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区的走廊上,两个工作人员一边聊一边走着,显然刚才发生的骚动已经在剧组传开了。
“伤的真是江如璋啊?谁这么牛逼敢跟男一号动手?”
“今天新来的群特,就一小孩,啧啧啧一棍子砸下去头破血的,可惨了。”
“嘶——哪里来的倒霉孩子啊,这么虎?”
“也不是他虎啦,听说是江如璋又乱改戏,给人吓得。”
“哈哈哈导演都不敢治他这毛病……”
门外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即是加速离开的慌乱脚步声。
显然他们也意识到,这会儿已经走到了当事人的休息室门口。
休息室内弥漫着二手烟呛人的味道。
江如璋额头的伤经过跟组医生简单的处理用绷带缠绕着,脸颊上还残留着些许干涸的血迹,在尼古丁的刺激下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
伤口虽然看着吓人,好在他用手挡了一下,胳膊肿了,脑袋上的只是并不严重的皮外伤,在额角靠近发际线的位置划了个口子,若再往上一公分怕是就得剃发了。
惊恐褪去之后,愤怒汹涌而至。
走廊上那些碎嘴子的嚼耳根一字不落的传了进来。
江如璋脸色越发难看。
前来调解的制片主任有些尴尬,但此时不管说点啥,都有种欲盖弥彰的嫌疑。
江如璋不等他再开口,便臭着一张脸将人送出了门:“哥你去忙吧,不用陪我去医院,这点小事我自己处理就行。”
制片还真不太放心,陈导叮嘱他一定得把这事处理好,千万不能闹大耽误剧组拍摄进度,只要耽误一天,各种成本折算下来都能让他们这贫穷的剧组直接破产。
可这祖宗都发话了,他又实在不敢继续留在这触霉头。
制片只得讪笑着又叮嘱了一句:“小江啊,有什么问题好好聊,千万别伤了和气。”
休息室的门一关,江如璋脸上那一点本就不明显的敷衍也尽数褪去,他沉着脸斜靠在椅子上,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
瘦小干巴,臊眉耷眼,一副营养不良的衰样,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和胆量,抢了他的铁棍不说,还敢动手!
楚乐若有所觉,他小心抬眼,便对上了江如璋那明晃晃嫌弃又审视的目光。
对方一边打量着他,一边将烟蒂恶狠狠地按灭在烟灰缸里。
楚乐心底一咯噔,总觉得那被捏在指尖用力碾压的不是烟头,而是自己的脑袋,慌忙垂下头。
瞅见楚乐那诚惶诚恐恨不得把自己团巴起来的胆小模样,江如璋不禁嗤笑,将他打伤的时候可是毫不手软,这会倒装起可怜来了。
额角不断传来的刺痛让他心情烦躁,这股气也不加克制的发泄在了面前人身上,江如璋斜眼冲着楚乐吐出一口浓烟,:“你小子胆子到挺大。”
熏人的浓烟扑面而来,顺着鼻腔钻入楚乐的身体。
楚乐被呛得咳了一声,秀气的眉头拧成一个结。
他有点儿生气,却又自知理亏,只得温顺地垂着脑袋,睫毛乱颤着回避。
说实话,楚乐自己都没有搞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切都跟撞邪了一样。
就算是过度惊吓的应激反应,激发出惊人的身体潜能也完全解释不通——
他一个普普通通没经过任何专业训练的小男生到底是如何完成鲤鱼打挺凌空侧踢再加将铁棍挽出残影这一系列高难度的动作。
更何况楚乐还清晰的记得那种身体完全不受控制,意识离体以第三视觉旁观全程的感觉,更像是被夺舍一般。
楚乐来不及细想这光怪陆离的一切究竟为何,因为不管过程多么得魔幻不合理,结局都是现实又残忍的。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
他把人给开瓢了。
金贵的富二代男主。
想要善了无异议天方夜谭。
楚乐心底愁云密布。
他年纪还小也很会示弱,耷拉着浓密的睫毛从鼻腔里挤出一丝细细的声音:“璋哥,实在对不起……”
但对方正在气头上并不买账。
“别给我说这些没用的?”江如璋竖着眉不耐烦地挥了挥了手,“制片刚才的话你也听见了吧?”
“嗯……”楚乐小声提议,“你说吧璋哥……要不我陪您去医院看看?”
江如璋听得越发憋火,事实上他这辈子都没这么窝囊憋气过。
顺风顺水的人生居然在这栽了个大跟头,众目睽睽下就这么被一个瘦瘦弱弱的小家伙给开了瓢。
疼就不说了,丢了面才真让人恼怒。
江如璋揉了揉肿胀的胳膊,一脚将椅子踹开,大步逼近。
他用另外一只没受伤的手一把拽住楚乐的领口,不讲理地发泄着糟糕的情绪:“你陪我去看就能好的快一点吗?明天的戏接不上你来负责吗?”
