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外的动静惊动了周氏和江莹江芙两姐妹,三人连忙探出头来询问发生了何事。
“淮儿,怎么了?”
江淮跳下车,瞪了周盛成一眼,直接了当道:“娘,表哥刚刚摸我屁股。”
在场的人都悚然一惊,尤其是周盛成,脸色一变就叫道:“表弟!你……”
他实在没想到,江淮身为女儿身,虽是扮作男装,却完全失了姑娘家的娇羞,居然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种话。
况且,他只是碰了下她的腰就被打了一巴掌,根本还没摸到屁股!
“你少污蔑我!”
江淮看着周盛成那气得清白交加的脸,哼道:“反正摸了,表哥这是不承认吗?”
周盛成咬牙,气得要冒烟,但身为周家长子,还在这人来人往的大门口,他需得维持体面。
“表弟,雪地湿滑,我方才是想搭把手扶你下车,不是存心碰到的,你莫往心里去。”
听他这么说了,江淮这才放他一马,露出虚伪的笑来,“没事的表哥,下次当心点就好了。”
周氏的眼神掠过周盛成,又看向江淮那丝毫不加掩饰的嫌恶,声音略冷淡道:“是盛成啊,有些时日没见到你了。”
周盛成规矩站好行礼:“姑母。”
周氏搭着丫鬟的手下车,把江淮拉到自己身边,道:“淮儿,娘昨日崴了脚,你扶着我点。”
江淮知道周氏这是在护着她,心底一暖,乖巧道:“是,娘亲。”
江莹和江芙虽有些疑惑自己怎么不知道嫡母崴了脚,但她们都是懂分寸的人,在外要紧紧跟着周氏,不敢多言半句。
周盛成按耐下想要和江淮搭话的心思,领着他们进了周府。
江淮的舅父舅母和外祖备好了酒菜,一大家子人先是放了鞭炮,祭拜了祖先,而后才各自落座开始用膳。
周盛成以和江淮是同辈又哥俩好的借口,想坐在江淮旁边,但江淮随便吃了几口就丢下筷子吵着要去园子里逛逛。
周氏向她看过来,江淮冲眨了眨眼示意周氏放心。
见江淮走了,舅母给自己儿子使眼色,周盛成顾不得自己没吃饱,也赶紧离席追了上去。
“表弟,表弟等等!走那么快做什么?”
江淮大步在前面走,周盛成追了几步,刚咽下去的东西都卡在胸口了。
冬日里的园子虽没有多少绿色,但梅花开得正好,在白雪的衬托下,倒是很有一番韵味。
两个人一前一后步入梅林,在一颗梅树前停下。
江淮假装赏梅,实则想着怎么整治周盛成一番,好叫他以后见了自己就绕道走,不敢再打她的主意。
江淮扭头一笑,“表哥。”
周盛成顿住脚步,有些心猿意马。
他发现,随着年岁的增加,江淮是越长越好看了,有种雌雄莫辨的美,身上那股英气是寻常的女儿家远不及的。
若是如此特别的一个人能属于他……
而且江淮身后还有江家的产业……
“表弟你到此处来做什么?”
江淮道:“来赏梅啊,我发现,你们府里的梅花比江府的开得好看,正好,醉春楼的烟霞姑娘托我为她捎点开得正盛的梅枝。”
“你说说,这梅枝哪里不能折,偏要我送的,女人的这点心思我是一猜就透,算了谁叫我闲得慌呢,就当博美人一笑了。”
周盛成一愣:“烟霞姑娘?”
江淮的纨绔名声他是知道的,这其中甚至还有周家的推波助澜,但他一直没有把江淮流连烟花之地的事放在心上,一个姑娘去那种地方能干嘛?
但谁曾想,江淮现在居然说要给烟霞姑娘送梅枝。
这烟霞姑娘,分明是他的老相好!
这俩人什么时候好上的?烟霞那女人会看得上江淮这个才十四岁的小孩?
江淮笑道:“是啊,她还说,表哥你是她的熟客呢,并邀请下次我们兄弟俩和她一起玩。”
她阴恻恻地看着周盛成,周盛成顿时冷汗直冒,“玩,玩什么?”
