子上都是纹身，在初春的天气里只穿着一件白色背心上衣，毫不掩饰地展露自己锻炼出来的肌肉，正在用手机录视频，“嘿美女、漂亮男孩儿，我可以拍吗？我在录快拍。”
藤丸立香摇摇头，对方表示理解，很快把手机放了下来。
“就是认识的人，正好遇上了。”维克托对他说道，然后给藤丸立香他们简单介绍了一下他的几个队友。
维克托的队友们性格外放，就算是第一次见面的人没说几句话也能快速地熟络起来，语调高高地扬起，口吻很是亲近，念藤丸立香的日本姓氏花了一会儿，总是咬到舌头，果段地放弃了，开始叫他‘漂亮男孩’，送给了藤丸立香一件他们乐团自己定制的摇滚T恤，正面是他们的乐团名和经过波普艺术处理的人像。
“这个是我，这个是小维，那个是约瑟夫，乔西和安吉在后面，我们艺术学院的女同学帮我做的，是不是很酷！”他说话的语速快而密，藤丸立香的脑袋中还没处理完，只能看到他在最后说完后对自己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
像是只热烈的大型犬。
"Have a good time!"辫子帅哥在之后又给了他俩一个拥抱。
他们没谈几句就要去继续准备了，有人问了一句：“小维你刚刚不是说去厕所吗？”
“——Shit，我忘了，刚才厕所里面有俩个人在胡搞，希望他们这会儿已经走了。”
维克托本来是打算在表演开始之前去趟厕所的，他们下午就在这儿练习了，等到酒吧正式开门，他已经给自己灌下了4杯柠檬水。结果时间不凑巧，他去男厕所时发现门被从内侧锁上了，里面传来一些暧昧不清的响动——这种地方经常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维克托虽然早就见怪不怪了，但还是无法理解。
巧合的是，就在维克托准备去趟外面的公厕时，正好看见了他中午碰见过的‘杰西卡’从大门走了进来，而藤丸立香则被保安拦住了。
出于某种他也说不太清的原因——他下午的时候没好意思问那位绿眼睛美女的联系方式——维克托上前帮忙解了围。
演出正式开始后，酒吧里的人明显多了起来，舞池里攒动着身影，那位非常热情的健壮辫子帅哥是他们乐队的主唱，很快就挑动了大家的氛围，一时间，鼓点与吉他的声响伴随着摇滚的吼声一块儿窜上了天花板。
藤丸立香和杰森一起走到维克托所指的那位调酒师跟前，对方正不紧不慢地擦着杯子，后头已经开始唱第二首歌了，好像是首还未发布的新曲，原先聚在这附近的人也举着手机凑了过去。
舞池更加拥挤了，这一块地方忽然之间显得有几分清净，调酒师问他们要喝什么。
“威士忌加可乐，”杰森说道，“给他一杯无酒精的鸡尾酒。”
调酒师什么都没说，抽出了两个完全不同的玻璃杯，从冰柜里夹了块纯净的方形冰块放进了其中一个杯子中。
藤丸立香收到的那杯鸡尾酒上放着薄荷叶，颜色又蓝又绿，她尝了一口，感觉像是青提味的波子汽水加雪碧，但是居然要12美刀。
“你们不是他们的粉丝？”调酒师问他们。
“不算是，不过这些歌确实挺好听的。”藤丸立香说，她刚刚还用手机看了看他们乐队的账号，订阅数不低，连上一首歌曲的MV也有快到600万的播放量。
“珍惜吧，”调酒师笑道：“听说已经有公司和他们签合同了，过段时间他们就不在这里唱了。”
“其实我是想来打听一个人的，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他。”藤丸立香喝完了鸡尾酒，笑了笑将小费压在酒杯底下，一块儿推了过去，“他叫阿伦·弥尔顿。”
调酒师手上的动作一顿，目光奇怪地向藤丸立香扫过来，“你打听他做什么，他也欠你钱了？”
“他是个赌鬼？”藤丸立香顺着话往下问。
“我猜或许是吧。”调酒师耸耸肩膀，他拿了钱，说话倒是很爽快，“我们平时也不太会聊起这种私事，不过他有时喝多了酒，会不停地抱怨那些债主，还有钱、女人，学校——弥尔顿以前是高中老师，因为赌博欠了一大笔钱被辞退了，你知道吧，冰山俱乐部的赌场，没有几个人能从那里捞到油水。”
“那你最近有见过他吗？”
“哎，我也不能记住每天晚上来的客人吧。”调酒师停顿了一会儿，想起什么补充道：“不过在前不久他确实来过一趟，应该是——上上个礼拜的……周五？疯三的锦标赛，肯塔基野猫队赢了弗罗里达短吻鳄队的那天。他把自己喝得烂醉，早上快闭店了都还没走，我们只好用他的手机联系他妻子把他带回去。”
“那是在什么时候？”藤丸立香问。
“你是说他妻子来的时间吗？我记得差不多已经是在凌晨的四五点了，”调酒师想了想，“但是他妻子来得很快，我们还奇怪了一阵呢。毕竟通常在那个时间点，大家早就已经睡着了，更别说她接电话的时候声音还挺冷静的，挂了电话没过十分钟就赶过来把人带回去了。反正从那天之后我就没见过弥尔顿。”
之后调酒师还说了些阿伦平时喝酒的习惯，说他总是独身一人来，有时会赊账，到了月底要么他赢钱了来还账，要么就是他的妻子帮他还。
藤丸立香向调酒师道了谢，又给了几张小费，才和杰森从吧台前离开。
乐队一直演唱到深夜，一群喝了酒的人越跳越亢奋，空气里泛着一股恶心的甜腻味，混夹着酒精和烟草气味。而且见鬼的，杰森光是一个人站在那儿，小半个晚上就被一群络绎不绝的男人赶着上来搭讪——在拒绝了第三杯可能加过料的酒之后，杰森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态度不能说是冷淡，只能说是冰封千里，之后来的人在他那种‘尸体在说话’的视线中打了个冷颤，退缩了。
藤丸立香在乐队休息时过去和维克托道了谢并告别，结果在试图穿过舞池的人群走向大门的路上，被几个漂亮的姑娘搭讪了。
女孩儿们喝了酒，看上去有点醉，跟着节奏舞动身体时在人群的拥挤中向她靠近，夸她可爱，嘴唇几乎要贴上藤丸立香的脸颊。
藤丸立香连忙向后仰，磕磕巴巴地抬起手拒绝，“Sorry， No Kiss.”
这里的人总是要更开放些，这些外国人上来搭话先是给你一个巨大的拥抱，然后进行贴面礼，毫不吝啬地发散着自己的善意，接吻于是从一个隐秘的暗含情/欲的符号转变为一种友善的象征。但无论多少次藤丸立香都不是很习惯。
她的声音被音乐声盖过，对方不得不再靠近她询问，眼皮上的亮粉闪闪发光：“你说什么？”
杰森从人群里挤过来，一把抓住了藤丸立香的手臂，“他说他今天有约了。”
杰森的脸上透露着一股说不出的浅浅笑意，女孩见状便友善地笑了笑，离藤丸立香远了点：“祝你们有个愉快的夜晚。”
人太多了，杰森的头发在变成长发后就没有短发那样好打理了，他只好不断地用手指将发丝捋到耳朵后面。
对啊，我早该想到的。藤丸立香在心里反思了三秒钟，他们一开始就该表现得更加亲密些，说不定就能挡掉这些烂桃花——天，她在晚上还收到了几张男性递过来的写着手机号码的纸条。
世界西方的大城市果然是包罗万象，但她暂时还没想西化得那么彻底。
走出酒吧时已经是午夜了，他们在里面待了大概有四五个小时，从这儿走回事务所只需要一分钟，所以他们也不是很着急，慢慢悠悠地走。
杰森已经松开了抓着她的那只手，习惯性地跟在她后面半步的距离。
“御主，你是不是长高了点？”杰森盯着她的后背，若有所思道。
“啊，好像是有点，”藤丸立香点头，“三四厘米的感觉，视野都变得不太一样了。”
杰森像是笑了一声，但在藤丸立香看过去时，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而是一本正经道：“让43号给你换新衣，裤腿短了一截。”
“这样听上去我好像还要维持这个模样很久……我今天都没敢去男厕所！”藤丸立香忍不住抱怨。
杰森颇有几分臭屁的得意：“所以我没让你喝第二杯。”
“你怎么——咦？”
经过放着垃圾桶的巷道时，藤丸立香的脚步一顿，奇怪地往里面望过去，有个陌生的背影站在其中，身型颀长，正提着一个人的衣领把对方按在墙壁上。
野鸳鸯……哦，等下，不会是打劫的吧。
“为什么要带着这个红兜帽？”说话的声音有几分莫名的耳熟，但是对方压低了不少，藤丸立香一时半会儿分辨不出来。
她边上的杰森却因为这声音而浑身紧绷起来。
“我、我只是出门随便拿的啊……”被按在墙壁上的人欲哭无泪。
“……你还见过有什么人也是带着红兜帽的吗？”压低了的声音继续问。
“没、啊……有，有！码头那边、前两天好像有人说过，”男人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一个带着红色兜帽的男人把企鹅人的几个打手揍了一顿。”
藤丸立香在上方接触不良的霓虹灯招牌下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衣着，那是一件紧身的皮质制服，暗色中夹杂着亮蓝色的线条。能够轻而易举就能把人提起来按在墙壁上的男性脸上还带着一个蓝色的多米诺面具，看不清长相。
于此同时，杰森心中一阵毫无由来的怒意开始暴涨，像是往一堆木块中投入了一粒火点，眨眼间火焰便熊熊燃烧起来，将要吞噬一切。
一个尖利的声音在他脑内大喊：他们都放弃了，没有人想要找回你！没有人在乎你！
那怒火在一瞬间冲天，杀意混着恨如同一柄利刃般往里面扎了进去。
小巷里的人发出警惕的声音：“谁在那里？”
杰森的身形动了动，藤丸立香在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先拉住了杰森的手，将其固定在原地。
英灵的肌肉紧绷，在片刻后又意识到面前的这人是他的御主，于是紧张绷起的神经被微微凿出了一个小口子。
杰森的手指总是冰凉的，被藤丸立香握在手中时仿佛是一块难以融化的坚冰，那阵即将就要化成实质的锋芒让人担心：“怎么了？”
杰森眼眶通红，清晰的怒火在他如今清丽的脸上浮现。
他现在好像一个即将要失控的Berserker。藤丸立香在心中想到。
藤丸立香认真地转向他，然后抬起他的手，把他握紧的手指掰开，抚平手心，轻轻地在上面画了个卢恩的符文。
卢恩在神代时期就是祈福、趋吉避凶的符号，奥丁用右眼换来的魔法文字不仅可以用来防御，也可以用于守护。
随着指尖与手心肌肤的摩擦，卢恩的痕迹在上面拖拽出一道浅浅的莹亮。
杰森的呼吸轻缓了下来，胸口起伏了一阵，他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烦躁因为这一点点小小的肌肤接触而变少了。他的视线于是从藤丸立香的脸上缓缓地移到她的身后。
