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特兰起源于险隘的峡谷。那里环境艰苦,生存艰难。于是他们选择信奉了为他们带来神迹的尤尼提女神。自愿成为了女神的仆人。”
“这些仆人,大都在后来成为了德特兰的贵族。”
“可伟大的女神似乎并不只是一个慷慨的仁慈救世主。当自己的仆人犯错时,她便会降下神罚。”
“让他们的后代中随机出现异种。”
“这些异种生来和大家不同,身怀特殊的能力。是被女神标记过的带着脏污血液的人,注定是罪人。”
苏利文的书房里,他像平时一样淡然坐在自己的书桌前面,语气淡淡道。
只是面向的却不是平日里来拜访的贵族。
而是正襟危坐的威廉格雷与温特。
“教廷这些年对这些人嗤之以鼻。”
“却偏偏又无可奈何他们频繁出现达官贵人们的府上。不能够严加惩戒。”
“唯一能够做到的,便是界定并放逐他们。”
“努力地将他们排除在权力的更迭之外,不让他们污染带有继承权的人。”
“这就是教廷给予的,关于对放逐者们的态度和解释。”
苏利文说话时的表情恹恹的。看得出来,和威廉格雷同坐在一张桌子上,让他深感不适。
可他却为了另一旁的温特忍耐了下来。
并用尽可能理智的语气,安慰温特道。“所以无论是身怀异能,还是作为被放逐者这件事情。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些年,随着教廷机构的腐化。”
“他们对被放逐者界定的权力,早就成为了他们用来政治博弈的筹码。”
“拥有能力被漏掉的很多。毫无特殊,被教廷冤枉的也不在少数。”
“您不必因此而介怀。”
“可你却因此看不起我?”威廉格雷见缝插针地噘着嘴讽刺苏利文道。
他对和苏利文威胁自己卖命的事情仍然抱有芥蒂。虽然为了温特先生,看在温特的面子上,他坐在了这里。
可还是很讨厌他。
“唯一需要做的,只是对别人三缄其口。并不要像海索家族那样,让外人知道了自己那愚蠢的能力。”
“大肆宣扬对自己不利的事情,这件事情本身彰显的愚蠢,才让人看不起。”
苏利文看都不看威廉,却不轻不重地将威廉格雷的话怼了回去。
显然他们两个人对对方的讨厌并不是一厢情愿。简直是双向奔赴。
“你……”威廉格雷被他语带咸酸的话噎住了。他咬着牙,那有如蓝宝石的眼睛简直想要迸出火来。
苏利文是在拐弯抹角地骂他。还骂得有理有据。
海索家族是玛丽莲夫人的家族。
据说,玛丽莲夫人之所以和西境侯爵感情不好。就是因为被人将自己是被放逐者的事情,大肆宣扬给了西境侯爵。
西境侯爵这样老牌的贵族,对女神的信仰根深蒂固。
他们天生对被女神惩罚的被放逐者们嫉恶如仇。
更何况被她欺骗着结了婚……
威廉格雷气得说不出话来。
苏利文却对此无动于衷。
他甚至将注意力转向了一直乖巧听他们说话的温特。
“至于你,温特先生。”苏利文静静道:“并不需要特意做些什么。”
“你甚至不是个贵族,没人会把注意力放在你的身上。”
“你只需要放平常心,对自己的能力三缄其口。包括我与威廉格雷先生。”
“嗯?苏利文先生?”温特颇有些诧异地问道。“你们也不可以说吗?”
“我以为,您会为此非常感兴趣。我们可以探讨一下。”
“我不需要知道,温特先生。您只要保护好自己。”苏利文利索道。
“你这不是在为难他吗?你明明知道,他的能力就是……”
“所以如果我在心里思考关于你们的事情。你们是真的能听道?”温特因为认知到了这件事情颇有些窘迫。
他并没有苏利文想象的那么松弛,而是赧着声音道。
自从从安德烈那里知道,可能很多事情,是从自己的心声泄露出去的之后,温特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
尤其是他清晰地记得自己曾经在心中吐槽过苏利文。
现在却如此在苏利文先生面前正儿八经地谈论起,就恨不得找地方钻进去。
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自动扩音的大喇叭!
