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天晚上去学生会办公室没有见到阿尔法吗？”苏雅问。
“没有！”贝蒂神情是恶狠狠的, 但她语气已经有点委屈了，“我又没干什么惹他生气的事，而且自从假期结束以后, 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人了！他凭躲着我？什么不见我啊！”
“阿尔法主席亲口说不肯见你的？”苏雅感觉这事怪诡异的, 按照阿尔法那隐藏的妹控属性, 这些行为完全不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才对。
“没有, 我一到门口就被法斯特拦住了。”贝蒂哼了几声，“但这又有什么区别呢！整个学校的学生都知道他们两是一伙儿的。”
“或许阿尔法主席那个时候正好不方便见你？”苏雅说。
“我都主动找了他三次了！怎么可能每次都不方便！”贝蒂双手抱胸, “我看他就是故意躲着我！”
“虽然是小概率事件, 但全都碰巧也不是没有可能。”苏雅安慰地拍了拍贝蒂的肩膀，“而且你也说了, 阿尔法主席没有道理故意躲着你，不是吗？”
“真的全都碰巧吗……”贝蒂抿了抿嘴, 她有些被苏雅说服了，但她心里还是有着小疙瘩。
“在我的家乡有一句古话，叫‘事不过三’。”苏雅说，“你今天再去找阿尔法主席一次，要是他还是推诿不见, 你再生气也不迟。”
“那行吧。”贝蒂考虑了一下, 点头同意了，“看在雅雅的面子上，我再给他一次机会好了。要是阿尔法他还不见我, 我就……”
“就怎么样？”
“我就和他翻脸了！”就了半天，贝蒂才气冲冲地憋出了一句狠话, “他不理我, 我也不理他！雅雅你要站在我这儿一边，你也不能理他！”
“好。”
苏雅应下来, 贝蒂的脾气就像小孩子，来得快去得也快。这样的性格很棒，至少她很少会带给周围人负面的能量。
就像现在，将心事吐露完以后，回到班级上，贝蒂很快就又能和同学们说说笑笑起来。
没有任何的心理包袱，贝蒂甚至还在吹牛聊天中做了一两个滑稽搞笑的鬼脸。
这真的是个很神奇的能力。要知道上学期末因为实战比赛的原因，她和贝蒂两个人已经算是站在了所有同学的对立面上了。
因为从小她师尊就告诉她，只有软弱的牛羊才需要成群结队，强者注定是孤独的道理。
所以虽然不是很在乎这种事，但新学期刚开始的时候，苏雅其实也做好和贝蒂两人被整个班级孤立的准备了。
然而开学的第一天，苏雅就发现自己想得有些太多了。吧一寺八椅溜酒六三
实战考试上的那些“敌意”，似乎只有她一个人还记得。而与她一起的贝蒂却早就将所有的不开心忘了干净，依旧能保持着毫无芥蒂的内心和所有人相处。
多亏了贝蒂这样有些天然的属性，她们两人最终也没有成为班级里的边缘人物。
但苏雅知道，这样看似“没心没肺”性格的人，外表看起来怎么坚不可摧，内心其实也是很容易受伤的。
“抱歉，阿尔法主席暂时无法见任何人。”在学生会办公室门口，法斯特还是礼貌地将她们两人拒之门外。
就像贝蒂早上说的那样，阿尔法真的不愿与她们见面。
见贝蒂垂下了头，苏雅开口询问法斯特原因：“请问是出于什么原因？”
“嗯……主席他不在……”法斯特神色有些为难，“他最近有些忙碌……”
不等法斯特说完，贝蒂就一声不吭的掉头离开了。
“贝蒂。”苏雅跟上银发少女离开的步伐。
她能感觉到贝蒂的心情很糟，所以她没有主动开口说什么，而是先等待对方消化心里的情绪。
“雅雅。”
“怎么了？”
“我……”贝蒂嘴唇颤了颤，她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收住了，“我饿了。”
“想吃铁锅炖大鹅吗？你最喜欢的。”苏雅看向前方，“外面贴一圈黄面饼的那种。”
“嗯，想吃。想吃围着铁锅的一圈黄面饼。”即使心情不佳，贝蒂依旧很捧场，只是语气没有过往的活力。
回到宿舍，苏雅招呼上布鲁咕噜，三人一起窜进学校的后山里。
“把内脏处理干净，鹅肉要切大块点。”苏雅开始教授布鲁咕噜这道东北名菜的精髓，“然后泡在水里，将肉里的血水都清洗干净。”
“明白了，主人。这种杂事请放心交给布鲁咕噜吧。”
配菜的事交给布鲁咕噜苏雅当然是放心的。到底是上古最高等的智慧体，只要是看过布鲁咕噜控制着它七八根触脚，同时进行择菜、洗菜、切菜、摆盘后，谁都会感慨一句这坨史莱姆天赋不凡，有厨神之姿。
升起火，架起锅。
贝蒂托着腮在发呆，不知道过了多久，铸铁大锅内就飘出了一阵白烟。
苏雅往锅里倒入豆油，又挖进去一大勺乳白色的猪油，接着在噼里啪啦的油炸声中，布鲁咕噜将一大框的鹅肉倒入锅中，挥舞铁铲进行一顿煸炒。
“主人，鹅肉应该煸炒到什么程度？”布鲁咕噜问。
苏雅往锅里扔下大把的香料：“等锅里的油变得清澈了，就差不多了。对了，还要麻烦你烧一大锅开水，还有和面。”
“我也来帮忙。”贝蒂说。
苏雅看了眼贝蒂，见对方神色如常便说，“那贝蒂帮布鲁咕噜一起和面吧。”
“好！”
……
一张张黄色的面团被贴在了黑色的锅面上，很快它们就被锅内的热气蒸得变色。又闷煮了好一会儿，苏雅将锅盖掀开，很快就有一股诱人的气味飘散了出来。
“哇！好香啊！”
当汤汁渐渐在炖煮中变得浓|稠，这超大份的铁锅炖大鹅就算完成了。
“雅雅，真厉害啊！闻起来就感觉好好吃。”
“能吃到雅雅做得食物真是太幸福了！”
苏雅在贝蒂的身边坐下，她听着贝蒂夸赞着锅中的美味，但苏雅还是能看出来对方吃饭时的心不在焉。
美食是良药。
这是贝蒂常常挂在嘴边的名言。
然而再美妙快乐的味道，如果品尝者不自己打开心扉，那总有悲痛是无法被治愈的。
或许是氛围太安静了，贝蒂忽然开口了。
“哥哥真是让人讨厌的存在。”
“讨厌的话，就不要想了。”苏雅轻声说。
“其实我和阿尔法的关系一直都不算好，至少再遇到雅雅你之前，我完全不了解阿尔法，甚至还有点怕他。”贝蒂停顿了好一会儿。
“而阿尔法……他应该是真心讨厌我的。”贝蒂放下手中的筷子，“我很清楚这一点。如果可以选的话，他肯定不希望我降生在这是世界上。”
“因为我的存在对他来说就是痛苦本身。”贝蒂头越来越低，最后埋在了自己的膝盖里。
“阿尔法……他是这个世界最有资格讨厌我的人。”
“所以他讨厌我是对的……我真的……不怪他……我只是有些难过……我以为我们之间和好了……”
苏雅看不见贝蒂的表情，银色长发将她侧面遮住。
虽然是龙之岛最凶猛最霸气的小公主，但此时伤心的她变成了一只怕丢脸的小乌龟，很努力地想将自己脆弱藏起来。
但是那断断续续的哭腔还是将她的心思暴露无遗。
她真的很委屈，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又把自己的家人给弄丢了。
她真的……一点也不想被自己的哥哥讨厌。
苏雅默默听着贝蒂小声的哭诉，少女的伤心让她感到不舒服。这种不舒服让她很不是滋味，像细小又尖锐的针在戳着她。
朋友难过，自己也会难过。这是人之常情。
可苏雅不擅长共情。
更何况到她如今修为，她的内在用“心如磐石”形容也不算过分。
她已经不可能因为这种“小事情”而感到难过了。
哎呀，这是发生什么了？怎么就突然哭起来了呢？
怎么办啊？好尴尬啊!主人怎么不赶紧安慰一样贝蒂小姐啊。这样下去完全不是个办法啊!救命！好尴尬！极高的双商逼着布鲁咕噜的小脑袋瓜转得飞快。
“那个别难过了，贝蒂小姐。你已经做得很棒了，这件事肯定不是你的问题。”见苏雅没有什么表示，布鲁咕噜已经抬起触角小心拍了拍贝蒂的后背，算是安慰了。
“肯定是我的问题，肯定是我又做错什么了……我真笨……”
“不会的，不会的。”布鲁咕噜在旁边急得手忙脚乱。它看向苏雅，希望自己的主人能说点什么，接过苏雅竟然直接起身离开了。
“你们先吃，我离开一下。”苏雅说。
“不是主人，您不能就这么走啊……”布鲁咕噜有些绝望的冲着苏雅的背影伸触脚。它不过是一只简简单单的史莱姆而已啊，这样复杂的人情场面，它完全应付不来的。
“雅雅去哪了？不会连雅雅也讨厌我了吧！”银发少女抬起头，找不到苏雅的身影，顿时眼里的泪含不住了。
她“哇”地一下，哭得更加大声了。
“怎么会呢？您可是主人最好的朋友，主人是不可能讨厌您的。”布鲁咕噜赶紧安抚贝蒂的情绪，“你不相信我，也要相信主人啊！主人肯定很快就会回来的！她只是有事……”
“雅雅发生什么事了吗……”贝蒂还是很难过。
“应该是很着急的事。”布鲁咕噜头皮发麻，它哪里知道主人去干什么。
“那、那是什么着急的事？雅雅这么厉害是发生什么危险的事了吗！”
“呃，不，大概是……吃坏肚子了吧。”布鲁咕噜用触脚摁住贝蒂的肩膀，“没错，肯定是吃坏肚子了。这种事情你懂得，很尴尬的，所以你一定能理解主人的吧！”
“嗯……嗯。”
这样就能拖延点事情了。
见终于稳住了贝蒂，布鲁咕噜松了口气，心里盼望着苏雅能快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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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今晚贝蒂小姐看起来很不高兴。得罪老板的妹妹可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法斯特打开学生会办公室里，房间里灯火通明，但其中实际一个人也没有。
“要是贝蒂小姐告状的话，那个神经病会不会找借口扣我的工钱？很有可能。但这种理由我不会接受的。毕竟我做得这些事都是在给他擦屁股！”法斯特一边自言自语的抱怨着，一边整理着主席的书桌，书桌上的书摊得到处都是，就连墨水瓶也是敞开的，白纸上还有写到一半的墨水痕迹。
这一切都是他精心伪造的痕迹，为的就是即使有人进来，也能感受到之前阿尔法主席真的在这儿忙碌过。
“真是麻烦死了，自己的妹妹就该自己哄啊。归根究底，一切问题的根源还不是出在他自己身上。”
“莫名其妙就搞起失踪，这样粗劣的掩饰我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每天说谎帮老板应付，法斯特也非常头疼。
作为学校里品学兼优的模范学生，他也不想干这欺上罔下、同流合污的事。可他没办法，开学过去这么久，他那神经质的老板还没有出来露过脸。
老板再牛逼再有钱，只要没毕业，就还是学生。
而依照皇家魔法学校的规定，学生无缘无故旷课这么久是要面临被开除的惩罚的！
就算平时经常被气得牙痒痒，他也绝对不希望看到阿尔法被开除。
一想到这些事，法斯特就忍不住叹气。神经归神经，他老板给钱方面还是相当大方的。
“能干一天算一天好了，实在不行假期再去码头出海好了。”法斯特自我安慰着。
天色不早了，他想要去关窗户，准备离开。
他转过身，面色一滞，心有差点跳到喉咙眼……
有人微躬着腰，站在深红色的窗台上!
开玩笑的，学生会的办公室可是在这幢楼的最高层，虽然说这点高度，对于巫师来说骑个扫把上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来人两手空空，显然不像是辅佐其他工具飞上来的。难道是用风系魔法？可如果是用得魔法，为什么他没察觉到一点魔法波动？
这简直是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法斯特一对的义眼让他看起来还算镇定，但实际上他已经被怔住了。夜空的月光笼罩在少女的肩膀上，像是给那纤瘦的身材披上一层银色的铠甲。
“你……”法斯特想问少女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个地方，但少女的眼神太过冰冷凌厉，和往日的感觉很不一样……所以法斯特张了张嘴又阖了起来，他打算静观其变，等对方先开口。
“阿尔法主席在哪？”
“问得还真够直接的。”法斯特心里想着。大半夜来找人，这两人不会真的好上了吧。
“阿尔法主席他刚离开没多久，苏雅学妹你来晚了一步。”法斯特顿了顿，“学妹你要不先下来？站在窗户边看着怪危险的。”
“哦。”苏雅从窗台轻巧跃进房里。
“学妹你还真是不走寻常路啊。”看着干净窗台上留下泥巴的脚印，法斯特嘴角抽了抽，“学妹来找主席是有什么急事吗？是需要帮忙吗？”
“没有急事。”苏雅说。
没有急事不走正门，你破窗而入？法斯特没话说，只能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
“阿尔法主席去哪了？”苏雅在房间里左右打量了下，又问起相同的问题。
“我说了阿尔法主席他刚走……”法斯特眉头皱了皱，语气还是温和的。
“那是不可能的。”苏雅十分肯定，“要是他出入过，我就不会来找法斯特学长你了。”
“学妹，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法斯特学长你说谎了，阿尔法主席根本就没在这办公室里呆过，也没有参加什么会议，他甚至没在这所学校里。”苏雅淡淡地说，“我没其他的意思，就是想知道阿尔法主席到底在哪里？所以想问问学长，能不能提供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你怎么知道我说谎了，你确实是来得不太巧……”法斯特一愣，他还想在狡辩几句，负隅顽抗下，但苏雅的眼睛望着他一瞬不瞬，就像是完全看透了他一样。
在这种眼神里继续演下去实在是太困难了。
岂不到任何掩饰效果的谎言，会让人感觉自己像个卖力表演的小丑。
“阿尔法主席确实不在学校。”见说什么也没用，法斯特也就承认了，“如你所说的，假期之后，他就消失不见了。我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但这是件麻烦事，我只能在他回来前尽量帮他遮掩。”
“那你知道些什么？”苏雅问。
“我猜他可能还在龙之岛。”法斯特摊了摊手，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便将自己所想到的都告诉了苏雅，“放假前他身体出了点问题，他说他好像提前进入蜕皮期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件事……”
“蜕皮？龙也会蜕皮吗？”
“有脊椎又有皮的动物都要蜕皮，不然它们怎么生长长大。”法斯特说，“龙族当然也需要蜕皮，这是他们成熟的标志。只不过它们周期比起其他物种要长得多，一般来说，大概是一百年蜕皮一次。”
“百年为周期，那阿尔法主席有些太提前了。”苏雅立刻想到了自己悄悄给阿尔法喂得那些补品。
“确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混血……”讲到敏|感处法斯特戛然而止，“总之，他的情况还挺让人担心的。”
“我也不想骗贝蒂学妹，但目前状况还不明朗，我不能将自己的猜测随便说出来……”法斯特有自己的顾虑，考虑到苏雅和贝蒂的关系，他尽量说得委婉，“如果贝蒂学妹和苏雅学妹你一样理智，那我告诉她也没有关系，可我实在是不确定那位小公主会干出什么事……”
“学长，你做得对。像你说的，阿尔法主席要是真的在龙之岛遇到麻烦，那如果有什么需要，他们会有办法通知贝蒂的。”苏雅说，“不通知那就是不希望贝蒂知道。”
“和聪明人交谈还真是省心啊。”法斯特点了点头，见苏雅完全理解了他的良苦用心，他也就放心了。
“那学长你知道龙之岛在哪吗？”苏雅问。
“龙之岛在这片大陆的最北边，与帝国隔海相望……你问这个干什么？”法斯特下意识回答。
“不干什么。”苏雅说。
“什么叫不干什么，你这样说更奇怪了好不好。”法斯特有点犹豫了，他想自己应该没看错人吧，苏雅学妹应该和他一样是属于理智的那一类人。
“今晚打扰你了，法斯特学长。”没等法斯特想清楚，苏雅已经跳上了大敞着窗台。
然后她就那么跃了下去，裙摆扬起，消失在夜色里。
“这么有礼貌就别走窗户啊，你忘了自己还穿着裙子吗？”法斯特头疼地叹气，莫名其妙地，他有点后悔将自己知道的告诉苏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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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你终于回来了！”当看到苏雅回来的那一刻，布鲁咕噜都快要流眼泪了。
“贝蒂……”苏雅回来的时候，银发少女已经抱着旁边的大石头呼呼大睡了。
“贝蒂小姐应该是太累了，她刚刚……干了不少事。”想到刚刚自己经历过的，布鲁咕噜冷汗直冒。
苏雅望向铁锅，发现里面还剩了不少鹅肉。她想贝蒂今天确实是伤心了，连胃口都变差了许多。
“不是主人做得味道不好，这是贝蒂小姐专门留给主人的。”布鲁咕噜注意到苏雅的目光，“她说主人还没吃……”
“我不用吃这些。”这样的话她和贝蒂说过很多次，但对方总是会故意忽略。有好吃的再喜欢也会特意留给她。
“你把这些都处理干净吧，布鲁咕噜。”苏雅走了过去，虽然她身板还没有贝蒂大只，但抱起对方还是十分轻松的，“我等会儿要去一个地方。”
“主人，你要去哪？”布鲁咕噜问。
苏雅没有说，而是交代布鲁咕噜另一项重要的任务。
“我会在宿舍留一张变形符。要是我没有在天亮之前赶回来，你就幻化成我的模样去上学。”
“啊……这这……”
这种事交给它真的没有问题吗？
主人这也太信任它了一点吧！
布鲁咕噜震惊，它觉得这点子有些太荒谬了。但碍于主仆契约，它也没办法反驳苏雅提出来的这个好主意。
这大概就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含义吧。它只有如此安慰自己。
“拜托你了，布鲁咕噜。”说完，苏雅就带着贝蒂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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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穿过云层洒在学校图书馆上，一道残影以人眼难以察觉到的速度大摇大摆闯了进去。
当巨型红色蘑菇边的木屋被人敲开，穿着糖果色长裙的妇人打着哈欠，头上还戴着可爱的蕾丝睡帽。
“哦，苏雅小姐，我知道你是个求知若渴的好孩子，但现在是拜访老师的时间点吗？”看见门外的苏雅，妇人无奈地单手叉腰靠在门框边，“别告诉我你已经掌握【空间跳跃】了，这样我会压力大到彻夜难眠。”
“欧若拉老师，我今天来不是和你探讨空间魔法的。”苏雅说，“很抱歉，我目前还没有掌握【空间跳跃】。”
欧若拉松了口气：“哦，真是谢天谢地。”
苏雅：“？”
“不，我的意思是你不用太着急，没掌握才是正常的。”她搂着女孩的肩膀，将人领入房间，“是我太敏感了，你要是掌握就该‘啪’的一下出现在我面前，而不是敲门。”
像是被自己幽默到了，欧若拉发出一声爽朗的笑：“哦，我的孩子，你今晚来找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我想去龙之岛，但不知道具体的位置。”苏雅说明自己的来意，“所以想来问问，您有办法送我过去吗？”
“龙之岛？你去哪里干什么？”欧若拉神情变得怪异。
“去找一个人。”
“那地方没有人，那地方只有龙。”
“是我说得不准确，我去那儿找条龙。”
“你和那条龙很熟吗？”
“还行。”
“如果你们是朋友，那就让它带你去龙之岛。而不是你自己像现在这样冒然跑过去。”欧若拉缩进了她的绿沙发里，“那地方是人类禁区，你明白吗？”
“不允许人类进入？为什么？”苏雅问。
“因为那是龙之岛。”听到苏雅的反问，欧若拉倒感觉奇怪了，“孩子，那是龙掌控的领地。你知道什么是龙吗？它们一张嘴能塞进去十个你。”
“我知道。”她最好的朋友就是龙。
“你不知道。你或许在学校里遇见过龙族的小伙伴，也许几个人相处地还不错。”欧若拉说，“但你要明白，在五十年前，这些家伙里还有不少将人类视为解馋的小甜点的。你去那个地方就和可口的小羊羔跳进狼群里没什么区别。”
“我心里有数。”苏雅说。
你有什么数？你知道那岛上住着多少老怪物吗！
谁要是敢这么装叉，按照欧若拉过去的脾气，她可能已经冲着对方一阵愤怒咆哮了。然而望着亲亲学生那张稚嫩的漂亮脸蛋，欧若拉硬是将自己的火气给压抑住了。
“你到底要去龙之岛干什么？”欧若拉扶额，“说具体点。不然我可不会帮你。”
苏雅犹豫了一下，然后将有关阿尔法失联的事挑重点简述了一遍。
“你还挺看重友谊的羁绊的。”这点让欧若拉有些意外，“这点还是和老师我很相像啊。”
苏雅：“……”
她看了眼墙上那造型滑稽的钟表，心里有点后悔来找欧若拉帮忙。
这些时间她全速御剑往北飞，说不定再过个钟头就能看到那所谓的龙之岛了。
但好在最后欧若拉还是答应帮忙她前往龙之岛了。
欧若拉摘下自己的蕾丝睡帽，换掉自己那条少女心满满的糖果色睡裙。
摇身一变，又成了那个气质堪比流氓头子的“女霸王”。
“既然学生诚心诚意求助，那作为老师，肯定还是要给予帮助的。”欧若拉豪爽地拍着苏雅的后背。
“您施展魔法怎么还换了一套衣服？”苏雅不解，她们又不是在演什么《魔法少女》。
“说什么呢？那么危险的地方老师肯定要陪着你一起去了。”欧若拉一手揽住苏雅的肩膀，一手挥动魔杖。她竟然在房间中硬开出了一条新的时空之路。
“嗯，不用，我一个人就……”不等苏雅说完，她后背就被人用力推了一把。
“别磨磨蹭蹭的了。我可就你一个学生，要是被吃掉了，我会气到发疯的。”将苏雅推进时空之路后，欧若拉也跟着踏了进去。
******
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只有扑面而来的寒冷气流，吹得人面部生疼。
如果不是脚下实实在在的地面触感，苏雅估计会以为自己还没从欧若拉召唤的时空之路里走出来。
“该死的，忘记这个季节龙之岛是没有太阳的。”欧若拉挥动魔杖召唤出了一个魔法罩将自己和苏雅护住，“冷死了，真是个不见天日的鬼地方。”
魔法罩将冰冷的空气隔离，并且散发出的昏黄的光芒。苏雅也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原来她们脚下不是土地，而是一望无际的冰原。
“这里就是龙之岛？”苏雅望向远处矮小的桦树林，看样子在这恶劣的环境里，只生长了些顽强的苔原植物。这设定倒是还挺符合她所认知的北方岛屿地貌的。
“显而易见，这种地方人类可住不惯。”欧若拉拢了拢身上的外袍，她似乎对龙之岛很不待见，“要不是你赶时间，我现在就想回去换上我的鹿皮长靴和我的熊皮大衣。”
“您可以回去，剩下的事我可以自己来做。”
“开玩笑呢，你一个女孩子，我怎么能把你独自扔在这黑漆漆的鬼地方。”欧若拉不知从哪掏出了一条羊毛围巾，不由分说就绕在了苏雅的脖子上，“瞧你这单薄的小身板，可千万别冻病了。”
“老师我不冷…”苏雅将脸上的围巾往下挪了挪。
欧若拉没将苏雅的听进去，只当是小孩子好面子嘴硬。她又掏出了一瓶烈酒，往自己嘴里灌了几口，将身上最后那点寒意驱赶。
“让我看看接下来该往哪边走来着，太久不来，完全没有印象了。”欧若拉说话带着一股淡淡的酒气。
“这里是龙之岛的什么位置？”苏雅问。
“不知道。”
“时空之路只能通往施法者去过的地方。”苏雅蹙眉，“您怎么会不知道我们现在的位置？”
“哎，都说过去太久，记不太清楚了，能顺利传送过来就不错了。”欧若拉有点不耐烦，她的做派也是不拘小节的类型，“不管了，先往前走走呗，要是能碰掉哪条龙，我们把它抓起来问问不就行了。”
“前面不就有吗？”苏雅抬手往前指了指。