“哦，是你们。”穿着紧身制服的人看清了站在巷子外的人是谁后显然松了口气。
“你认识我们吗？”藤丸立香先是仔细看杰森，确保卢恩符文有起到作用，发现他没有再像刚才那样好像随时都会掏出枪和人玩命之后，才转头看向说话的那人，对着他制服上蓝色的鸟状图案紧急头脑风暴——好像在报纸上看到过这个人，藤丸立香迟疑道：“你是，那个……夜翼？”
“是、呃，我不认识你们——”夜翼连连摆手，抓了抓头发，说漏嘴了又不得不找补回来：“我的意思是，最近晚上很危险，我建议你们还是早点回家吧。”
【📢作者有话说】
[1]MB:美国职棒大联盟，是美国第二大运动联盟（第一是橄榄球NF，第三是篮球NBA），日本有不少棒球运动员都在美职棒打比赛。
第64章 《会饮篇》七-
其实也不难猜。毕竟布鲁斯·韦恩是蝙蝠侠, 而杰森当过罗宾。
这可是哥谭的都市传说，藤丸立香刚到哥谭的那天就听说了。尽管依旧有许多市民并不相信这一套，但这两个代号明显已经成为了哥谭人心中的一种精神象征，就像超人之于大都会, 闪电侠之于中心城。成套出现, 难以分割。
不同的宇宙之间的每个人的命运会因为选择的不同而区分出微妙的差异, 不过总归带着种殊途同归的既定感, 因此名叫‘夜翼’的蒙面义警在杰森的过去中大概也出演了某个重要角色，至少对于杰森来说——他们看起来有仇。
在巷子中的人眼见得救，自然落荒而逃，夜翼问出了想问的, 于是和藤丸立香他们道别——准确地说是他刚抬起手晃了两下, 便‘嗖’地一下不见了, 尾音飘荡在空气之中——藤丸立香拉着杰森回到43号。
杰森的情绪不高, 出乎意料地沉默。藤丸立香其实很想与他开诚布公地谈谈，但她知道今天还不是时候, 所以体贴地给杰森留了个人空间，上楼洗漱准备睡觉了。
今天会是个好梦吗？藤丸立香躺在床铺之中漫无边际地想到。
她在脑中想起玛修，想起达·芬奇，想起罗曼医生，想起迦勒底的诸位, 然后杰森通红的仿佛裹挟着怨恨的绿色双眼飞快地闪过，她叹了口气, 侧过身。
待在一楼大厅里的杰森似乎在看电影, 声音放得很低很低, 但藤丸立香的耳朵很好使, 她侧着头贴在枕头上, 模模糊糊地听见电影里有人在小声地说话。
“忘了他们，温蒂，把他们都忘了，”那个人的声音温和道：“跟我到一个永远、永远都不必长大的地方。”
这后面跟进了一段节奏稍快的配乐与惊叫声，另一个人说：“永远是一段很长的时间。”
哦，是彼得·潘，藤丸立香想，她在属于自己的那个世界里看过，原来永无岛同样存在于每一个宇宙。
电影的声音没一会儿就又小下去了。藤丸立香觉得自己很困，于是真心地祈愿今日能有个被仙子眷顾的美梦。
第二天清早，藤丸立香被手机闹钟叫醒的时候哥谭的雨已经停了——他们今天准备要去看看蒂莉娅在做什么——她坐在床上醒神了半分钟，梦里发生的一切都飞快地逝去，如同退潮的海水，她什么都没抓住，自然也无从得知睡着前的祈愿到底有没有成真。
杰森早早地便出去过，回来时给藤丸立香带了早餐，脸色看上去与往常没什么变化，倒是穿了一身不那么显身材的衣服，兜帽衫、牛仔外套和工装长裤，不过依旧显得那张脸美得惊人。
昨晚烦闷的情绪在他脸上消失无踪，藤丸立香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调整好了，只能坐在椅子上偷偷打量杰森，他换了本新书看，感觉不像是他平时会看的那种类型，更像是某些方面的专业书籍。
藤丸立香多瞅了一会儿，直到杰森忍不住转头问：“看够了吗？吃完了吗？还出不出门了？”
“哎，走啦走啦。”藤丸立香一口气将水杯中的水喝完，心虚地摸了摸鼻尖，觉得自己对美女说不了重话的毛病是这辈子都改不掉了。
礼拜一的上午，蒂莉娅在家里休息，下午开始到两条街区外的便利店当收银员。
藤丸立香戴着墨镜和鸭舌帽，鬼鬼祟祟地蹲在街对面的墙角边，同时和杰森嘀咕：“她看起来挺正常啊……果然是太累了吧，没有顾及小朋友的心理。”
“还是得看看她晚上去做什么。”杰森同样从墨镜的镜片后望向便利店内的棕发女人，对方在没有顾客进门时，总是一副眼神放空的冷漠，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自从昨天杰森变成女性之后，他就不以灵体化的状态待在藤丸立香身边了，或许是觉得这副样子就算遇见了熟人也不会被认出来，所以走得很光明正大——但是被搭讪的几率也莫名其妙地增加了。有点烦人。
藤丸立香蹲点一下午，等到蒂莉娅下班的时候，久蹲的双腿已经麻了，她的脸皱成一团，把自己撑起来，哀嚎着：“天啊，杰西卡，救命啊！”
眼看蒂莉娅要穿过街角了，杰森正欲扛起她，藤丸立香连忙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不用了，我可以，别管我。”她的胃对此已经有PTSD了。
“她是去接梅根放学的。”杰森看着对方离开的方向说道，“教会学校放学会晚一些，他们经常有义务劳动。”
“哦对，我听奥布里提到过。”藤丸立香等着腿上酸麻的感觉过去，“走，我们去看看，我只路过一次他们的学校过。”
奥布里和梅根就读的教会学校是由企鹅人资助的，藤丸立香查到这条信息的时候还差点被水呛了一口，看到新闻底下的自由发言区也有一群人吐槽，有人说他是把这当成赎罪券了吧，有人觉得他绝对是不安好心，有人在感谢上帝让这个大坏蛋顿悟……
教会学校前面连着教堂，除了会聘请附近公立学校的老师讲课，大部分课程还是由本教堂的牧师和修女一起负责的。
这几条街区的路并不长，教堂开得却多，一到周末的礼拜日便热闹非凡。
藤丸立香觉得可能是哥谭的糟心事太多了，这里又是贫民区，走投无路的人不得不找点什么东西作为心灵寄托。上帝也好，神佛也罢，有一个就算一个，生前活得不够尽兴，至少死后别还要在地狱里遭罪吧。
蒂莉娅走得也不快，接到梅根之后以同样的速度回家。一路上梅根都时不时抬头望望她，可是蒂莉娅却什么反应也没有，既不说话也不牵手，只是严苛地执行‘接人’这一任务，难怪梅根会觉得她奇怪。
蒂莉娅看起来依旧很漂亮，啦啦队的合照中那一头长发已经被她剪短了，处于一种既方便打理又能随手扎起来的长度。她眉眼在连轴转的零工生活里长出些细微的皱纹，那双和梅根很是相似的鹿眼却没什么精神气，浑身上下透露出一种行将就木的疲倦，和冰冷的态度。
晚饭是便利店的速食快餐，放进微波炉里热三分钟就能吃了。藤丸立香和杰森在她们房子对楼的屋顶上吹着风啃三明治，视线从窗户玻璃望进去，终于有种自己在当私家侦探的实感。
傍晚六点，她们吃完晚饭，梅根在客厅写作业，蒂莉娅回房间休息，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们俩人甚至没有说过一句话，仿佛被设定了程序进程的仿造人一般。
藤丸立香被风吹得打了个喷嚏。
晚上九点，梅根洗漱休息，蒂莉娅则开始做家务，拖地、洗衣服、整理房间，客厅的电视上若无其事地放着美国经典情景喜剧片，就好像这个家里真的只有她们两人，没有一点儿属于阿伦的生活痕迹。
藤丸立香在心里许愿：千万别下雨。
晚上十一点半，蒂莉娅换上了一件风衣，走出了屋子大门。
藤丸立香精神一振。要是再这么等下去，她觉得自己不是要感冒，就是要撞上蝙蝠侠。
这可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蒂莉娅出行的路线有些眼熟，藤丸立香和杰森从别人的屋顶上经过，只要远远地跟着就不会走丢，只不过在屋顶上出行也很容易被路人看到。
“……刚刚好像有个什么东西从我上面飞过去了！”
低楼间的巷道里有喝了酒的人慢半拍地指着头顶说。
“蝙蝠侠吧。”其他人也说，“你看今天那盏灯不是也亮了。”
月亮在厚重的云层下时隐时现，一束明黄色的灯光穿破空气投射在云层之上，显出一个巨大的蝙蝠形状。
藤丸立香微微眯起眼睛看向那蝙蝠灯，然后又向杰森抱怨道：“我觉得我也该搞个什么面具把脸罩上，怪不得他们都不愿意露脸呢，要是被拍到了发在网上，感觉很奇怪。”
“面具？”杰森说，“我有一个，你要吗？”
“你真有啊。”藤丸立香惊讶，就见杰森手中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多米诺面具，和夜翼戴着的那种造型相似，可以吸附在肌肤上不容易掉下来，她不由得生出好奇心：“让我试试？”
她把多米诺面具贴到脸上，然后转向杰森，“怎么样？能认出来吗？”
杰森顿了顿，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短暂地愣住了一会儿，片刻后他的声音有些奇怪，“挺好的。但别在我面前戴。”
藤丸立香在脑内构想了一下自己如今的模样，刹那间想到她梦见的过去，杰森在自己第一次穿上罗宾的装备时，对着镜子看了半天，黑色的短发，蓝色的眼睛——简直如出一辙。
藤丸立香在心底懊恼地叹气，连忙摘下多米诺面具，想要解释什么，杰森却率先说了：“我在的时候不会让你被拍到，所以不需要戴。”
这话直直地撞进她的耳朵里，藤丸立香顿时忘记了自己刚才想要辩解的台词，差点在屋顶上同手同脚地滑倒，“我、那我收起来……谢谢。”
“你是御主。”杰森理所当然地开口，视线瞥向蒂莉娅，微微扬眉，“她到学校了。”
藤丸立香往前方扫了一眼，发现这里分明就是梅根上学的那所教会学校，教堂显著的哥特式风格建筑在夜幕下留出尖利而暗沉的剪影。
蒂莉娅推开教堂的偏门，这和学校的大门分开，是在另外的一个方向。
教堂的内部似乎暗沉沉的，周围的玻璃窗被拉上了窗帘，从外面什么都看不到内部在做什么。
杰森一把拉住藤丸立香，跳上了教堂的屋顶，脚步小心翼翼，走到了一个靠近窗户的位置。
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些说话的窸窣声，因为空间大所以带有回响。一开始的声音又低又快，混在一块儿根本听不清楚，直到时间抵达凌晨零点，有钟声在整点时分响了一下，教堂内的声音便倏地停了下来。
藤丸立香蹲在屋顶的最边上，侧过头仔细去听，片刻后里面传来一阵正在诵读什么教义的浑厚人声，嗓音如同唱诗班那样虔诚的复唱，语气之中有着奇异的韵律。
“——予我知识、予我宇宙之奥秘……星光闪烁，智识照耀……”