让人惶恐又无助。
暂时并没有人回答他。
因为没空。苏利文先生和威廉格雷少爷又重新杠上了。
“你真的以为,是你可以听到他的声音?”苏利文先生在听到威廉格雷炸毛的话后掀了掀唇。
颇有些耐人寻味地瞥了一眼威廉格雷道。
“那不然呢?”威廉格雷瞪着他。如果眼神能够杀死人,苏利文先生已经千疮百孔了。
“您能够这么理解很好。”苏利文先生为此颔了颔首。随后才道:“但是,我说过。”
“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能力是什么,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您难道没有因为自己的异常而备受欺凌的经历吗?”
“难道想要让温特先生,也经历一遍这些?”
“身怀狼人能力的格雷少爷?”
“如果记不住我的告诫。就请闭上嘴巴,然后起身离开。”
“剩下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让你这个愚蠢的傻瓜多知道温特身上哪怕多一分的秘密,都是对他的不负责任。”
苏利文又开始叫格雷少爷了。
温特知道,这在苏利文先生那里,代表着一种夸张的讽刺。
因为在整个西境,没有人需要他特意用敬称来称呼。
很显然,这个称呼很有效果。
威廉格雷因此憋红了脸,他似乎已经到达了自己忍耐的极限。
他恶狠狠地望着威廉格雷那脸上浅薄又虚伪的笑意。
一只手臂撑着桌子猛地站了起来,似乎下一刻就要冲上去将苏利文掀翻在地,狠狠揍一顿。
温特因此有些胆战心惊地眨了眨自己的眼皮。
只是,事情并没有像他想象的走向发生。
因为下一刻,威廉格雷就蓦地转了身。
直直朝着苏利文的门外走去。
就连挨打时都挺直的脊背此刻耷拉着,他边走边嗡着声音道:“知道了。”
“剩下的事情,我不需要听了。”
说罢,便消失在了房门口。并且替他们关紧了门。
温特:“……”
温特颇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只能朝着门口讪讪一笑。
“苏利文先生,您可能太过紧张了。我觉得您不需要……”如此提防威廉格雷少爷。
“您不需要觉得,温特先生。”苏利文先生打断了温特的觉得。
他紧紧注视着威廉格雷离去的背影。
待到威廉格雷消失,这才转向温特。
琥珀色的眼眸轻抬了抬,凝重道:“诚然,威廉格雷少爷也并不是蠢得愚不可及。”
“最起码,在涉及到温特先生您的问题上,他比您要更聪明。”
温特:“……”
“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是吗?”被苏利文的毒舌狠狠击中。温特终于想起来这位的难搞。
方才的耐心细致,才是罕见吧。
“我不能够控制住别人听见我的心声……”温特老实巴交道。“先生,如果我能够控制,我一定不会让他外泄出去。”
“我想确认一下,温特先生。”苏利文因为温特的话挑了挑眉。他那琥珀色的眼眸闪着一丝泠色。
“您在连自己都没有办法控制自己能力的情况下,却甘于接受我对你的利用?”
“也不生气?”
“嗯?”温特歪了歪头。他咋摸了一下苏利文先生的话,这才耸了耸肩膀道:“苏利文先生,我不该信任您吗?”
“您会让我死吗?”