“还真有个人，年轻人的眼睛就是好用啊。”欧若拉顺着苏雅所指的方向愣了下，没想到还有到模糊的身影，“走，过去看看。”
“【空间跳跃】。”
欧若拉手搭在苏雅的肩膀上，她的空间魔法释放得熟练，眨眼的空隙，她已经带着苏雅来到那道残影的身前。
“啊！我的天呐！”看见突然冒出来的苏雅和欧若拉，那道残影发出了一声破音的尖叫，接着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你们是什么？鬼魂吗？幽灵？！救命啊！我还不想死啊！！”那人抬手遮蔽住自己的脸，吓得发出一阵鬼哭狼嚎的动静。
“喂，龙族小崽子，你胆子怎么这么小啊？”欧若拉捂了捂耳朵，“好歹是条龙，怎么还害怕什么鬼魂幽灵？这也太丢你们龙族的脸了点吧。”
“谁规定龙族不能怕鬼了！你们别过来啊！”他声音颤动，听起来年纪还很小，也就人类孩童十一二岁的样子。
“完了，碰到条傻龙。”欧若拉摊手，“我早就说过，龙族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品种，这样交|配下去迟早要出大问题。”
“你才傻！我可是天龙座皇子的侍臣。”似乎是被欧若拉的话给激怒了，那人放下手，灰蒙蒙的碎发下露出了一张带着婴儿肥的小脸。
“你这么点大都能当侍臣啊！看来龙族真是有够落没了。”欧若拉摇摇头，坏心眼地逗着眼前的小龙。
“你乱说什么！皇子侍臣都是从小培养的，我年纪虽然小，在族里天赋也不算好，但我也是凭借努力取得这个资格的！”
“你是天龙座皇子的人？那你认识阿尔法·菲尔多西吗？”苏雅问。
“你是什么人？怎么能直呼皇子殿下的姓名？”那侍臣惊恐又戒备地望着苏雅。
“我是你们阿尔法皇子殿下的……同学。”苏雅快速回答，“我身边这位是魔法学校的老师。我们现在要见你们的皇子殿下。”
“你们是人类？”那侍臣愣了下，“皇子殿下似乎是在一所人类创办的魔法学校里上学……原来两位是皇子殿下的贵客吗？”
“终于反应过来了。”欧若拉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苏雅问。
“我叫巴德希。”他说。
“巴德希，可以带我们见一下阿尔法殿下吗？”苏雅看向巴德希那双红得不太明显的龙瞳，“我们有很重要的事。”
巴德希面上露出了几分犹疑，但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对了，胆小龙。这里是哪儿？应该离皇子的住所不远吧。”欧若拉双手抱头，“是哪处宫殿的花园吗？毕竟这龙之岛我也没去过什么偏僻的地方。”
“您真是太失礼了。我不叫胆小龙，我叫巴德希。”巴德希有些气鼓鼓的，“还有这里不是宫殿花园，是龙族皇室的陵墓。”
难怪周围阴森森的，还有很多巨大的石碑。苏雅想。
“原来是陵墓啊！难怪你刚刚被吓成那样？”欧若拉有点尴尬地揉了揉鼻子，“差点忘了之前有代表我们家族来这参加过一场葬礼。我想想是谁的葬礼来着……好像是一位叫伊夜芙特的夫人吧。”
“伊夜芙特夫人是我们皇子的母亲。今天就是伊夜芙特夫人的永眠之日，我来就是替皇子殿下给伊夜芙特夫人扫墓的。”巴德希声音低沉。
“哈，那还真是巧了。我和这夫人还挺有缘分，要不我也扫一个？”
“……”
“我不说了，你们年轻人聊。”欧若拉咳了几声，她也感觉有点窘迫选择闭嘴。
原来这位伊夜芙特夫人已经故世了吗？苏雅有点诧异。
同时她还比较奇怪阿尔法的情况。
苏雅的记忆力很好。她还记得阿尔法曾经在巫师逃生赛的那场舞会后和她聊起过自己家族的黑历史，当时对方就有提过自己的母亲伊夜芙特夫人是一位人类女性。
回忆当时阿尔法的语气和神情，还有对那个骑士之后的忍让，苏雅感觉阿尔法对这位传闻中的伊夜芙特夫人还是挺有感情的。
明明很想念自己的母亲，为什么伊夜芙特夫人的忌日对方都不亲自出现，还让侍臣代替自己扫墓？
究竟是不愿意？
还是不能够？
“阿尔法皇子殿下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苏雅询问巴德希，这位年轻侍臣显然经验不够，藏不住的心事几乎都反应在了脸上。
“你可以放心说出来。”苏雅顿了顿说，“我们算是阿尔法皇子的朋友，这次来也是为了帮助他。”
“不是我不想说，只是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巴德希低下头，“我这个皇子侍臣并没有胜任多久，知道的事太少。我只知道皇子殿去天空之殿面见过龙主后，回来就将自己关了起来，再也没有出来过。”
“我虽然懂得不多，但也知道皇子的状况很糟糕。要是两位的到来能让皇子殿下重新振作起来就好了。”巴德希也很忧心，他将苏雅和欧若拉引领到一处完全封闭的巢穴洞口，然后就先行去通报请示了。
“这位皇子看样子不怎么受宠啊！这地方连行宫也算不上吧。”欧若拉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不说我还以为是囚牢呢，这也太荒凉了些。”
第一百一十二章
“你和龙族的这个皇子是什么关系啊。”在等待巴德希回来的时间里, 欧若拉无聊地开始八卦。
毕竟看惯了苏雅每日一幅冷冰冰的模样，欧若拉对自己这位学生的感情生活还是相当感兴趣的。
“同学朋友。”答案简单干脆。
“真的吗？老师怎么感觉你对这位皇子还挺关心的。”欧若拉不信，她觉得这两个年轻人肯定有着不一般的关系, “别不好意思, 老师可和你们学校那些老古董不一样。而且你这个年纪正是‘爱情至上’的时候嘛, 你实话实说, 是不是对这个天龙座的皇子有好感啊？”
“……”
“别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嘛。你看这漆黑黑的鬼地方，要是普通朋友值得你跨越半个大陆过来找他吗？”欧若拉不死心, 一想从苏雅脸上看出点什么。
可惜苏雅不动如山, 一张三无属性拉满的面孔让欧若拉找不出一点破绽。
“我来这是因为我的室友，里面的皇子是她的哥哥。”苏雅被欧若拉一直盯着, 嘴唇动了动。
“所以……”欧若拉若有所思，猛地拍了下手, “老师明白了，你喜欢的是你室友？”
苏雅淡漠望向欧若拉，她的眼神已然给出了答案。
“哎，没意思。”欧若拉自讨没趣地撇了撇嘴，“等会儿你们年轻人聊天, 我就不在旁边呆着了。我在这儿附近到处转一转。”
说完欧若拉就晃晃悠悠离开了。
过了会儿, 巴德希走了过来，他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他没带回来好的消息。
“那个苏雅小姐，阿尔法殿下说他暂时不见客。”巴德希有点不敢看苏雅, “但殿下他听到你来应该是很高兴的，他很感激您前来看望的心意。”
“皇子殿下不见我？”苏雅再次确认。
“是的。”巴德希咽了咽口水, “对不起, 苏雅小姐，真的很抱歉。”
阿尔法主席居然不见她吗？那看来对方确实遇到了不小的麻烦了。苏雅想。
目前的状况类似于同学遇到困难她千里迢迢过来看望结果被人婉拒在外了。
虽然内心很想帮忙, 但苏雅总不能破门而入。
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她是外人，不明情况，也不能随便越界。
总之，阿尔法不开口，苏雅就帮不了。
“那就打扰了。”苏雅转身去寻欧若拉。一般情况，她都不是意气用事的人，关于阿尔法的事她打算回去先找贝蒂商量了再行动。
苏雅往欧若拉离开的方向走。
黑漆漆的长廊里有两双血色的瞳孔从不远处经过，看那独特的瞳色，应该是两位龙族，他们以某种调侃笑话的语气喁喁私语，他们说你知道吗？天龙座的皇子被囚进地牢里了，听说他提前蜕皮后长出了丑陋的青黑色鳞片，连眼睛也变成了可怖的金色。现在整个龙之岛都在传这位皇子是伊夜芙特夫人不洁的产出……
这两位龙族议论的声音很小，但身为分神期的苏雅耳力非凡，还是将他们之间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苏雅很在意这段对话。所以她身影一晃，如鬼魅般，凭空出现在了两个龙族的面前。她想知道这个冬天阿尔法到底遭遇了什么，而这些事的发生是不是与她“错误的补偿”有关系。
“我的天！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两人都被突然出现的黑发少女吓了一跳，但他们明显比巴德希要成熟得多，很快就意识到面前的少女不是鬼魂，也不是龙族，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人类。
“一个人类女孩？真是太奇怪了。我没听说过最近有人类登入龙之岛，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两个龙族都幻形的是成年男性的样貌，他们都有着高大强壮躯体，可以居高临下地肆意观察着苏雅，那目光就像是在上下打量一只可爱的羊羔。
苏雅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也不在意他们不敬的眼光。她只想从这两人嘴里知道更多的一些事情。
所以她直接问了他们天龙座的皇子被关进地牢的具体原因。
“你这小女孩私自跑到我们龙族的领地就算了，还打听起我们王室的秘密，你胆子是不是太大了一点。”其中一名龙族盯着少女年轻娇嫩的肌肤，没忍住舔了下嘴角，“我看你的行为很奇怪，不会是人类派来刺探消息的吧。”
苏雅缓缓抬起头，对方的调笑恐吓影响不了她分毫情绪。如果是平时她可能还会和这两位龙族动动嘴皮子，但今天晚上她的心情实在不算美妙。
她没说话，手轻搭在扬云剑的剑柄上。
顿时，黑色的长发微微飘起，一股恐怖至极的威压以苏雅为圆心爆发出来。
在修真界，威压是一个神奇的技能。它最大的作用除了装|逼外，那就是能以最快的速度让弱小的敌认清彼此的实力差距，放弃无谓的抵抗。
在苏雅分神期的强大威压下，两名龙族立刻两腿发软，双手撑地跪伏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情况！我的身体为什么会控制不住地颤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跪在苏雅面前的两名龙族被吓到了，他们脑子里面根本没有“威压”的概念，只觉得身体不仅莫名沉重起来，神经也奇怪地进入到了一个强行应急的状态。
他们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恐怖的事，就像他们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量暴力压制住了。
“回答我的问题。”这时他们面前诡异的黑发少女冷冷开口，“现在就回答。”
两人有些惊悚地望着她，他们不理解自己身为这片大陆的霸主生物为什么会对一个弱小的人类女性生出畏惧臣服的心思。
狼会敬畏羔羊吗？这简直是天性的违逆。
“你……您想知道什么，我们都会告诉您，绝不会有所保留。”荒谬至极，又绝对真实，当他们的意识还未分清楚，对女孩的称谓已然换成敬词，求生的话语也下意识地从自己嘴里说了出来，“恳请您不要伤害我们的性命。”
“阿尔法皇子被囚|禁是龙主的命令，因为各族的长老们都怀疑阿尔法皇子血脉的纯洁性。”
“如果阿尔法皇子身上流的不是天龙座的血，那他们会剥夺皇子的尊称和姓氏，还会将伊夜芙特夫人请出陵墓。”
“长老们收集了阿尔法皇子的血液，明天他们会将这些血滴在真龙遗骸上，来判定阿尔法皇子是否为龙主的血亲。”
“要是阿尔法皇子的血能与遗骸融合就能证明皇子与伊夜芙特夫人的清白，要是不能那皇子会面临很严重的惩罚。”
“关于这件事，我们就真的知道这么多了。到底是真是假，我们也不清楚。”
“然后就是也有人说是纯血银龙一派的阴谋，其他内幕我们真得不知道了……”
沉默持续了很久，两人额头上布满细汗，尽可能地绞尽脑汁说出所有关于天龙座皇子的事。直到他们身体上的压迫消失，他们在惶恐中缓缓抬起头，才发现黑发少女早已不见，没了踪影。
“真是可怕。我们从没见过这样的人类。”两人抱着自己，互看一眼，心里竟然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必须快点通知长老们，有恐怖的家伙潜入到我们岛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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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苏雅还没意识到自己的行踪已经被刚刚那两名龙族给出卖了。当然，她对此本就不是很上心。
她不是菜鸟，更不是悲天悯人的善人。
如果有意隐瞒自己的存在，她根本不会留下那两条龙的性命。
她是怕麻烦，但真有麻烦找上门的话也无所谓。
既然来了，她就不惧面对任何糟糕的事情。
苏雅重新回到了那完全封闭的巢穴洞口，侍臣巴德希正靠在石墙上眯着眼，似乎在打瞌睡。
察觉到苏雅又折返回来，巴德希明显了愣住了。
“苏雅小姐，您……还没有离开吗？”巴德希问。
“这里是龙族的地牢吗？”苏雅微微仰头，并没有回答巴德希的问题。
“地牢……这种事您是听谁说起的？”巴德希一怔，声音都变得有些结巴。
“关在这种地方的人应该都是身负罪孽的人吧。”苏雅轻声说，“阿尔法主席真的在这里面吗？”
“……”巴德希咬了咬嘴唇，他再迟钝也意识到了苏雅是知道些什么了，“皇子殿下是清白的，请您不要因为外面的谣言而产生误会。”
“我知道。这件事是我的问题。”苏雅说。
这种“好心办坏事”的感觉真的很差很差……阿尔法主席不惜伤害身体帮助了她，而她自以为是地回报却变成了其他人加害对方的“匕首”。
什么提前蜕皮，什么血脉不洁，什么出身存疑，这些种种不出意外都是她喂给对方那枚内丹导致的……到目前为止这件事的性质已经彻底变了，从与她无关到与她有关，并且她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苏雅已经不需要征求谁的意见了。
所以，她决定用自己的方式来解决所有的问题。
“我该怎么进去？”苏雅问。
“地牢是……进不去的，没有龙主的命令，谁都无法进入这里。”巴德希头越来越低，他知道自己撒的谎已经无法隐瞒下去了。
“那你刚刚是怎么进去询问皇子的？”
“我欺骗了你，皇子在地牢里我没办法进去。”巴德希很难受，“帮夫人扫墓是皇子在被囚|禁前交代我的事，他只交代了我这一件事，我必须提他做好。”
“地牢在这石壁后面。”苏雅又问。
“嗯……是的……”巴德希不知道苏雅问这个做什么，他们龙族建筑都深谙“巨石文化”影响，关押天龙座皇子的这座地牢便是用上千吨重的巨石堆砌出来的杰作。
别说用蛮力攻破了，面对这样体积的石料建筑就是用伤害极高的魔法来轰炸也不随便几下就能破坏掉的。
这可是专门用来关押他们这些龙族的监牢，身躯坚若磐石的它们都无法逃离这里，一个人类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巴德希能感觉这个少女是真心想帮皇子的，但这是龙族内部的事，就算是帝国皇室想要插手，也没有干预的能力。
他下意识想劝劝苏雅，却发现黑发少女立于比她高出百倍的石壁前，微微昂起了头，像是在仔细观察着石壁的走向。
少女抬手，将她背后那把造型怪异的长剑拔出。
她……这是想干什么？！
凌冽逼人的锋芒劈开黑夜，巴德希只觉得一道无声的惊天霹雳从他的头顶划过，吓得他几乎忘记了呼吸。惊惧宛如小虫子爬满了他的全身，钻进了他的心窝子里。他张大着嘴，瞪大着眼睛，望着爬满裂纹的石壁轰然坍塌，想要大叫出声。
然而极度惊恐的情绪像一只大手捏住了他的脖子，让他无法一点不合时宜的动静。
这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吗？一个还没他高的人类女孩用一把再普通不过的冷兵器将地牢的石门给劈开了。那可是上千吨重的石料啊！要劈开它怎么想都需要那种贯穿天地的巨型武器才有机会。
与石壁相比，少女和她手里的武器看上去真的渺小如尘埃。
可这一刻在少女和她手里的武器面前，这面石壁也真的脆弱如薄纸。
地牢的门就这么轻轻松松被攻破了。
谁又会相信他刚刚所看到的这一切呢？
巴德希用力揉了揉眼睛，他宁愿相信自己是出现幻觉了。可惜除了惊吓过度，他整条龙都很正常。周围的断壁残垣让巴德希有些无所适从，一时间他只知道像傻子一般站着，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在巴德希保持姿势平复情绪的过程中，苏雅已经通过巨大碎石间的缝隙走进漆黑的石穴中。
剑柄尖端冒出一缕火焰，一圈圈昏黄的火光扩散开来。
苏雅往地牢的深处走去。这里到底是关押龙族的监|狱，空间比苏雅想象得要巨大的多，也精密得多。真正进来后，苏雅才发现这所谓的地牢也不是什么密不透风的死牢，至少此时她的脚边就有一道暗渠不知流向何处。
苏雅继续往前走，越往里走温度越低，目力所能及的壁或者顶都覆盖上了厚厚的一层冰晶。
阿尔法主席真的在这儿吗？这滴水成冰的环境应该很难有活物了吧。苏雅微微张嘴，便有一阵白气呼了出来。
这时候她注意到了一阵微弱的风声。
缓慢的，沉重的，一进一出，一进一出……
苏雅眼神暗了下来，她忽然意识到这或许不是什么风声，而是类似大型动物痛苦的喘息声。
“阿尔法主席？”
苏雅闻声过去，她抬手小心抚摸上一面冰冷刺骨的“墙壁”。温热的暖流从她的掌心传出，“墙壁”上厚实的坚冰在摇晃中陆陆续续剥落，然后坠落，碎成一地的冰渣。
过了好一会儿，苏雅在终于触碰到一片属于龙的银色鳞甲。
那是覆盖在阿尔法真身上的鳞甲。
苏雅很确定。阿尔法曾经有邀请她抓住这些鳞甲一起在空中飞行，苏雅还记得那感觉就像坐空中过山车一样。
虽然不惊险，但也是一段很新奇的体验。
阿尔法就在这里，在她的手掌之下，被冻在了她跟前的这面石壁里。
这是哪门子的关押？
这简直是要将他们的皇子殿下冻成栩栩如生的活体标本。
都是同族这些龙怎么能待阿尔法主席如此残忍？苏雅轻柔地摸了摸手下的鳞片，她脸色发黑，心情又变差了不少。
“阿尔法主席。”她轻声呼唤。
鳞片下的金色瞳孔微微张开，似乎是看见了苏雅，如金色花瓣炫丽的瞳孔又收缩了起来。
人死不能复生，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事。
不幸中的万幸，阿尔法的状态很差，但至少还是活着的。
这就足够了，只要还活着，苏雅就有的是办法与手段帮助对方恢复，她就还有时间和机会将一切拨乱反正。
当苏雅如海水一般雄厚的灵力将整个洞穴的冰雪融化，阿尔法的真身也终于重获自由，重重地落到了地面上。
龙族的体型比人类大得多，所以服用的药量也比人类要大得多。
恢复治疗的灵丹大把大把地倒入了阿尔法的口中，像是不要钱的糖丸一样。
明明每一颗都是普通修士舍不得乱用的保命药，苏雅脸上却用得大方无比，没有露出了任何的心疼之色。
在苏雅挥金如土的灵丹治疗下，地上盘缩着尾巴的巨龙也终于恢复成了人类的形态。
地牢不是个适合休整的地方，所以苏雅将男人从那阴暗瑕疵的空间抱了出来。她张望了下四周，瞧见不远处有一处类似宫殿办的地方，她便将阿尔法带了进去，将人安排在了一张还算舒适的软床上。
阿尔法还处在一种昏昏沉沉的状态里，但他的情况肯定是比之前好一些了，至少身上不再是冰凉彻骨的，呼吸也变得平稳单调。苏雅随手找了条丝绸被子给他盖上，又找来了个柔软的枕头，尽可能地想让阿尔法躺着舒服点。
“这里还真是挺冷的，要不将这屋子烧了吧，或许能让你身上暖和点。”苏雅是个实实在在的行动派，她平时是比较低调内敛的。
但当遇到特殊情况让她没有顾忌的时候，苏雅的行为就会因为想要达成目的而变得过于直接……用密谢尔的话来说那就是“学妹我发现你似乎有点隐藏的黑化疯批属性”。
苏雅不懂“黑化疯批”是个什么含义，但她听得明白这不是个好词，估摸着是密谢尔在说她背后有着极端神经质的一面。
苏雅认为密谢尔说得有道理。
在法治和平社会“神经质”可能是人人唾弃、避而远之的存在，但在这个更加野蛮更加残酷的世界，她认为“神经质”才是主流。
因为这没什么不好的，你极端，你神经质，你命都不要，人家才会觉得你够狠，才会害怕你，才会不敢欺负你！
考虑到还是需要个避寒的场所，苏雅没有把这个宫殿柴烧了。她从储物袋里取出了她银光闪闪的药鼎，打算等会儿烧一些热水，可以将冻僵的阿尔法主席放进去暖和暖和。
然而还没等银鼎中的水烧开，阿尔法已经悠悠转醒了。他平直地躺在杯子里，眼神迷茫地看着屋顶，脸上木然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情绪，似乎醒来的只是他的肉|体，而不是他的灵魂。
“这里……”不知道多久没有开口，阿尔法的声音变得格外沙哑低沉，“我难道……死了吗……”
阿尔法的声音是平静的，和他的情绪一样平静的可怕，就好像他已经坦然接受了自己所有的结局，即使是死亡，他也认了。
“你还好吗？阿尔法主席。”苏雅开口，她的声音让阿尔法神色紧绷，一下子就将对方重新拉回了现实。
“苏雅？我为什么会听到你的声音？”
“因为我就站在你的身边。”
“这是不可能的，你不可能出现在这儿。”阿尔法声音有些自嘲，“我果然是快死了吗？头脑里已经出现各种幻觉了。”
“阿尔法主席。”苏雅又唤了一声，试图唤醒某人的理智。
“声音真的好像啊。”阿尔法缓慢地自己僵硬的脑袋，当他看见面无表情的黑发少女，嘴角用力往上扯出一个弧度，“哈，很真实的感觉，这幻觉还挺不错的，是临死前的福利吗？”
“不是幻觉，是活人。”苏雅说，“放心吧，我不会让主席你这么轻易就死掉的。”
“肯定是幻觉，我现在应该快被冻成龙形冰雕了吧。”阿尔法还是心存怀疑，“显然这一切都是假的，就像我绝无可能躺在我父亲寝宫床上，就像你绝无可能出现在在此刻出现在我的身边。”
“……”苏雅默然，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向阿尔法主席证明自己是存在本身，而不是幻觉。
这听起来复杂得就像一道需要辩证思维分析的哲学难题。
而思想政治好巧不巧是苏雅上辈子的短板科目。
“你不该抱抱我吗？”如尸体般躺着的阿尔法突然开口。
“……”她应该这么做吗？
“虽然没想到临死前会想起你，但好像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可惜没有看见母亲……好了，来吧，在你的怀中安然死去，我也好赶紧阖眼永眠了……”阿尔法用微弱的声音自言自语着，“这样的归宿也不错吧……”
搞了半天还是没把她当活人看吗？
苏雅走了过去，作为补偿，她决定满足阿尔法的“遗愿”。然而当她的指尖真正触碰上阿尔法的肌肤上，阿尔法却像诈尸一般蜷缩起来。他如蚕蛹般将自己裹卷起来，大惊失色地看着还未将手放下的苏雅。
“这是发生了什么？”他努力压制住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
阿尔法从未如此失态过，就差一点点他都快破音了。
“主席，你指的是什么？”苏雅希望阿尔法能冷静些，毕竟对方身体还相当孱弱，太过激动会有昏厥的风险，“或者您想知道什么，我都会一一告诉您。”
“我……我需要知道所有，这所有的一切都不对劲，我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变成这样。”阿尔法想了一小会儿，开腔后他的语速很快，疑惑像倒豆子一样往外冒，“但最重要的是你，苏雅，你不该出现在这儿！是谁带你来的？贝蒂吗？你必须马上离开这儿，这儿对于你们人类来说实在是太危险了。”