藤丸立香听了半天，满心疑惑，说道：“她是在这报了个成人大学吗？”
【📢作者有话说】
[1]2003年版的《彼得潘》台词，这部好好看！
第65章 《会饮篇》八-
天主教徒之间会有‘圣言诵读’的习惯, 这是祷告和圣经阅读的一种方法。但是显然正在教堂中的这些人在念的东西和创世论、摩西十诫都没有任何的关系。
他们只是虔诚地祈求智慧降临，神予智识。
这不是个聪明的做法，没有什么神是能够予取予求的，就算是恶魔都要讲究灵魂交易, 等待神启显灵简直与等待PowerBall一等奖兑现概率一样微乎其微。
所以一开始藤丸立香猜测这是个教规怪异的成人大学, 或者某个不具名读书会、互助会。称为秘密结社似乎还不够格, 她在美国的电视剧里了解到的秘密结社不是要融血共饮就是得奉献身体, 变态得特立独行，相比之下，半夜在教堂里读书可要健康多了。
藤丸立香听他们念了一段时间，时间过去了差不多十几分钟, 里面又安静下来。
她看不到教堂内的场景, 自然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这就结束了？
她戳了戳杰森。
“我进去看看。”杰森心领神会, 灵体化潜入教堂内部。
不多时, 杰森在里面遛了一圈就回来，一脸怪异地对藤丸立香说：“他们在看书。”
“看什么书？”
“什么都有。”杰森报出了几本书名, 都是些耳熟能详的名著。
“就只是看书？”
杰森点头。藤丸立香觉得更奇怪了，以蒂莉娅白天的安排来看，特地跑到教堂来看书这行为听上去非常不合理，名著在家也能看啊，又不是买不到。
蒂莉娅高中毕业后就成为了家庭主妇, 一边打工补贴家庭一边带孩子，丈夫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赌徒, 就算以前是高中老师, 事到如今也不过每日混迹于街坊酒馆, 喝得烂醉如泥, 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杰森在藤丸立香的边上坐下, 两个人就在屋顶的边沿上晃着腿。哥谭的夜晚弥漫着一股冷冰冰的阴暗，霓虹灯光掩藏在街巷之间，浓云在头顶之上翻滚，一盏明亮的蝙蝠灯静静地投在云层之间。
遥远的地方似乎有警笛声响。
“他们不会真的要在这里看书到天亮吧。”藤丸立香的手撑在后面，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望着天幕。
“里面很暗，”杰森想了想刚刚进去时看到的场景，于是和她形容了一番：“没有开灯，只燃着一些蜡烛，一群人——总共十二个人围起来坐着，呈一个圆形，右手边各有一张小桌子，上面放着照明的蜡烛和红酒。”
说他们条件艰苦吧，不开灯只有蜡烛，但是还有红酒能喝；说他们是在认真读书吧，谁半夜三更跑到教堂来秉烛夜读的。
杰森总结：“不像是一般的读书会，很奇怪。”
藤丸立香打了个哈欠，“再等等，看看他们还会做什么……剩下那十一个人是谁我们也得调查一下。”
读书会只是个噱头也说不定，类似放大招的前摇，万一再过会儿他们就要干什么大事了。
但是他们没想到这一等便从午夜等到了黎明，藤丸立香在屋顶上站起身，几乎能看清哥谭码头后的海湾里海水翻涌。
“天啊，他们真的看了一晚上的书。”藤丸立香看着人从教堂内陆续而出，转头对杰森说，“调查一下那几个是谁？”
“嗯，那个方向我去，你去跟着他，”杰森指了个穿着西装的胖男人，对方离开的方向与蒂莉娅相同，“只要记住他的住宅地址就好了，半个小时后回43号碰头。”
清晨六点的哥谭灰蒙蒙，空气里有着浓郁的水汽，让藤丸立香行动时觉得身上的衣服都湿乎乎地沾着肌肤，很是束手束脚。
胖男人先去了附近的便利店买了吃的，然后再往唐人街的方向走。他住在唐人街的一间旧公寓楼里，一楼是家卖丝织品、手工羊毛织物的礼品店，二楼开始往上就都是小公寓房，一楼分三间房，看着空间并不大，藤丸立香小心地潜行在胖男人的身后，跟着他上了五楼，然后记下了他的房间号。
走出公寓楼时，一楼的礼品店刚开了门做生意，一位抽着烟的干巴巴亚洲老人坐在门口的竹椅上。
“你做乜嘢？”老人开口问，手指间夹着一支烟，过了几秒钟发现藤丸立香好像没听懂，于是换成了英文又问她一遍：“你来这里干什么？租房子？”
藤丸立香指了指楼上的公寓，“您是房东吗？”
“租金押一付一，水电自理。”老人眯着眼上下打量她，“留学生？”
藤丸立香顿了几秒后对老人说：“……我在后面那条街上打零工，有位先生来买东西时和我说这里的租金挺便宜的。”
“谁啊？”
“他说他住在五楼。”藤丸立香盯着老人。
“杰克啊，”老人抖抖烟灰，混浊的眼睛缓慢地在藤丸立香脸上滑过，“他在电工厂上班上的脑子出问题咯，女朋友都不跟他在一起了，你别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这里的房子离大学太远，来回折腾的路费都够你租两间房了。”
藤丸立香摆出虚心接受指教的神情，“我知道了，谢谢提醒。”
藤丸立香回到43号的时候杰森已经在了，坐在电脑前敲敲打打。藤丸立香在唐人街买了包子，多余的拿给杰森，凑上前看他在做什么。
“查到了两个人，”杰森把屏幕转了些角度给她看，上面是存储在美联邦中的个人信息，“都是普通职员，看起来生活和蒂莉娅不太会有交集，都是独身生活。”
“这个人不是结婚了吗？”藤丸立香指了指其中一位黑发的男人。
“没看到他妻子，”杰森说，“他家里也没有第二个人的生活痕迹，要么分居了，要么……”
藤丸立香的眼皮忽然跳了一下，“我跟着的那人住在唐人街，听房东讲他好像叫‘杰克’，在一家电工厂上班，之前有个女朋友，现在也不和他在一起了，是独住的。”
“你就跟着走了二十分钟，知道的还挺多。”杰森一晒，边敲电脑边说道。
“运气好、运气好，刚好碰到他房东了。”
下城区多的是化工厂、加工厂，筛选完唐人街附近的电工厂后，就剩下一个结果，杰森从工厂的内部资料里找到了杰克的信息，从照片显示来看他们并没有找错人。
“他也和蒂莉娅没什么交集。”杰森看完了全部，“而且这些人几乎快要把社会联系都切断了。”
蒂莉娅的丈夫阿伦已经不见了一周，她甚至没有报案，对待梅根的态度比起养活一只随手捡来的小动物还要冷淡，工作只是他们维持人体机能的一项必要行为。
这是那个读书会的原因……？
“去睡觉。”杰森关掉页面对藤丸立香道，“下午再看看他们做什么。通宵不休息小心你今天晚上从屋顶上摔下去。”
“你难道不会接住我？”藤丸立香嘀嘀咕咕，杰森瞥了眼她，藤丸立香立刻点头，“去休息了，这就去，这些给你吃，肉包子我买多了。”
她转身上楼洗澡休息，猜想今天晚上大概也会是个难熬的夜晚。
通宵一个晚上对她来说问题不大，但要是天天这样身体肯定吃不消。
周二蒂莉娅的行程和前面一天没有任何的差别，照常在下午打工，傍晚接回梅根，吃快餐，打扫房间，等到午夜出门去教堂看书。
藤丸立香第二次站在教堂上方的屋顶上，捂着嘴挡住了一个喷嚏——今日运气不佳，一到晚上就开始下雨了，还是大暴雨，温度骤降，她总不至于在屋顶上打着伞，那也太惹眼了，要不是在出门之前换了身防水的冲锋衣，现在的模样一定会更加凄惨。
“他们在翻书了，我去里面看看有什么其他的东西，”杰森说，“你回43号吧。”
“我和你一起。”藤丸立香不同意，哪有侦探休息，侦探助手工作的道理。
“我查他们信息你也帮不上忙。”杰森说。
藤丸立香不满地回应道：“……你刚刚说了好让人心痛的话，趁我还没记住，你可以撤回。”
“我道歉。”杰森一转态度，“今天天气太差，我不想你感冒。你和我进去很容易被他们发现，难道你想直接进入严刑拷打的环节吗？”
逼讯还是先放一旁，他们都不清楚这背后到底是什么，更不敢保证那样会不会打草惊蛇。
“明天下午我也得进这个教堂里看看，”藤丸立香说，“我下午的时候听到学校门口的家长们在聊天，说周三的时候修女们要带学生出去做义工，到时候人一定很少。”
杰森点头同意，藤丸立香于是先行回43号。
教堂和43号之间路不远，这两次他们都是从屋顶上来的，路的中途会经过哥谭湾码头最近的那家物流仓库，通常晚上的这个时间只有值班室里的几个人，但今天人却好像有些多。
藤丸立香本来没打算靠近，却突兀地在一片嘈杂的雨声里听见了枪响，脚步一顿，当即转往哥谭码头的方向去了。
仓库前方的空地上站了十多个人，都穿着物流企业的员工制服，被他们围在中间的则是一位穿着卫衣的人，手中拿着一根金属棒一样的武器，但丝毫不害怕其他几个人手里的枪，只是他距离藤丸立香太远，哗啦啦的倾倒雨水里，根本不能让人听清他在说什么。
藤丸立香只见眼睛一眨，那位卫衣男就开始动手，金属棒在他的手中翻飞，一棍子甩出去能把一个人打出几米远，好暴力。
在哥谭凑热闹是个危险选项，但是路灯往下一照，清晰地显出那件红色的卫衣。随着对方的动作罩在头上的兜帽掉了下去，露出一头湿淋淋的黑发——夜翼说他在找一个戴红兜帽的男人……是他？
藤丸立香犹豫了两秒，然后靠得更近了点，对方正好把最后一个人打趴在地，用手里的金属撬棍拨动着那人的脸，语气不善：“我再问一次，货是不是拿去冰山俱乐部的？”
躺在地上的那人也不知说了什么，男人一棍过去，利落地敲昏了对方，把撬棍随手一丢，“早这么说不就得了。”
他转身，那张脸暴露在藤丸立香的视野之中。
杰森？
藤丸立香一愣，在对方绿色的眼睛往她所在的方向望来时往边上一躲。
藤丸立香的胸口砰砰响，贴着墙壁深深地吸了口气——这个人的脸上没有‘J’字疤痕，额前的碎发里有一缕是白色的。
他像是杰森，但又更加年轻，少了因时间漫溯而沉淀下来的从容，锋芒毫不掩饰，周身的气质危险而尖锐，仿佛一柄没有刀鞘的利刃。
他是这个世界的杰森。
第66章 《会饮篇》九
Baduck-BoyWithUke
这个世界的杰森·陶德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之前他都在哪里？刚刚和对方提到了什么？
冰山俱乐部？他也找冰山俱乐部有什么事情……
藤丸立香在跟上他和听话回43号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穿着卫衣的年轻男人——暂且先称呼他为陶德好了——抬起手把脸上湿乎乎的雨水抹开来，重新将兜帽戴了回去，然后不紧不慢地往另一个方向走过去。