江如璋身形高大,衬衫下包裹的肌肉线条硬朗清晰,常年撸铁的爆发力直接将楚乐瘦小的身体拎得脚不沾地。
陡然收紧的领口卡住了气管,楚乐呼吸不畅,不得不颤颤巍巍垫起脚尖,白净的脸颊因为窒息泛起不自然的红晕,上翘的眼尾沾上了湿气,睫毛一簇一簇的黏在一起。
楚乐急促地喘了一声,喉咙里挤出一丝湿乎乎的难受轻哼,抬起手想要掰开那只青筋暴起的手,指尖挣动着却只是虚虚地拽住了江如璋的袖口。
他不能让事情变得更糟糕了。
江如璋有一瞬的愣神。
感受到手腕处传来细微的颤动,像是被小猫勾住了袖口,在他的心上轻轻扒拉了一下。
他紧盯着楚乐的脸放肆打量,凶狠的视线中突然透出了几分玩味,刚才只顾着生气了,这个倒霉玩意长得真的挺——
带劲的。
卸下了粗糙妆容后露出了这张脸最原生的模样,不是圈子里那种流水线似的精雕细琢,巴掌大的脸上,鼻子和嘴巴都小小的,秀气又精致。
圆润微翘的鼻头上俏生生的长了一颗红痣,一双潮湿的杏眼被恐惧晕染得越发生动,带着些没有完全长开的少年稚气。
尖尖的下巴就这般抵着江如璋的手背,拍摄时对视的那一秒那种心痒痒的感觉,在此刻被放大了好几倍。
制片刚才明里暗里劝解他不要把事儿闹大的时候也提过一嘴,这小倒霉蛋好像是高三刚毕业的准大学生来着。
瘦是瘦了点,不过嘛……
江如璋视线停留在楚乐饱满湿润的唇珠上,张开的唇齿之间粉嫩湿润,带着香气的呼吸近在咫尺,勾得他躁动不安。
他本来就玩得开,如果不是因为今天受伤了心情烦躁,平日里对那些长得好看的小男生小女生可谓和颜悦色。
嘴巴甜点的,送个包送块表什么的也不在话下。
一个更加恶劣的念头浮上心头。
“去医院就不必你赔了。”江如璋松开了楚乐的衣领,狎昵地在楚乐脸上轻拍一下,指腹下那一片过分的嫩滑像是在吮吸他的指腹,愈发让人心猿意马,“我也不为难你,三万块,医疗费精神损失费一起,这事儿就结了。”
三万块对他来说甚至买不到一件像样的外套,但对于眼前这个穷学生的话——
“三?三什么?三万?”楚乐退开半步,杏眼瞪得浑圆,舌头打结,漆黑的瞳仁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三百就能掏空他的家底,三万不如要了他的命吧!
这残忍的世界哪来什么福如双至,明明只有祸不单行!
实不相瞒,他手机里最后就一条消息正是交完两个月房租之后银行发来的系统消息——
“您尾号5860的储蓄卡8月15日15:32跨行转出600.00人民币,余额6368.00人民币。”
减去学费的六千块,可支配余额还有三百六十八元。
他好笑的反应逗得江如璋越发来了兴致,故意恶声恶气地说:“你什么意思?那要不咱们去上医院去看看?做个全身体检照个磁共振再验两管血,我这还说少了呢。”
楚乐小脸苍白几近透明苍凉一片,沉浸在倾家荡产即将要去睡桥洞的幻想中无法自拔。
江如璋语气放缓了不少挑眉问道:“三万赔不上,那你能给多少?”
楚乐虽然有点迟钝,但也感觉到江如璋态度的微妙转变。
他压下心底的困惑,整理着衣领又后退了两步,离开了那让人不安的包围圈,湿红的瞳眸中布满警惕和困惑,嗫嚅道:“三……三百……”
剩下六十多块他得留着吃饭应急,应该不过分……吧?
“噗!”江如璋毫不掩饰的嘲笑出声,真是单纯的可爱。
鱼龙混杂的群演中他见过太多生活窘迫的人,但这么老实巴交的还真是不多,他心底多了几分莫名的愉悦,嘴巴却不把门地讲出更加恶劣的话语:“那可没办法了,要不我报警吧,这叫什么来着?故意伤人罪是吧?”
江如璋像逗弄小动物一样,饶有兴趣地观察着楚乐的反应。
然后就听见这小笨蛋炸毛似得大声否认:“我,我不是故意的!”
“呵,逗你玩呢,咋这么不经逗?”江如璋心情愈加美妙,“哥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制片说了,咱不能伤了和气。这样吧,这周末有个局,都是剧组的兄弟,你过来一起喝两杯吧。”
楚乐抬眸,睫毛乱颤,不忘问道:“那……那三万……”
“都是兄弟。”江如璋不明所以地笑了一声,“赔不赔的不都是两杯酒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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