“我自己来的。”苏雅没有回答阿尔法的问题，她的目光落在了阿尔法的侧脸上，“主席，您的左脸……”
阿尔法原本无瑕的面部肌肤上浮现出了一层层丑陋的青玄色鳞片。
“别看我！”
阿尔法像是忽然想了什么，偏过身去。他慌慌张张，有些尴尬地遮蔽住自己那半张脸丑陋的面孔。
“抱歉，吓到你了吧，我刚刚忘记了……自己的身体出现了一些小问题。”阿尔法的语气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他说起来很轻松，这反而像是在故意遮掩自己过于激动的反应，“虽然还有些想不通，但我大致明白是什么状况了，苏雅，谢谢你专门来看望我，但很抱歉，我现在可能无法招待你，等会儿还是先送你离开，还有我的情况希望你先不要告诉贝蒂……”
都到了自身难保的状况了，阿尔法主席还在为她与贝蒂的安全考虑。如此得关爱学生与亲妹，这让苏雅内心升起一丝敬意。
“你这是干什么？”
苏雅微微弯下腰，在阿尔法呆愣的目光中，她向对方郑重行了一礼，然后将自己给对方喂下内丹的事全部说出。
“阿尔法主席，这件事是我的过错。”苏雅表达自己的歉意，“我会想尽办法补偿你，对不起。”
“这实在是……太让人吃惊了……”
苏雅说完之后，阿尔法独自消化了很久。他应该是在思考整件事的前因后果，金色的眼眸很久才眨了一下，眼中没有半分光彩。
“所以我是因为吸收了更加高等魔兽的血脉，身体才会发生这样奇怪的变化。”阿尔法说，“不可否认我能感受到身体里有一股强到可怕的力量，但我现在算什么？一个流着龙、蛇、人三种血液的怪物？这简直是太离奇了。”
“这种情况很罕见。”是她没有想到。
排除布鲁咕噜那种依靠寄生吞噬存活的生物，想要依靠吸收其他怪物的内丹来提升自身血统几乎是痴人说梦的事。
就像是人吃了兔子肉不会变成兔子，吃了怪物肉也不会变成怪物一样。
阿尔法主席吃了一颗内丹，就继承到了上古魔兽暗影鳞蟒的血统，这本是件比买一张彩票就中大奖还要疯狂的幸事。
可谁能预料到这一件本来值得庆祝的幸事，非但没有帮到阿尔法主席，反而差点害他丢掉了性命。
苏雅默默望着门口，等待阿尔法主席的想法。
虽然一切都出于一片好心，但她没有开口为自己辩解。她和她的剑一样直接，直接的人看的是结果，其他都是多余，这件事她有责任，便会负责到底。
阿尔法的脸色有点沉重，但他看向少女单薄的身影，心里还是控制不住柔软了下来。
他松开了手里的被子，坐直了身体。
他抬起右手，看见自己手背上狰狞的鳞片，又缩了回来，用完好的左手轻轻拍了下苏雅的肩膀。
“接受这一切需要一些时间。”阿尔法说，“抱歉，我现在心里很乱，但是我很清楚，我不怪你，苏雅。”
阿尔法主席居然说不怪她？苏雅有点难以置信，她觉得这不是阿尔法的真心话。
“我知道你可能不相信，但我确实不怪你。”一整个冬天过去，阿尔法的银发变长了许多，长到像一层银色的帘子遮住了他的面目，“你不知道岛上的事。我遭遇的这些其实是注定会发生，只不过你无意的举动加快了他们下手的速度而已。”
阿尔法声音很清晰，明明是受委屈会掉眼泪的“泪失禁”体质，这一次他诉说起来听不出什么情绪，平静无比。
“这是我总该面对的事，和苏雅小姐没关系，不用感到抱歉或者难过。”他似乎料想过很多次，次数多到他已经不会委屈，已经能欣然接受族人们不公的对待了。
他看向苏雅，一直紧抿的嘴角松了松，露出与开心无关的笑。
“所以，回去吧，苏雅小姐。还有，谢谢你来看我，睁开眼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很惊喜，也很感动。”
“我回去后，你打算怎么办？”苏雅问。
“我会应付好的，不会有问题。”阿尔法拖着发麻发软的身体从床上下来。
“你需要休息。”
“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虽然是偏殿寝宫，但我们不能再待在这儿了。我睁开眼的那一刻差点没吓昏厥过去。”阿尔法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要是被发现就更加麻烦了。”
“主席，你刚刚不是说睁看眼后是惊喜和感动吗？”苏雅搀扶着阿尔法。
“那是因为我以为我在做梦。”阿尔法根本不上女孩的逻辑，“话说我一直想问为什么我们会待在这儿？”
苏雅：“因为你需要张床休息。我就带你来了。”
阿尔法扶额：“还真是个单纯直白的理由。”
苏雅：“有什么问题吗？”
要是被其他人发现，恐怕很难接受这种理由吧。阿尔法无奈一笑：“没有，很符合苏雅小姐你的风格。”
阿尔法带着苏雅往偏殿的门口走，他用尽身上的为数不多的力气推开大门。外面的天空依旧是漆黑的，但有点点红光在黑暗中闪耀着，犹如散落在黑色幕布上的宝石。
龙族确实喜欢一闪一闪的宝石，但也绝对不会像这样铺张得到处都是。
“糟糕了。”阿尔法脸色沉下来，下意识将苏雅护在了身后。致命的杀机到来了，金色的瞳孔竖起，阿尔法不知道它们接下来会做什么，而他又该带着身后的女孩逃向哪里。
“好多人。”他身后的女孩丝毫没有什么危机感，发出了一声淡淡的感叹。
随后她又纠正自己用词不当：“不对，应该是好多龙。”
“确实是来了很多啊，真没想到我这样一个不受待见的皇子，还能有这么多人来迎接啊。”阿尔法低声说。黑夜里的那些红光闪烁着，它们当然不是什么鲜红的宝石，而是一双双鲜活的龙瞳。
冰冷的风吹袭而来，一阵阵白气缓缓吐出，那些血色的瞳孔逐渐靠近阿尔法和苏雅，像锁定猎物一般，死死盯着他们。
“他们是你的手下？”苏雅问。
“你觉得呢？你见他们向我行礼了吗？”阿尔法佩服女孩的好心态，“等会儿，待在我身后，不用和他们说什么。”
“那就都是敌人了？”
“要只是敌人也就没这么难办了。”阿尔法冲着那些鲜红的眼瞳说，挑了下眉，“我的叔叔们，还有长老们，来得还真快啊！这么晚了，你们都不休息的吗？”
有一道人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那是位留着银色长发的老人，穿着灰白色的长袍，两道雪白的长眉让饱经沧桑的脸看起来凝重又严肃。
“阿尔法皇子，您现在应该待在地牢里，而不是出现这儿，龙主的寝宫，您到底想干什么？”看来对方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在龙族应该很有地位，苏雅能感觉阿尔法的紧张。
“大长老，我出来活动活动，在地牢待了一整个冬天太闷了。您看我两条腿都要冻僵了。”阿尔法笑着回答，像是没有被这剑拔弩张的氛围所影响。
“地牢哪里是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地方。没有龙主的王命，就算是皇子也没有随便走动的权利。”又有一人走了出来，看化形容貌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五官与阿尔法有点神似，但整个人透着股阴冷的劲儿，“更何况像你这样的不洁之人，随处走动只会给龙之岛带来不幸与灾难。”
“不洁？与你相比吗？约克？”阿尔法微昂下巴，“你指的是哪方面？如果指的是你与二十多位女性繁育了十三位血脉不算优越的子嗣这件事上……”他莞尔一笑，“那我确实输给你了，约克叔叔。”
虽然人数上落于劣势，但阿尔法言辞犀利，在对峙中丝毫不弱下风。看反应，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显然在对方的神经上狠狠刺了一刀。
“阿尔法！”那名为约克的龙族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声，眼神中的凶光像是想扑上来将阿尔法撕扯个粉碎。
“别太着急了。叔叔。”阿尔法不慌不忙。大概是身体也有些撑不住了，他便顺势坐在了偏殿冰冷的台阶上。
“验亲还未开始，就迫不及待地把我尊称都省略了，约克叔叔你的心思可不能这样坦率啊！”阿尔法手撑着膝盖上，歪着头神情似笑非笑，“这是干什么啊？是你的子嗣们想取而代之我，还是你自己想取而代之龙主陛下呢？”
“你给我闭嘴！该死的——！”约克想要扑上来给台阶上的年轻人一点教训，然而他还没行动就被大长老给阻拦住了。
“约克？你是疯了吗？”大长老转过头，威严的眼神逼退了约克的冲动，“即使有不洁之嫌，你面前的这位现在也是龙之岛尊贵的皇子殿下。”
“是啊，是啊。”阿尔法点头，语气揶揄，“我可还是尊贵的皇子殿下。”
“阿尔法皇子您该回到您该待的地方了。”大长老说。
“他不会回去。”阿尔法背后的少女开口了。
少女缓步走下，寒风吹着她的长裙咧咧作响，黑色的长发飞扬而起，迷住了阿尔法的眼。
“苏雅。”阿尔法愣住了，他明明让少女只要待在她身后就好。
“你是谁？”大长老打量着走下来的女孩，微微蹙起长眉。他以来就留意到了苏雅，他也有听属下的年轻人汇报，说有个恐怖的女人闯入了龙之岛。
总不会是指的这个女孩吧。她看着实在是太年轻，安安静静的，长得也一幅人畜无害的模样，大长老下意识就将对方给忽略了。
“那个地方不是已经塌了吗？”苏雅说，“已经回不去了。”
“塌了？”大长老被女孩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给愣了一下。塌了？什么地方塌了？听着意思好像是说他们的地牢塌了一样，但这是绝无可能发生的事。
保险起见，大长老还是给了旁边一名龙族侍卫使了个眼色，让他去查看一下。
片刻之后，那名侍卫满脸惊悚地跑了回来：“大长老，真的塌了！地牢被毁成一片废墟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大长老大惊失色，“你有没有看清楚！”
“是真的！您快去看看吧！”那侍卫声音急切。
顿时议论纷错，留存千年的地牢居然坍塌了？这种事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在场的龙族们几乎没有一个是愿意相信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火光召来】！”大长老将魔杖对准上方。
巨大的火球直冲天际, 它悬停在高高的空中犹如太阳一样照耀着在场的所有人。
众人匆匆忙忙赶了过来想要一探究竟。火光之下，这座古老又森林的巨石建筑已经化为一片破败的废墟遗迹，千吨的重的石料入被分割了开来, 向两边倾倒, 组成一个大大的“V”, 看着极其抽象。所有人都仰着头, 目瞪口呆的表情倒是意外得统一。
“这究竟……发生了什么？”约克惊骇。他无法想象是怎样的力量造就了眼前这样荒诞的画面。
“难道是地震了吗？可是这么强烈的地震为什么我们都没有一点感觉？”
“无法想象。这地牢经历过多少世纪都屹立不倒，怎么可能会因为一场地震而崩溃成这样？而且这巨石碎裂的模样, 怎么看也……”有人分析着分析着便静默了下来, 说不下去了。
其实这人不说下去，大长老也明白他什么意思。这巨石的分裂处光滑无比, 宛如被什么利器切割开来的一般。
这不可能是被震塌的！
地牢的坍塌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只是他们无法想象对方是怎么做到的这样的事的。
“阿尔法殿下, 我认为您应该解释一下。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大长老看向另一边被龙族侍卫远远围住的人影。
“我不知道。”阿尔法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他也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慑住了。但他隐隐觉意识到这一切可能会和苏雅有关，所以他什么也不打算说。
“您如果不知道，那我只能询问其他人了。”大长老摆了下手，很快阿尔法的那位名为巴德希侍臣就被带了上来。
“皇子殿下……大、大长老……”小小一只的巴德希被两个高大的侍卫向小鸡一样扔到了地上。
“巴德希。”阿尔法微微蹙眉。
“巴德希你一直奉王命看守着这里, 地牢究竟发生了什么？你看见了什么, 听见了什么，全部都说出来。”大长老在和巴德希说话，目光却一直望着阿尔法。
“我……我……”巴德希吞吞吐吐, 与大长老等人不同，他的目光则是像求救一般看向了阿尔法皇子身边的少女。
“说话啊, 巴德希。”旁边约克催促道, “是不是阿尔法命令你做了什么？”
“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的？”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指认。
局面就这样莫名僵住了。巴德希很纠结，也很害怕, 他实在是忌惮少女恐怖的实力，谁知道他开口的瞬间会不会被对方那把奇怪的剑夺取性命？
一时之间，巴德希也实在鼓不起开口的勇气。
“你们这些龙在干什么啊？我说怎么路上一条都没碰见，原来都聚在这儿呢！”
响亮的声音从众人的头顶传了出来。
所有人循声抬起头，只见一名短发女人立在了石块之上，不以为意地俯视着底下的龙族们。
“欧若拉老师。”苏雅说。
“这位是学校的老师？我怎么没有见过的印象？”阿尔法愣了下，他在皇家魔法学校这些年还从未见过造型这么“别致”，性格这么“拉风”的老师。
“她在图书馆工作，平时深居简出。”苏雅只能这么解释。
“深居简出吗…”虽然才见上面，阿尔法都感觉苏雅这个形容十分违和。
毕竟这位欧若拉老师实在是将“趾高气昂”一词表演到了极致……反正是怎么看都不是低调的类型。
“你们几个围在这儿是在打什么坏主意吗？”欧若拉的声音气势非凡，音量大得让人听得耳朵发痛。
“不会吧。我不过就离开了一会儿，不会就有人想欺负我的亲亲学生了吧。”欧若拉咧着嘴，露出一个有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拜托你们，可千万别干这种想不开的事啊！”
欧若拉老师，来得还挺是时候的。苏雅心里想着，同时她做好了随时出手的打算。毕竟她也不确定欧若拉老师到底能不能震慑住这些不太友善的龙族们。
“你是——”逆着火光，大长老只觉得这石板上的女疯子格外眼熟。然而当对方那爽朗粗放的声音一响起，大长老立刻就想起了对方的身份。
“‘全能的欧若拉’——欧若拉·格温多琳。”大长老认出女疯子的身份后，表情变得怪异起来，就好像“今日不宜出门，出门碰见瘟神”的那种自认倒霉感，但他对欧若拉的态度还是比较客气的，“欧若拉大师，您这样的贵客怎么悄悄来到我们龙之岛呢？”
“居然是这位大人。”阿尔法终于知道这位老师为什么敢不将他的叔叔长老们放在眼里了。欧若拉的名字虽然陌生，但格温多琳这个姓氏可是在百年前响彻整片大陆的。
“主席，你知道欧若拉老师？”苏雅有点意外，她这老师的名号似乎比她想得有用。
“人类大贤者的唯一后代，传说中的神秘人物。”阿尔法的说辞居然和欧若拉老师的自我介绍如出一辙。
“看来老师真的很有名。”苏雅在心里默默道歉，起初她还以为欧若拉老师有吹牛的成分，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何止是有名，此时此刻估计还有些在发了疯一样寻找你的老师呢？”
“为什么？”
“因为在传说里她继承了人类大贤者所有的遗产，那是人类最强者终生珍藏的宝库。”阿尔法感慨，“她身上有着真正让人垂涎的财富，那是整个帝国金钱加起来都无法比拟的真正财富。”
苏雅沉默了，她忽然有点明白欧若拉老师过去的一些奇怪行为了。
“能成为她认定的学生，你实在是太幸运了，苏雅。”阿尔法看向苏雅，由衷地替苏雅难得的际遇感到高兴，“有这位大人的帮助，你的未来必将光辉无量。”
“也许吧，但欧若拉老师是个好老师。”苏雅顿了下，补充了一句，“嗯，她要求挺高的，她布置的作业完成难度都很高。”
“有这样的老师要求高点也不奇怪。”阿尔法表示理解。
大长老还在和欧若拉交涉：“这个女孩是您的学生？”
“是的。这是我的学生苏雅，提前告诉你们也一样。”欧若拉语气十分骄傲地介绍自己的爱徒，“或许你现在还不知道她，但是她的名字迟早会响彻这片大陆。”
啊，有点尴尬。苏雅用指尖摸了摸脸，怎么说她骨子里的还是东方的内敛和含蓄。
“能被您选中，这个孩子肯定是有过人之处。”大长老露出礼貌地笑，“龙之岛很敬仰人类大贤者与其后人，我们并无意冒犯您与您的爱徒。我看其中有一定误会，我们聚集于此只是在解决族内的要事，还请您和您的爱徒暂且回避，以后我们龙之岛会专门设宴款待两位贵客。”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滚呗。”欧若拉挑了挑眉。
“请您不要误会我们的善意。”
“来都来了，都不让我们师生两个坐一坐，你们龙之岛也太不讲究了。”欧若拉从巨石上跳下，风系魔法托举着她落到苏雅和阿尔法的身边，“而且你们要解决的这事与我也有关。”
“您要插手我们龙之岛的事吗？”
欧若拉望了眼阿尔法：“这个孩子是我们皇家魔法学校的学生。”
“您口中的孩子是我们一族的皇子。”大长老声音沉了沉，“这事您就不要管了吧。”
“哦，我也不爱管你们的事。”欧若拉掏了掏耳朵，“但谁让你们这皇子会交朋友呢。没办法，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学生，她不走我就得不走。”
“您可以走的，这里我自己能处理。”苏雅轻声说。
“那不行。”欧若拉撇过头说，“你不知道这一幕我幻想很久了，老师给学生撑场子，简直不要太帅。”
“这样会显得我这个学生很蛮横无理。”
“有什么关系？或许大家觉得你很可爱？”
“……您别把场子搞太僵了。”
“我知道，我知道，别念叨了。我这正来感觉……”
真是让龙无法理解的对话内容。大长老的嘴角不可见地抽了抽，师生两人自顾自地在窃窃私语，丝毫没考虑其他人听到这些内容的感受。
“欧若拉大人。”大长老忍无可忍打断。
“今天要不就算了吧，先让两个孩子好好说说话，你们觉得怎么样？”欧若拉提议。
“不行！阿尔法他现在是龙族的罪人，需要严加看管！而且人类和龙族之间哪有那么多好说的！万一你们帮他逃跑……”阿尔法的那位约克叔叔急了，他还想借地牢塌毁再给阿尔法判下几个重罪。
“这个谁……你刚刚的发言是什么意思？”欧若拉眯了眯眼，魔杖指向了约克的脑袋，“你这条龙对人类很有看法吗？”
约克面色一滞，不由往后后退半步。
“今天就到这吧，反正距离明天也没有多长时间了。”大长老上前一步，“龙之岛曾受过人类大贤者的帮助，我们敬重您的姓氏，也相信您的誓言。”他说，“您不会带阿尔法皇子离开，对吧。”
“当然。”欧若拉耸耸肩，“要我现在起个誓吗？”
“不用了，我们相信温格多琳的信誉。”大长老随后挥了挥手，示意其他龙族撤离。
“龙主还未苏醒，偏殿还空着。”大长老说意味深长地看了阿尔法一眼，“你就暂且待在这儿吧。”
阿尔法没说什么，他目送着大长老离去，那不卑不亢的模样，依旧保持着身为皇子的尊严。
然而当大长老带着所有人离开后，阿尔法的原本挺直着后背便一下子弯了下来，就像一把突然断弦的弓。
苏雅抬手恰好扶住了他。
“谢谢。”阿尔法声音很虚弱，在苏雅的搀扶下，他勉强能够继续前行。
“哎，走得真累啊。龙族的宫殿还真够宽阔的，但美感上真的比不上我们的皇宫。”欧若拉左看看右看看，发现一把镶满多彩宝石的奢华王座，很自然地坐了上去。
“不舒服，硌屁股。”她嫌弃评价，“你们龙族还真是皮糙肉厚。”
苏雅将阿尔法重新扶到了床上。这时她才注意到阿尔法的双腿已经沉陷出可怕的黑紫色。
“你的伤……”
“没关系，我能感觉到伤口在恢复。”阿尔法说，“应该是你给我吃得那些在起作用。”
“你打算怎么办？”苏雅问。
“我不知道……”
“你们还在讨论什么？直接回学校不好吗？”欧若拉拍了下把手，“总之先离开这个地方。”
“您是说逃跑吗？”苏雅扭过头看了欧若拉一眼，“如果我们带着阿尔法主席离开，那老师你的信誉怎么办？”
对了，还有您爷爷人类大贤者的信誉。苏雅在心里说。
“有什么关系，不是没起誓吗？”欧若拉不以为意，“这可不怪我，是他们自己说不用的，你说对吧？”
苏雅：“……”很不对，但你说得也很有道理。
“而且但凡了解点历史，就知道我们温格多琳家族在守信方面劣迹斑斑，包括我爷爷，他老人家要是真讲信用，那人类历史得改写了。”欧若拉看着听呆了的两个年轻人，“还等什么呢？趁着那些龙没反应过来，我们赶紧开溜。”
“我不能走。”欧若拉都准备召唤空间之路了，阿尔法却婉拒了逃跑的提议，“很抱歉，但我有必须留下来的理由。”
“有意义吗？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混得这么惨，但显然在他们心里你不是皇子。”作为旁观者，龙族的态度欧若拉看得很清楚，“你已经是弃子了。”
欧若拉这话说得不好听，但她的意思没有错。苏雅也认为阿尔法没有留下的必要了，留下来就等于将命交在别人手里。
在她看来，阿尔法的能力绝对足够，完全没必要继续依附着龙之岛活下去。
“如果我走了，他们会将一切的肮脏涂抹在我母亲的墓碑上。”阿尔法说，“这样的事我决不允许。”
“欧若拉老师，苏雅，你们还是回去吧。”
是啊，如果真的能走得掉，阿尔法早就自己逃离龙之岛了，怎么会心甘情愿被关押，不惜将自己冻得和活标本一样。
此刻她们也终于明白大长老为什么松口的那么轻易了。哪里是相信欧若拉老师的什么信誉呢。
已故的伊夜芙特夫人是阿尔法的软肋，只要它们握着这个软肋，那阿尔法就不可能跑掉。
“还真是冷血动物，手段比人类还下作。”欧若拉看向苏雅，“你打算怎么办？剩下的事不是我们能插手的，我建议你和我回去。”
苏雅是不可能回去。于情于理，她都不可能看着阿尔法步入死局。
“你们不用太为我担心，情况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如果明天验亲仪式顺利的话，它们也不能对我做什么。”阿尔法说，“而且明天龙主苏醒后我就能见到它……”
“龙主是你父亲吧。他就放任那些人这么欺侮你？”欧若拉感到奇怪，“在我印象里，龙主好像挺疼爱他那位人类妻子的？是我记错了吗？”
“……”阿尔法神情出现了一丝裂缝，这应该也是他的痛处，他不想更加深入的谈论这个问题。
“那就没办法咯。”欧若拉说，“要不我替你们去找甘道夫校长？他要是愿意出面，或许能对你的处境有所帮助。”
“谢谢你，欧若拉大人。”
“你守着这位皇子吧。说不定那些家伙等不及会对他图谋不轨。”欧若拉看向苏雅。
苏雅点头，看着欧若拉走进虚无的黑洞，消失不见。
“你应该和欧若拉大人一起走的。” 阿尔法侧躺着，以背面向苏雅。
“距离天亮还有时间，好好睡一会儿吧。”苏雅拎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今晚她会陪伴在阿尔法身边。
阿尔法在床上颤抖着，苏雅知道他的身体正在忍受着刺骨的痛苦。
“我这有安神药剂，要来点吗？”
“嗯。”
服下去一剂魔药，阿尔法的状态略微好转，至少不会疼得打颤了。但他依旧睡得不踏实，疲倦感涌上来涌得很快，但他刚闭上一会儿眼，很快又会在神经紧绷的高压状态下猛然醒来。
苏雅：“是睡不着吗？”
阿尔法：“嗯，现在想要睡着的话，除非我昏厥吧。”
“你在担心明天的事。”
“说不担心是假的，但也不全是。”阿尔法低声说，“你懂吗？就是那种头脑里乱糟糟一片的感觉。”
“我懂。”苏雅说，“当处在不安全的环境里，脑袋容易乱想。”
“不安全么。”阿尔法想了想，“或许是吧，只要在这座岛上，我好像就没有睡过几次安稳觉。可能在我母亲离世后，这里对我来说，就不再是能庇护我的家园了。”
“你可以放心。”苏雅说，“明天我会陪着你，我在没人会伤害你，你不用害怕。”