一辆重机车停在他前方的空地上——不得不说杰森们的审美很相近，至少已经在机车上达成了一致。
藤丸立香猜陶德接下来的目的地应该是要去冰山俱乐部。
灵基之影在眨眼间发动, Emiya安静地出现在藤丸立香的身边。
“跟上他, 别被发现了。”藤丸立香低声说道。英灵点点头, 不远不近地追在陶德的身后。
等到那辆机车开出了一段距离之后, 藤丸立香才从屋顶上跳下来。她戴上了杰森昨天拿给她的那张多米诺面具，靠近仓库之前用Gandr搞坏了附近几个还在运行的摄像头。
滂沱大雨从天幕之上倾泻下来，不停地冲刷着地面上的血迹，不过那股海水的咸湿与血腥味依旧无法被冲淡。
血流了一地, 藤丸立香靠近看了看, 这些躺在地上的人只是被打昏了, 有些手臂小腿上的骨折和轻微脑震荡, 算不上是被下了死手。但要是真的让他们在这种暴雨天里幕天席地躺一个晚上，到时候生命体征还有没有可就说不准了。
藤丸立香随便从地上躺着的某人身上摸出了一部还能用的手机, 叫了一辆急救车来，然后才开始Google冰山俱乐部距离这片仓库的位置，幸好那并不远。
藤丸立香思考自己该怎么过去——下雨天走房顶的话不太方便——转过头时在仓库边看到了一辆小型的面包车。
面包车大概是仓库的管理员平时用来搬运小物件的，车钥匙就用线圈绳挂在车里，倒是省了她费心启动的时间。
不过等到藤丸立香真的决定发动它时, 才发现这辆面包车的服役年龄至少已经超过了十年，老得很蹒跚, 还只有手动挡, 发动机苟延残喘地运作起来, 车尾排出一口废气, 整辆车子都开始以一种不规律的频率抖动, 吓得藤丸立香都不敢抓住方向盘，担心自己随便捡到了一辆来自塞伯坦星球的汽车人。
拉货面包车原地挣扎了片刻，震动着慢慢悠悠地开出了仓库，让藤丸立香一时间很难分辨出自己到底是淋了雨太冷了在发抖，还是车子带动自己一块儿抖。
总而言之，藤丸立香最终还是顺利上路了。她按着导航的指示往冰山俱乐部的方向开过去。
正是午夜，冰山俱乐部所在的那条街道上不是赌场就是夜总会，或者吵得要命的A吧，街灯一片金黄，泛着股纸醉金迷的腐朽，和酒精的臭气混在一块。
藤丸立香虽然在前两天就有过想来冰山俱乐部打探一番的想法，但是没想到会是由于陶德的缘故。
车子转过路口，她看到陶德的机车就停在对面街道的角落，于是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停车，小心地跟过去。
Emiya蹲在附近的一棵树上，见到藤丸立香过来了便悄无声息地回到她身旁。
这里应该是冰山俱乐部的后门，专门堆放垃圾和杂物，和大门的热闹不同，这边没什么人来走，路灯还是坏的，只能断断续续地照着下落的雨水串。亮一会儿灭一会儿。
藤丸立香的脚步轻盈，风魔小太郎教会她的潜行术在这种时候总是很能派上用场。
巷道深处有人在讲话，不知道是谁，不过听着不像是陶德的声音。
雨声淅淅沥沥地落下，伴随着冰山俱乐部没有彻底合上的窗户里漏出一两声音响的低音，极为嘈杂。
藤丸立香往里面挪动了些身体，总算瞥见陶德的身影蹲在巷道另一侧低屋子的屋顶上，和滴水兽状的排水管并行，因为雨夜的缘故，不太容易被人注意到。
陶德低着头，蹲在屋顶边沿上，绿眼睛如同郊狼一般明亮又锐利，他正在看巷道巷道深处的几个人，身上的肌肉绷紧，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巷道里头总共有三个人，靠近最外面的那位男青年姿势与藤丸立香差不多，鬼鬼祟祟地躲在墙壁后面听着里面的声音，还有两个人在巷道里边嘀嘀咕咕，站在一张雨棚底下。其中一个男人抽着烟语气很不耐烦，另一个人瘦瘦巴巴的，短发可怜兮兮地贴着头皮，脸上不知道沾着雨水还是眼泪，一边点头哈腰，似乎有求于人。
藤丸立香视线穿过雨幕打量他们，看那人脸瘦得跟个骷髅架子似的，眼窝深陷，而且精神不济，好像猛磕过药那样的模样，与平日游荡在下城区里的瘾君子们别无二致，大概能猜出这是个非法药物的交易现场。
就在那位骷髅脸从口袋里拿出现金要给钱的时候，藤丸立香前面佝着身体的青年没憋住打了个喷嚏。
雨声再大都挡不住这一声石破天惊的响，巷道里的两人顿时注意到了这边，抽烟的男人狠戾的视线往这边扫过来，同时从怀中抽出一把枪，抬起手就是一发子弹。
枪口有消声/器，子弹只在空气里发出短促的响，便哑着声撞了过来，直接打中了青年的手臂。
青年吸着气双腿一软，捂着手臂哀嚎着倒了下去。
藤丸立香看到这个场景，大约过了两秒钟才想起来，之前GCPD的人来处理拉曼侦探的案件，对方遗体最后所在的位置好像就是在这里？
……拉曼侦探难道也是因为看到了什么而被灭口的？
瘦巴巴的骷髅脸男人显然被这一变故吓到了，连忙落荒而逃，另一人还想对地上的青年动手，彻底灭口，就见上空忽然跳下一个人影。
男人惊呼一声，那支枪被打落在地，膝盖遭到重击，整个人‘扑通’一声跪倒地，还没来得及挣扎，后颈便被人利落地敲下，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落荒而逃的那位没跑出两步，就被拽着后领扯了回来，发育不良的落水鹌鹑抖了抖身体，抬起脸看看陶德的脸，仿佛看到了什么凶神恶煞的地狱恶鬼，惊叫声卡喉咙里不上不下，干脆翻着白眼昏了过去。
陶德啧了声，把人丢在一边，从地上昏过去的那人身上摸出了一张门禁卡。
他看看捂着手臂哀嚎的青年，语气冰冷：“现在去医院你还有的救。”
接着便从冰山俱乐部的后门刷了卡走进去。
藤丸立香本不想露面，但是发现这位中枪的青年居然算是个老熟人，正是周日那天晚上在酒吧帮过他们的维克托，一时间又觉得不能放他不管。
“你怎么在这里？”藤丸立香惊讶道，蹲下身扶了一把维克托。
维克托的脸色惨白，嘴唇颤了颤，视线由于疼痛而溃散，张了几次嘴都没能成功地发出声音。
“我只能帮你暂时止血，取不出子弹，你得快点去医院。”藤丸立香所穿着的魔术礼装带有基础治愈术，能够防止他因为出血过多而休克。
治愈术施展完，维克托的伤口就已经止住血了，于是藤丸立香弯腰抄起他的身体，把人搬到了雨棚下避雨，打通了今晚的第二个急救电话。
维克托恍恍惚惚，过了一会儿才终于回过神来，捂着手臂一脸不敢置信，中弹的地方不痛了，只有一股酸酸涨涨的感觉，他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你……你是藤丸？”
他问道，“我的手怎么……”
“给你做了应急处理，等会儿救护车到了你还得去医院把子弹取出来。”藤丸立香并不介意自己被他认了出来，“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找人……”
维克托讪讪道，“但是他们不让我进去，说这里是会员制的，我只好绕到后门来看看，没想到撞见了他们——咿！他们怎么昏过去了？”
维克托像是才看到边上的两个人，受惊地跳起来，“他们是死、死了吗？”
“只是昏过去了。”藤丸立香安抚着年轻人敏感的神经。
“哦……”维克托这才干巴巴地往边上一站。
藤丸立香问他：“你要找的是他们吗？”
维克托摇摇头，指了指被陶德敲昏的那人：“我一开始以为是他，后来发现只是穿着的衣服像。”
藤丸立香看那件冲锋衣，后背上有企鹅人投资的公司名称，像是件工作服。
“你在找企鹅人的手下？”她意味深长地问。
“我听姐姐说他确实在企鹅人的手下工作，”维克托说道，“不过我也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只能试试来这里能不能找到他。”
“我记得你叫阿尔比……”藤丸立香一愣，“你姐姐是柏莎，她在你常去的那家酒吧对面开了家发廊？”
维克托点头：“你原来认识我姐姐？”
藤丸立香含糊应道：“见过几面。”
“柏莎她怀孕了。”维克托说，轻轻叹气，“不过这个男人在几个星期前就没有再出现了，柏莎决心要生下这个孩子，我想……无论之后怎么样，都得和他说清楚。柏莎有权利生下孩子，也有能力抚养孩子，那家伙如果有一天后悔了想带走孩子，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那你知道他叫什么吗？”藤丸立香问。
“约瑟夫……好像是这个名字，”维克托说道：“我只见过他一面，记得他大概有六英尺高，长相很凶，短寸头，肌肉很结实。”
“我知道了，我会帮你留意，救护车快到了，你去路口那吧。”藤丸立香道，想了想补充：“我的事情麻烦你不要和别人提起。”
维克托犹豫了一下，在藤丸立香准备让Emiya从里面搞开后门时忽然开口道，“当、当然。虽然我已经知道了藤丸你就是罗宾，但是我会帮你保密身份的，不会乱说给别人。”
“……我不是罗宾。”藤丸立香反驳。
“哦对，你不是，”维克托在嘴巴前比了个zip的手势，露出一个善解人意的微笑，“蝙蝠侠也准备要调查企鹅人了对吧，我清楚，我懂规矩的。今天晚上我什么都没看到。”
他说完便往巷道出口出去。
藤丸立香：“……”算了。一件已经自我认定的事情有时候是很难被改变的。
反正她这幅模样也不会维持太久，冒名顶替几天罗宾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吧？
电子门从内部开锁，她拉开门正要走进去，就听见身后一阵风声呼啸，一个人影从上方跳了下来，轻巧地站在藤丸立香的身后，语气幽幽地，“听说你是现任罗宾？”
藤丸立香的后颈毛骨悚然，僵硬地侧过头，看到夜翼非常安静地站在那儿，嘴角上扬，但是眼神非常危险。
藤丸立香冒名顶替被抓包的第一次，索了索脖子：“……嗨？”
“嗨，晚上好啊。”夜翼的语气听不出好坏。
他的视线缓缓地从藤丸立香的脸上移到她身后Emiya的脸上，笑容更加灿烂，口吻甜蜜：“原来就是你啊？戴红兜帽的。”
第67章 《会饮篇》十
AboutToGetCrazy-OhThearceny
这个人在说什么？藤丸立香心想, 雨淋久了把脑袋淋迷糊了吧。
一道劲风旋即从她面前呼啸而来，不过直接略过了藤丸立香，往Emiya的方向直冲过去。
灵基之影的反应速度虽然比不上英灵本人，但相比较于血肉之躯的人类来说还是略占上风。
Emiya侧过身避开夜翼的拳头, 以手掌为挡, 化解开了那股冲劲。
“等——等一下, ”藤丸立香见Emiya连枪都掏出来了, 连忙挡在他们之间问：“夜翼，你要做什么？”