“你说玩什么?”
“表,表弟,你可是女儿家,再说那都是那个女人信口胡说,我不过是被友人拉去坐了坐吃了点酒就走了,我与她什么也没干,她就是图我的银子才故意那样说的,你可别上当。”
要是叫他的姑母知道了,肯定就不会将江淮嫁给他了!
江淮笑道:“表哥,你慌什么啊,我又没说要告诉谁,你喜欢烟霞姑娘,我也喜欢,你还认识什么好看的姑娘吗带上我一起。”
周盛成警惕道:“带上你做什么?”
“我都说了我喜欢姑娘啊。”
“你为啥喜欢姑娘?”
周盛成愣住了,难道表弟女扮男装太久了,竟有了磨/镜之好?
“不知道,我不喜欢男人,只喜欢姑娘。”江淮无所谓道,“这也没啥,反正我这辈子都注定要以男儿身示人了,说不定日后我还真能娶个媳妇呢,再过继一个孩子,如此就没人能发现我的身份了。”
周盛成闻言一瞬间急了,叫道:“不行!你不能娶妻!”
江淮道:“我就这么一说,你急啥?”
周盛成讪讪的,“反正你别。”
江淮仰头道:“表哥你看,那束梅花好好看,你能帮我折一下吗我够不着。”
周盛成道:“成,小事一桩。”
难得江淮对他笑脸相迎的,他伸长胳膊踮起脚就要去够江淮指着的那枝梅花。
可就在他的手抓住枝丫还没开始折的时候,突然,他感觉自己的屁股被人重重踹了一脚!
且由于他是垫着脚的,此刻稳定性极差,整个人脚下一滑,一下就往旁边扑了下去,而旁边就是水潭!
他整个上半身砸在了水潭里,冰冷刺骨的水瞬间浸透了棉衣,冻的他大叫道:“救命!救命啊!来人!快来人!”
他费力地想撑起身子,结果发现胳膊都陷在了淤泥里,他扭头一瞧,江淮正站在不远处抱着胳膊看着他。
“表弟!你为何要踹我!?”
听着周盛成的怒吼,江淮掏了掏耳朵,冷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周家打的什么主意,这次是给你一个教训,下次再敢对小爷我动手动脚,小心你的命根子!”
“我先回啦,还没吃饱呢,表哥你就在这儿泡泡冷水清醒下吧。”
江淮说罢施施然地离开了,身后只剩周盛成的怒吼声,偏这个时候下人们都在吃饭,没人听见他的求救。
江淮走到前院时才随便抓了一个下人道:“我方才路过梅林好像听见有人在呼救,你们过去看看吧。”
“是!表公子!”
与周府的下人分开后,江淮心情甚好地回到宴厅里。
她也不怕周盛成告状,毕竟她手上也有周盛成的把柄,周盛成只能自认倒霉。
再说谁能证明是江淮推的他,而不是他自己掉下去的呢?
江淮在周氏身边坐下道:“娘,我走了一圈感觉又有点饿了,还想再吃点。”
周氏道:“你这孩子,吃饭半点规矩没有,就该好好饿你两顿。”
江淮撇了撇嘴,接过下人送上来的干净碗筷。
舅母道:“孩子贪玩是常有的事,淮儿你看还想吃什么就叫厨房再做。”
江淮应道:“谢谢舅娘。”
“怎么不见你表哥?”
江淮道:“表哥说肚子不舒服先回去歇息了。”
其他人听了也没多想,大家伙吃饱喝足后再在花厅里喝茶闲谈,聊一聊儿女说亲的事,时辰很快就到了半下午,周氏领着孩子们告辞离开。
等回了江家,两位姐姐都辞别嫡母和弟弟走后,周氏这才有空仔细回想今日的事。
她问江淮:“盛成除了下马车时候碰到了你,其他时候可还有?”