阿尔法心里微微一动，被年纪比自己小的女孩安慰感觉怪怪的。而且“不用害怕”这话母亲有和他说过……他想自己这一生除了已故的母亲，也就眼前这个女孩会和他说这样的话。
“我不害怕。”虽然感动，但阿尔法还是要面子的。
“嗯，你不害怕。”苏雅应声，“你只是缺少安全感。”
这对话听起来更像哄小孩了。
“只有弱者才会没有安全感。”阿尔法说，“我不是弱者。”
“不光是弱者，缺爱的人也会这样。”苏雅说。
苏雅的话正中要害，让阿尔法无言以对。他自认是无懈可击的，他有强大的实力，有聪明的头脑，有庞大的财富，这足以让他应对这世上大部分难事都绰绰有余。
从小到大，凭借自身他便可以轻轻松松得到自己任何想要的。
阿尔法确实什么都不缺，但唯独缺少了爱。就像欧若拉听闻到的，龙主很爱他抢掳来的人类妻子，对他们的孩子自然也不差。
但当他的妻子逝去后，那份爱屋及乌的感情也就慢慢淡去了。
“你这么一说我感觉自己都成没人喜欢的可怜鬼了。”阿尔法微微侧过头，他能感受到苏雅注视的目光，“我现在的模样很丑吧，看着很难受吧。”
“还好。”苏雅说，“不算很丑。”
“不算很丑，那就还是丑咯。”阿尔法将头重新背过去，他语气像是在说笑，但心里还是因为女孩的话刺痛了一下，“你不会因为我变丑了讨厌我吧。”
“不会。”虽然喜欢好看的人，但她也不是只看脸。至少相处到现在苏雅对阿尔法还是挺有好感的。阿尔法是贝蒂的哥哥，也用心帮助过自己。他很有责任感，待人宽容，还有绅士风度，最重要的没有男人常见的自以为是、自私无知之类的毛病。
在苏雅看来，阿尔法主席人很不错。
而且不过是长了点鳞片而已，她也真没有阿尔法主席长相变丑了这样的想法。
“天亮了吗？”阿尔法问。
冬天的龙之岛没有阳光，苏雅望了眼大殿的雕像摆钟：“大概还有三个小时。你感觉怎么样？”
“像在等着下葬一样。”阿尔法轻笑一声，“我说得是心情，身体好了很多，两条腿也渐渐恢复知觉了。”
“欧若拉老师会请来校长，事情不会变得那样糟糕。”
“今天是我母亲的忌日，我真怕她的灵魂回来……”阿尔法说，“要是看见我这幅模样，她会伤心难过的。我真怕她的灵魂难以安息。”
“那样美好善良的女人，因为孕育我伤了身体在病痛折磨中痛苦死去，我不想她死后还因为我而不得安宁。”
阿尔法像是在自言自语，他侧着身，露出的那半张脸孤寂又伤感。谁能想到在学校里呼风唤雨的学生会主席还会流露出这样感性的一面呢？
大概只有苏雅了，毕竟从两人想见的第一次，她就察觉到阿尔法的内心柔弱敏感得根本不像一个冷血生物。
阿尔法还低声说了很多，可能是被困了一整个冬天，他有很多细碎的感情想要轻吐出来。在苏雅听得都感到唠叨的时候，躺在床上阿尔法忽然没声了。
“居然现在睡着了吗？”苏雅看向时间，距离早晨的到来只有半个小时了，“看来是撑不住，身体到极限了吧。”
直到睡着阿尔法的身体也是卷缩着的，他努力地想将那些暴露出来的鳞片隐藏在看不见的阴影处。苏雅轻轻帮对方躺平，至少在她看来，这样睡应该会舒服一些。
“感觉没办法叫醒他啊。”一想到对方整个冬天都没睡过一个好觉，就算是有着“卷王”之称的苏雅也不忍心打破着难得的安宁。
她拿着原本为阿尔法制作的变形符箓，想了想贴在了自己身上。
“就这样吧。”
什么事都该有始有终。最后看了眼熟睡的阿尔法，苏雅走出了偏殿，她决定帮他应付完一切。
银发青年的身姿倒影在地面的大理石上，血色的瞳孔犹如龙之岛冻结的冰面。
*****
“为什么今天会来这么多人？”大长老站在围栏后俯视着墙下汹涌的人流。
“最近岛上有不少关于皇子的消息在暗流涌动。”龙族侍卫回答。
“他还真是迫不及待。”大长老扫了眼远处的约克，长叹了一口气，“将阿尔法皇子逐出局，难当就能轮到他上桌了吗？活到这个岁数还是一如既往的愚蠢。”
“约克亲王确实愚蠢，怎么想未来继承龙之岛都会是血统更加尊贵的贝蒂公主……”
“那是当然的。他的那些孩子们哪里有资格和纯血的银龙相提并论。”大长老收回目光，他之所以能容忍约克那些僭越王权的行为，也不过是想借此打压下那个在外面风光无限的皇子，为他们的皇女殿下铺路而已。
“不知道今日会不会顺利，这些年阿尔法皇子为岛上的住民带来了不少的财富，还促进了龙族与帝国贸易之间的联系，很多人都十分感谢他的贡献。”
“令人敬仰的皇子殿下变成了禁|忌的怪物……今天的事顺不顺利与我们无关，就看我们的约克亲王能不能把这个故事讲好了。”大长老声音低沉，“走吧，去迎接我们的皇子殿下。”
巨大的魔法火球已经在看空中燃烧。
为了一些不得了的传言，龙之岛所有的原住民几乎都来到了这儿，将恢弘壮阔的宫殿围绕着水泄不通。
“听说阿尔法皇子变成了恐怖的怪物！”
“是啊，听说他身上都布满了骇人的鳞片，不是高贵的银色龙鳞，而是奇怪的黑色蛇鳞。”
“皇子是人类与龙主的孩子，怎么会有蛇鳞呢！难道说皇子其实不是龙主的孩子吗!”
“都是捕风捉影的谣言而已。你们难道都没见过阿尔法皇子吗！那银色的头发，血红的眼睛，除了龙主血脉，还能从哪里继承而来!”
“你们吵什么？等皇子殿下出现不就全都明白了吗？”
……
在众人的纷纷议论中，宫殿那道紧闭着大门终于在吱呀呀的声音中缓缓打开了。
“是阿尔法皇子！”
“阿尔法皇子出来了！”人群中有人高呼起来。
银发青年从高高的宫门从了出来，挺拔的身姿，平静的眼神，就像一把出刃的利剑，无坚不摧，所向彼靡。
“这怎么可能？他脸上的鳞片呢？他眼睛的颜色为什么又变了？”约克亲王震惊不已，他不明白阿尔法皇子是如何变为原样的，明明在几个小时前他们才确认过的——对方那幅禁忌的容貌。
“……”不怀好意的众人面面相觑，原本想要将消息扩散开来，结果阿尔法皇子一出面反而成为直接向所有民众澄清了，让那些暗中的谣言不攻自破。
“还是小看我们的皇子殿下了，真是可怕的心智，明明早就有应对的方法，居然一直忍受到现在才开始反击……”大长老也感到诧异，他原以为皇子已经没有反抗的心思，没想到对方竟然还留有后手。
“一上来约克亲王的计划就失败了啊。”旁边的侍卫感慨。
“昨天晚上他伤势那样严重，今天早上却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显然是背后有人在帮助了他。”大长老轻声说。
“您是说那位大人吗？”
“不知道，也许还有其他强大的存在。别忘了，我们那座被人像蛋糕一样切成两半的地牢。”大长老看向银发青年的眼神多了几分忌惮，他能感觉到今天的发展大概不会让约克亲王顺心了。
苏雅走向那一双双血色的瞳孔，今天的排场比她想象得要大。听着外面纷杂吵闹的声音，她庆幸自己考虑在前，给阿尔法主席设下了能个隔音的灵力结界。
“皇子殿下，看样子您昨晚睡得不错。”大长老带着人走上来迎接，和这位让他们大吃一惊的皇子寒暄。
“还行，就是床硬了点，宫殿太大，有些冷，不聚气。”
“……”大长老语塞，他随口一问，没想到对方竟然还真的对龙主的偏宫挑剔起来了。
“你不走吗？”
大长老领着银发青年前往【祭场】。
“您可能还要等候片刻，龙主好像还没有苏醒的迹象，已经派侍臣去了。”大长老说。
“哦，要等很久吗？”苏雅问。
“应该……不会很久。”大长老沉默了片刻，浑浊的瞳孔在暗中打量着身后的青年。很奇怪，今天的皇子殿下给他呈现了一种很不同的状态。即使他故意提到龙主，对方的情绪仍然平稳无比，没有被影响到一丝一毫。
是错觉吗？与其说是比平时更加的自由散漫，倒不如说更像是有了巨大依仗后，一举一动的表现得更加游刃有余了。
“如果验亲失败，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
“这取决于龙主的态度。”见阿尔法开始担心，大长老反而安心了些，“放心吧，如果真到那样的处境，我们都会为皇子您谏言的……念及过去的情谊，我想龙主最严重的惩罚也不过是将您逐出龙之岛。”
“听上去很严重，那会牵连到伊夜，不，我的母亲的吗？”银发青年又问。
“我知道这不是您想看到的结果。”大长老沉吟了一阵，“但很可惜，您的母亲难辞其咎，恐怕不能再埋葬在这里了。”
“所以怎么处置我和我母亲，主要还是龙主说得算吗？”
“当……然。”大长老隐隐觉得皇子问得问题说不出的怪异，就好像他准备了什么大动作，现在正在权衡利弊一样。
“这样啊。”银发青年重新恢复了沉默。
所以只要龙主了解清楚状况，那所有的误会都能迎刃而解。
苏雅思考着，她想着如果把扬云剑架在对方脖子上，能不能让这位龙主改变心意。
“阿尔法·菲尔多西！你究竟使了什么上不了台面的鬼把戏，才把自己那张魔鬼般狰狞丑陋的面容给掩藏起来了！”阵阵急促的脚步，原本死寂一片的祭场被男人的咆哮声打破了。
约克亲王领着他的部下怒气冲冲而来。
他瞪着双目冲向银发青年，手握着漆黑的魔杖指着阿尔法，像是想戳破对方卑鄙的伪装。
然而还没等他真正靠近，他的双脚就毫无征兆地被冰冻在原地了。
噗通一声。
在约克亲王难以置信的神情中，他被自己向前冲的力量强行绊倒在地。最后十分恰巧的，他如虔诚的臣子一般，整个人匍匐在了银发青年的脚边。
周围发出阵阵的唏嘘声，所有人都被眼前的这一幕给怔住了。
“阿尔法皇子居然敢对自己的叔叔动手。”旁人皆是目瞪口呆，约克亲王平日确实仗着长辈的身份嚣张惯了，但没人想到有一天皇子殿下会毫不留手的反击，让对方在大庭广众下出这么大的洋相。
要知道约克亲王心胸可不开阔，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龙之岛上几乎没人想得罪他……
可恶至极！他连龙主都没有跪拜过，竟然让他跪拜一个人类与龙族生下来的杂|种！真是该死！
原本就感觉自己被戏耍了的约克亲王，此刻又在众龙族面前丢了脸面，他的愤怒也到达了最顶峰。挣脱开脚上冻结的寒冰，他血色的瞳孔也暴露出了凶光。
这样的耻辱真是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因为情绪的波动，灰色的龙鳞浮现在了约克亲王的脸上。龙族的□□本身就十分强大，所以盛怒之下，他也没再用魔法，直接抬起如钢筋般坚硬的手臂向银发青年袭击了过去。
“小心！”察觉到约克亲王的突然暴起，大长老大声提醒，但并没有出手阻止。
大长老声音才落，银发青年就已经动起来了。约克亲王的攻势在身经百战的苏雅面前实在是小儿科。
只见银发青年后退一步，偏过身体，精准地抓住对攻来的手腕，借着对方重来的野蛮力量，直接将约克亲王甩飞了出去。
“嘭！”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当众龙族回过神，约克亲王就已经轰然落在地上。
“我这是正当防卫。”苏雅偏过头，看向已经石化的众人，她可没想给阿尔法主席惹麻烦，“你们看见了，是他先攻击我的。”
见约克亲王受伤，他的那些侍臣们下意识将武器对准了银发青年。
“放下！全部放下武器！你们是想谋反吗！”大长老怒斥道，“这里是神圣的祭场，你们想干什么！疯了吗！”
听大长老这么说，那些龙族脸上也露出了畏惧之色，犹豫片刻，还是收起了武器，派了两人将摔得头昏眼花的约克亲王扶了起来。
“让您受惊了吗，殿下。估计是岛上事务繁重，约克亲王才会这样冲动。”大长老出来打圆场，让人领着阿尔法皇子先入座。
“真是让人发指的愚蠢。大概就是因为这样的头脑，龙主才会知道他的野心，仍然不管不顾吧。”大长老真是被这个约克亲王弄无语了。本来他还想借着约克亲王这把刀试一试阿尔法皇子，没想到这刀蠢得直接上来就将自己折断了。
“皇子的搏斗技术很强。亲王的力量凶猛，他应付得十分巧妙。”同为钻研肉|体力量的武者，大长老身边的侍臣窥探到了苏雅的一些实力，“不知道是谁教导他的技巧，以前也从来没见皇子殿下展现过这样的手段。”
“估计是在那个学校里学了些小本事吧。”大长老倒是没什么感觉，在他的认识里□□力量在强大也远没有魔法的力量来得震撼人心，“和我想的一样，真是个不务正业的地方，当时将贝蒂公主送过去，我就是极力反对的。”
皇子殿下崭露出来的可不是小本事啊。旁边的侍臣看得很清楚，只是他了解大长老的偏见，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是龙主！龙主来了！”忽然有人惊呼。
黑暗的云层中像是有银雷闪烁。苏雅定睛一看，才知那是银色龙鳞的反光。
一道刺眼的光在祭场爆闪开来，众人不由抬手捂住眼睛。
待光芒散去，一道修长的人影显现在了祭场的中央。
青年身穿一层轻薄的黑色外袍，银色长发一直拖到了地上。他赤着脚走向众龙族走过来，大长老连忙站了起来，其他龙族也都一并站起，向他们尊贵的龙主弯腰行礼。
阿尔法的老爹长得还挺年轻的。苏雅愣了下神，等她反应过来，全场只剩下她还坐在椅子上巍然不动了。
就连头还晕乎乎的约克亲王居然都被属下们给架起来了。
看着这氛围苏雅准备起身，然而她还没站起来，其他人就在龙主的示意下又一起坐下了。
如果被兴师问罪，她就说自己腿不好站不起来。苏雅心里琢磨着，就见龙主正注视着她，一步一步径直向她走来。
不得不说，龙主的眼睛很漂亮，大概是才睡醒的缘故，虽然透着一点呆滞，但那纯正的鲜红给人一种瑰丽的美感。
看着这双眼睛，苏雅会联想到贝蒂，用个不合适形容老人家的词，有点蠢萌蠢萌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龙族的基因还是相当强大的, 无论是阿尔法，还是贝蒂，从外貌看都是不折不扣的美人。而作为两人的父亲, 这位龙主也有着一张十分优越的面容。
两人对视, 苏雅能从龙主血色瞳孔里看见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沉默也在延续。
看情况分析，扮演阿尔法的苏雅应该先开口。可她担心穿帮, 非常纠结有关称呼的问题。
她不知道阿尔法平日是怎么称呼龙主的, 是叫“陛下”、“父皇”、“父亲大人”还是直接喊“爹”。
两人都不说话，龙主也盯着苏雅看,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看见自己大儿子了，来来回回上下打量。
“你是谁……”就在周围人惊疑不定的时候, 龙主终于先开口了。
苏雅微微愣了下，才意识到这位龙主的瞳孔里投影的是她原本的自己。
是她有些轻视这个种族了。没想到这位龙主的境界这么高深，竟然能一眼看穿她的变形符箓。
虽然被龙主看穿了真实的模样，但周围的其他；龙族都是一幅不明所有的表情。
“你是谁？”见苏雅不答，龙主又再次询问。
“陛下, 这是阿尔法皇子啊！”旁边的侍者有些不知所措地回答。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一觉起来他们的龙主竟然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认识了吗？其他龙族都低垂着眼帘, 只敢悄悄以目光交流，不敢出声。
苏雅没有回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当然不是阿尔法皇子, 但在其他人眼里她又确实是。
苏雅不想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撕掉符箓，或许是被密谢尔的思维影响了, 她想如果自己这样做的话, 指不定明天还能传出“阿尔法皇子真实身份其实是女生”或者“当众女装，阿尔法皇子有异装癖”等奇葩消息。
“阿尔法皇子？”听了侍者的介绍, 龙主白色的细眉蹙了蹙，“你是阿尔法？你离开龙之岛这么多年回来怎么变成这幅模样？”
“……”苏雅缄默了。她想这位冷若冰霜的龙主一定是没有睡醒，不然也说出这样无语的发言来。
除了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和一张嘴，她和阿尔法主席绝对没有半点相像的地方。然而就算有着这样天差地别的生理差异，这位龙主居然还能如此坦然接受他们是同一人的设定。
出去学习的儿子回来变成了女儿……连这种事都只是皱了皱眉毛，苏雅都佩服这位龙主清奇的脑回路和强大的接受力了。
“你好像瘦弱了许多，个子似乎也变矮了。”龙主望着苏雅，语气严肃像是在教育，“银发是银龙的标志，其他事我懒得管你，但头发颜色你不能随便改变。”
还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说了半天最后就只看出一个头发颜色的差别吗？苏雅见这位龙主一本正经说教自己，看起来也不像是在开玩笑或者试探……她脑中浮现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阿尔法主席的老爹好像是个脸盲。
仔细想想这其实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苏雅刚交换来到西方的时候，很多外国同学她也不怎么分得清楚。
跨种族就是很容易脸盲，这种现象有专业的名词解释：异族效应。
东方人分不清西方人的长相，龙族分不清人类的长相也是十分正常的。至于为什么会连自己儿子的容貌都分不清楚，苏雅只能说这位龙主不仅脸盲严重，而且还是个十分不称职的父亲了。
“阿尔法皇子，龙主还是很挂念你的。”大长老走过来笑着说，“皇子殿下，你要心怀感恩啊。”
都怀疑自己儿子是不是亲生的了，还要演这种父慈子孝的戏码有什么意思呢？是怕等会儿验亲失败后，阿尔法主席和龙主之间的关系还不够水深火热吗？
苏雅算是看出了这个龙族大长老对阿尔法主席也没安什么好心，只是不同于那个约克亲王蠢得明显，这老头更加精明点，比较喜欢在一旁阴恻恻的捅软刀子。
“不是说要验亲吗？快点开始吧。”苏雅不想废话，只想快点把正事给解决了。
“皇子殿下还真是着急啊。”大长老说。
“别人侮辱你母亲有私|通的嫌疑，你难道不着急吗？”神情没什么反应，银发青年的回复却是相当犀利的。
大长老面色凝固在脸上，他在族内地位尊贵非凡，完全没料到皇子对他说话会这样不客气。
“验亲，什么验亲？”龙主开口询问，一幅完全情况之外的模样。
“陛下，是这样的，最近岛上有许多的流言蜚语……”大长老不紧不慢地向龙主解释。
这件事真是越来越蹊跷了。苏雅记得很清楚，她记得巴德希说过将阿尔法主席关押进地牢是龙主下得命令。
可这说辞和眼下的情况完全对不上，龙主完全连整件事的前因后果都搞不清楚，怎么看也不像是对方下得命令。
“荒谬至极。”龙主动了动嘴唇，周围的龙族皆是忍不住一哆嗦。
“怀疑伊夜芙特夫人忠贞的人是谁？让阿尔法验亲的事又是谁提出来的？”龙主目光威压全场。
“是约克亲王。”不等他人反应，大长老抢先一步回答。
“我……我……”约克扶着脑袋吞吞吐吐，他先是看了眼大长老，接着又看了眼苏雅，咬了下牙，“是我提出来的，但我也是不想龙主被蒙骗！而且不是我一人心怀疑虑，很多人都和我一样，这种情况让皇子出来验亲不是最好的澄清吗？”
见龙主态度阴晴不定，大长老轻咳一声：“龙主，圣骸已经请出来了，还是委屈阿尔法皇子验一验吧。”他低声说，“要是验亲结果没有问题，您等会儿再惩戒亲王也顺理成章。”
还真是个老狐狸。大长老的话都被苏雅收入耳中，她扫了眼那边的约克亲王，对方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队友卖了个干净。
龙主没有说话，像是默许了一切的发生。
“请吧，阿尔法皇子。”大长老向苏雅抬手。
****
祭场，悼念之塔。
这里是祭场的深处，埋葬着伟大的银色巨龙的骸骨。巨大的脊骨半露在黑色的土地上，就像两座高耸入云的白塔建筑。
苏雅跟随着大长老等人缓慢前行着，这里是龙族平时禁入区域，有着森严的规矩，必须按照着某种规定的路线行走，不然就有冲撞龙族英魂的嫌疑。
“请取血吧，阿尔法皇子。”有人给苏雅递来了一把金灿灿的匕首。
在侍者的示意下，苏雅割开了手心。
“请您触碰白塔。”侍者恭敬地说。
苏雅将划开的手心摁上那乳黄色的龙之脊骨。
“根据族制，血亲骨肉相通，如果血液能立刻沁入骸骨，那阿尔法皇子的血脉就没有问题。”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静静等待着验亲的结果。当银发青年挪开手心，白骨上的血迹赫然已经渗入其中。
“融了！融了！”旁边的侍者大声喊着，“阿尔法皇子的血融进了圣骸里了！阿尔法皇子是菲尔多西的血脉！阿尔法皇子是清白的！”
“可恶……”约克亲王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但他也没有在狡辩，直接跪下给龙主请罪了。
大长老很早就告诉过他了，这是一个相当冒险的计划，最好的时机是在龙主苏醒前逼迫皇子就范，之后就只有赌了。但风险愈大，收益愈大，约克亲王没有抵住扳倒阿尔法皇子的诱惑，最后还是选择铤而走险赌上一把。
他想反正赌赢了自己的子嗣就能距离王位更近一步，赌输了也没什么，最多被龙主责罚一通，或者禁足一段时间，总不可能将他自己的命给……
约克亲王跪在地上，正在心里自我安慰着，然而下一秒钟，他的头颅就被暴力精准的魔法切割成了两半。
血花炸开，浓烈的腥味以神圣的祭场为中心弥漫开来。
一阵森然的恶寒在所有人身上传递开来，大长老等人脸色一白，谁都没想到龙主处决会如此果断，一众人诚惶诚恐地跪俯在了地上，等待龙主降罪。
“这是我赐予亲王的惩罚，你们有意见吗？”龙主说，他望着这剩半个脑袋的尸体，眼底藏着利刃挥舞的清光。
无人敢出声。大概是沉睡太久，这些人都快忘记自己的君主是个什么样的角色了。
果然蠢萌迷糊只是最浅层不过的表象，能掌控群龙的人怎么想都该是一个至强至暴的危险独|裁者！
再说，约克亲王也确实是太能作死，他的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真把龙主当活圣母了。
苏雅对龙主的做法还算满意，比想象中情况要好一些，至少阿尔法主席的这爹没胳膊肘往外拐，还算是护着自个儿子的。
看样子也不需要她付诸武力去解释了，有龙主给阿尔法主席撑腰，一切误会也都迎刃而解，后面只要想办法帮阿尔法主席恢复容貌就行了。
苏雅无声地舒了口气，心想自己应该马上就能功成身退了。
这时有侍者跌跌撞撞地闯进了祭场里。
“你在做什么！这哪里是你胡乱闯入的地方！”大长老怒斥侍者无礼的行径，其实他心里还挺庆幸的，因为这种时候正需要转移龙主怒火的对象。
“出现大事了！阿尔法皇子躺在偏殿里。”侍者神色惊恐，“我们无法分辨不出来真假，有两位阿尔法皇子殿下。”
大长老愣了一下，脸色忽然变了，他转头看向站在悼念之塔的银发青年，又快步走了过去，看向被侍者们强行抬来的另一位银发青年。
那人正是他们之前看见的脸上覆盖上鳞片的阿尔法皇子。
“两个阿尔法皇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长老想不明白，一个阿尔法皇子通过了滴骨验亲的测试，另一个阿尔法皇子正是他们昨日见到的那个。
哪一个都不像是假扮的！但这其中又肯定有一个是冒牌货！
总不可能……龙之岛上一直都存在着两个阿尔法皇子吧！
“你们……究竟谁是……真的阿尔法皇子！”大长老左右张望比对，想从两人身上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哦，我是假冒的。”站在悼念之塔附近的青年缓缓举手。
“你是假冒的？那你是怎么通过滴骨验亲的！”大长老瞪大眼睛，他是仪式的见证者之一，他亲眼看着对方掌心的血与圣骸相融的。
“谁的血都能融进去啊，就像水轻而易举就能融入沙地一样。没有皮肉的保护，这些巨大的骨骼早就腐蚀，内部完全是千疮百孔。”苏雅解释，“你们这的验亲方式太迷信了，一点也不科学。”
“你说什么？！”大长老听后内心震动，但很快他就呵斥苏雅闭嘴，“一定是你用了什么魔法干扰了验亲仪式!”