面前的人一脸怒意，很明显刚刚的攻击是有预谋的。
藤丸立香不由得在心底感谢在现场的并不是Emiya本人，不然他说不定早就撂挑子不干溜之大吉了, 毕竟是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告诉自己‘我们俩不合’的英灵。
“哦！是你, 那个侦探事务所的——你们果然是一伙的！”
夜翼看着藤丸立香的这身装扮恍然大悟, 接着指控道, “到底是谁指使你们来的，丧钟？企鹅？双面人？为什么要对红罗宾出手？”
藤丸立香：“……啊？”这是找错人了吧。
夜翼要找的人和他们完全没关系吧……？
也没有人和她说冒名顶替不到5分钟就会被当场寻仇上门啊！
夜翼的怒火不止溢于言表, 手上的动作也没停，眼见拳风呼吸间来到藤丸立香的跟前。
藤丸立香偏过脑袋，被暗色面料包裹着的拳头擦着她的鬓角而过。
算了。不管怎么说……先打一架好了！
没有什么事情是揍一顿不能解决的。
看夜翼这个上头的状态，藤丸立香自知一时半会儿和他说不清楚，也不再躲闪, 只不过担心他们再往里面打进去就要惊动冰山俱乐部的其他人，于是欺身上前, 拆挡下夜翼的攻击, 同时将战场挪到了冷冰冰的雨幕之下。
成为男性之后, 藤丸立香并不常照镜子, 因为那通常会是在厕所里的场景, 而这意味着她应该要做一些解决人体生理问题的事情，对于她来说还是有些苦恼。
但是她清楚这是一张足够年轻的脸，和橙发的藤丸立香分明有着完全不同的五官，却在某种程度上惊人地相似，大概某个平行世界里的她就是这个模样的也说不定。
湛蓝色的眼中映着夜翼的身影，迪克在其中看清了自己的倒影之后才意识到——他们俩的距离靠得太近了！
近到藤丸立香那一拳撞在他的肩膀上，夜翼猛地后退了两步。
动作好快，力气好大！明明看起来细瘦的一只，比起提姆还要小一号，怎么会这么能打？
迪克不免在心中怀疑藤丸立香其实是个新来地球的外星人，要么就是谁搞出来的生化人……伪装成罗宾是准备要做什么？
前两天在大宅的时候就该查查蝙蝠洞里有没有相关记录的。
藤丸立香甩了甩有些酸痛的手，发现对方的肌肉大概锻炼得很不错，紧身衣包裹的身体勾勒出明显的线条，看起来好酷，藤丸立香有一件橙白相间的战斗服同样是紧身的，不过用在夜间潜行上还是太显眼了。他的战术棍上有一小部分是荧光的，看着也蛮酷，挥起来就像荧光棒一样。这符合潜行需求吗——等等，她平时好像也没有潜行的必要……
藤丸立香一边瞎想一边和夜翼打得不可开交，被金属棍敲击在身上的感觉很糟糕，藤丸立香敢打赌自己现在的手臂上说不定已经都是淤青了。
不过夜翼的战斗风格却给藤丸立香一种熟悉感，很像是杰森和她练习的时候教的那一套。MMA综合格斗术、高扫腿、组合拳，再配合武器出其不意的攻击，首要目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击倒对手，因此出手的杀伤力都很高。
好在这两个月里藤丸立香已经习惯了杰森的进攻方式，和夜翼过起招来便显得有几分游刃有余。
雨水在手臂撞击间溅出水花，撞在紧身衣上的触感滑腻。
藤丸立香的侧踹腿直接让夜翼撞在了后面的墙壁上。他发出一声闷哼，脑袋在撞击中混乱了两秒。
等到夜翼的战斗警报终于在脑中响起时，藤丸立香已经一只手横抵在他的锁骨前压住肩膀，另一只手中握着一柄造型奇特的匕首，刀刃轻薄，在夜翼的脖颈边比划了一下。
多米诺面具下的蓝眼睛因为战斗的肾上腺素分泌而兴奋，闪闪发亮，让夜翼有一瞬间以为自己是被某种危险的生物锁定住了。
藤丸立香喘息着，扬起嘴角，上目线扫过来，对夜翼说道：“冷静下来了吗？我们来谈谈。”
夜翼看到藤丸立香身后那位刚才一直都没有动手的红兜帽男人手中举着一柄枪对准自己。Calico M950，冲锋手/枪，有高容量螺旋阔弹口，粗略估计有50到80发子弹，在这种情况下躲闪难度较大。
于是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藤丸立香一点点收回了手臂上压着夜翼的力道，往后退了两步，收起了匕首。
“我不知道你想找的人到底是谁，但绝不会是我们。”藤丸立香用鼻子吸着气，抬了抬下巴，“我也不是罗宾，你认错人了。”
夜翼用怀疑的视线看着她：“……但你打扮成这样，很容易让人误会是罗宾。”
“像——吗？”
藤丸立香闻言，有些震惊地低下头看自己的穿着，她完全不觉得冲锋衣运动裤和红披风绿鳞短裤有任何的相似性。
“挺像的。”夜翼含糊地回应，他不否认刚刚藤丸立香转过头来时，他以为自己看到了刚开始成为罗宾的杰森。
前两次遇见藤丸立香时，虽然迪克的注意力总是会被边上的那位女性吸引，但每次只要对上藤丸立香的这双眼睛，他还是会感觉很微妙。
迪克转移话题问道：“你们为什么会来这边？”
总不好说是碰见了这个世界的杰森，觉得好奇，就偷偷尾随了吧。藤丸立香轻咳一声，“我朋友遇到了一点麻烦，来帮个忙，就是刚刚救护车拉走的那位。”
“你朋友——”夜翼看了看地上先前被陶德打昏了的两人，他们一人手里捏着不明物质，另一人手里拿着钱，显然是在做某种非法交易的中途被打断了，夜翼的眉头皱了起来，口吻听起来严肃了不少：“你朋友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吗？GCPD最近就在调查这些非法合成物的源头。”
“他不小心撞见的。”藤丸立香马上反问夜翼：“轮到你说了，寻仇都找错人，你们组织是不是太业余了。”
迪克面对Emiya对准自己的黑洞洞枪口，不好轻举妄动，于是调整了一下措辞：“我的同伴在前两天遭到了袭击，对方的衣着打扮和你身后的那位很像。我在夜巡的时候看到他，就跟过来了。”
衣着打扮？藤丸立香心中忽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有没有一种可能，Emiya跟着的那人也是这样一副打扮……夜翼要找的人该不会是陶德吧？
不行，现在还不能让夜翼看到陶德，得想办法离开这个地方。
藤丸立香正这么想着，身后的冰山俱乐部里猛地传出一串响亮的枪声，随即便是俱乐部内的宾客兵荒马乱的惊叫声。
藤丸立香的目光一凛，下意识地使用强化魔术在身体上，“Emiya，应战准备。”
一个人影从俱乐部内的走廊尽头往后门飞奔而来，Emiya准备开枪，藤丸立香看清来人之后连忙摁住他，“等等、等等，这个别打……”
“别挡道！滚开！”
往这边跑过来的人大声呵道，红色的帽子在奔跑中又掉了下去，露出来的黑发最前面有一缕是白色的，正是陶德。
他的身后跟着一群举着枪的黑西装男，看样子是冰山俱乐部的打手，也不知道陶德干了什么事情惹到他们了。
“看来我们也得走了。”夜翼眼见情况不对劲，想要把躺地上的那俩人一块带走，干脆一手提一个人，准备出巷。
但是陶德刚一跑出后门，看到夜翼之后，脸上的表情就跟见了鬼似的：“我操！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认识我？”夜翼一顿，只来得及看清他凌乱的打扮，又大呼小叫道：“原来是你——就是你对小、红罗宾动的手！”
藤丸立香打断他们这不合时宜的对峙，“都什么时候了还闲聊。”
“操，你又是谁！”陶德骂道，撇了藤丸立香两眼，不敢置信：“夜翼已经有罗宾了？”
“我不是罗宾！”这是今天晚上第几次说这句话了？藤丸立香已经不想计数了，因为她看到俱乐部上方的窗口大开，已经站满了人，手中都不怀好意地举着枪，于是干脆地说：“愣着干嘛，跑啊！”
她和Emiya率先冲出狭窄的小巷，前门的出口被人堵上了，藤丸立香顺手撂倒了几个，Emiya没有用枪，也是单纯使用体术将对方击昏。
尽管藤丸立香得要在这个世界里待上不短的时间，但是她并不想搞出些人命背。
余光瞥见陶德是往他自己停着机车的位置过去的，时间来得及，凭他的身手甩掉那些打手问题不大，藤丸立香在心中计算了一遍，觉得自己就算是不管他也没关系，于是毫不犹豫地往停着面包车的方向跑过去。
那辆小面包车正好停在街区出口的角落，那位置隐蔽且不容易被发现。
藤丸立香拉开门坐上驾驶位、发动汽车、打开雨刷器，一气呵成，瞥了眼后视镜，在不甚清晰的镜面中与夜翼的蓝眼睛双目相对，而Emiya就坐在夜翼的边上。
“你上来干嘛？”藤丸立香被气笑了，发动车子开出去的同时问道。
“带着两个人太重了我荡不动，能不能顺路捎我一程？”夜翼说道，小面包车的后仓躺着两个意识不清的人。他显然已经将五分钟前还争锋相对的场景忘得一干二净，非常有能屈能伸之精神。
有点礼貌，但不多。
“……你都坐上来了才问啊。你要去哪儿？不一定会顺路。”
迪克在脑袋里过了遍周围的可用安全屋，毫不客气：“你往哪儿开都顺路。”
藤丸立香踩下油门，魔力以双手和方向盘接触的方式瞬间遍布整辆面包车，车子瞬间便用一种不符合它应有的速度向马路的方向冲了过去。
“你改装过这车？”迪克只有在以前开超跑和蝙蝠战车时才会感受到这样强烈的推背感，第一次在一辆破面包车上体验到，顿时觉得此人品味不一般。
“——改了一小点。”还是现改的。
藤丸立香转动方向盘过一个急转弯，躺在车后箱的两人接连撞在了车门上，发出含糊不清的呻｜吟，昏得更死了。
如果以外部视角观测这辆在暴雨里风驰电掣的面包车，就能够看出它的整体有被亮蓝色的投影魔术强化过痕迹，纹路如同一种神秘图腾上的花纹紧密地缠绕在车体之上。
面包车在道路上开出一段距离，就在藤丸立香觉得他们已经成功甩开那群人的时候，车顶上方受到一下重击，有什么东西被狠狠地砸了上来，车顶板向内凹陷了一小部分区域。
两秒之后，副驾驶位的车窗被枪的手柄狠狠地敲击，碎得很干脆，一个红色的湿漉漉身影从车顶上钻了进来，“不好意思，临时征用——靠，怎么还是你们！”
陶德眨眨眼，雨水从破碎的窗框外挤进来，风声呼啸出一股摧枯拉朽的气势。
藤丸立香看了看车后镜的情况，企鹅人的打手同样开着车追上来，车前灯照得通亮，格外刺眼。
“系上安全带坐好。”
藤丸立香说，把车子手挡拉到最高的第五档，小破发动机被强化魔术激发出最后的回光返照，一口气提速到极致，在骤雨不停的夜里开出了一道残影。
夜翼一时间连反驳陶德都做不到了，整个人都贴在椅背上，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想法：居然有人开车比蝙蝠侠还猛！