“嘶”地一声。苏利文猛地吸了口气。他站起了身来,灼灼望着温特。
琥珀色的眼睛,像是香甜的蜜糖色。此刻却泛着些许的让温特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他就这么望着温特,握住自己的手杖思忖了良久。
终于还是在片刻之后,败下阵来。轻轻道:“你说的对。温特先生。”
“我不会让你死。”
“所以您尽可以相信我。”苏利文从自己的书桌前走了开去。
那柄随身的手杖挪到了温特的面前。
苏利文先生的手掌白皙漂亮,握住在那被雕刻了皇室独有徽章的手杖头上,和那枚镶嵌着的硕大的琥珀色宝石相得益彰。
他点了点自己的手杖,跟温特道:“手放上来。”
“好呢主人。”温特毫无戒备地将手放了上去。比苏利文先生少了一号的手刚触碰到手杖。
那琥珀色宝石便闪烁出奇异的光。
只一瞬间,温特的脑中便涌入了一些……,耐人寻味的信息。
湛蓝色的水眸微微一怔。温特猛地抬起头来,带着前所未有的不可置信,和苏利文对视。
“是您,一直在帮助我,保护我先生。”温特怔怔道。
…………
温特觉得,他通过苏利文先生的手杖,感知到的可能苏利文先生最为重要的秘密。
他同样是一个异种,还是一个拥有强大的异种。
以及,自己的心声能够被人听到,是自己在接触到苏利文先生之后无意间相互影响触发的。
以及,苏利文先生不能够完全帮助他屏蔽掉。却一直在努力帮助他控制。
控制住他的心声,只被必要的人能够听到。尽量减少对温特本身的影响。
温特对此十分感激,并且欣然听从了苏利文先生的建议,开始训练自己心声的内容。
虽然自己不能控制被人听到心声,可要是自己能够控制自己只在合适的时间吐槽,或者不吐槽。
岂不是就可以由自己控制住了。
这比他想象的简单很多。
或者说,在苏利文先生的帮助下,这很容易。
苏利文会将他听到的心声写下来给他。
先是一句话,后来是漏掉简单的带有自己隐私的单词。
再后来,是尽量缩小自己心声的字数。
很快,他就能够尽量地克制住他们了。
也就是说,他完全有能力让自己的心声在必要的时候再出现。
认知到这件事情,让温特很欣慰。
他总算不是一个肉喇叭了。
……
这项训练并没有占用苏利文先生太久的时间。
因为,西境已然乱成一锅粥了。威廉格雷在当天就回到了侯爵府里。
并且如苏利文所想的那样,受到了侯爵的热情欢迎。
一系列的打击,已经让西境侯爵大人明白,从来没有坑自己的,反而是自己这个不待见的亲生儿子。
与其给别人机会,被人夺走一切。不如留给自己这个流了自己一半血的人。
虽然他的另外一半血,侯爵并看不上。可现在已经毫无办法了不是吗?
除非他真的愿意将格雷家族的一切拱手让人。
于是,威廉格雷在第二天就被宣布了他继承人的身份。
一夜之间从一个人人唾弃的野种变成了西境最位置尊贵的继承者。无疑是万众瞩目的。
可他却没有举办什么宴会。
而是按照苏利文先生的建议,利用自己的身份,颁布了一系列的政策。
由西境侯爵出面,安抚破产贵族,在街头免费发放生活用品和食物,以及,重新在之前的基础上建立贸易……
这让他在西境中迅速博得了很好的名声。无论走在哪里都引人赞叹。
忙碌的日子稍纵即逝,苏利文先生是一个充满智慧的决策者。他不仅帮助格雷少爷捡起了安德烈子爵消失后留下的烂摊子,还配合格雷少爷推进了不少举措。并以自己的名义,向帝都申请了不少的援助。
由他站在格雷少爷家的背后,西境的乱象很快就被控制住了。
温特闲暇时候给救济院写过封信,并附上了自己存下的薪酬。
知道他们虽然受到了影响,但是好在苏利文先生的救助没有减少,足够救济院运转才放了心。
繁忙的社交活动在继续。
毕竟勉强控制住的局面,并没有让苏利文先生满意。
西境早已经千疮百孔,回复昔日的繁荣富庶又谈何容易。
不过更不容易的是苏利文先生的身份造成的麻烦。
因为他清晰地听到,苏利文先生在进入一家俱乐部的聚会的时候,听到有人高傲地。跟苏利文先生道:“据我所知,这里是唯独不欢迎被放逐者的。”
“苏利文殿下,虽然您是殿下。但也请遵循我们的要求。”
“如果这让您不高兴,那就还是烦请您离开。”
说话的人并不眼熟,只是在他说话的时候,温特察觉到自己脑中那熟悉的紧绷感的时候。
他下意识地“哦呦”了一声。
瓜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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