“好顽固的老思想。”苏雅摇头。
“快点露出你真正的面目！你假扮阿尔法皇子到底有着什么企图？是不是想谋害皇子殿下！”大长老厉声质问。
这老头还真是会倒打一耙啊。
苏雅默不作声地拔剑出鞘，扬云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光。
有灭顶的杀意袭来。她没空搭理那个聒噪的老头。
下一刻强力的冰冻寒潮袭来，苏雅释放魔法屏障护在身前。
狂风迷住了所有人的眼，同时也掀去了苏雅背后的幻形符箓。
魔法屏障上积攒了厚厚一层冰雪。苏雅散去魔法，只是转瞬的功夫，整座祭场变成了洁白无瑕的冰雪王国。
“是你！”
黑色的长发随寒风摇曳，苏雅露出了原本的样貌，也被周围的龙族认出了身份，“你是欧若拉大人的学生。”
“你是欧若拉的弟子吗？难怪……你对元素波动很敏锐。”这个称谓似乎引起了龙主的一点好奇，他轻轻挥动手臂，便又有数十根粗壮的冰棱袭来。
苏雅翻身跃起，连续躲过冰棱的攻击，在空中留下一串优美的弧线。
“真是漂亮！”大长老身边的侍臣没忍住拍手喝彩。
“你说什么？巴鲁特！”
被大长老瞪了，那侍臣才悻悻然放下手：“我的意思龙主的魔法用得……真漂亮……”
苏雅与龙主的交手还在继续，又用扬云剑轻松砍断几波冰棱后，龙主的攻击才终于停止了下来。
“你是东方之国的人？”龙主眯了眯眼，“却又精通我们的魔法，为什么？”
“我是从东方来的交换生。”苏雅挥手荡去剑上的冰霜，“我叫苏雅。您是怎么知道来自东方的？”
龙主顿了顿说：“你很会翻跟头。”
“……”这算辨认的方法吗？虽说确实还没有见过这里的人翻过跟头，但她以为对方会说因为发色或者剑法之类的。
“我见过一个人类，他也和你一样很会翻跟头。”龙主眼神看向另一边，努力回忆着什么，“他翻跟头，我的魔法就打不着他，很神奇。”
怎么有种马戏团逗猴的画面感……
“其实也不一定要翻跟头的，主要是地上太滑了。”被龙主这么一描述，苏雅忽然感觉侧翻躲技能好像变得不那么帅了，“所以，您为什么突然攻击我？”
“因为你假装是阿尔法欺骗了我。”龙主回答，“后面听说你是欧若拉的弟子我就原谅你了。”
其他人可以这么说我假装阿尔法，但你认错完全是因为龙主您自己脸盲好不好。苏雅叹气，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位龙主，她总有种无力感，而这种感觉她经常在贝蒂身上体会。
“那您原谅我了，后面为什么又出手呢？”苏雅问。
“好奇欧若拉弟子的水平。”龙主的回应也相当老实。
“那至于弄成这样吗？”苏雅叹气，望向周围插满巨大冰棱的地面，她想说这不是你们神圣不可侵犯的祭场吗？
终于意识到自己玩得过火了，龙主若无其事地将脸扭到一边，“因为你翻跟头很好看，想看你多翻几个。我有注意，不会伤到你的。”
“……”这样奇葩的回答很不符合龙族之主这样高深莫测的身份，但一想到对方是贝蒂和阿尔法两人的父亲，又感觉这回答没有一点问题了。
“我假扮成阿尔法主席不是为了欺瞒龙族，也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看这龙主有些天然的属性，苏雅简单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解释了一遍，“您沉睡的这段时间阿尔法皇子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他们剥夺了皇子的自由，侵害了皇子的身体，并以皇子母亲的声誉做要挟，我这么做是为了保护皇子不受伤害。”
“我没有下令将阿尔法关入地牢。”龙主沉默了许久，“这件事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您只要给阿尔法皇子一个结果就可以了。”苏雅表示自己不要什么交代，她还在因为把人家的历史建筑劈成两半而感到有些心虚。
“遭遇这样的事，阿尔法为什么不直接找我？”龙主低声说着。
“可能是不想麻烦您吧。”苏雅说，“阿尔法主席他比较好强。”
“……”龙主紧蹙着眉头，“从小阿尔法似乎就不太亲近我。”
“你们之间或许有什么误会吧。”苏雅想起昨天夜里阿尔法昏昏沉沉间说得那些话，“在阿尔法皇子看来，伊夜芙特夫人病故后，身为父亲的您似乎就不再喜爱他。”
龙主不再说话，他转过身，目光望去的是陵墓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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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根冰棱像是天外来物横叉在祭场中央让外围的人看得心惊胆战，却无法得知内部的情况。
“真是可怕的冰系魔法，对龙主来说，释放魔法就像呼吸一样简单，一样从容。”大长老眼中流露出向往的情绪，弥漫在祭场的魔法元素让他感到陶醉。
“龙主不会要杀了那个女孩吧。”侍臣巴鲁特有点担忧，同为武者，他十分欣赏苏雅的身手，产生了惜才之心。
“大概是活不了了吧。”大长老感慨，“你又不是没看见约克亲王惨烈的死状。一个小小的人类女孩又怎么能承受住龙主愤怒的攻击呢！”
“那我们要快点去阻止啊，那个女孩可是欧若拉大人的弟子啊！”巴鲁特着急了，“要是她死在了龙之岛，那位大人可不会放过我们！”
“现在进去还能阻止什么，那个女孩估计都被龙主冻成冰渣了吧。”想想后面还要迎接那个女疯子的怒火，大长老也是头疼得厉害。
一阵潮湿的风袭来，不似之前像雪窖冰天之地而来，这阵风阴冷无比，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更像是从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地狱刮来的。
这不是一般的风，他们活了这么久，从未见过龙之岛掀起过这样的风。
这风会是从哪里来的？
大长老和他的侍臣缓慢地转过头，就像是身后有什么让他们心惊肉跳的东西。
无人在意的地方，布满玄色暗鳞的阿尔法无声地苏醒了。他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起来，金色的瞳孔像照亮永夜的明灯。他望着被冰雪覆盖的祭场，眼角落下一滴泪水，面目逐渐变得扭曲狰狞。
面若恶鬼，但不可一世。
和之前截然相反的状态，阿尔法没有再遮遮掩掩，完全不在意将自己的丑恶公之于众。
“这血脉强度……怎么会……”大长老和侍臣为阿尔法展现出的血脉感到战栗。
洁白被黑色完全渲染。
在极端情绪的控制下，阿尔法已经无法维持人形了。
他从高台跳下，一条黑色的长龙撞入祭场的冰棱之中，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席卷整个祭场。暗影鳞蟒血脉的强化在阿尔法真身上展现得更加明显，冰雪肆意挥洒，谁都没有办法阻拦他。
“天呐！阿尔法皇子究竟变成了什么样的怪物？”大长老张着嘴，神色迷茫。
那是所有龙族都没见过的鳞片，比龙鳞更加轻薄，却更加锋利，感觉只要轻轻触碰一下就能让敌人血流成河。
“有什么东西过来了。”苏雅手握扬云剑。
龙主当然也察觉到了异常，他跟着苏雅剑指的方向转过头，下一秒他就被黑色的龙头给撞飞了出去。
“阿尔法主席……？”苏雅愣了下，认出了这条黑龙的真身。
“阿尔法？”听到苏雅的声音，龙主也怔住了。两只手臂披上银色的鳞片，犹如套上了坚不可摧的铠甲。他用双手强行掰开黑龙的嘴，与对方恐怖的咬合力进行抗衡。
一呼一吸之间，冰蓝色的诡异火焰从黑龙口中喷射而出，龙主皱了皱眉，不得不变化出龙形态来抵挡阿尔法的攻击。
黑白两条巨龙腾空而起，随后分开到两边。黑龙回到了苏雅的身边，它收起了鼓动的双翼，像是围捕猎物的蛇一样将苏雅一层层圈住，金色的瞳孔收缩着，死死盯着远处的银发男人。
而另一边龙主也恢复成了人形，他望着还在自己手臂上燃烧着诡异冰焰，发出了一声惊讶又疑惑的感叹。
“很有意思的火焰啊。”
他看向阿尔法，玫瑰色的眼眸里难得有了丝波动。
他说：“你变强了啊，阿尔法。”
与龙主淡淡的高兴不同，阿尔法看向龙主的目光是冰冷的，也是仇视的。
黑龙也重新变化成了人类的形态。出于意料的，除了瞳孔的颜色外，完全接受了暗影鳞蟒的继承后，浮现在肌肤上的玄色鳞片消失不见，阿尔法就这样恢复了原本俊美的模样。
“阿尔法主席……”苏雅想问问对方休息的怎么样。
然后没等她话说完，她就被紧紧抱在了怀里，这是苏雅从未感受过的炽热的拥抱。
“你还好吗？”男人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有没有受伤？”
“……没有。”冰雪之中，少女被银发青年完全包裹在了怀里。苏雅的鼻子能闻到阿尔法身上散发出的味道，似乎是淡淡的木质雪松味。
突然和异性进行这样紧密的接触，让她的头脑稍微宕机了一会儿。
“谢天谢地，你没有事就好。”阿尔法低声说着，他轻轻摸了摸少女的脑袋，世界仿佛都随着他的呼吸舒张开来，“答应我，下次别这样了，我快被你吓坏了。”
“哦。”
因为阿尔法的声音实在太温柔了，所以苏雅下意识就应了下，其实她并不清楚阿尔法口中的“别这样”到底是别什么样子。
阿尔法也愣了下，大概没想到少女会这么乖巧的答应，反而让他有点不知所措了。察觉到自己还抱着苏雅没放开，阿尔法轻咳了下，松开了手，往后退了半步。
当他的目光转向龙主时，阿尔法又露出了冷若冰霜的神情。
“为什么攻击我的朋友？”他质问自己的父亲。
“这件事……”苏雅想回答却被制止了。
“因为好玩。”龙主回答。
“好玩？”阿尔法捏紧拳头，发出低低地笑，“虽然我也没指望什么，但这个答案还真是糟糕透顶！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随心所欲，根本不管身边人的死活。”
被儿子这样数落，龙主倒也没反驳，而是不太确定地反问：“你……是生气了吗？阿尔法。因为被他们欺负了，是这样吗？”
“都这样了！你还问我做什么？如果没有你的允许，他们怎么敢做这样的事！”阿尔法抬起头，他看着龙主的神情，像是恨极了，说话的时候肩膀都控制不住颤抖，“你不喜欢我没关系，我知道，你后悔让我来到这个世界，如果没有我，你爱的人也不会那么早就离你而去，这些事很小的时候我都理解了。但你这次怎么能够让那些人侮辱她的名誉，她那么爱着你连生命都能舍去，而你却在她死后怀疑起她的忠贞？”
阿尔法声音沙哑：“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龙主看着阿尔法，这一刻即使再迟钝，他也能感受到阿尔法身上释放着令人窒息的伤痛。
只言片语间，他已经大概能想到自己的儿子受到怎样的委屈了。
“你以前很爱哭，一点小事就会哭。”龙主忽然开口。
“闭嘴！”听到男人说起小时候的事，阿尔法恼羞成怒，他指尖怒射出来的火焰在龙主的身后爆炸开来。
点点冰屑纷飞。
“你离开龙之岛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你哭过了。”龙主轻声说，“我的意思是，我以为你不哭了是因为你过得很好，但我忽略了自己对时间太没概念了，我忘记了，你是会长大的，长大的话，孩子也是不会哭的。”
“对不起，阿尔法。”
冷风吹过他们，阿尔法紧抿着嘴唇微微颤动着。
龙主向儿子坦诚心迹，还主动道了歉，按照剧本发展，苏雅感觉这父子两人关系应该要有所缓和了。
然而阿尔法的反应却和苏雅想得完全不同。
“开什么玩笑。你想说，你其实一直动不讨厌我吗？”阿尔法发出了冷冷的笑，“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我没有说谎，阿尔法。”龙主也不解阿尔法的反应，“你是我的孩子，我怎么可能讨厌你？”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你可以处置那些想要害我的人吗？”阿尔法冷声问。
“你是指约克亲王吗？”龙主说，“我已经杀死他了。”
“你把约克叔叔杀了？”阿尔法皱眉感到意外。
“如果不信，你可以去看看，他的尸体应该还跪在悼念之塔前。”
阿尔法还真的转头就往悼念之塔走去了。
苏雅跟在他的后面，看着他在薄薄的雪面上留下脚印，像是在和什么置气。她感觉阿尔法主席行为有些奇怪，和平常的他很不一样，但苏雅并不清楚对方为什么会这样。
当阿尔法和苏雅走过去的时候，侍者们已经在收拾地上的血迹了。
苏雅发现人群里多了一位端庄美丽的银发女人，对方也看见了苏雅，冲着苏雅露出一个温婉的笑。
苏雅听见边上的侍者唤女人为“龙后”。
约克亲王的尸体已经被拼凑起来，但他的脸已经面目全非，只能依稀看出他生前的外貌。
约克亲王确确实实的死透了，他的尸体被人抬走了。
“真的杀了……”阿尔法站在原地喃喃自语。
害自己的罪魁祸首被处置应该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但苏雅看不到阿尔法高兴，相反对方看起来甚至有点难以接受……
可事实摆在眼前，龙主确实没有骗他，他真的替阿尔法把约克亲王处死了。
苏雅不明白，明明所有的事都完美解决了，阿尔法主席为什么看起来却更加悲伤了。
“雅雅！”有人发出急促的呼唤。
空间之路的黑洞在祭场的上空洞开，欧若拉老师一手捏着魔杖，一手提着银发少女赶回来了，“找了半天，实在找不到那个老头子，只好把这个小家伙带过来了。”
敢称呼甘道夫校长为“老头子”的也就只有天不怕地不怕的欧若拉老师。
银发少女一落到地上，就向苏雅冲了过来。她紧紧抱住苏雅，脸上写满了担心。
“贝蒂，你怎么来了？”苏雅轻拍贝蒂的后背。
“我才想问你呢！听说你一个人跑到龙之岛来我都快被吓死了！雅雅，有没有谁欺负你啊，你告诉我，我帮你报仇！”
“没有，没有人欺负我，倒是阿尔法主席……”
“我也没什么事。”不等苏雅说完，阿尔法就截过了话头。
阿尔法主席是怕妹妹担心吗？见阿尔法不想说苏雅也没开口。
“你没事吧，怎么这么多天都没去学校啊？”贝蒂看向阿尔法，她顿了顿，“你不知道苏雅可担心你了！法斯特学长也在很努力地帮你打掩护……还有你这是什么发型啊，头发怎么变得这么长……”
明明最担心的人不是你吗？这兄妹两个人为什么都这么变扭？苏雅在心里叹了口气。
“嗯。”阿尔法回应很简单，表情也很平淡。
一时间，三人之间的气氛变得莫名的尴尬。
“雅雅，正好，我带你见下我的爸爸妈妈。”感受到自己被阿尔法冷落，贝蒂咬了下嘴，但很快又努力扬起笑容，牵着苏雅往另一边走去。
“父亲！母亲！”贝蒂跑了过去，分别给了男人和女人一个拥抱。
“你好啊，苏雅。你就是贝蒂最好的朋友吧。贝蒂经常在书信中提到你。”之前对苏雅微笑的女人，走了过来，“谢谢你在学校那么照顾贝蒂。”
“您不用这样客气。”苏雅微微行礼。
“原来你还是贝蒂的朋友吗？”龙主愣了下，看向龙后温，“什么书信？我怎么没看过？”
“因为您一直在沉睡，所以女儿的书信就没有特别拿给您过目。”龙后温声回答，看起来她与龙主之间的关系更偏向相敬如宾的类型。
“没关系，下次也给我看看吧。”龙主说，“我也想多关心下孩子。”
“好。”龙后微微愣了下，随后笑着应下。
“皇女殿下您回来了！”
“长老爷爷，您也在啊！还有巴鲁特叔叔！”见老人过来，贝蒂也很高兴迎了过去，“都和您说过很多次了，不用那样称呼我。您是看着我长大的，就像我的亲人一样，直接喊我名字不行吗？”
“是，贝蒂公主，您回来了，我们都很高兴。”大长老看着贝蒂眼神意外得慈祥宠爱，和之前老狐狸的模样一比，就像是有两张面孔。
围绕在贝蒂身边的气氛温馨异常，恩爱的父母，关心的长辈，连苏雅都不知不觉放松了嘴角。
“阿尔法，你怎么一个人站在那儿？”龙后招呼着远处的青年。
有种猛得被泼了一桶凉水的不适感。苏雅偏过头，这才发现青年还站在冰雪地里。他独自一人站在那儿，与他们的距离也不远，却好像被分隔在了另一个世界里。
那个风刀霜剑、形影相吊的世界里。
至少在刚刚的某一刻，包括苏雅在内，所有人都将阿尔法遗忘了。
备受家人疼爱的妹妹和差点身死却无人问津的哥哥……这样的反差让贝蒂和阿尔法之间的对比变得强烈了起来。
苏雅心微微抽动了下。怎么说呢，感觉阿尔法主席有点可怜。她没来由地想向青年走过去。
然而她没有能够迈出几步，因为阿尔法已经主动向他们走过来了。
苏雅觉得阿尔法心里估计不好受，她还记得对方曾经说过自己心里是嫉妒贝蒂的。
然而真正走近后，她发现阿尔法的脸上竟然是笑着的。
“我怕自己过来会影响你们，一家人的聚会。”阿尔法说。
果然如苏雅所想的，阿尔法主席还是有情绪的。他的笑里不是一味的宽容与成全，也是有埋怨与苦楚的。
正如阿尔法所说的，他一加入原本美好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微妙了起来。
“阿尔法，你是龙主的孩子，是贝蒂的哥哥，你也是我们的家人。”龙后开口说，“这一点从来没有变过。”
“是吗？”阿尔法嘴角垂下，“你们真的把我当家人？”
“当然！”没等其他人开口，贝蒂就第一个回答了，她有点气愤站在阿尔法面前，“你为什么要这么问？你难道没有把我们当家人吗？”
“贝蒂……”苏雅拉住贝蒂。
面对贝蒂的质问，阿尔法没有牵动出太多情绪，他甚至没有去看贝蒂不解又愤怒的眼睛，而是看向了站在少女身后的龙主和龙后。
“如果有人想要伤害贝蒂，你们会怎么做？”他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这种事肯定是不会允许的。”龙主看着阿尔法一字一字地说，“作为父母，我们会保护你们，无论是贝蒂，还是你。谁要是伤害你们，我必定会让他付出血的代价，就像约克那样。”
“阿尔法，是约克叔叔？他对你做了什么？”贝蒂也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那龙主还应该处罚一个人。”阿尔法看向面色苍白的大长老，勾了勾嘴角，“这个人也是妄图侵害我母亲名誉的人之一，您能让他也付出应有的代价吗？”
“……”周围安静得吓人。
“看来不可以。”阿尔法笑了下，微微躬身行礼，“那就请您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漂亮话了，让人听得反胃。”
第一百一十五章
黑云中透着朦胧的亮光, 但很快又被更浓烈的铅色云朵给遮蔽住了。空气被冰雪洗礼过后变得更加清新，也更加生冷。
欧若拉老师打了个喷嚏，苏雅将围巾还给了对方。
“生孩子是麻烦事, 教育孩子更是麻烦。”欧若拉叹气看向少女, “家庭伦理戏你也看完了, 你朋友的危机也解除了, 现在可以和我回学校了吧。”
苏雅说：“在等等。”
“你还要等什么？”欧若拉瞪眼，“你一个人类怎么老想管人家龙族的事？怎么说我也是学校的老师, 我可不能一直放任你在校园外闲逛, 你已经翘了一整天的课了！”
苏雅摆摆手，她让欧若拉老师再耐心等一会儿。反正今天白天的课已经结束了, 现在回去也已经于事无补了。
“那你还想做什么？想要那对兄妹重归于好？”欧若拉叹气，“这是不可能的事, 他们之间是不可调和的矛盾。”
“他们之前不是这样的。”苏雅说。她认识的阿尔法明明很疼爱贝蒂，即使不喜欢敞开心扉，也一直默默守护着对方。
这些都是她亲眼所见的，阿尔法绝对是个合格的兄长。
“你不懂。”欧若拉摇摇头，“有兄弟姐妹的人才明白。父母的心不是苹果, 不是想对半分就能对半分的, 有人分的多就一定有人分的少。”
“拿多的人往往意识不到自己多占，拿少的人就算不说心里也会有介意的一天。”欧若拉幽幽地说，“更何况那个皇子, 他曾经还享受过父母所有的爱的啊！”
“听说他这些年几乎没有回过龙之岛，可想而知, 他过得一定非常压抑吧。”
阿尔法主席一直活得很压抑吗？平时相处的时候完全没有感觉出来啊。
欧若拉答应最后再给苏雅一晚上的时间。与老师分别后, 苏雅便独自离开了。
自从龙主苏醒和贝蒂皇女回来后，龙之岛的各处宫殿灯火通明, 只有那一处偏殿黑漆漆的，清冷的像是一座无人问津的鬼屋。
门推开了，苏雅在窗外看见了烛光，她知道阿尔法应该是在这里。
“一个人待在这儿不难受吗？这里太大太空阔了，很冷。”苏雅走进来，一眼就看到了躺在软椅里的身影，“大家都在等你。”
“再冷也不会有地牢冷，对我来说这里很温暖。”阿尔法手里握着一只酒杯，语气懒洋洋的，“而且这里是我母亲曾经居住的宫殿，也是龙之岛唯一容得下我的地方。”
“大长老已经被龙主关押起来了，明天龙主会处置他。”这是阿尔法与众人不欢而散后发生的事，苏雅告诉阿尔法没别的意思，只是希望对方听到龙主的决定心里能好过点。
阿尔法沉默了一会儿，“贝蒂应该很伤心吧，大长老对她很好，就像祖父一样亲密。”
“嗯，贝蒂很伤心。”苏雅眼神暗了暗，“但她听完你的遭遇后便什么都没说了，也没有为大长老求情。”
阿尔法倚靠在沙发上，他小口小口喝着酒，像是在独自消化着内心难以纾解的情绪。
“贝蒂是爱你的，龙主也是。”见阿尔法迟迟不开口，苏雅走了过去。她不喜欢动嘴皮子，但这次两边都是很重要的人，她必须站住来做这个多管闲事的和事老。
“我知道。”阿尔法抬眼，金色的瞳孔印着少女没有表情的脸，问了个无关的问题，“今晚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苏雅：“……”
“如果是来劝我改变心意，那你恐怕是白跑一趟了。”阿尔法声音平静，完全没有苏雅以为的那种怨天尤人的悲观，“放心吧，即使我不开口，龙主也不会杀大长老的，关押只是做做样子。大长老是龙之岛老辈里最有威望的，还与龙后一脉有亲，就算是为了龙之岛后面的安稳，他也不会这么做。”