江淮摇头:“没有,放心吧娘,他以后不敢了。”
她简单地把今天整治周盛成的事说了。
周氏一听周盛成居然是个流连烟花之地的人就心底一沉,再一听江淮把人踹水里了又忍不住噗嗤一笑。
“他是这种人也好,以后咱们也有了他的把柄,他就不敢轻易将你的女儿身份抖出来了。”
因周盛成也同样在书院里念书,准备着科举考试,只不过是另一个远不如洛嘉书院的书院。
且不说他到底学得怎么样,就单说叫人知道了他是经常出入青楼的人,在乡试的道德审查这一块儿就过不了关。
道德审查的时候,会有官府的人来询问打听学子的亲戚和邻居以及同窗和夫子,以证明这名学子道德品行没问题。
那么周盛成的审查对象自然包括周氏和江老爷,只要周氏和江老爷说他品行不好,并找来青楼的人作证他确实经常去青楼,那他就失去了考取功名的机会。
是以书院里的学子都十分爱惜自己的名声。
但江淮是个例外,因为她根本不打算考科举,属实算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但想到江淮独自一人把周盛成引进梅林,周氏还是有点后怕,“你以后记着,离任何男子都要远点,他们没几个好东西,在书院里也要多留个心眼。”
江淮笑道:“爹爹也是?”
“你爹爹不算。”
“那大哥呢?”
“谨言……姑且也不算。”
江淮哈哈直笑,“娘,你就别担心了,有小舟在呢,他的功夫你不放心吗?”
周氏叹气道:“娘不能护着你一辈子,以后你要和你大哥好好相处,多学着为人处世的道理,娘之所以答应你爹收他为养子,就是想要你以后有个哥哥依靠。”
今日她彻底想明白了,娘家人就是个隐患,他们知道江淮的身份,随时都有可能抖出来,而她不会答应江淮嫁给周盛成的,是以两家早晚要闹翻。
她思来想去,日后能护着江淮的,只有江谨言是最有可能的了。
哪怕日后纸包不住火,江淮在保宁府待不下去了,也还有她大哥可以投奔。
“娘,你真好。”
江淮忍不住抱住周氏的胳膊,把头靠在她肩膀上。
能穿越到江家,成为江老爷和周氏的孩子,她何其幸运,但这也意味着,她日后做事都要多做谋划,顾虑的人和事都多了起来。
不能再像之前那样随心所欲,躺平看戏了。
年后的日子过得很快,每日吃吃喝喝,走亲访友,很快就到了元宵节,元宵节一过,洛嘉书院的入学考试就来了。
今年江谨言和江枫都要去参加考试,而江淮虽然已经提前获得了免试入学的资格,但书院那边也传信说建议她参加一下入学考试。
到时候书院不会公布江淮的成绩,只不过是想摸摸底,看看她的水平到底如何,好为她制定单独的教学计划。
当然,她不愿意参加也行,不是强制的。
这一说江淮可就愁了,参加吧,可能题目都看不懂,不参加吧,传出去,书院的学子指不定怎么嘲笑她是怂包呢。
她愁眉苦脸地跑去问江谨言:“哥,咋办啊?去不去啊?我已经猜到了以后在学校,我会发生多少丢脸的事了。”
江谨言安慰她道:“淮弟不必担忧,你近日也习了不少字,且对算术一门颇有天分,法令一门也很有悟性,为兄觉得结果不会比你想象的差。”
江淮怀疑道:“真的吗?”
江谨言诚恳点头,“我从不骗人,淮弟你真的很聪明,别妄自菲薄。”
江淮闻言忍不住发笑,“你说得也有道理,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我脸皮厚,那就去吧,反正我也要陪你去赶考。”
正好可以检验一下她的算术水平。
于是事儿就这么敲定,正月十六这天,江家的三位公子踏上了出城前往洛嘉书院的路。
就在各大书院紧锣密鼓地筹备着今年春天的入学考试时,一封封密信从北直隶发出,向着天南海北而去。
信中只言明一件事:当今天子欲效仿前朝,广开明路,增加科举中除经义,策问,诗赋以外的其他科目比重,尤其是算术和法令,还很有可能增设一门蛮语。
算术和法令还好理解,蛮语又是为何?难不成要天下学子都学习那西域蛮子说话吗?他们又不是都要进鸿胪寺。
上到朝堂下到各大书院都纷纷猜测天子做出此决定的用意,而远在西南蜀地的洛嘉书院,在正月十八这日,正式开始了入学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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