藤丸立香在确定甩开了所有人之后，才绕着道开回密斯卡塔尼克街。
车子的速度慢了下来，她的魔力并不能维持太长久，所以开上街道的时候发动机已经快不行了，处在即将报废的边缘。
陶德以一种很赏识的态度看向藤丸立香，“你可以来做我的罗宾。”
藤丸立香：“……”
车子破了一侧的前灯照到前方道路上站着一个高挑的人影，他们目前所在的位置已经是靠近43号的地方。藤丸立香缓缓停下车，明黄的车灯清晰地映出了那个人。
是杰森……眉眼冷酷，面无表情，雨水将他如今略长的黑色头发淋得一络一络，看着是在生气。
藤丸立香浑身一激灵，连忙对夜翼说道，“躲好，别让他看到你了。”
夜翼：“为什么？她不喜欢我吗？”
“别问这么多，躲好。”藤丸立香的语气不容置喙。
夜翼于是莫名其妙地伏下身蹲在车背后面，这是个从外侧看进来的死角位置。
杰森往藤丸立香的位置走过来，冷冰冰地说：“你这是去休息了？”
“是意外……”藤丸立香干巴巴地回答。
陶德坐在副驾驶，颇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乐趣：“这是你对象？眼光不错啊。”
杰森与他对上视线，一秒后又冷冷地转回到藤丸立香身上。意思是让她给个解释。
藤丸立香心虚，好像出轨被现场抓包了一般，只能虚弱无力地辩解：“……你听我解释，这真的是意外。”
第68章 《会饮篇》十一-
“下车, 回去换身衣服。”
杰森的情绪看不出有什么太大的起伏，年长者的游刃有余也就会在这种时刻体现出来。
藤丸立香讪讪将脸上的面具摘下来，陶德在一旁观察了会儿，大概是直觉当下的氛围极度不对劲, ‘咔哒’解开了安全带, 也作势要溜走——反正他想在企鹅人那儿拿到的东西已经到手了, 还脱离了追杀……虽然遇上夜翼是今晚比较糟糕的那部分, 但他没认出自己不是吗？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你们继续说你们的，我不打扰了。”
陶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了车门偷溜出去，声音在雨幕里留下一片回音：“不管怎么说，今天谢了, 罗宾。”
藤丸立香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夜翼看到陶德离开, 也想要追出去, 他的身形一动, 面包车的后半部分也跟着晃了晃，藤丸立香连忙一手按在手刹上, 将声音提高：“我、我把车子停好就回去……这是企鹅人的车，停在太显眼的位置不好。”
杰森没有说话，以沉默回应。
藤丸立香瞥了眼后视镜，躺在最后面的俩人还没醒过来，她得让夜翼快点把人带走, 于是发动车子往前面开了一小段，转过弯在个路口边停下。
“这辆车我就交给你了。”藤丸立香熄了火拔出钥匙跳下车, 转身对躲得很艰辛的夜翼说道。
夜翼从后座和前排之间的空间里抬起头, 正要问什么, 忽然瞥见一旁的空位, “老天, 刚刚坐我边上的那人怎么不见了，他什么时候走的？”
“……我回去了，你别忘记后面还有两个人。”藤丸立香可不想在杰森还等着她的情况下和夜翼探讨大变活人的可行性。
“等一下——”夜翼喊住她，从后排钻出来，抓了一把自己湿漉漉的短发，“为什么我得要躲起来啊？难道说她讨厌义警？”
“如果你不怕挨揍的话……可以试试。”藤丸立香对他意味深长道。
“啊？”夜翼依旧困惑，但是藤丸立香已经转身走了。
夜翼摸摸头发，他有丈二，只是摸不着头脑。
身后留下一辆濒临报废的灰色面包车，车身上隐隐有开裂的痕迹，奇怪的纹样印刻在金属板面上，迪克在心里怀疑这车到底还能不能开，刚刚不是还快得就要飞起来了？
迪克叹气，从街角往那边望了眼，事务所投出一片温暖的橙黄色亮光，藤丸立香拉开了门，走了进去。
哎，还想打个招呼的，没想到连见都没见到。迪克不由得有些遗憾，转身手臂搭上了降下的车窗边，被打昏的两人因为姿势过于扭曲而下意识地翻动躯体。
迪克一看到他们，总算想起了自己还有点正经事要做，跳上驾驶座发动汽车准备把人带去蝙蝠洞。
发动机哼哧哧响了半天，艰难地往前滑行了一小段距离，彻底熄火不能动了。
“真的假的？”迪克崩溃，又跳下去将车子的引擎盖支起来，拿手电筒看，就见到和车身上相似的怪异纹样同样爬满了整个引擎。
这可不是什么传统的机械手改，更换引擎马达，调换气缸轮胎以达到更高的性能，这更像是使用另一种非科学手段的强制提升。
迪克对着那彻底停摆的引擎感到一阵头大：这分明是魔法侧那边的人才可能会使用的手段。
而现在他还得想办法把这个巨大的废铁一块儿搬回去。
藤丸立香回到43号，提腿刚要迈进大门时，她的步伐犹豫了一下。
杰森刚刚分明也看到了躺在车子后仓里的那几个人，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或许他当时就已经意识到了夜翼的存在——杰森可是英灵，怎么会察觉不到车上到底有几个人。
43号在藤丸立香走进房间时惊呼道：『立香，你怎么变成这样了？难道是掉进海港里了？』
“我是去见义勇为的。”藤丸立香反驳他，就见杰森将一杯正飘着热气的生姜茶重重地放在了桌上。
藤丸立香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喷嚏，在杰森的死亡注视下，上前拿起了杯子。
“我当时只是好奇……”她捧着水杯挡在脸前小心地吹气。
“好奇是因为我？”杰森好笑地问她。
“……是有一部分原因。”——绝大部分。
藤丸立香斟酌道：“他对企鹅人的手下动手，正好我也想查企鹅人，就跟上去看了看他想做什么……而且你不是在教堂吗？怎么回来了。”
“他们在看书，我在集会所里看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值得在意的，”说到这杰森顿了顿，视线在藤丸立香沾满了水珠的外衣上停留片刻，“然后发现你的魔力消耗忽然变得很大，还以为是43号被炸了，就回来看看。”
『什么？绝无可能！这简直是在危言耸听！』43号对杰森的猜想感到非常不敢置信，英灵没有温度的嘴巴居然真的能说出这么冰冷的文字。让房子心寒！
不过杰森向来对43号不假辞色，完全把这控诉当作耳旁风，继续问藤丸立香：“你们去了冰山俱乐部，发现什么了？”
藤丸立香隐瞒了自己被不断当成罗宾的荒谬一晚，只是说：“遇到了维克托，他和企鹅人的打手起了点冲突，受伤被送去医院了。”
杰森挑眉，等着她接着讲下去。
“你——”藤丸立香被姜茶烫到了舌头，吸了口冷气，连忙改口，“——我是说这个世界的杰森，他应该在调查企鹅人的某批货物，到冰山俱乐部里不知道做了什么事，被企鹅人追出来了，之后我们由于各种……机缘巧合，坐上了同一辆车，我就顺便开回来了。”
“就这样？”
省略了稍显刺激的那部分情节，藤丸立香点点头。
杰森明显在思索什么，视线从她身上挪开了片刻。
“……你知道他想调查什么吗？”藤丸立香小心翼翼地问，同时观察着对方脸上的神情。
不会有人比自己还要了解自己，杰森也肯定能够察觉到一些陶德想要做的事情，不过他看起来并不喜欢提起这些，仿佛有某种禁锢留存于他的灵魂深处，一旦触碰到便会不受控制地发出警告。
藤丸立香很快又补充说：“你要是不想说就当我什么都——”
杰森叹了口气，打断了她的话，“我会告诉你那些事情，但不是今天。”
“……喔。”藤丸立香低头，生姜茶的热气飘到她的脸上，让毛孔都胀胀的，然后她抬起头，“那么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
杰森没有继续问多出来的那两个人，也没有问关于夜翼的事情，“所以今天发生的都是意外？”
藤丸立香咕咚咽下姜茶，肯定道：“都是意外。”
“去泡个澡，”杰森说，“然后抓紧时间恢复魔力。白天可有得我们忙了。”
藤丸立香从刚才开始就莫名其妙紧张的心情总算放松了一点，一口气喝完了剩下半杯生姜茶，赶快跑上二楼。
对于她来说，体力消耗从来都不是什么问题，但是魔力不同，从前都是迦勒底的电力给她供给，但是在哥谭她只有一个人，虚高的魔力值一下被打出了原形，如同从海中舀出来的一勺水，少得可怜。一旦她自身的魔力消耗过度，迦勒底战斗服就会开始将生命力转换为魔力使用，这才是最让藤丸立香头痛的。
初春的天气有时依旧和冬季一样低得吓人，靠近海湾的城市风吹得更加无序，哥谭城很大，将近三千万的人口，但不是什么人都能保证自己温饱的，尤其是这块街区周围的人，冻死在这个季节里的穷人不计其数，白日里总有救护车和警车来回穿梭，习惯警笛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不过藤丸立香还是很容易被这个声音吵醒。
凌晨的暴雨停下之后，杰森就又去了趟教堂，调查了几个和蒂莉娅一起在‘读书会’里看书的人，得出他们都是‘独身一人’的结论。
确切地说，他们都是在近期才变成‘独身’状态，切断了绝大部分社交。
丈夫妻子、女朋友或者男朋友，鳏夫寡妇，血缘亲人……这些人所亲近的人都陆陆续续地在这两个月中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除了蒂莉娅，她还有个女儿。但是从梅根的视角来看，如今的母亲对于自己来说也不过是个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曾经母女之间的亲密关系被一锤敲碎，血浓于水都抵挡不住‘恶魔的诅咒’。
这很奇怪。毕竟只是参加个读书会，又不是聚众修炼无情道，人怎么就能忽然干脆利落地斩断七情六欲。
要知道，他们没有一个人因为这件事情去报过警。
下午的时候藤丸立香换好衣服和杰森一起出发去教堂。
“除了集会所还有什么？”藤丸立香思考了片刻，“修道院、主座教堂、墓室，还有连着的学校？”
“差不多吧。”杰森说道，“我昨天看过他们的监控摄像头，都是坏的。”
“那看来里面确实有点什么东西。”藤丸立香睡饱喝足了便精神饱满。
学生们今天被修女们带出去做义工，分散在各个疗养院与城市基建里，学校空荡荡的，藤丸立香和杰森绕过门卫从围墙边翻进去。