苏雅微微蹙眉，她根本不在乎大长老那个老狐狸的死活。不过阿尔法刚刚的一席话让她心里更加疑惑了。
“你知道龙主不可能杀大长老，但你还是提了……”
“嗯。我就是想让他承认自己做不到。”阿尔法耸了耸肩，“我承认，我当时看见你们其乐融融的样子我心态失衡了，我走过去，就是为了破坏这样温馨的场景。如你所见，我也确实做到了，这就是我的目的。”他抬眼问，“苏雅，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恶劣？”
苏雅摇了摇头，在青年对面坐下。阿尔法的所作所为远称不上“恶”，最多算是发脾气而已。
谁都会发脾气，这世上有几人能达到“圣人”那般高尚的境界。
大家都是凡夫俗子，不可能时时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需要我陪你喝两杯吗？”苏雅也不太会安慰示意的男人，在她认知里，男性治愈内心的方法好像就是喝酒。
苏雅没喝过酒，但她修为摆在这儿，酒量不可能差。
“当然不。”见苏雅坐下，阿尔法直接将桌上的酒瓶拿下去了，他还记得苏雅没有成年这件事，“我和贝蒂的事你就别管了，我不会伤害她，也不会和她争夺什么，我这样说你可以放心了吧。”
“我从不认为你会伤害贝蒂。”苏雅说，“我希望你们能和好如初，就像我们在学校里的那些时光。”
阿尔法摸着手里的酒杯：“苏雅，我很抱歉，但这是不可能的。”
两人相对而坐，沉默了许久，都没有说话。
“为什么？”苏雅不懂，她没有家人，但她知道那是珍贵美好的存在。有了家人，在偌大的世界至少不会孤独，她不希望阿尔法轻易地切断这些羁绊。
“你为什么这么希望我与贝蒂和好呢？是因为贝蒂你才来到我这儿当说客的吗？”阿尔法的表情晦暗不明，攥着酒杯的手更紧了，“这便是原因，记得我好像和你说过的，作为哥哥，我喜欢贝蒂这个妹妹，但同样的，我也嫉妒着贝蒂。”
“我不敢高估自己的品性，到底身上还流淌着一半的龙族之血。苏雅，想要独占的贪婪是龙族的本性，再继续待在贝蒂身边，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永远理智下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苏雅还是不想这样放弃，如果因为这件事阿尔法和贝蒂变得生疏，她心里难免也会有所负担。
“也不是没有办法。”阿尔法忽然开口。
“什么办法？”苏雅问。
“如果你愿意与我结缔契约，做我此生唯一的龙骑士，那我可以按你说的做。”阿尔法一只手支着下巴，金色的眼眸望着苏雅，“无论是和他们扮演相亲相爱的一家人，还是继续和贝蒂保持着过去那样的兄妹关系，我都可以答应你。”
“……”苏雅的第一反应是阿尔法在和她开玩笑，以此表达自己坚决不和好的态度。
然而当阿尔法在她面前起草完两人的契约书后，苏雅才意识到对方是在她玩真的。
“我签好了，你如果答应，就在这儿签上你的名字。”阿尔法将契约书递给苏雅，自己重新拿起酒杯。
“……你应该是喝醉了。”看完契约的内容，苏雅觉得阿尔法恐怕不太清醒。
要么就是她见识太短浅了，第一次见到有人上赶着送自己的卖身契的。
“有些冲动，但我这里很清楚。”阿尔法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他甚至还有心思和苏雅说笑，“快签吧，快签吧，就当是给你捡一个大便宜了。”
“神经质。”苏雅低声说。
“法斯特也常常这么称赞我。”阿尔法微微眯着眼，眼中却含着笑，“苏雅，你也会骂人吗？”
“……”
她终于明白那样成熟稳重的法斯特学长是怎么被眼前的男人一步步逼到崩溃跳脚的了。
“我不签。”苏雅冷着脸将那份契约书放在桌上，她此时甚至有点生气，阿尔法的做法让她感到不可理喻。
“只要你签了，你说的话我都会听，你要我做的事我都会做，你就不用对着我这个神经质浪费时间了。”阿尔法身子微微前倾，他靠近少女，声音有种蛊惑的感觉，“我的身份，我的财富，我的一切都将归你所有。”
他用掌心轻托起女孩的指尖，“主人。”
这一刻，苏雅感觉阿尔法主席比艾克索斯更像一名魅魔。
男人还真是危险的存在，苏雅想。被这样深情又渴求的目光注视着，如果她没有修行过《太上无情》大概也会被这些甜言蜜语迷得脸红心跳吧。
“为什么要和我契约？”苏雅问，她无法理解阿尔法这举动背后的意义。
“因为喜欢……我喜欢你，苏雅。”
“还有其他的吗？”苏雅反应不大，她已经被眼前的男人调侃过很多次。这样不正经的回答她甚至有提前预判到。
“没有其他的，如果还要我说什么，我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归宿，就像现在这样，所有的人里只有你会来找我。”像是怕人跑掉一样，阿尔法握住了苏雅的手，轻声说，“就当是我在谄媚你吧，我知道你和贝蒂关系很要好，你回来找我也是因为贝蒂，没关系，我不介意，我愿意把一切献给你，来换取我们之间更加紧密的联系，比贝蒂更加亲密的羁绊。”
苏雅想将手抽出来，她觉得阿尔法的思想多少有些扭曲极端了。可是对方将话说得这般卑微恳切又让她动了一丝恻隐之心。
“我也不想这样向你摇尾乞怜。”阿尔法苦笑，“但如果你愿意站在我这一边，我想我的嫉妒之心便能够得以平复。这大概是我与贝蒂继续相处下去的唯一方法，你要帮我吗？苏雅。”
第一百一十六章
是否要帮助阿尔法主席, 从道义上，苏雅是愿意的。阿尔法曾经愿意放血救治她，虽然是一场乌龙, 但也足以见其心意。
他们两个也算是过命的交情。
但是成为某人的归宿……苏雅总感觉怪怪的, 这样的重任她怀疑自己未必有胜任的能力。
阿尔法故作难受地叹气, “我真是可怜啊, 白白送人，都没人要, 哎, 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苏雅扶额，他们之间到底谁是成年人。
“你要是怕贝蒂不高兴, 我们的关系可以保密。”阿尔法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
“你不会有什么阴谋吧？”苏雅蹙眉。
“你这样说，我会伤心的, 苏雅。”阿尔法眼帘垂下，一缕银色的头发从耳边垂下……看起来莫名的楚楚可怜。
“只要签了，主席你就不会继续发神经了是吗？”苏雅看着那双金色的瞳孔再次确认。
“当然了。”阿尔法眨了眨眼，“签了以后，你让我往东, 我绝不往西。”
苏雅将契约书上的所有条款又再次阅读了一遍。除了要求骑士终生陪伴自己的龙以外, 其他都是对龙族一方的限制。
“其实我已经有一个仆从了。”苏雅抬起头看着阿尔法露出了一个“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的复杂表情。
“它是一只史莱姆，叫布鲁咕噜。”
“能变人形吗？”
“应该不能吧。”
“哦，我心胸很宽广, 不介意和它共侍一主。”
“你这份契约书的性质和它不一样。”苏雅拿起笔，“我可以契约内容里补充一条吗？”
“好啊。”阿尔法欣然答应, 好像根本不担心苏雅会写什么狮子大开口的条件。
“你不看看吗？”苏雅又问。
“不用。”阿尔法摇头。
“我签了？”写完补充条款, 苏雅看向阿尔法做最后确认。
“乐意之至。”阿尔法绅士抬手。
苏雅在契约书上完成了署名。刹那间，刺眼的光芒充斥了整间宫殿。
此时此刻, 龙之岛上也有其他人感受到了这束不同寻常的光芒。
“龙主这束光芒是……”龙后偏头望向窗外，神情诧异无比，“是谁和人类缔结了契约？”
“阿尔法。他在做什么？”龙主皱着眉头，站起了身，“他可是龙之岛的皇子。他和谁结缔契约了？”
“父亲，母亲，发生什么事了？”贝蒂被吵醒，她揉了揉眼从母亲的腿上起来。
“没什么，父亲和母亲要去处理一些事。”龙后摸了摸贝蒂的头发，安慰道，“你再休息会儿。”
“是阿尔法哥哥出了什么事吗？”贝蒂察觉到不对劲，也要跟着一起过去。
光芒没有持续太久，当光辉散去之后，苏雅手中的契约书散上还有点点星光围绕。
“似乎没有什变化。”苏雅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阿尔法。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两人之间确实有了一些不同之处。
“感觉到了吗？”阿尔法望着她笑。
“嗯。”苏雅感觉到了，她能轻而易举地感知到阿尔法的位置，就好像她与阿尔法之间多了一条看不见的线绳，即使两人相隔万里，也能牵引着彼此。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主人了。”阿尔法很高兴，他刚想以礼节去亲吻少女的手背，却被苏雅拒绝了。
“不允许用‘主人’称呼我。”苏雅抬手挡住了想要低头的阿尔法。
“那我该如何称呼您呢？”阿尔法歪着头。
“也不允许用敬词，原本怎么相处，现在就怎么相处。”苏雅继续说，“这是我对你的要求，你应该可以做到的吧。”
阿尔法看着苏雅笑了，声音低沉：“学妹，你还真是温柔啊。”
这样子，他心里会有罪恶感的。
“那是你不够了解我。”苏雅皱眉。
“还赋予了我自行解除契约的权利，像学妹你这样温柔的主人真的很罕见，我的选择果然是没有错的。”阿尔法望向苏雅手里的契约书，“可惜我是不会解除这份契约的。”他勾起嘴角，“嗯，想想都很开心，以后能有更多的机会了解学妹你。”
“这是为你准备的后路，等你真正了解我，说不定会失望。”苏雅认为阿尔法太过乐观了，而她对人际关系一向是报以悲观的态度。
不算生死别离，就是时间久了，也容易相看两厌。
“你这样说我反而对眼前的女孩更加好奇了。我一直觉得你很神秘，你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也吸引着我。这种感觉很棒，就像是一场有趣的探险，我相信我会坚持下去，不会半途而返。”阿尔法转过身，打开殿内尘封已久的柜子，从中翻找出了一只精致的首饰盒子，“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我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
“礼物。”阿尔法将首饰盒打开，“这是用我掉下的龙眼宝珠打造的耳坠。”
“我拒绝。”
“为什么？”
“抱歉，我不想收藏别人的牙垢。”苏雅还记得占卜课上贝蒂贴心为她准备的龙珠。
“龙眼宝珠不是龙珠啊。”阿尔法被苏雅的反应弄得有点哭笑不得，“一般人都以为银龙有六只红色的眼睛，但实际上最上面四只是我们退化掉的龙角，每过段时间它们就会脱落下来。一只银龙一生只会脱落四枚，因为这些龙角珍贵且璀璨，所以又有着‘龙眼宝珠’的美称。”
“所以，这是龙角……？”苏雅打量着盒中的珠宝，这幅红色的耳坠确实不是凡品，即使房间里光鲜这般昏沉微弱，也能如同繁星一般，熠熠生辉。
“我不戴这些……”苏雅还想拒绝，阿尔法已经俯身替她别在耳廓上了。
“珠宝是女孩子的第二件外衣。”阿尔法声音温和，“你要是嫌麻烦，以后可以取下来。”
“这是什么道理？”苏雅摸了下自己的耳朵，鲜红的吊坠轻轻摇晃。
“你可以不戴，但不能没有。”阿尔法微笑，“和预料中的一样，它和你的黑发很搭，漂亮极了。”
“……”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被异性这般大大方方赞美“漂亮极了”，让她心里产生了一点波动。
苏雅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想自己是不适合的。她从来没有过这些，也没追求过这些，别说什么珠宝了，她记忆里唯一戴过的首饰大概是孤儿院里“妈妈”给她夹的一只蝴蝶结发卡。
再后来到了这个“女人当男人，男人当畜|生”卷的世界后，她就更没考虑过这些了。毕竟谁家正经剑修会打扮得堆金叠玉，珠光宝气的。
说实话，苏雅不太习惯。但被青年欣赏的目光注视着，她原本想将吊坠摘下来的手居然鬼使神差地放下来了。
“虽然看着冷淡，但你意外地适合用鲜艳的颜色来点缀，会给人眼前一亮的惊喜感。”阿尔法摸了摸下巴，相比于如苦行僧修行的苏雅，阅历丰富的他更懂何为时尚品味，“等回去后，我可以为你多添置点……”
苏雅转过头看向大门的方向，阿尔法反应稍微慢一点，但很快他也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门外站着是不得了的大人物，而且心情还不太美妙。一股凉气像无形的尖刀透着门缝往里面钻。
阿尔法紧皱眉头想上前，却被苏雅拦住了。
“记得你答应我的。”她轻声说。
“哪一个？”阿尔法有点没反应过来。
“相亲相爱的一家人。”这次是苏雅站在了阿尔法的前面，“不要和他们起冲突。”
“可是……”阿尔法很犹豫，他确实答应过苏雅，但显然门外的人不是相亲相爱的态度，他怕她受伤。
“我会处理好。”苏雅话音刚落，厚重严密的宫殿大门就硬生生地被寒风吹开了。
冷若冰霜的男人，事出无奈的女人，以及心急如焚的少女。相亲相爱的一家人算是凑齐了。
“你们做了什么！简直是胡闹。”龙主望着偏殿里的少男少女，看得出来他已经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不等苏雅解释情况，贝蒂已经给她亲爹回答了。
“阿尔法！你居然让雅雅做你的龙骑士！”贝蒂气冲冲地走到阿尔法的面前，胸膛因为激动的情绪上下起伏。
“贝蒂，抱歉……”苏雅想解释，却又很难开口。虽然事出有因，但和朋友的哥哥结下这种奇怪的契约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的羞耻与……背德。
用个极不恰当的比喻，她有点类似“猪拱白菜”的愧疚感。
总之，一时间苏雅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在考虑是不是该先向贝蒂道个歉。
“你怎么能这样做！明明雅雅应该是我的龙骑士！我真不该相信你竟然背叛了我！”贝蒂气急了，她一脚踩在沙发上，一手拽住阿尔法衣领，龇着牙挥舞着拳头像是要揍人。
苏雅：“……”
原来在贝蒂眼里她才是“被拱的白菜”吗？
“你没机会了，我已经和你的雅雅契约，这儿没你的位置了。”阿尔法嫌弃地将少女的脸推开。
“雅雅是我的！”
“随你怎么说，和她契约的是我。”
“是你用谎言诓骗了雅雅！阿尔法，你简直是太卑鄙了！”
“是你自己太天真了，这个世界不是都围着你转的！”
……
银发兄妹两个在沙发那儿吵得激烈，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父亲森然的怒意。
“都给我闭嘴！”他开口。
然而没人搭理他。
真是家门不幸。龙主的脸微微抽搐，看着自己一双儿女争着要给一名人类当骑宠甚至要大打出手的模样，他直接用强大的冰系魔法将兄妹两个暂时冻成了活体冰棍。
“我银龙的血统怎会沦落到这个地步！”龙主强压着怒气，“真是太丢脸了，你们难道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吗？你们是曾经争霸大陆的最强种族，你们是龙，不是向人献媚的宠物狗！”
“您的话语太严厉了些。”旁边的龙后不满意龙主这样形容自己的孩子，“当初您不也是希望伊夜芙特夫人成为您的龙骑士吗？”
“我没有真的那么做……”龙主脸色微变。
“那是因为伊夜芙特夫人拒绝了您的请求。这件事当时在龙之岛闹得沸沸扬扬。”龙后不动声色地说，“您现在又何必苛责孩子们呢？”
龙主：“那不一样。”
龙后：“在我看来，并无不同。”
宫殿里陷入沉默，火|药味则浓得厉害。事情的发展距离苏雅“相亲相爱一家人”的期望越来越远，倒是冲着“妻离子散”的大结局去了。
“我可以和您单独聊两句吗？”苏雅看向龙主，率先打破沉寂。
第一百一十七章
龙主静静地看了苏雅一会儿, 缓缓抬起手。
比人类男性还要大上许多的掌心收拢，再张开。
刹那间，苏雅的视野变化了, 漆黑的天空, 冰蓝色的水面, 还有零零散散的红色雪花以诡异的曲线娓娓坠落。
苏雅想要抬手接下一片, 然而红色雪花在触及她手心的时候如虚无一般穿了过去。
“幻象？”苏雅略感新奇。此时在这个由黑蓝红三色营造出来的诡异空间里，只有她与龙主两个存在着。
“这是我用魔法营造出来的世界, 区别于现实的地方。”龙主说。
苏雅点头。她曾经见过有幸见过一名分神期的法修老前辈施展过类似的手段。
聚气化形, 创造出以自我意志为主宰的一方天地。
在这方天地里，他可以随心所欲, 制定法则，在与敌人战斗中占尽优势, 与龙主展现的手段感觉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你成为了阿尔法的龙骑士，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龙主的语气充满压迫感，“我儿子的自由和性命都攥在了你的手里，这实在是太危险了，任何父母都无法接受这样的事, 希望你能理解我的无奈。”
“我理解。”苏雅说。
“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马上销毁你与阿尔法之间的契约, 这件事就此结束。”龙主停顿了一下，“如果你不答应，我只能抹杀你。虽然我不惧你老师的报复, 但希望你不要逼我做这样的决定。”
“我明白您的意思。”苏雅微微叹气，龙主的威胁不难理解, 但显然对方还没了解到整件事的关键。
苏雅将刚刚生效的契约书拿了出来, “上面的内容还请您先过目。”
契约书在空中漂浮，来到了龙主的面前停下。
血色的瞳孔扫过契约书上的一行行内容, 龙主的情绪也变得愈来愈复杂，愈来愈深沉。
“布劳迪的兔子！我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子嗣？”龙主脸色崩裂。
“倒血|霉的兔子？”第一次听这种词组，苏雅没明白什么意思，但感觉好像是骂人的。
“布劳迪地区盛产的一种的兔子喜欢往树桩上撞，一种愚蠢至极没有危机意识，也没有任何头脑的低等生物。”龙主冷着脸，他看起来是在评论兔子，但听起来更像是指桑骂槐。
“抱歉，苏…雅小姐，我想你应该意识到我儿子头脑有些问题这件事。”看过条款，龙主至少明白了苏雅的心意。
苏雅将解除契约的权力交给了阿尔法，并没有留在自己手里。
龙主也不是蛮不讲理的类型。
稍微聪明点的都能看出来眼前的女孩是被他那神经质的儿子给“逼迫”的，结缔契约也是无奈之举。
他说：“等下我会好好教育阿尔法，让他放弃契约。”
“按照目前情况，阿尔法会听您的吗？”苏雅问，“如果不答应，您会怎么对待他？难道要付诸武力吗？这恐怕会让你们的父子关系变得更差。”
苏雅的话一针见血。龙主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在冰蓝色的水面上来回踱步。
“你有什么办法吗？”沉默良久，龙主问。
“顺其自然。”苏雅向龙主解释，“这是我家乡的一种传统思想，意思遵照规律的内心想法，保持自然无为的状态。”
“……”龙主的眼睛里划过一丝迷茫，这种每个词语都听得懂，但连起来完全不懂的感觉，让他脑袋放空了一会儿。
苏雅说：“所谓‘天法道，道法自然’，放下对结果的执着，不干预、不强求，接受现实。”
这一段里终于有几句他听得懂的话。
“你说了这么多，就是让我什么都别干预你和阿尔法的事…对吧。”
“您的理解有些片面，但结合实际情况，我想表达的确实是这个意思。”苏雅还是有点欣慰的，能跟冷血动物聊哲学，说明她口条上的本事又精进了不少。
“那问题不是完全没解决吗？你在耍我？”龙主眼瞳收缩，他回过神了，绕来绕去对面的人类女孩还是要骑在他儿子头上耍威风。
“这不一样，您的思想太消极了……”
聊哲学不是龙族的长项，龙主打住了女孩的洗脑发言。
“阿尔法是皇子，还是银龙血脉，我不可能同意你们之间的事。”龙主正了正神色，“苏雅小姐，你必须离开我儿子。”
“您打算给我多少钱？”
说完苏雅就闭嘴了。这话她没过脑子，刚刚龙主的发言实在太有画面感，让她下意识联想到豪门小说里男主妈砸钱劝分的经典桥段了。
什么？把他儿子女儿身心都骗走后，居然还张开向他要钱？龙主被女孩厚颜无耻的发言给怔住了，他从来没见过这样贪心的人类。
“我开玩笑的。”苏雅说，“您继续。”
看着女孩面无表情的回答，龙主差点没背过气去。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自己的怒意。
“如果你一定要成为阿尔法的龙骑士，那按照龙之岛的传统，你要通过我们一族的试炼。”
“试炼？”
“没错。”龙主决定在这一刻拿出龙族之王的气势，“你的试炼就是挑战阿尔法的父亲，也就是我，天生的魔法先驱者，冰霜寒流帝王龙族领袖德恩·圣乔治·菲尔多西。”
他直视着苏雅，想从这个小小的女孩身上感受到胆怯与退缩。他想警告这个人类女孩龙族是何等强大尊贵的生物，是绝对不可能被驾驭驯化的！
“龙族之主名字加上屠龙世家的姓氏……您还是真爱伊夜芙特夫人啊，龙后能忍耐到现在也真够心胸宽广的。”苏雅愣了一秒，比起试炼的内容，她更惊讶于龙主讽刺程度拉满的名字。
当然这些都是心里的吐槽，苏雅的情商还没低到说话完全不看场合的地步。
“你决定接受试炼吗？人类。”
“哦，好。”苏雅同意了，不带一点犹豫的。
龙主嘴角抽搐，他终于知道眼前这个女孩为什么会成为那个女人的弟子了。
