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无阻的奔出了燕京城。
担心行为过激会惹怒外头驾马车的人,素练撕下自己裙袍的内衬,一条条的打了双扣结扔出窗外,给阿符做记号。
颠簸了快有小半个时辰,马车终于停下来,素练连忙整理衣裳,看不出撕扯过的痕迹,随即将年锦语护在自己身后,警惕的看着拉开帘子的男子。
“顾少夫人,请。”男子看起来十分有礼数,就站在马车外,等着她们下去。
眼下情形由不得她们选,素练护着年锦语慢慢下马车,却见这是在湖畔,附近的亭落阁楼还有些眼熟,竟是未名湖。
碧波荡漾的湖面上,几只鸳鸯悠哉耍水,远处山顶还有微薄的积雪未化,山雾迷蒙,似面纱透着神秘。
这是踏春出游的好去处,只是如今天冷,没什么人来。
若非被迫往前,倒还有几分惬意在。
年锦语看着走在前面一言不发的男子,身段上瞧着就是练家子,也不担心她们会跑掉。
在即将踏入阁楼时,年锦语忽然听到了一阵琴音。
三岁就开始接触音律的年锦语,一下就听出了其中的熟悉,和前阵子上山时听到的一样,同时引入眼帘的,就是赵邑那看起来十分和善的笑容。
“又见面了,年大姑娘,哦不,如今应该是顾少夫人。”
赵邑与西竹就坐在阁楼的小看台上,一张铺开的卧席,赵邑这边是小酒桌,西竹那边摆着一张琴。
乐声并没有因为她们的出现而停止,西竹旁若无人奏琴,赵邑邀年锦语坐下。
“赵公子。”年锦语福了福身,乖巧的表达意思,“时候不早,若是无事,我就先回去了。”
“你可真有意思。”赵邑为年锦语鼓掌,“我大老远派人请你过来,怎么会就这样让你回去呢?”
不怀好意这四个字都已经写他脸上了,年锦语微微皱眉,“赵公子并未请我,还打晕了我的车夫。”
“没有让人把你绑起来带过来,就是请。”赵邑见她不肯坐下,便兀自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也是,趁着还能站的时候,你就多站会儿。”
此言一出,素练便站到年锦语身前,“这位贵人,我家姑娘与你并无过节,今日之举,怕是不妥。”
赵邑此时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我倒是忘了介绍自己,我与你相公是好友,我叫赵邑。”
四皇子殿下?!
年锦语一愣,随即又行礼,“四皇子殿下。”
赵邑颇不喜欢她一板一眼,了无生趣的模样,“请你过来,是想帮明渊一个忙。”
帮相公的忙,那得听一听,年锦语想了想,“四皇子殿下请说。”
“身为他的好友,自是痛心他如今的处境,为了你们二人能天长地久的在一起,我决定帮一帮他……”赵邑看向年锦语的下半身,嘴角微勾,说的极尽诚恳,“断了你的腿可好。”
年锦语皱着眉头,看着赵邑,一板一眼的拒绝,“不好。”
“为何不好,断腿之后你们就能天长地久的在一起。”
“我与相公本就能天长地久的在一起,不需要四皇子殿下帮忙。”
赵邑呵呵笑着,笑意不达眼底,“万一你跑了呢,像你这样的家世,即便是被休,也能找到比如今忠勇侯府更好的人家,不过只要你和他一样,这就不用担心了。”
“你别怕,我的手下速度很快,你不会感觉很疼,太医我也安排好了,等你醒来,就已经在侯府内了。”
阁楼内的气氛骤冷,琴音都跟着带了几分凌厉。
彼时的忠勇侯府内,严进匆匆进了书房禀报,“将军,少夫人被四皇子的人带走了!”
坐在窗边的顾明渊登时脸色一变,随即淡淡道,“在何处?”
“直接带出城去了未名湖那边,我已经命人跟过去,将军要不要去接少夫人回来?”
“她是年家人,到时辰会送回来的。”
“但恐怕四皇子不肯轻易放人。”
“他再疯,也得看看晋安侯和年家两位公子,若她出了事,他也不会好过。”
说罢,顾明渊扭过头不理会,像是完全不在意似的。
严进动了动嘴,还想说什么,却被顾明渊一句“出去”给打发了。
严进走出门,在外面来回踱步,想着办法。
这时的屋内,顾明渊静静看着窗外,年锦语进门不过四天,连书房外的几棵树都命人修剪好了,此时两只小雀停在上面,一只向着另一只依偎去,另一个却嫌弃的朝旁边走去,不肯让它靠近。
几步之后,这都快挨到树枝边边了,忽然那靠近的脚下一动,像是要掉下去,另一只却及时的扑了下翅膀,帮它挡了回来。
在它站稳后,又嫌弃的朝旁边躲去。
顾明渊的眼前不自觉就出现了她的脸庞,也是这般不断地靠拢。
“……”
书房外的严进快急死了,心一狠,准备自己亲自前去把少夫人带回来,这不仅仅关乎少夫人本身的安危,要真出了什么事,将军也不会好了。
就在严进要离开时,书房门忽然开了,顾明渊漠然着神色,“备马车。”
马车疾速朝未名湖前去。
未名湖的阁楼内,气氛是死寂一样的安静,素练提着心,怕下一刻身侧那男子就抽刀对姑娘下手,后背早已经沁出了冷汗,默念着阿符能快点赶过来。
年锦语却不惧他话中的威胁,只是反问他,“我为什么要跑?”
“时日久了,难道你不会对他这样的废人生了厌弃?你会嫌弃他不能站起来,一天到晚的坐在轮椅上,什么都做不了,你就会想要离开他。”
“我不许你这样说我相公!!!”
屋内骤然响起年锦语的娇斥声,她气鼓鼓的瞪着赵邑,脸颊通红,平生没有这么大动肝火过,拳头都捏的紧紧的。
赵邑愣了下,嗯?他刚刚那话的重点是这个吗?
“我相公不是废人,他是勇毅军的少将军,他如今只是受了伤!”年锦语瞪着他,仿佛是受了莫大的冤屈,眼眸都是红红的。
“受了伤不会好,难道不是废人!”
“他会好的!”
“他不会好的!他一辈子就这样了,他永远都是个废人,还短命!”赵邑笑的残忍,用最恶毒的话攻击着。
“他会好的!”年锦语快气哭了,“你不想他好,你不是他的朋友!”
“呵……”赵邑垂了下眼眸,“与其说这些不切实际的,倒不如做点实际的事,现在你才刚嫁给他而已,时日久了,你就不会这么说。”
“你这么武断,我不想和你说话。”年锦语生气要走,身后的男子拦住了她们。
赵邑缓缓起身,似是有些醉意的,伸手扶了下看台上的门边框,“等你与他一样就可以走了,你们天长地久的过下去,将来也不必谢我。”
说着,暗处又走出来两个人,是要直接抓年锦语强行断腿。
素练哪里是他们的对手,仅仅护着年锦语就被拿捏的动弹不得,“姑娘!”
就在这时,门嘭的被推开。
被两个人拿住的年锦语抬头看过去,正对上了门口顾明渊的眼眸。
顾明渊瞥了眼抓着年锦语手臂的人,视线越过了他们,看向后面的赵邑,冷漠如霜,“放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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