学校并不大，一个年级就只有三个班级，不到一百人，平时由几个固定的修女和修道士来讲课，百分之七十的课程都是宗教相关课，用周围住民纳的什一税给这些孩子的学费减免，一个重要的原因也是为了能够培养些未来的信徒。
校区的后半部分和修道院的长廊是连起来的，穿过长廊后就是修道士们平时住的地方。
今天同样静悄悄的，藤丸立香都没有感觉到里面有什么人气。
“集会所在那个方向，墓室在后面……”藤丸立香在心底算着地图，拉了拉杰森，“哎，我看到有个修女走过来了。”
杰森拽着人往回廊外边的灌木丛后一躲，不大不小的灌木丛刚刚好遮挡住他们俩人的身影，他的手臂几乎紧箍住藤丸立香，脸上的表情冷酷，盯着那位匆匆走过去的黑衣修女。
“她走得好急，去的那个方向是……墓室？”藤丸立香压低声音，直到对方的黑色头纱在她的视野里剩下一个飘动的影子，她若有所思道：“我怎么觉得有些奇怪？”
通常也不会有人在这个时间去墓室礼拜堂吧？
“嗯。”杰森应了声，不知道回应的是第一句话还是第二句话，“我好像见过她。”
藤丸立香立刻转头看杰森，“在哪儿？昨天？读书会里？”
杰森点点头，绿眼睛像是猫咪一样微微眯了一下，“但她昨天晚上不是这个打扮。”
“……你觉得她不是这里的修女？”藤丸立香说，立刻在脑中回想了刚刚走过去的那人，“她的衣服并不合身，过于大了，可能是别人的。”
“但他们那些人里，肯定有人属于这个教堂。”杰森指出，不然又怎么会把聚集地选择在这座教堂的集会所里。
“跟上去看看她要做什么。”藤丸立香拍板定案，拉上杰森跟上了那位修女。
【📢作者有话说】
上司出差了。好！这会是个清静的周末！
第69章 《会饮篇》十二
BANG!-AJR
墓室附近的植被茂盛, 建筑后方的杂草有齐腰高，风一吹就和芦苇似地荡起来，发出窸窣的响声，再后面是一条穿过哥谭的内城河, 因为昨夜的暴雨而上涨了一截, 散发出淡淡的河流淤泥的腥臭气味。
这座教堂在扩建学院的时候重新修建过, 主墓室呈现新哥特式风格, 三殿式的结构，比起教堂来说大小不遑多让，坡度微微向下，越往里走便越能感到温度清冷。
天顶画上画着圣三位一体, 祭堂的正面上画着的则是圣母升天图, 乍看之下中规中矩, 但是大殿顶部的玫瑰花窗用的却是暗色玻璃, 拼接的花纹和常见的耶稣与十二门徒更没关系，看起来反倒像是一只黑色的巨型眼睛, 能够从外侧透进来的光线很少，显得整座大殿都很暗，仿佛同样被阴云笼罩。
每间隔三米之间放着一个烛台，细小的火光跳动着，扭曲了墙壁上的壁画, 连带着圣母画像都被沾染上了某种不稳定性。
圣母被天使们环绕望向天际，分明该是圣洁而庄严的, 在这个场景下却像是被逆转了般, 脸上的表情颇具讽刺的笑意, 影影绰绰中似乎透露出一股邪气, 天使们抓着圣母的衣服, 更像恶魔们将她一同拽下天空，荒谬又荒诞。
藤丸立香和杰森往里面走进，石砖地面发出轻微的回响，烛芯小声地爆破，穿过大殿后便是向下通往墓室的石雕大门，风从藤丸立香的身侧挤进墓室之中，搅动着其中陈腐的闷臭空气，令烛火们断断续续地跳动，投在壁画上的光影也跟着一起摇晃，一时间好似群魔乱舞，让她头皮发麻。
“人不见了……”藤丸立香低声道。他们是看着那位修女走进去的，间隔几分钟后他们站在这里，却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
“没看到有人离开的迹象，”杰森用手指在石墙的边上划了划，捻了捻指尖的灰尘，“应该是有暗室。”
墓室内有几具石棺，有些是过去的主教，有些是修道士的家人，还有些则是信徒。
藤丸立香放缓脚步慢慢地从那些石棺前走过，忽然，一个名字引起了她的注意力——阿伦·弥尔顿。
她停了下来，皱着眉重新看了一遍石碑上所写着的信息。就是阿伦没有错，出生日期也和他的年龄对得上，不过那死亡日期……居然就在两个礼拜之前？
藤丸立香立刻想起了在酒吧时，那位调酒师说的话，他在最后一次见到阿伦是在NCAA的疯狂三月，肯塔基野猫队赢了弗罗里达短吻鳄队的那天。藤丸立香掏出手机翻看信息——野猫队3:1赢了短吻鳄队的第二天，就是这墓碑上所写着的阿伦死亡的时间。
但是怎么会……？
酒保说他们在凌晨时分给他的妻子打了电话，然后他的妻子很快就过来了——这点现在倒是能够确认了，蒂莉娅当时应该同样在‘读书会’之中，教堂和酒吧之间没隔多少街区。
重要的是，在那之后的一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藤丸立香想让杰森过来，但为了不发出太大的声音，就只能抬起手臂晃动，以引起他的注意力。
在藤丸立香的两条指挥棒手臂成功起到作用，把英灵送到自己跟前，藤丸立香才小声给他讲了一下自己目前的发现和推测，不过依旧有几分疑惑：“GCPD里没有他的死亡记录吧？那就说明他的遗体根本就没被送检，在法律上他依旧是存活状态。”
“所以你觉得他是被人杀死后，又安置在了这里？”
“要是有人在发现他死亡后报警，那么GCPD和法医院验证后就会给出死亡证明，这样我们可以查到记录，但是没有。也就是说有人刻意隐瞒了他的死亡信息，可还是将他带到了这里下葬……就算是在教堂举办圣葬仪式，同样也需要死亡证明吧。”
“阿伦对蒂莉娅和梅根都有过暴力行为，他还酗酒、烂赌，欠了一屁股债，”杰森淡淡道，“如果那天他真的喝得烂醉如泥，那么蒂莉娅想杀了他并不是一件多么麻烦的事情。”
“可是把他安葬在这里的原因又是什么？”藤丸立香垂下眼睛看着石碑上方的雕塑装饰，下巴压在食指侧上，“不会有人发现？也就是说，这个教堂会包庇她？”
藤丸立香越想越感觉周身发冷，“……不管怎么说，这些依旧只是假设，没有死亡证明就无法知道他到底是因为什么死的。”
“看看不就好了。”杰森无所谓地说道。
“……你要打开石棺吗？”藤丸立香问，
“我进去看看，不是什么麻烦事。”杰森平静道，立刻变成了灵体化的状态。
藤丸立香欲言又止，但英灵本身也不过是已死之人，硬要说的话，就是亡灵之间的交流罢了，不算是冒犯……
藤丸立香回过神，杰森已经变回来了，站在她边上，语气有种意料之内的平静：“里面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藤丸立香更奇怪了，那为什么要放在这里？还写上了名字和死亡日期？
阿伦真的失踪了？尸骨无存，所以蒂莉娅在这儿弄了个空灵柩用于纪念他？
“这里的石棺内都是空的。”杰森说，“而且你发现了吗？不只是阿伦，其他这些人的名字也很眼熟。”
藤丸立香侧身望去，被整齐排列的棺椁侧边所刻写着的名字正是那几个参加午夜读书会的人所’失踪‘的亲人，甚至唐人街里房东老爷爷所说的与杰克分道扬镳的前女友名字也在其中。仔细分辨日期，能够看到上面的死亡日期都是汇聚在这两个月内的。
藤丸立香还没想明白个所以然来，身体率先打了个寒战，一种森冷的寒意从地底钻上来。
随即，地面传来一阵轻微的颤动，正前方的石墙壁上一面砖墙缓缓地转动。
藤丸立香立刻后退，躲在一个棺椁边蹲下，隐藏自己的身体，同时小心地观察。
就看到刚才那穿着黑袍的修女从那扇石砖门后走了出来，依旧步履匆匆，怀中似乎抱着一个陶土罐子，脸上表情凝重。
“里面果然有密室。”等到那位修女离开之后，石砖门也就缓缓地回归正位，藤丸立香走上去摸了摸那墙壁，缝隙和石砖垒砌的痕迹近似，巧妙地隐藏在其中，很难发现这里其实还有一扇门。但应该需要有开关才能打开它。
藤丸立香又四处打量，目光从墓室大门口一路扫到密室的门，这是一条笔直的路线，两侧都是摆放得很密集的石棺，说实话并不好走路。她转过身体正对上石砖门，伸手，距离她最近的位置是一盏放着燃烧了一半火烛的细长状烛台。
藤丸立香握住烛台，往一个方向拧过去，果不其然，面前的石砖门擦着地面的小石子，又一次转动了。
石砖门与墙壁交错，将露出来的入口变为左右两个，内里是一条黑黝黝的长道，石阶紧紧挨挨地，没有照明，视线所及的地方很快就已经被黑色所吞噬了。
“我们进去？”藤丸立香看向杰森。
杰森点点头，摸出了一柄手电，“怕了？你的心跳很快，我听见了。”
“不是害怕。”藤丸立香抬起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她的脖子上挂着那个小小的啤酒瓶盖，自从弗彻镇回到哥谭之后，她就找了一条小绳子将那盖子绑起来挂在身上。此刻那啤酒盖又一次微微发烫了起来。
藤丸立香心里清楚，或许密室的里面可能藏着某种与弗彻镇那种神秘怪诞的信仰相似的东西，是一些诡秘的无法为常人所能传述的真相。
所以她并不是在恐惧，而是在为即将发现的可能性而感到兴奋。
藤丸立香将手腕上的通讯器调整出照明状态，和杰森对视一眼，提腿走进了密室之中。
石阶并不是很长，只是里面完全没有照明，才显得那种黑暗格外冗长。
藤丸立香在走下去的过程中数了台阶数，一共是七十七阶。方向并非是直直向下的，大概有角度的偏移，是个螺旋状的楼梯。墙壁上都是手工开凿后凿刀留下的坑坑洼洼痕迹，最底下则是一个很大的空间，像是一个天然的溶洞，天花板上垂下长短不一的岩层。
藤丸立香先是闻到了一股恶臭，又腥又酸，叫人的肠胃翻滚。她的脸色难看了几分，屏住呼吸，用照明灯观察溶洞内部。
空间的最中央有个台子，像是个圣龛，不过内侧所供奉的东西被拉上了帘子，并不能知道具体的到底是什么，溶洞远处有一条河，水声叮咚响，是哥谭城的地下暗河，和另一条内城河是连在一起的。
藤丸立香想看清楚那个圣龛，便往前走了一步，却马上被杰森伸手拦了下来。
“怎么了？”藤丸立香问他。
杰森将手电筒的光照到地上，手电明亮的光影在地面的凹陷之间起伏。藤丸立香一惊，顺着地面上的纹路望去，发现这一整片的地上都画着一些连接起来的奇怪痕迹。
圣经中认为天堂在空间上是方形的，所以在二十世纪先锋派兴起之前，教堂建筑的布局总是使用方正与十字相结合。但这片地上的图案则全部都是圆形，弧线锋利，一环接上一环，如同但丁在神曲之中所描述的九层圆环地狱。
地面上的整个图案长约有十米，宽度不一，看起来像是沙漏状的，以圣龛为中心，一共分为12道。
纹路在地底陷得极为深，藤丸立香盯着前方的一小块土地，不知为何总觉得那土地翻起的痕迹之中有猩红的血光。
“不只一个人的失血量。”杰森说，“这里死了很多人，血从最中央顺着这些线条往外渗出。”
藤丸立香恍然大悟，“……这里是个祭坛。”
【📢作者有话说】
哈哈原来有人在澳洲都能开视频会议，我真的会崩溃