真是狂妄得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您早说我刚才就不讲那些废话了。”苏雅说，“我们直接按程序走多方便，不知道您想测试我的哪方面实力，是否有什么限制。”
“没有限制。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的，你完全可以拿出自己所有的能力。”庞大的魔法元素被调动了起来，脚下冰蓝色的河水汇聚成一个球体将龙主包裹了起来，“让我看看你最强的攻击是怎样的。”
虽然很想给这个人类女孩一点教训，但对一个年轻人动真格的实在是有欺负人的嫌疑。所以龙主才想出了以这种形式来进行试炼。
这是一场不可能通过的试炼。
很多人都不知道冰系魔法的防御力在所有魔法中算是数一数二的。
这是天然的优势。冰的硬度丝毫不逊于铜墙铁壁，两根手指宽的冰面就足够承载六个成年男性的重量！
更何况这是由他“冰霜寒流帝王”亲自释放出来的防御魔法。
当年死灵大军来犯，他便是用这个魔法守护了龙之岛整整一年，抵御了无数次兽潮和死灵的猛烈攻势。
今天龙主就想要告诉这个女孩一件事，在人类中优秀不算什么。人龙有别，就算同为强者，人族强者和龙族强者也不是一个量级的存在。
“是要一击攻破您的防御魔法吗？”苏雅问。
“哼，我对你的要求没有那么高，只要让我的防御魔法出现一道裂缝，就算你通过。”源源水流瞬间凝固，龙主冷声回应，“你还有什么不理解的吗？”
“这个魔法真的很坚固的吗？”苏雅不放心再次确认下。
“当然！”龙主问，“你还有其他问题吗？”
“没有了。”苏雅摇头。
他想这个懵里懵懂的女孩应该还没认知到这次试炼的难度有多大。人类中能一次击碎他这个防御魔法的，大概也就已故的人类大贤者能够做到了吧。
人还是要学会知难而退的。龙主施展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冰雪魔法……这时外面的黑发少女向前踏出一步，然后拔剑了。
苏雅不清楚龙主施展的是怎样高级的魔法，但她能感觉到那磅礴的魔力。既然龙主这样级别的强者都放话让她随便招呼，那她自然不敢轻视，要尽力而为。
正好经历过血雷天劫后，她领悟了一新招还未有机会用过。
灵气涌现，一剑挥出。
蕴含着赤色雷电的剑气扫荡过冰蓝色的水面，如千军万马，来势汹汹，无可抵挡。
骇人的麻|痹感透过极厚的冰层传递到龙主的大脑，龙主下意识地缩住施法的指尖，刹那间的元素失控让袭来的剑气找到了可趁之机！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被雷电伤过的龙主还没搞明白自己是被什么袭击了，他面前的冰面转瞬溃败！
在这儿眨眼的时间里，龙主的头脑短暂空白了，他还没从身体的疼痛挣脱出来，又被自己得意的防御魔法被一剑劈成水幕的事实给打击了。
想到自己之前说的那些话，龙主顿感颜面尽失，不知道该如何给自己收场。
“内部还包裹着一层水系魔法吗？”苏雅微微蹙眉，她见外围的冰系魔法已经溃散就收势了。毕竟只是试炼一场，若为此真伤到朋友的家人，那也太过较真了。
“水系魔法……”龙主愣了下神，看着自己面前薄薄一层水幕，这玩意就是单纯的水，手指一戳都能通过。
“是我失败了。”苏雅收剑，语气略带遗憾，“水怎么可能砍出真正的缝隙呢。”
“……”龙主沉默了，他在思考对方是不是在给他递台阶下。
“抱歉，是我没能通过这场试炼。”苏雅说，“魔法之外还有魔法，看来我还有许多要学习的。”
“那个……其实你做得已经很不错了。”龙主轻咳一声，“你还年轻，能做到这个地步，你已经算是人类，不魔法世界的佼佼者了。”他忍不住问，“你刚刚那一招是什么？”
“剑气。”苏雅简单回答。
“剑气是什么？”
“您可以理解成……用剑挥出来的魔法。”苏雅解释。
“挥出来就行了吗？”龙主皱眉，“不用念咒语之类的吗？”
“不用。”
龙主的脸色一变，这样强悍的攻击居然都不需要施法时间，只要挥挥剑就能释放了……他不敢想要是再多挥几下会造成怎样惊人的破坏力。
“您刚刚那个冰系防御魔法也很强大，我很久没劈过这样坚硬的东西了。”苏雅也是虚心请教，“请问这是什么魔法？”
“【冰雪牢笼】是我自创的魔法。”
“如果可以能请您指导我一下吗？您的冰系魔法是我见过最纯粹的。”
“我可能无法传授你太多的诀窍。”龙主没有想到苏雅态度会是这样礼貌，弄得他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咳，但要是有问题我可以给你指出来。”
“这就足够了，感谢您的倾囊相授。”苏雅对【冰雪牢笼】这个魔法很感兴趣，“我可以再这儿试试吗？”
“嗯……可以……”
这就叫“顺其自然”吗？龙主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自己会和这个人类女孩练起了魔法，总之，一切都还发生的挺顺畅的。
他原本是想胁迫对方离开自己的儿子，但相处中他发现女孩除了强横的实力，还有着惊为天人的魔法天赋……他忽然感觉将自己的儿子交给对方还是挺不错的选择。
“他还要把苏雅关到什么时候？”真实的世界中，阿尔法和贝蒂这对兄妹早已挣脱了冰雪的束缚。
目前他们暂时讲和了，并且达成一致对外的态度。关于龙主将苏雅带走这件事两人都表现出了强烈的不满。
“这件事明显是阿尔法的错！父亲不该找雅雅的麻烦！”贝蒂不赞同父亲的处理方式。
“这件事根本就没有错！他有什么权力干涉我的选择？”阿尔法纠正贝蒂的观点，神情发黑，“他最好不要为难苏雅，不然我永远不会原谅他的所作所为！”
“我也不原谅。”贝蒂瞪了阿尔法一眼，“还有你！这个罪魁祸首！”
就在两人发狠话的时候，龙主也将苏雅带了回来。
贝蒂冲过来抱住了苏雅。阿尔法则与自己的父亲进行着对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不会解除与苏雅之间的契约，无论你用怎样的方法。”他低沉说，“你别想改变我的决定。”
“不……我不想改变你的决定……”
“知道顺其自然吗？”龙主拍了拍阿尔法僵硬的肩膀，神色淡然，“你跟着苏雅小姐，我很放心。”
第一百一十八章
在临行前, 苏雅跟着阿尔法去了一趟伊夜芙特夫人的埋葬之地。点点晶莹的雪花落在阿尔法捧着的白色花束上，而苏雅也第一次看见用纯金打造的墓碑。
“是不是很奇葩，但在这里用贵金属打造的墓碑是对死者最高等级的悼念。”阿尔法蹲下身子, 用袖口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母亲墓碑上的积雪, “如果她愿意, 我是希望将她带回故乡去。可惜, 她死前是惦念着这里的。”
“龙主很爱她。”苏雅说，“你其实不用担心, 他不会允许别人打扰你母亲安息的。”
“龙能活很久, 所以它们对时间流逝没有概念，对身边发生的变化也很麻木。”阿尔法叹了口气, “连自己爷爷头骨都能弄丢的家伙，你能指望他在关键时刻能守护些什么呢？”
苏雅可以感觉到阿尔法对自己父亲深深的不信任。
“说起来你是怎么说服他的？你们两个到底聊了些什么？”阿尔法很好奇, 他不明白龙主的态度为什么会改变的这么轻易。
“聊了会儿哲学。”苏雅顿了顿，“然后就是试炼。”
“所以你试炼通过了？”阿尔法惊讶。
“没有。失败了。”苏雅摇头，“你父亲的魔法很厉害。”
“毕竟是龙主啊，他让你进行试炼还真是不要面子。”阿尔法问，“然后呢？”
“我就请教他一些关于魔法上的问题。”苏雅说, “然后就没有了。”
“这就没有了？”
“没有了。”
阿尔法听得很疑惑：“那他为什么会突然同意呢？”
“或许他知道要尊重你的意见了。”苏雅也不太清楚龙主态度变化的原因, “也有可能他真的听懂‘顺其自然’的理念了吧。”
“还真是不可思议。”阿尔法站起了身，“要走了，一想到回学校后的那些麻烦是就头疼啊”
“回去后先和老师, 还有法斯特学长道个歉吧。”苏雅说。
“你是主人，我听你的呗。”阿尔法嘴角勾着, 懒洋洋地说。
“虽然有了契约, 但你别指望我尽什么义务。”苏雅说，“我不会照顾人, 也不会照顾龙。”
“没关系，我从小就自力更生。”阿尔法不在乎苏雅冷淡的态度，“我可以照顾你啊。”
“不用。布鲁咕噜可以照顾我。”苏雅婉拒阿尔法的好意。
“布鲁咕噜？”阿尔法愣了一下，“你另外的那一只魔兽仆从？它不是一只史莱姆吗？”
“布鲁咕噜不是一般的史莱姆，它是高智慧生物。”
再高智慧那也不过是一只史莱姆而已。阿尔法不认为自己堂堂龙族皇子、学生会主席、多家商会的幕后大老板还能比不过一只生物链最底端的史莱姆仆从。
“主人，贝蒂小姐，欢迎回家。风尘仆仆真是辛苦了，布鲁咕噜已经为两位沏好了茉莉红茶，还准备一些小点心，两位可以先垫垫肚子。”
“谢谢，布鲁咕噜。等会儿我们要去上课。”苏雅说。
“好的，换洗的校服已经放在两位床头，都用熏香处理过。”布鲁咕噜说，“主人是干净淡雅的橙花香，贝蒂小姐是优雅热情的玫瑰香。”
“哇，我喜欢玫瑰的香气。谢谢你鳄梨酱，你真是太体贴了。”贝蒂尝一口银碟里的点心，“这个枫糖饼干味道也很不错啊。”
“谢谢您的夸赞，我以后会继续努力。”布鲁咕噜触脚微微弯曲，像是在模仿行礼的绅士。接着它转过身望向与主人一同回来的银发青年。
“您是否也需要一杯热腾腾的红茶呢？”
“嗯……好吧，那就来一杯？”阿尔法望着地板上的深绿色软体生物，内心颇为复杂。
“有橙片的，还有茉莉的？您想尝尝哪一种？”
“呃，橙片的吧。”
“好的，您先坐一会儿吧。”
“嗯……谢谢。”看着绿色触脚帮自己拉开一把椅子，阿尔法很不自然地坐了下来。
“您太客气了。稍等片刻。”布鲁咕噜说完就跑去另一边忙活了。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你们确定它是史莱姆，而不是一位被诅咒了的管家老爷爷？”阿尔法看着桌上的甜点，“它居然还会做糖渍樱桃派？这玩意法斯特都不会做？”
“这是布鲁咕噜给我和雅雅准备的，你吃完就赶紧离开吧。这里可是女生宿舍，不欢迎男生。”虽然兄妹两个已经宣布停战，但贝蒂还是有点生阿尔法的气。
“你说得有道理。”阿尔法搅拌着布鲁咕噜递来的红茶，“要不我找校长把这幢楼买下来？我也觉得这房间太小了。”
“别以为有钱就了不起。这里是学校，校长是不会同意的，你买下来其他学生住哪里？”贝蒂哼哼道。
“再建一幢新的好了。”阿尔法耸肩，“之前校长还有和我聊过捐赠的事，我想这个提议他老人家应该会有兴趣。”
“该死的！你不能这样做！这种特别待遇……好丢脸！”贝蒂睁大眼睛，她才意识到阿尔法可能是玩真的，“别人会在背后议论我们的。”
“还好吧。”阿尔法微微一笑，“应该不会比有人第一天上学就把伊丽莎白之门撞坏了丢脸。”
“阿尔法！”贝蒂暴怒，手握拳。
“走咯，走咯。”阿尔法则漫不经心地站起身，和她们摆摆手道别后，先行离开了。
“阿尔法这个家伙真是气死我了！我宣布他现在是我世界上最讨厌的人！”阿尔法走了，贝蒂也是气鼓鼓的。然而苏雅抬头，对上贝蒂的眼睛，其中却没有真正的怒意。
“谢谢你，雅雅。”说完，贝蒂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是你救了阿尔法，我一直想和你道谢。”
“可我救了你最讨厌的家伙。”
贝蒂尴尬地咳了咳：“讨厌和喜欢也不一定是矛盾的，兄妹之间不都这样吗？”她轻声说，“反正这次多亏了你，不然我可能就再也没有哥哥了。真的很谢谢你，雅雅。”
“既然这么喜欢哥哥，为什么每次都会发脾气呢？”
“那还不是因为他抢走了……我最喜欢的人……”贝蒂神情有点沮丧，“本来说好的，雅雅应该是我的龙骑士，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没有契约，也能在一起，很久。”苏雅夹住一块小饼干放到贝蒂面前，“我们是朋友。”
贝蒂怔怔地望着苏雅，过了会儿，血色的眼眸里竟然涌出了泪水。
“你怎么了。”
“我好感动啊！”贝蒂抹着眼睛说。
“感动……什么？”苏雅没觉得自己的发言有多煽情。
“因为雅雅说我们是朋友嘛，我忍不住了，然后就好想哭。”贝蒂吸了吸鼻子。
“这……怎么了吗？我们不是朋友吗？”苏雅有点愣住，她几乎以为自己会错意。
“当然是！是一辈子的朋友！世界第一好的朋友！”贝蒂哭着抱住了状态之外的黑发少女，这种突然涌出来的感动她自己都很难理解。
她和苏雅当然是朋友，她喜欢苏雅，苏雅也对她非常非常好。但可能是性格的缘故，苏雅总是淡淡的，也几乎不会主动表达两人之间的亲密关系，所以今天听到对方说出这样的话，贝蒂才会喜极而泣。
“抱得好紧，贝蒂。”苏雅呼吸有点不畅，显然贝蒂有些低估了自己过于傲人的身材。
真是奇怪，这段时间她也没少吃，身材上却依旧毫无进步。难道是种族差异吗？
贝蒂不知道苏雅地脑子里在忧虑着什么，就像她忘记了，在很早之前苏雅就认可了她们之间独特的羁绊。
“我叫贝蒂·菲尔多西。记不住没关系，我们是朋友。
“贝蒂……贝蒂·菲尔多西。”黑发少女面无表情地点头，“我记住了，我们是朋友。”
剑修说话一言九鼎。其他人说记住可能是客套，但他们说记住了那就是真的会记上一辈子的承诺。
“如果不是阿尔法那家伙是真心很喜欢你，我绝对不会把你谦让给任何人！”贝蒂抽着鼻子抱怨，“可恶，为什么我不是一条雄龙？”
“什么意思？”这几句苏雅没听懂。
“说实话，我也没想到阿尔法这家伙会下定这样的决心。签订契约等于将性命交付给别人，比起一般男人来说，他勉强算合格吧。”贝蒂捏紧拳头，“但我不会因为兄妹关系，就对他放宽要求的……”
“等一下。”苏雅打断了激动的贝蒂，“阿尔法主席真心喜欢我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啊。”这次轮到贝蒂不明白了，“你怎么这么惊讶？你难道不知道吗？”
“……”
“不可能吧！阿尔法他、他不是一直在追求你吗？他不是都和你告白过了吗？”贝蒂有些难以置信，“你真的不知道吗？雅雅。阿尔法喜欢你啊！”
确实是告白过，但苏雅完全没当真。也是有了这个前因，她也没将阿尔法后面暧昧举动放在心上。
“你说的喜欢是哪种喜欢？”怕闹出乌龙，苏雅再次向贝蒂一字一顿的确认。
“还能是哪种喜欢，肯定是想和你这样那样的那种喜欢呗。”贝蒂戳了戳手指头，她还处在绝对纯情的阶段，谈及男女之情就害羞得话都说不清了。
“我不清楚……”
“啊，我还以为雅雅对阿尔法也有好感呢。”贝蒂小声说，“因为你有戴他送的耳坠，雅雅你之前都不戴这些的。”
阿尔法居然真的喜欢她。
这个认知甚至影响了苏雅一整天的课程学习。苏雅认真回想了下阿尔法与她之间发生的点滴，她发现如果以第三者的视角去观察，示爱处处有迹可循，阿尔法的心意是相当鲜明的。
就如贝蒂所说，她确实不该这么惊讶。
这种事她早该察觉到的。
下课铃声响起，与贝蒂暂时分开，苏雅穿过走廊准确前往图书馆。黄昏之下，银发青年倚靠在栏杆下，冲她挥了挥手，像是在等着她。
“下课了？去图书馆。”
“嗯。”
“我的主人还真是好学呢。”阿尔法挑眉。
“我的主人”这样的称呼明显是有几分调|情的色彩，这次苏雅听出来了。但要是放在与贝蒂聊天之前，苏雅只会以为阿尔法又再调侃她。
苏雅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我有事要和你说。”
见少女一幅郑重其事的模样，阿尔法挠了挠头，倒是有点不之所错了。
“我希望你不要喜欢我。”苏雅抬头，望着那对金色的眼眸，“因为我不会喜欢你。”
仿佛头上浇下一盆冷水，阿尔法头脑空白了好一会儿，他望着少女没有感情的脸，忽然发现对方耳畔已经没有那对鲜红的宝石耳坠了。
“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件事？”阿尔法低声问。
他胸膛里一抽一抽的疼，像是被什么坚硬又尖锐的东西卡住了。高兴的情绪没有延续多久，他原以为自己与女孩的关系靠近了许多，结果他还迈敢继续向前跨步，就被人一把推开了……阿尔法情绪还算稳定，头脑有点乱糟糟的。
“因为我觉得必须阻止你，这对你是一种伤害。”虽然别人很尴尬，但苏雅不喜欢拐弯抹角。
“……我不明白。”
“你在我这儿花费精力是无用的。”苏雅说，“因为我永远无法回应你的感情。”
苏雅十六岁，这是对恋爱好奇的年纪，但她很清楚自己是无法恋爱的。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如此肯定？难道我让你如此厌恶吗？”阿尔法无法理解，情绪有点激动。
如果真的如此厌恶，他不会继续纠缠一名女性。这是他的底线，因为他知道这种行为已经不算追求，而是叫骚扰。
可他不觉得自己和苏雅之间是这样的关系，或许苏雅对他远远没达到爱的程度，但他们的相处至少是愉快的。
“我不厌恶你。”
“我知道。”阿尔法抿了抿唇，然后撇过头去，“我承认我是有点自恋，但应该还没自作多情到这种程度。”
好像又被她说哭了。苏雅知道阿尔法的体质，情绪激动就容易掉眼泪。
她心里有些愧疚，在感情方面，阿尔法比她要敏感得多。虽然尽量小心，但她终究是没能照顾好对方的感受。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知道阿尔法会介意，苏雅便默默背过身去，“你希望得到的那种感情我没有。我给不了你，也给不了任何人这种回应。”
“我应该更早点发现。”苏雅声音低沉，“我不希望你因为这种事受伤。”
“可你刚刚说的已经很伤人了……”
“我很抱歉，希望你能理解。”
“你的话我无法理解。”阿尔法深吸一口气，“苏雅，我喜欢你未必就要求一个结果。”
“不要喜欢我，阿尔法。”苏雅声音低沉，“不要在我这样人身上浪费时间。”
第一百一十九章
图书馆里只有翻书声音, 苏雅和索尔在一张桌子上相对而坐。索尔在翻开魔药典籍，苏雅在研读古老的空间魔法。
两个人都是图书馆的常客，时不时会碰见。
互相点个头, 他们便开始各做各的事。直到快到夜深人静的时候, 两人一起从图书馆出来。
“学姐是有心事吗？”索尔忽然开口问。
“你怎么知道？”
“感觉学姐今天阅读有些分心。”索尔问, “发生什么事了吗？”
“一两句说不清楚。”苏雅叹了口气, “索尔，如果你看见朋友做错误的事, 你会阻止他妈？”
“会。”索尔说。
“即使他表现的很伤心, 也会阻止吗？”
“会。”索尔说，“不然等他后面发现自己错了, 会更加伤心。”
苏雅点点头：“我和你想的是一样的。”
“是贝蒂又做了什么蠢事吗？”索尔问。
苏雅摇了摇头。如果是关于贝蒂，她还能和索尔商量商量。但事关阿尔法, 找索尔就不太方便了。
与索尔分别，苏雅准备回宿舍。她想和贝蒂讨论一下，却发现有人先一步到达了。
好尴尬。
苏雅还是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情绪。她在长廊坐了好一会儿。又感应了一下，见对方迟迟没有离开的意思，她想了想, 便打算去往其他地方。
“你、很、像、个、变、态！”贝蒂双手抱胸, 望着赖在女生宿舍里的青年。
“作为兄妹，你必须要帮我。”阿尔法站在窗边，他像一座雕像, 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图书馆的方向。
“我怎么帮你？你都被拒绝了。承认吧，雅雅不喜欢你这样徒有其表的男人。”贝蒂哼哼道。
“不光徒有其表, 我还很有钱。”阿尔法纠正, “当然最重要的是我的心已经属于她了，除了她, 我不会喜欢任何人了。”
“好肉麻。”贝蒂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但这又有什么用呢，雅雅还是不喜欢你。”
“这就是我希望你能帮我明白的。”阿尔法说，“苏雅为什么不喜欢我？她难道有喜欢的人了吗？”
“没有吧。”贝蒂摸了摸下巴，“雅雅几乎不和男生说话，平常相处也就那几个人。”
“哪几个？”阿尔法打算排除一下自己潜在的竞争对手。
“也就索尔。”贝蒂掰起手指。
“虽然很漂亮，但他不算男人。”阿尔法竖起一根手指，“排除。”
“嗯，我们班的少爷，凯里托斯。”
“幼稚的小男孩，魔法也比不过苏雅。”阿尔法又竖起一根手指，“排除。”
贝蒂：“法斯特学长。”
“排除。”阿尔法说，“法斯特不可能背叛我，除非他想念自己在海上捕鱼的日子了。”
贝蒂：“丹格尔学长。”
“太野蛮了，苏雅不会喜欢这种类型。”阿尔法摇头，又排除一个选项。
“还有永夜学院的汤姆学长。”
“有些实力，但看起来阴郁又瘦弱，没有什么女人缘。”阿尔法皱眉，“还有其他的选项吗？”
“应该没有了。”贝蒂摊了摊手，“就这么多了，如果硬要说还有谁的话，那就只剩下一个人。”
“谁？”
“密谢尔学长。”
这个选项直接被阿尔法跳过了，甚至没有得到任何的评论。银发青年摸着下巴，自言自语：“莫非还是索尔吗？毕竟也只有他那张脸还有些竞争力。”
“真是疯了。”贝蒂摇着脑袋。龙之岛已经有她爹这么一个大情|种，现在居然又多了一个。
阿尔法捂着自己的胸膛，心口的绞痛让他脸色苍白。
“你怎么了？”贝蒂注意到了阿尔法糟糕的状态，走了过去，“就算是被拒绝了，也不至于摆出这么痛苦的表情吧。”
“我没办法，她让我不要喜欢她。”阿尔法有些受不了了，缓缓坐在了地上。
“喂喂喂，别这么矫情啊！”贝蒂瞪着眼，“你又不是爱情小说里的脆弱女主。”
“不……是矫情。”阿尔法扬起头，喉结滚动，他靠着墙，想让胸口的窒息感减轻一点，“是契约……的惩罚……”
“契约的惩罚？”贝蒂忽然明白了，“难道说，是因为雅雅让你不要喜欢，而你违背了雅雅的意思？所以被契约惩罚了？”
“应该是这样。”阿尔法低着头，这样的疼痛从女孩拒绝他后，就一直持续到现在，“所以我……才会来找她。”
“可雅雅不在，你为什么不直接去找她？”知道阿尔法的痛苦，贝蒂也有些急了，“你不是能感应到她的位置吗？”
“她在图书馆。”阿尔法喘着气，露出一丝苦笑，“我不想打扰她，她应该……有自己的计划。”
“你……你真是……”贝蒂说不出讽刺的话了，她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会在自己的神经质哥哥身上看到深情男主的影子。
“她已经离开图书馆了，”阿尔法轻声说，“我再忍耐会儿就好。”
“可就算雅雅回来，你又打算怎么办呢？”贝蒂叹了口气，对自己的哥哥抱有了一点同情，“爱情是不能强求的。”
“我知道。我只是希望她能允许……我的感情存在……”
“那要是雅雅不同意呢？”
“那就忍着呗。”阿尔法说，“其实不去想的话，也没那么疼。”
“或许你可以解除契约。”贝蒂想到了个办法，“这样你就可以继续喜欢雅雅，也不会痛苦。”
“不。”阿尔法不想解除契约。他知道想要真正走近女孩是多么困难的事，结缔契约大概是他唯一的机会。
“可你这样就像拿自己威胁别人一样，感觉有点……”贝蒂抿了抿嘴，见到阿尔法虚弱的模样，有些伤人的词她也说不出口。
“卑鄙吗？”阿尔法明白自己妹妹的意思，“抱歉，但我别无他法……”
“我会帮你说话的，看在兄妹的份上。”贝蒂叹气，也不忍看阿尔法这么痛苦，“雅雅应该要回来了吧。”
“她……好像去了……别的地方……”
“别的地方？难道是去后山？”
“看方向不是。”
“这么晚了不是去后山修炼，雅雅还会去哪呢？”贝蒂有点担心，“不会感知到你在这儿，所以雅雅想避开才不回来……”
见阿尔法脸色又白了几分，贝蒂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也许是又回图书馆了，欧若拉老师有事找她之类的……”
“不是图书馆。”阿尔法眼神暗了下来，他扶着墙竟然克服了疼痛艰难地站了起来。
“你、你要去哪？”贝蒂问。
“男生宿舍。”他推开门，咬着牙走了出去。贝蒂不放心阿尔法的身体，只能跟了上去。
*****
“学妹啊，你能不能不要这样突然出现在我床头……三更半夜一睁眼看见个黑色长发女孩，学长心脏受不了这种刺激。”密谢尔穿着睡袍，缩在被子里，像个受欺负的黄花闺女。
“抱歉，外面有教授查楼，我只能这么进来。”苏雅环视下周围的环境，蹙了蹙眉，“这是什么气味？黑胡椒？猪肉？”
“我晚上吃的烧烤……”
“你有些邋遢。”
密谢尔叹气，“我已经算很整洁的了!相比于其他男生。不然你闻到的就该是令人作呕的臭袜子味。”
“快点进入正题吧，学妹您深夜造访寒舍有什么事吗？”他说，“学长很困，明天还有早课呐。”
苏雅不紧不慢地搬了张椅子在密谢尔床边坐下，“没关系，如果困，你可以躺着。”
“你……这是干什么？”密谢尔有点懵，“怎么一幅要和我彻夜长谈的架势？”
“有问题想请教你。”苏雅说。
“这次又是什么问题？”密谢尔捏了捏鼻梁，“哪艘友谊的小船翻了吗？”
“这次情况比较复杂。”
“说吧，我听着。”密谢尔微微合上眼，一幅见惯大风大浪的模样。
于是，苏雅将自己练了无情道，龙之岛上发生的一切，以及今天阿尔法告白的事按照时间顺序一一叙述了遍。
苏雅平铺直叙地诉说着前因后果，密谢尔则渐渐褪去倦意，在旁边时不时发出一声“卧槽”的惊呼。
“真是太劲爆了。”密谢尔咽了咽口水，“虽然早知道学生会长对学妹你有意思，但我万万没想到你们玩得这么花啊。”
密谢尔忍不住拍起大腿：“哎，这种事你不该告诉我的，你是真不怕我到处乱说啊！”
“学长会乱说吗？”苏雅摸了下背后的扬云剑。
“那……那当然是不会的。”密谢尔搓了搓手，讪讪一笑，“我怎么敢辜负学妹您的信任呢？”
苏雅的手重新放下。
“学妹，您是想问我该怎么处理阿尔法主席的感情比较好，对吗？”
“这方面你比较有经验。”苏雅点头。密谢尔是她身边最合适的咨询人选，或许他经历的不算多，但失败的经验也具有可贵的参考价值。
“毕竟年轻时，大家都喊我情圣。”密谢尔微微挺直腰背，开始装大尾巴狼了，“学妹，你也可以这样称呼。”
苏雅还是很给对方面子的。
“哦，情圣，我拒绝阿尔法主席这件事是对的吗？”
“当然。该拒绝就拒绝，没机会还钓着人家，这是渣女行为。”密谢尔点头，“这方面你做的没有问题。”
“这方面？”听密谢尔这意思，那就是她其他方面做的有问题了？
“是的，你的拒绝没问题，但你不该要求阿尔法主席不要喜欢你。”
“这有什么区别吗？”
“你不能喜欢他是你的事。”密谢尔给女孩解释，“人家是否还要继续喜欢你，那是人家的事。”
“……”苏雅需要点时间去消化这句话。
“毫无疑问，学妹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你不希望阿尔法主席因为这段感情受到伤害。”密谢尔双手抱着脑袋，像诗人般感慨，“但就像我们老祖宗说的，你不是鱼怎么知道鱼快不快乐呢？你认为的痛苦未必不会成为他人的快乐，到底是毒|药，还是糖果，只有品尝的人知道。”
“痛苦和快乐差别很大。”苏雅皱眉，“怎么会有人分不清毒|药和糖果？”
“因为他们傻帽啊。你得承认，这世上真的有一些普通人人无法理解的傻帽。”
“……”苏雅沉默了片刻，“你是说阿尔法主席是傻帽吗？”
“我没说，”密谢尔眼睛立刻瞪得老大，“是你说的。”
苏雅看着密谢尔。
“好好，我们就姑且……假设阿尔法主席是个傻帽。你可以这么在心里这么想他，这么骂他，但你不该执着于去改变傻帽的想法。”密谢尔说，“你要是执着了，你就成那个真正的傻帽了。”
不得不说，听完密谢尔这一套“傻帽理论”苏雅还真有了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所以，我不该阻止他的感情。”
“将该说的说明白，然后别再去管了。”密谢尔说，“以后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我明白了。”苏雅站了起来，“谢谢。”
“客气。”密谢尔摆手，“要走了？”
“嗯。”今晚她想请教的事已经弄明白了，而且她要是再不出去，恐怕再过几秒，密谢尔今晚就真的不用睡了。
原来每个人都有做傻帽的权利。苏雅想如果她早一点听过密谢尔这番话，也许当初她就不会遵从师尊的安排去修炼《太上无情》了。
师尊喜欢她，还是不喜欢她，这个答案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对苏雅来说其实都不是最重要的。
那种从未有过的心动、忐忑与快乐，才是她一直耿耿于怀的。
可惜，她师尊为了她好，把事做得太绝了。这些感觉她以后都再也不会拥有了。
所以，自己心里是怨着师尊的吗？怨他让自己走了无情道？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认知让苏雅自己都感到诧异又陌生。
从三楼的走廊直接跳了到平地，苏雅抬头恰好看见了阿尔法金色的眼眸。
这次她从里面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对不起。”她说。
阿尔法愣住了，不仅是因为苏雅突如其来的道歉，还因为几秒钟前他胸膛的疼痛居然消失不见了。
“你……我……”阿尔法有点语无伦次，因为他有很多想问想确认的事。最后可能是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太傻了，阿尔法没忍住，先莞尔一笑。
苏雅的嘴角也跟着扬了起来。
“你……笑什么？”
“笑一个傻帽。”
“怎么好好的还进行人身|攻击呢？”
“因为真的很傻。”两人并肩而行，谁都没再提那些不愉快的事。
人生苦短，有些事已经没有反复确认的必要了。
第一百二十章
苏雅双手握着扬云剑, 口中念着一串拗口冗长的魔咒。
时空黑洞打开，白色的蠕虫顺利地从桌子的一边传送到了桌子的另一边。
“活着，完好无损。”苏雅捏起桌上这个缓慢挪动的小家伙。对方显然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幸运, 在这个桌子下方的木桶里躺着上百条它的同类。
几乎每一条都是死无全尸的惨状。
这是苏雅这段时间试验以来的第一次的成功, 再此之前她已经经历了接近了一个月的连续失败了。
“再来一次。”苏雅将白色蠕虫重新放回桌面上。
空间魔法再次包裹住了对方孱弱无力的身体。
午后, 吃完饭的欧若拉老师躺在椅子上享受春日的太阳。苏雅带着经历过一上午魔法摧残的白色蠕虫过来找她。
“成功了？”欧若拉老师抬了下眼皮。
“嗯。”苏雅点头, 说完就准备用扬云剑再次对准瓶子里的白色蠕虫。
“不用了。我相信你已经很好掌握了。”欧若拉叫停了苏雅的魔法演示。她教导苏雅快有两个月的时间了，对苏雅的性格也有了足够的了解。
在欧若拉眼里, 苏雅绝对是所有老师梦寐以求的学生。聪明、勤奋、自律……对自我的要求比她这个当老师提出来的还要高得多。
她对苏雅的学习情况是百分百放心。
“花费了这么长时间, 笨蛋也该掌握了。”苏雅打开瓶子，白色蠕虫落到地上, 迟缓地在草地上爬行。虽然已经足够努力了，但她对自己的学习进度还是不太满意。
欧若拉嘴角抽搐了下, 想到自己曾经苦修的几年岁月，努力克制住想要摇自家学生领子，大骂其“变态”的冲动。
“已经很不错了。”为了维持住自己老师的地位，她故作淡定地鼓励苏雅，“毕竟空间魔法是魔法难度最高的一种啊。”
“我会继续努力。”苏雅点点头。到目前为止, 在欧若拉的“打压”教育下, 她已经接受了自己在空间魔法方面资质平平的事实了。
“倒也可以休息休息……”欧若拉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憔悴，为了每周能回答出来苏雅那些刁钻深奥的魔法问题，她也没日没夜的备了一个月的课了。
“不。”苏雅拒绝了欧若拉的提议, 并提出想要更进一步的想法，“老师, 我现在可以尝试【空间跳跃】了吗？”
“不可以。”欧若拉也拒绝了苏雅。
“为什么？”苏雅问。
“因为你还没有到万无一失的地步。”欧若拉义正严词地回答。最主要的是苏雅学习进程实在太快了, 这让她这个当老师心里毫无准备。
她指着苏雅说：“回去练习一百遍，一百遍绝不失手后再来找我。”
“我已经连续一百次施法成功了。”
“……那就再来五百遍。”
“五百遍我也……”
“那就一千遍！如果连续一千遍成功, 我就允许你练习！”
“好吧。”见欧若拉态度决绝，苏雅今天只好到此为止，回学校继续练习。
“布鲁咕噜，可以帮我一个忙吗？”用小白虫试验的已经没有感觉了，苏雅想试试别的活物。
“有什么事吗，主人。”此时穿着女仆装的布鲁咕噜一脸天真，还不知道自己即将经历些什么。
“我想你陪我练习下新学的魔法。”
身为“恐怖霸主”的布鲁咕噜是很好的练手对象。苏雅还记得对方被自己徒手劈了几十刀还能存活下的事。这说明布鲁咕噜有着极其强大的愈合能力。
“当然，没有问题。”布鲁咕噜问，“主人，想要练习什么魔法呢？”
“空间魔法。”
“空间魔法么？”布鲁咕噜脸色微微一变。
“嗯。”苏雅擦了擦手里的扬云剑，“还是和你再确认下。如果忽然缺一个触脚，或者脑袋和身体分开，你应该不会死吧？”
“……”
“我的意思是万一。”
“我知道了！来吧！为了主人，布鲁咕噜愿意牺牲自己。”布鲁咕噜热泪盈眶，张开触脚，一幅做好英勇就义的模样。
“哦，那我来了。”苏雅的剑锋对准了布鲁咕噜。
三个小时后。
“我不行了，主人，对不起。”布鲁咕噜娇弱地躺在了地上。苏雅确实没有骗它，她目前的施法成功率很高，三个小时下来，布鲁咕噜全身上下没有缺少任何的部件。
但苏雅没有告诉它，她的施法频率会这么得高！谁能想到呢？三个小时内，布鲁咕噜经历了整整一三十二次的【空间跳跃】！
天旋地转间，它脚还没在地上落稳，下一秒就又落到了另一处地方。
布鲁咕噜几乎以为自己在经历什么恐怖的刑罚！
“我感觉我身体里是一团浆糊。”布鲁咕噜像一滩烂泥趴在地上，发出一阵阵类似人类要呕吐的动静。
“很难过吗？”苏雅蹲下来，摸了摸布鲁咕噜。
“不……对不起，主人，是我太弱了。”说完布鲁咕噜又是一阵恶心。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你好好休息吧。”苏雅将布鲁咕噜放到床上。
“看来不能用一般的生物练习，感觉有点残忍。”
苏雅沉思了几秒，很快她就想到了更加合适的“练习道具”。
******
约瑟城外，怪物峡谷的森林之中。
黄昏透过重重树叶，落在一片新绿的草地上。
树林中，一只狼形魔兽如光影般交错而动，留下了一道道的残影。
“今天就先到这吧。”
随着黑发少女收起剑，停止施法，这只倒霉的狼形魔兽才重重地倒在地上，狼嘴里还吐着一串白沫。
分身的魔力与本体是共享的，又连续施法上百次后，就算是苏雅也感觉有些疲惫了。她站在原地阖上眼，等待着远在学校宿舍里的本体服下回复精神的丹药。
“姐姐。”有人在背后唤她。
“有什么事吗？帝奇。”苏雅睁开眼了，目光投向站在灌木丛里的人影，“话说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好像是吧。我现在已经比姐姐高了。”黑发过肩的少年从灌木丛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苏雅微微蹙眉，原本那张精致幼稚的面庞不知道何时线条变得硬朗起来，或许是太久没有这样正视对方的变化了，苏雅看着帝奇有一瞬间的恍神。
“你长的是不是有些太快了。”等到帝奇走近，苏雅微微抬起头，这才发现对方竟然已经比她高出整整一个脑袋了。
“有吗？我还嫌自己长得不够快呢？”帝奇精致的脸蛋上露出苦恼的表情，“长大了，我就会变得强壮，强壮了我就能保护姐姐。”
“你长再大，也不会有这只狼性魔兽强壮了。你能保护自己就可以了。”看着在地上哀嚎的怪物，苏雅走过去，一剑砍下了它的头颅，“我不需要保护。”
看着黑发少女冷漠地甩去剑上的兽血，帝奇站在一旁有些看痴了。
“今天晚上吃狼肉吧。”苏雅说。
“嗯……好……”帝奇猛地回神，快步走到狼形魔兽的尸体前，掏出腰间的匕首，按照苏雅教导的技巧，开始熟练地肢解面前的猎物。
“好了姐姐。”帝奇蹲在河边洗出了干净的肉块、完整的兽皮以及几颗锋利的狼牙。
苏雅接过处理好的肉块：“其他你收着吧。”
“哦。”每次处理完猎物，除了可以吞如腹中的食物，苏雅都会让帝奇将其他的战利品妥善保存起来。
怪物峡谷的魔兽身上有许多值钱的魔法素材。这算是苏雅让帝奇提前积累的一部分财富。
这段时间苏雅的境界已经巩固得差不多了。
她想着等两人分开之后，帝奇就可以用这些素材来换钱，算是一份保障。到时候她再给帝奇找一座附近的城镇，对方就能开始全新的生活了。
“姐姐煮的食物真好吃。”帝奇捧着手里的木碗，表情像是一只餍足的猫，“是这个世界最好吃的食物。”
“除了我做的食物，你也没吃过其他人的食物。你怎么知道我做的是最好吃的呢？”
苏雅的一番话将帝奇给问住了。
“反正姐姐做得最好吃。”他挠了挠头说。
“如果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不是这样了。”苏雅淡淡地说。她一直在给帝奇灌输怪物峡谷之外的世界是很棒的。
她希望能用言语勾起对方想出去看看的兴趣。
然而帝奇的思想比她想得还要顽固。
“无论其他人做成什么样，我都觉得姐姐做得食物是最好的。”他耸耸肩，依旧是对除苏雅以外的人或事不以为意的态度。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意思。”
“姐姐你这话的说，就好像总有一天会让我离开一样。”
见苏雅没有否认，帝奇心里忽然空空的。他低下头，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胸膛，里面却没有发出空空的声音。
“那一天会是什么时候？”帝奇问。
“你能独自生存的时候。”苏雅说，“目前来看，你还差很远。”
差很远的意思……那就是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意思吧。帝奇缓缓呼出一口气。
但再长的时间也会过去，到时候他还是会和姐姐分开。想到这儿帝奇的神色又凝重了起来。
他不想这样的一天到来。
他不想和姐姐分开。
有没有什么办法呢？他好想和姐姐永远在一起。帝奇咬着手指，灰蒙蒙的眼眸又沉浸在茫茫的死气之中。
“帝奇。”
“怎么了，姐姐。”听到苏雅的声音，帝奇立刻就从那种诡异的状态挣脱了出来。
“我要去海屿的那一边，今晚你自己待在这儿。”苏雅背着剑说。
“姐姐去干什么？”想到刚刚的对话，帝奇心里有些紧张。
“练习。”苏雅说。
“一定要晚上去吗？不能在这儿练吗？”帝奇咬了咬嘴唇，小心翼翼地问。
“这里不太方便。”苏雅想练习【空间跳跃】。这是她吃饭时才想出来的好主意。
普通人练习【空间跳跃】的危险性很大，但对于分神期的苏雅来说，她有着普通巫师没有的强大外挂。
她可以用分身来练习【空间跳跃】。
这样就能完全避免魔法失败危及生命的风险。
“那……好吧。”帝奇知道自己阻止不了苏雅，“我等姐姐回来。”
苏雅轻轻“嗯”了一声，御剑离开了。帝奇则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神色逐渐变得复杂扭曲起来。
“姐姐要丢下我了吗？”
“不会的，姐姐会回来的。”
“可万一她不回来了呢？”
“那你可能再也找不到她了。”
……
帝奇抱着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了好一会儿，最后他站了起来，朝着苏雅离开的方向匆匆跑了过去。
*****
苏雅跳下扬云剑，来到海屿的另一边。深夜水面上升起了迷漫的雾气，显得周围更加静谧空灵。
“就这里吧。”苏雅手握扬云剑，自身做好准备后，开始第一次尝试《空间跳跃》。
念完咒语的那一刻，漆黑的时空洞口将苏雅的身影吞噬。然后下一瞬，在距离三十尺的位置，黑洞再次出现将苏雅整个人又吞吐了出来。
苏雅缓缓地睁开眼睛，在入学的那天，赫墨拉院长就带她体验过【空间跳跃】的感觉，而第一次尝试成功后，苏雅也没有特别的惊喜。
在苏雅看来，她之前进行了那么多的魔法练习，一次性的成功是理所应当的。
偶尔的成功不值得苏雅提前庆祝，为了日后能将剑法与空间魔法进行完美的融合，她要达到的是类似肌肉反应般自然熟练地施法。
而要达到这样的目标，苏雅首先要做到的是无论在怎样的条件下，她都要保证自己的【空间跳跃】是百分百的成功。
苏雅专心致志地练习着，甚至为了让分身更加投入，今天晚上她在宿舍里的本体早早就躺在床上。
就这样，苏雅一停不停地练习着，精神跟不上她就嗑丹药恢复。
她全身心都投入在感受空间魔法的技巧上。当然进步也是明显的，苏雅能感觉到自己施法速度有所提高，在她不知不觉间，天边的太阳升了起来。
“雅雅……雅雅……”就在苏雅习惯性进行下一次【空间跳跃】的时候，迟迟不等苏雅起床的贝蒂摇醒了她远在皇家魔法学校的本体。
“糟糕。”躺在床上的苏雅倏然睁眼，她的经验还是太少，仅仅是一刹那的分心，这一次的【空间跳跃】就出现了致命的差错。
黑洞在原本的位置出现，这次苏雅的分身没能成功瞬移，黑洞吐出来的是少女的头颅、一条手臂以及一具残破的身体。
“雅雅，你怎么了？”看着少女额头密密麻麻的细汗，贝蒂吓坏了，以为苏雅生病了。
“我没事。”
空间魔法确实危险。难怪欧若拉老师一再叮嘱她不要私自练习……苏雅摸下自己疼痛的脑袋，她脖子还有右手手臂还残留着真实的疼痛感。
“你今天还能上课吗？你看起来精神不太好。”贝蒂担心地说，“要不我给你请假吧。”
“没事。”苏雅坐起身，打算起床去上课，忽然她整个人怔了下。
她想起了一件要命的事，在最后一次施法失败的前，她有感觉到帝奇靠近过来。
苏雅不知道自己的分身最后碎成了什么样，但要是被帝奇看见，肯定是会给对方留下极大的心理阴影。
“抱歉，贝蒂，麻烦你替我请假吧。我想再休息下。”苏雅抬起双腿，重新躺回到床上。
“好、好的。”
“希望能赶上。”苏雅阖上眼，为了能以最快的速度到达怪物峡谷的深处，她决定直接用元神返回。
只要元神返回到她那具残破的分身上，她就能用灵气修修补补……至少能将自己组装回一个人样。
“那我先去上课了。”贝蒂看着熟睡的苏雅，轻轻阖上了宿舍的门。
苏雅确实睡着了，而她的元神已经以惊人的速度横跨整个约瑟城，一路飘回了怪物峡谷的深处，她最后施法失败的地方。
“帝奇……”
苏雅还是来晚了一步，她赶来的时候，黑发少年已经跪倒了在地上，一瞬不瞬地盯着苏雅那颗滚落到树根边上的头颅。
这画面让苏雅看得有点头疼。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就在她考虑着要不要直接附身到自己的断头上的时候，帝奇居然站了起来，弯下腰平静的将她那颗脑袋双手碰了起来。
“姐姐，你忍耐一下。我很快就帮你重新拼好的，你别害怕。”他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去捡少女的断臂。
苏雅心情怪异起来，她原以为帝奇会因为自己的惨死惊恐无措，可情况和她想的似乎不太一样。帝奇将她分身的尸块全部收集了起来，然后跋水向海屿的中央走去。
苏雅的元神跟在他的身后，她看着自己的血如细流淌入印着蔚蓝天空的湖水里。
水面还浮着她的裙摆，犹如垂败的花瓣。
帝奇实在是太神秘了。苏雅没有阻止对方的行为。
她想知道帝奇想做什么，想将她这些尸块带去哪里。
她想知道自己捡到的这个男孩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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