第70章 《会饮篇》十三-
祭坛所供奉的自然就是最中央圣龛里的东西, 藤丸立香挂在脖子上的啤酒瓶盖即便隔着一层衣服也能感受到那阵强烈的热意。
她定了定心神，避免自己踩在地上的纹路，向着圣龛走过去。
圣龛又称圣体柜，从哥特式建筑时代开始, 它从放置于祭台上方变成了独立于石柱或者墙壁之中的‘圣体塔’, 其中会保存着在弥撒日、圣礼仪或圣餐礼中所祝圣的基督圣体, 方便信徒朝拜和瞻仰。
面前的这座基底由石体打磨的圣龛约有两米高, 是个四方体，上面有镶嵌木饰面，彩金作浮雕饰，一面深红色的彩丝戳纳帷罩遮在面前。
藤丸立香伸手拽住了帷布, 将它扯了开来。
“……嗯？”她的双目微微瞪大, 意料之外的东西被放在圣龛之中。
这居然是个圣杯。
一个圣杯。
但是在哥谭。
藤丸立香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了, 要是在这里向圣杯许愿的话, 她是不是能够回到迦勒底啊？
藤丸立香拿到过许多圣杯，那些‘万能的许愿机’最终都被迦勒底严密地封锁了起来。
不过她眼前的这个圣杯和在特异点里出现的圣杯似乎有着些许的不同。
哥谭是没有灵脉的, 准确来说，这个宇宙之中并不存在魔术协会这类机构，这里将这些人为或非人为再现的奇迹统一称之为魔法，是与七种元素所构筑的魔术全然不同的另一套体系。
也就是说这个圣杯不会拥有那样能够实现愿望的庞大魔力。
“圣杯啊。”杰森也感叹了一声，他以英灵的身份参与进圣杯战争的次数也并不少, 无数魔术师和英灵为实现自己虚无的梦想而趋之若鹜、互相厮杀，圣杯在他看来就像是持枪证一样荒谬的东西, “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它。”
这个圣杯的颜色略显黯淡, 隐约能够感知到一些魔力被储藏在其中, 但很少, 杯体和藤丸立香见过的圣杯有着些微不同, 上面镶嵌着一颗约有4英寸大小的不规则球体。
藤丸立香将照明灯抬高，光线投在圣杯之上，能够看出那块被镶嵌在圣杯之上的多面体是一种带有红色条纹的晶体，晶体表面有许多裂痕，显然它曾一度破碎过，之后被不知道什么人安置进了圣杯的杯体之中，合二为一了。
“有两种力量在其中运转，看来这个大圣杯只是半成品，”杰森观察片刻后有些意外：“有人想让它奏效，所以找了另一种同样拥有魔力的东西，使得它们共生共存。”
藤丸立香的脸色很难看，“……用这种方法？”
她指了指地面，相连的九重圆环状纹样正是以圣龛为中心，向周围延伸开去。她站在这里能够感知到那股血腥到令人作呕的气味浓烈而久久未能散去。
“恐惧也是一种力量。”杰森说道，“灵魂的重量要比寻常人想象的还要沉重一些，牺牲那么多的人来祈求某个愿望实现，已经不是一件天方夜谭的事情了。”
“圣杯不能放在这里。”藤丸立香说，“如果这些人……真的成功了，那么这个圣杯一定会带来劫难。”
藤丸立香听说在某个平行世界里，一个被污染的圣杯实现了圣杯战争胜利者的愿望，以一种近乎灾难的，令人绝望的方式。藤丸立香无法想象如果哥谭城内这般残忍的仪式继续下去，眼前的这个圣杯是否也会被污染成那样。
“那就带走它。”杰森倒是不在意。他在成为英灵之后就没有过太大的执念，从来都是被阿赖耶识硬逼着打工，对圣杯更是没多少兴趣。
杰森伸手想要拿起那个圣杯，藤丸立香胸口的啤酒瓶盖在此刻却烫得惊人，藤丸立香‘啊’了声，连忙将细链扯出来，杰森的手也像是触到了电击般被猛地弹开，指尖被不知名的东西划破了几道伤口，杰森看着自己手指上渗出的几颗血珠，表情略带探究。
“怎么了？”藤丸立香紧张地抓过他的手，担心这伤口里有什么不知名的诅咒。
“没什么。”杰森的注意力又转到了藤丸立香的身上，眨眨眼看着对方如今短短的黑发，有那么一瞬间很想上手揉搓一下。他平缓地说，“我们的脚下是一个大型的魔术阵，并且在给圣杯供给魔力之时便开始运转了，可以把它看作为是一个小型的结界，只有等到仪式结束，或者超过时限，这个圣杯才能被人触碰。”
“那现在还是只能把圣杯放在这里？”藤丸立香气鼓鼓的，瞥眼圣龛，恨不能把它直接拆掉搬回43号。
杰森点点头，问她：“这个东西又在发烫了？”
“嗯……”藤丸立香拎着绑住瓶盖的细链向上提起，金属薄片在她面前转动，“好像，我总觉得，这里可能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话音刚落下，溶洞的深处传来一声尖鸣，是一种鸟类的叫声，带着要刺破耳膜的尖音，在空荡的溶洞内回响。
藤丸立香一怔，不可思议道：“夏塔克鸟……？”
夏塔克鸟的叫声是很独特的，因为很少有鸟类动物能够叫得那样难听，并且还附带精神攻击。
“在河流的另一边。”杰森将声音压低了，“要过去看看？”
藤丸立香轻轻地点头，下一刻杰森就收起了手电光，一手拎起藤丸立香，掐着她的腰便往前冲了过去，身形轻巧地借力，越过了宽阔的地下河流，落在了另一侧。
地下河很宽，一般人大概还得靠小船横渡过去，水流声湍急，哗啦啦地冲刷过岩壁。
溶洞不规则的地质条件给他们充当了遮挡身体的掩体，照明灯都被关上了，因此藤丸立香的视野里一片黑暗。
“你能看到吗？”藤丸立香戳了戳杰森。
英灵瞥一眼她，替换出了灵装，阿卡姆骑士的作战服因为性别而略微发生了一些变化，但总归和以前差别不大，杰森适应良好，把头盔拿下来卡进藤丸立香的脑袋。
“等、什么——”杰森这位睁眼瞎的御主象征性地挣扎了两秒，就被按上了头盔。
“自己看。”杰森捧着她的脸，按下了侧边的按钮，光学头盔的罩面合拢，夜视模组启动。藤丸立香眨了几下眼睛，视野之中出现了杰森靠近着的精致脸蛋。
藤丸立香上手摸了摸在自己脑袋上的头盔，高科技化战术装备在她移动实现到不同位置时回给出时事的监测数据——真的很酷！
她转头看向前方，因夜视而略微发绿的视线里有一只庞大的动物在地面上休憩。它的双翼上覆有鳞片，沾染着一些无法形容的污渍，长着马一样的头部，鼻息沉重，不远处有一坨难以分辨的残骸，可能是食物的残渣或者排泄物什么的，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了。
藤丸立香紧紧握住啤酒瓶盖，才维系出一丝镇静。
“你说……它会是我们在弗彻镇见到过的那只吗？”藤丸立香用气声问杰森。
“如果是的话，菲尼克斯和这一切逃脱不了关系。”杰森说道，忽然皱了一下眉，手按在藤丸立香的后颈上，把人往下压了些，“有人？”
一个缓慢的脚步声，有个人从那头走向夏塔克鸟，藤丸立香在心底‘咦’了声，仔细看却发现对方蒙着眼睛，浑身都套着一件宽大的防护服之类的装备，径直走向那一滩原型不明的残骸前，拿出清理工具，将它们都塞进一个巨大的袋子里。
夏塔克鸟懒洋洋地伏在地面上，马类巨大的眼瞳紧盯着对方活动的背影，好像如果对方和它一对上视线，就会一口吞吃掉对方一样。
“像是骨头之类的东西。”杰森看着那些东西说道，“人……”
藤丸立香有一瞬间浑身都毛骨悚然，寒意止不住地从身体里冒出来：“是那些……祭品？他们把遗骸喂给夏塔克鸟了——”
人类的骨头很坚硬，并不是太容易消化的东西，虽然藤丸立香并不知道夏塔克鸟是从什么地方生出来的特殊品种，但明显它对于食物也有所挑剔，血肉能吞吃，但骨头会被吐出来，这里靠近地下河流，水流又和内城河相连，要是残骸掉进了水里，不好说会不会在某一天被什么人捞出来，从而开始立案调查。因此需要有专人来处理这些东西。
如果这才是蒂莉娅所在的‘读书会’真正在做的事情，那么楼上墓室空荡荡的石棺也能够解释清楚了——没有遗体，遗体已经被吃掉了，只留下一堆无法消化，也分不出属于谁的碎骨，说不定会被丢进焚化炉处理。
正在清理现场的那人在最后扎紧袋子，也不管夏塔克鸟，便往来时的路走回去。
“屏息，抓紧。”杰森解除了灵装，忽然在藤丸立香耳边道。
下一刻，视野重回黑暗的藤丸立香被杰森抓着从夏塔克鸟的上方荡了过去。
伴随着溶洞内的风声，等到藤丸立香终于感觉到光线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外面了。溶洞与外侧的接口是连接着内城河的一座小桥，桥墙的里侧被挖出了一个挺大的洞口，允许三人通行，桥侧还有个小楼梯通向教堂的礼拜堂后院，平时通行的铁门都是锁上的，隐藏在一片绿植之中，一点都不显眼。
那个拖着装有遗骸塑料袋的人拖着袋子走向后门，深色的石砖地面上留下了一道不太显眼的血迹。
藤丸立香忽然想起奥布里在来找藤丸立香的那天提到过的事情，说他们有时会来这里帮忙打扫，但最近总是有人在这儿进出，还有股奇怪的味道。
真相难道就是这个？他闻到的气味不会就是每次有人替夏塔克鸟清理时残留的东西吧。
一辆蓝绿色的大型车就停在边上的马路，有个穿着教会祭衣的男人站在车子边上，帮忙把袋子一块儿丢进了车子的后厢里。
总算能够将防护服脱下来的人抱怨道：“为什么不让清道夫来？我很忙的。”
“大家都很忙。”穿着祭衣的男人随口说，“最近警察查得勤，人手又紧张，你知道瑞安和凯文上回坏事了吧，他们倒好，直接获得永生的资格一走了之，我们可还在处理他们留下的烂摊子呢。”
瑞安……这名字耳熟。
藤丸立香想了一会儿，意识到这是那个他们在弗彻镇时抓到又失踪的圣职人员。
他们居然真的与菲尼克斯有关系，那么这也是所谓的繁星之慧教团……？
女人撇撇嘴，语气不善，“还有三天，你知道每次要凑齐十二头羊有多麻烦吗？我这一个月每天都只能睡两个小时。”
她将防护服脱下来揉成一团，满脸不快，侧过脸时，藤丸立香发现她就是刚才的那位修女。
“还剩三天，你就能出头了。”男人说，“别抱怨了。反正这事也就俩礼拜一次，就剩最后一次了，熬熬吧。”
男人说完上车发动车子开走了。
藤丸立香记下他的车牌号，以及车身上涂装的深色logo，觉得这看起来很像是某个科研院或者医疗所的运输车。
【📢作者有话说】
*迦勒底那么多圣杯，虽然确实能许愿吧，但现在游戏里大家都能手搓圣杯了，就当是个汇聚了大量魔力的聚合物（DC宇宙没有型月嘛）但是，没错，等立香这次回迦，确实会圣杯喜加一，毕竟这是个特殊活动嘛（夏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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